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中午，林晓梦站在衣柜前，已经换了三套衣服。最终她选了一件浅蓝色衬衫和深色牛仔裤——既不会太正式，又不至于太随意。她盯着梳妆台上的小雏菊看了半晌，还是把它们小心地包好，放进了背包。
沈静姝的家在一栋安静的老式公寓楼里。林晓梦站在门前，手心微微出汗。她按响门铃，听到里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门开了，沈静姝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灰色家居裤，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你来了。"她嘴角微微上扬，目光落在林晓梦手中的花束上，"这是...给我的？"
"嗯，路过花店看到的...觉得挺配你家..."林晓梦的声音越来越小，把花递了过去。
沈静姝接过花，指尖轻轻擦过林晓梦的手背，那一瞬的触碰像静电般让林晓梦心跳加速。"小雏菊，我最喜欢的花。进来吧。"
客厅宽敞明亮，一架黑色三角钢琴占据了一角，旁边是整面墙的书架。一个气质优雅的中年女性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水果盘。
"妈妈，这是林晓梦，我跟你提过的。"沈静姝介绍道，"这是我妈妈，苏教授。"
"久仰大名，静姝说你是学校里最优秀的学生。"苏教授微笑着打量林晓梦，"谢谢你辅导她理科。"
林晓梦礼貌地鞠躬："阿姨好，其实沈静姝很聪明，只是思维方式不同..."
沈静姝轻咳一声，耳尖微红："妈，别审问人家了。我带她去看钢琴。"
钢琴房其实是由阳台改造的玻璃阳光房，采光极好。沈静姝小心地把小雏菊插进琴旁的花瓶，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花瓣上，为它们镀上一层金边。
"你父母都不在家？"林晓梦问。
"爸爸在工作室，他接了个外地项目，这周末不回来。"沈静姝坐在钢琴前，手指轻抚琴键，"妈妈等会儿也要去学校开会，所以..."她抬头看了林晓梦一眼，"就我们两个人。"
林晓梦突然觉得房间温度似乎升高了几度。她假装对琴架上的一叠乐谱感兴趣："这些都是你创作的？"
"嗯，大部分是练习曲。"沈静姝翻到其中一页，又迅速翻了过去，但林晓梦还是瞥见了页眉上写着"致LXM"的字样。
LXM？林晓梦的心跳漏了一拍。是她名字的缩写吗？还是巧合？
"想听《雨巷》的完整版吗？"沈静姝问，似乎急于转移话题。
琴声响起，林晓梦屏住呼吸。这首曲子比她在学校听到的更完整、更丰富。开始部分如同雨滴落在青石板上，清脆而孤独；中段转为激烈，像是一场内心的风暴；结尾却又回归平静，带着一丝温暖的希望。
"太美了。"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后，林晓梦由衷赞叹，"你是怎么创作出来的？"
沈静姝低头看着琴键："有时候是一些画面，有时候是一种情绪...它们会自动转化成旋律。"她停顿了一下，"这首的灵感来自一个雨天，我看到有人在雨中独自走着，背影很孤独...但又很美。"
林晓梦想问那个人是谁，又怕显得太唐突。就在这时，苏教授敲门说午餐准备好了。
餐桌上的菜色简单却精致。苏教授热情地给林晓梦夹菜："静姝说你父母都不在身边？自己一个人生活很不容易吧？"
"妈妈！"沈静姝皱眉。
"没关系。"林晓梦放下筷子，"我爸爸去世得早，妈妈工作很忙，但我已经习惯了。"
苏教授的表情柔和下来："如果你喜欢，可以常来吃饭。我们家就静姝一个孩子，总是太安静。"
"妈，你这样说会让人家尴尬的。"沈静姝低头扒饭，但林晓梦注意到她的耳根红了。
"我很乐意。"林晓梦微笑着说，"我妈妈不擅长做饭，我平时都是随便应付。"
午餐后，苏教授果然如所说去了学校，留下两个女孩独处。沈静姝带林晓梦参观了她的房间——整洁得不像高中生的卧室，书架上整齐排列着乐理书和文学作品，墙上贴着几张音乐会海报。
"你真的很喜欢德彪西啊。"林晓梦看着其中一张海报说。
"他的音乐像水彩画一样。"沈静姝坐在床边，"模糊又美丽，充满了光影变化。"
林晓梦注意到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年幼的沈静姝和一位中年男子的合影。她坐在钢琴前，而男子站在身后，手搭在她肩上，两人都没有笑，但眼神中流露出的情感比任何笑容都要真实。
"那是我十岁生日，第一次在比赛中获奖。"沈静姝轻声解释，"爸爸特意请了假来看我表演。"
林晓梦想说些什么，但所有话语都显得苍白。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下午剩下的时间里，沈静姝弹了几首自己喜欢的曲子，林晓梦则坐在一旁安静地听。有时候沈静姝会停下来解释某个乐章的含义，或是演示不同的演奏技巧。林晓梦从不知道音乐可以有这么多层次，就像她从未发现沈静姝说话时右眼角会有个小小的酒窝。
"你应该试试。"沈静姝突然说。
"什么？"
"弹钢琴。"沈静姝往旁边挪了挪，在琴凳上让出位置，"来，我教你最简单的。"
林晓梦犹豫地坐下，当她的手臂与沈静姝相触时，一股微妙的电流窜上脊背。
"把手放在这里。"沈静姝轻轻托起她的手腕，引导她的手指落在琴键上，"对，就是这样。"
沈静姝的手覆在林晓梦的手上方，带着她按下几个简单的音符。她们挨得如此之近，林晓梦能闻到对方发丝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混合着一丝柑橘味的香水。
"这是《小星星》的前奏。"沈静姝的声音近在耳畔，"看，你已经在弹钢琴了。"
林晓梦几乎听不见琴声，她的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房间都能听见。沈静姝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两人像触电般分开。
"应该是妈妈回来了。"沈静姝迅速站起身，"我去开门。"
晚餐比午餐还要丰盛。沈静姝的父亲也回来了，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子，但看向女儿的眼神充满温柔。席间，苏教授询问了林晓梦的学习计划和大学志愿。
"我想报考首都大学的管理专业。"林晓梦回答。
"静姝打算申请中央音乐学院。"苏教授说，"不过我们还在商量..."
