台灯的光晕在习题册上投下清晰的圈,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午夜格外分明。靳东泽揉了揉发酸的眼睛,镜片后的目光却依旧锐利。桌角的玻璃瓶在灯光下泛着微光,里面的香水还剩大半,清淡的雪松香混着纸张的油墨味,成了他深夜苦读时唯一的慰藉。
距离送安耀回家那晚已经过去两周,可少年湿漉漉的睫毛、说"我可喜欢你啦"时泛红的耳尖,依旧像烙铁般烫在靳东泽的脑海里。他把那张写着"靳东泽"的便签纸压在桌垫下,每次抬眼都能看见那遒劲的笔画——这是他和安耀唯一的交集证明,却显得如此单薄。
"云泥之别啊..."靳东泽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试管壁。安耀是聚光灯下的钢琴少年,指尖流淌的是肖邦与德彪西;而他是职高教室里的普通学生,埋头演算的是三角函数和机械制图。手机屏幕亮起时,他正对着一道复杂的电路题发愁,看见安耀三分钟前发的朋友圈:黑色钢琴前,少年穿着睡衣,侧脸被琴键反射的光勾勒得柔和,配文是"今天的加练完成啦~"。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靳东泽几乎是立刻点开了聊天框。
靳小泽:睡了没有?[探头小狗.jpg]
sunshine:刚洗完澡,怎么啦[小狗疑惑.jpg]
靳东泽轻笑一声,想起已经两个礼拜没有见到小家伙了,心里有些想念。
他们像是活在两条平行线,偶尔的交汇都显得格外珍贵。
靳小泽:你们是不是也快要期末考试了?
sunshine:对啊,就下周三开始到周五结束。你呢?
靳小泽:我也一样。
输入框里的文字删删改改,靳东泽的指尖悬在屏幕上。他想约安耀暑假去看烟花,又怕太唐突;想说"我很想你",却觉得太过直白。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只有老旧空调外机的嗡嗡声在夜里起伏。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敲下一行字:
靳小泽:那个...你暑假有没有空啊?听说七月十五晚上游乐场里有一场烟花秀,我们要不要一起去?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他几乎要把手机扔出去。几秒钟后,又慌忙补了个[小狗撒娇.jpg],像个怕被拒绝的孩子。
安耀此刻正趴在床上,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看到"烟花秀"三个字时,他忽然想起去年的七月十五,自己是在琴房里度过的——那天父亲因为他弹错一个音符,把乐谱摔在他脸上,说"我们安家养你,不是让你当废物的"。冰冷的琴键硌着脸颊,眼泪砸在黑白键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宝贝啊,妈咪和你说个事情。"夏妘此时推门进来时,安耀把手机迅速塞进枕头底下。她坐在床沿,身上还带着刚从外面回来的香水味,"我和你爸比七月中旬要出国参加交流会,十三号走,大概要一个月才回来。这期间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然后有些犹豫着,“要不要妈咪给你请个阿姨..."
"不用了。"安耀打断她,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我以前也经常一个人在家,没关系的。"
夏妘愣了愣,随即笑了笑:"那行,要钱就跟妈咪说。早点睡吧。"
房门关上的瞬间,安耀立刻抓起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快速敲下回复:"有空的,我们一起去。"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原来真的有人会记得他,会特意约他看烟花。
靳东泽看着那五个字,感觉整个房间的空气都甜了起来。他对着屏幕傻笑了半天,直到母亲的敲门声响起。
"东泽啊,你还没睡吗?"靳母的声音带着担忧,"复习也别熬太晚,身体要紧。"
"知道了妈。"他赶紧关掉台灯,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黑暗中,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股清淡的香水味,脑海里全是安耀笑起来的样子,嘴角的梨涡像盛着蜜糖。
第二天清晨的街道还浸在朦胧的晨光里,靳东泽拎着保温袋走在树荫下。袋子里装着刚买的豆腐脑和小笼包,豆腐脑是特意提前十分钟从店里拿的,此刻温度正好,不会烫嘴也不会凉透。这两周他每天都这样,算准了安耀上学的时间绕路,却总在最后一刻犹豫,最终把早饭塞给班里总不吃早饭的冯文。
"砰——"胳膊突然被人撞了一下,保温袋差点脱手。靳东泽刚想皱眉,就看见安耀红着脸站在面前,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校服拉链歪歪扭扭地挂着。
"安耀?"他扶住对方的胳膊,"怎么这么急?"
"起晚了..."安耀喘着气,手里紧紧攥着皱巴巴的练习册,"数学作业还没写完,得赶紧回去补。"
"早饭吃了吗?"
少年的肚子很配合地"咕"了一声,安耀的脸更红了,低着头小声说:"还没。"
靳东泽忍不住笑了,把保温袋塞进他怀里:"拿去吃吧,刚买的,还热乎。"
"那你..."
"我包里有面包。"靳东泽拍了拍鼓鼓的书包,"快去吧,别迟到了。"
安耀点点头,转身跑了两步又忽然停下,回头对着他用力挥了挥手:"靳东泽!谢谢你的早饭,爱你呦~"说完还张开双臂比了个大大的心。晨光落在他脸上,笑容比朝阳还要灿烂。
靳东泽愣在原地,感觉耳朵又开始发烫。他对着安耀的背影挥了挥手,直到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笑着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教室刚开门,冯文就像只饿狼般扑了过来:"靳哥,我的早饭..."
"今天没有。"靳东泽拉开椅子坐下,从包里掏出面包和牛奶,"这个吃不吃?"