"妈。"沈静姝打断她，语气有些生硬，"我们说好不提这个的。"
餐桌上突然安静下来。林晓梦敏锐地察觉到一丝紧张气氛。
"音乐是个不错的选择。"沈父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只要是她真心喜欢的。"
沈静姝的表情放松了些，她悄悄对林晓梦做了个抱歉的口型。
晚餐后，沈静姝送林晓梦到公交站。夜风微凉，两人并肩走着，偶尔手臂相触，又迅速分开。
"今天谢谢你。"沈静姝打破沉默，"很少有人能听我弹那么久的琴还不觉得无聊。"
"怎么会无聊？"林晓梦真诚地说，"我从来不知道音乐可以这样...直接触动人心。"
沈静姝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你真的这么觉得？"
"当然。"林晓梦点头，"就像...就像你在用另一种语言说话，而我恰好能听懂一点点。"
沈静姝的眼睛在路灯下闪闪发亮，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声道："车来了。"
周一早晨，林晓梦比平时早半小时到校。她发现沈静姝已经在琴房练琴了，透过窗户，她看到沈静姝专注的侧脸，忍不住驻足聆听。
"偷听可不是好习惯。"沈静姝突然停下演奏，头也不回地说。
林晓梦红着脸推门而入："我只是...路过。"
"六点四十五分的路过？"沈静姝挑眉，"你平时都是七点二十才到校的。"
林晓梦语塞，只好转移话题："理科小考成绩今天公布，紧张吗？"
"有点。"沈静姝合上琴盖，"如果我及格了，你会请我吃冰淇淋庆祝吗？"
"如果你能考到七十分，我请你吃一个月的冰淇淋。"林晓梦脱口而出。
沈静姝笑了："成交。"
上午第三节课，物理老师公布了小考成绩。当念到"沈静姝，78分"时，林晓梦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她回头看向坐在后排的沈静姝，后者也正看着她，眼里闪烁着胜利的光芒。
放学后，两人如约去了校门口的冰淇淋店。林晓梦点了香草味，沈静姝选了巧克力加草莓酱。
"说真的，你怎么突然进步这么大？"林晓梦舔着冰淇淋问。
"因为我有个很棒的老师。"沈静姝微笑，"而且...我不想让你失望。"
林晓梦的心跳漏了一拍。阳光下，沈静姝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草莓酱沾在她的嘴角，形成一个小小的红点。
"你这里有..."林晓梦不假思索地伸手，用拇指轻轻擦去那抹草莓酱。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时间仿佛静止了。
沈静姝的嘴唇微微张开，林晓梦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指还停留在对方脸上，连忙缩回手，指尖残留的触感却像火一样灼热。
"呃...所以..."林晓梦慌乱地寻找话题，"下个月有场辩论赛，你知道吧？"
沈静姝似乎也松了一口气，顺着话题聊了下去。但那种奇异的电流感始终在两人之间流动，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都像是一次小型触电。
第二天午休时，林晓梦的闺蜜张瑶把她拉到走廊拐角："晓梦，你最近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你这两天动不动就傻笑，还经常往音乐教室跑。"张瑶眯起眼睛，"而且我听说你和沈静姝昨天一起去吃冰淇淋了？"
林晓梦感觉脸颊发热："我只是帮她补习理科而已。"
"少来。"张瑶压低声音，"你该不会...喜欢她吧？"
林晓梦的心脏猛地一跳："你胡说什么！我们只是朋友！"
"哦？"张瑶坏笑，"那你为什么脸红得像番茄？"
林晓梦正要反驳，沈静姝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她今天把头发扎成了高高的马尾，阳光下整个人像是在发光。林晓梦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她，直到她消失在楼梯转角。
"看，就是这种表情！"张瑶得意地说，"你完蛋了，林晓梦，你坠入爱河了！"
"闭嘴！"林晓梦捂住张瑶的嘴，慌张地看了看四周，"别乱说，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张瑶突然正经起来："我是认真的，晓梦。如果你真的...喜欢女生，我支持你。但你要小心，学校里有些人思想很保守。"
林晓梦沉默了。她从未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自己对沈静姝的感情到底是什么？那种心跳加速、脸颊发烫的感觉，那种想要时刻靠近她的冲动，难道真的是...
"我不知道。"她最终低声说，"我只知道和她在一起时，我很开心。"
张瑶拍拍她的肩："那就够了。不过..."她坏笑又回来了，"你们俩站在一起确实挺配的。"
林晓梦作势要打她，张瑶大笑着跑开了。但闺蜜的话在她心中激起了波澜。她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沈静姝发了条消息：「周六有空吗？新开了家书店咖啡厅，听说不错」
消息很快回复：「有空。几点？」
林晓梦咬着嘴唇打字：「上午十点？我可以去你家接你」
「好，我等你」
简单的回复，却让林晓梦的心像气球一样飘了起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主动找理由和沈静姝相处，而且为此感到无比期待。
这难道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周五晚上，林晓梦在书桌前发呆，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写满了沈静姝的名字。她猛地合上本子，深吸一口气。明天不是约会，只是两个朋友一起去书店而已，完全没必要紧张。
但当她打开衣柜，开始为明天挑选衣服时，她知道自己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