"吃!"冯文立刻接过,撕开包装袋就往嘴里塞,"靳哥,你最近怎么天天带早饭?以前你可都是啃面包的。"他含糊不清地说着,忽然凑近了压低声音,"是不是有情况?我看你今天笑的跟朵花似的。"
靳东泽的耳尖微微发烫,假装翻书:"吃你的吧,作业写完了?"
"嘿嘿,懂了懂了。"冯文挤眉弄眼地拿出数学作业本,"那啥,数学作业借我瞅瞅?"
靳东泽把作业本丢给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操场上已经有学生在晨跑,口号声此起彼伏。他想起安耀刚才比心的样子,忽然觉得那些枯燥的公式定理都变得可爱起来。
手机在桌肚里震动了一下,是安耀发来的消息:
小太阳:哇,靳东泽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豆腐脑加小笼包,你真好~[小狗卖萌.jpg]
靳东泽笑着回复:这或许叫...心有灵犀?[小狗憨笑.jpg]他盯着屏幕上"小太阳"三个字,这是昨天晚上特意改的备注——安耀就像太阳,总能轻易照亮他灰蒙蒙的生活。
璇阳高中的教室里,安耀看着手机屏幕笑出了声。同桌好奇地凑过来:"安耀,什么事这么开心?"
"没什么。"他赶紧把手机藏起来,脸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刚把早饭垃圾丢进垃圾桶,上课铃就响了,班主任踩着高跟鞋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叠通知。
"同学们,说个事情。"班主任拍了拍手,目光扫过全班,"这次期末考试周五下午结束,周六开始放假。校长决定在周五晚上办一场才艺会,大家放松一下。"她顿了顿,视线落在安耀身上,"校长特意点名,让安耀同学准备一场钢琴独奏。"
教室里立刻响起窃窃私语,安耀的手指紧张地蜷缩起来。
"才艺会可以带家人或者外校的朋友参加,"班主任继续说道,"有想表演的同学,下课去班长那里报名。现在我们开始上课。"
课本翻开的瞬间,安耀的心思却飘远了。外校的朋友...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靳东泽。下课铃刚响,他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
小太阳:靳东泽~这周五晚上你有没有空呀?
靳小泽:怎么了?
小太阳:我们周五晚上要举行才艺会,老师说可以带朋友过来,你要不要来?[小狗询问.jpg]
发送完消息,安耀的心脏砰砰直跳。他盯着屏幕上"靳小泽"三个字,忽然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手指在备注栏里敲敲打打,最终改成了"gift"——靳东泽就像上天赐予他的礼物,突然闯进他灰暗的生活,带来了从未有过的光亮。
靳东泽几乎是秒回:有空的,我会过来。
安耀看着这行字,忽然觉得鼻尖一酸。他想起以前的家长会,别的同学都有父母陪着,只有他的座位永远空着;想起钢琴比赛获奖时,奖杯被父亲随手丢在储物间,说"这有什么用"。而现在,有人愿意特意来看他的表演,愿意把他放在心上。
时间在倒计时的数字里飞速流逝,复习的日子枯燥却充实。靳东泽每天最早到教室,最晚离开,课间十分钟都在刷题;安耀则是上完课就泡在琴房,指尖练得发红,却依旧一遍遍重复着那段《水边的阿狄丽娜》。
周五下午最后一场考试的铃声响起时,整个校园都沸腾了。靳东泽放下笔,看着试卷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忽然觉得无比轻松。监考老师刚宣布可以交卷,他就抓起书包冲出教室,安耀说六点十五分在璇阳高中门口等他。
回家的路上,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过服装店时,靳东泽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他平时总穿校服和运动服,此刻站在挂满衬衫的衣架前,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最终选了件黑色衬衫和深色西装裤。
回到家以后,他打开抽屉拿出了一条银色链子和一枚淡蓝色耳钉。刚刚在店里他发现光是衬衫和西装裤太凶了,链子和耳钉的点缀刚刚好中和了这种严肃感,多了份利落又不失随性。衬衫做了卡扣设计,领子两边挂上链子也不会懒散。
六点十分,璇阳高中门口已经热闹起来。穿着礼服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家长们举着相机拍照,空气中弥漫着兴奋的气息。安耀穿着白色衬衫和西装裤,站在梧桐树下踢着小石子,时不时抬头看向路口,像只等待主人的小狗。
"安耀!"
听到声音的瞬间,安耀猛地抬起头。夕阳的金辉落在靳东泽身上,黑色衬衫被风吹得微微鼓起,银色链子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淡蓝色耳钉在光线下折射出温柔的光。最让他心跳加速的是,空气中飘来熟悉的香水味——是他送的那瓶。
"你..."安耀看着他走近,感觉舌头都打结了,"你今天..."
“不好看吗?"靳东泽停下脚步,微微弯腰看着他,眼底带着笑意。少年的睫毛很长,被夕阳染成了金色,鼻尖小巧,嘴唇的颜色是自然的淡粉。
"好看。"安耀下意识地说,说完才发现自己盯着对方看了太久,赶紧低下头,耳根红得像要滴血,"我,我们快进去吧,要开始了。"
靳东泽笑着跟在他身后,看着安耀因为紧张而同手同脚的样子,觉得可爱得紧。
靳东泽轻笑一声,说:“等等我,慢点走。”
夕阳照在两个少年身上,正是鲜衣怒马少年时。
《水边的阿狄丽娜》传说中,塞浦路斯的国王皮格马利翁因孤独而雕塑了一个美丽的少女阿狄丽娜,并深深爱上了她。尽管阿狄丽娜只是一尊雕像,皮格马利翁的真诚和执着最终感动了爱神阿芙洛狄忒,使她赋予了阿狄丽娜生命,让两人得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这算不算变相的示爱呢[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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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