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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诉请

作者:青山春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满腹酸涩,一朝得解。


    云簪身段一软,被楚天机一把扶牢。


    她嚎啕大哭。


    “啊啊……唔唔……母皇,父亲……唔唔……啊啊……”她抱紧怀中母皇的人偶,尽情哭着,似要将那五年的委屈全部一泻而尽。


    五年间,她何尝不曾怨过?


    只是,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去走,终究得走下去。如今,知道父母皆是念着她,过往心酸难过委屈……一切都显得不再重要。


    楚天机一直撑着她,默默将她揽进怀,让她靠在肩头。


    泪水浸透衣衫,让他也真切感受到那五年于她是何等残忍。


    良久,云簪哭累了,看着湿了大半肩头的楚天机,望进他蕴藏情意的眼睛。


    某一瞬间,彼此好像……对父母之情,有了些感同身受的怜惜。


    他们同样有父母,一者父亲在他刚出生后不久战死。母亲悲恸伤情,回到南蜀,立誓永不出山。


    一者父亲被寄予江南百姓厚望,盼他登基为帝,却为母皇的天下太平假死脱身,远离风云,回到绿风郡避世隐居。


    母亲为皇,心怀天下,余下的心中留有对父亲的执念,注定对女儿无法兼顾。


    此时此刻,两人相对,竟生同病相怜之感。


    楚天机被看得心头发麻,急忙转身,撇去眼角泪意。


    云簪也是颇感难为情,用衣袖擦拭面颊。她抱着人偶背过身,走到案几前,上面笔墨纸砚皆在,甚至可以想象母亲案前阅览的闲适快哉。


    而这……不就是她曾经发下的愿望吗?


    “这是我初来散人居时,父亲送我的木偶。”云簪摸着木偶缓缓道,说起当年场景。


    *


    父亲道:“小阿簪来了爹爹这,会想你母皇吧?这是父亲的心爱之物,送你一解思母之情。”


    小云簪撇嘴拿过木偶:“爹爹有了小簪儿,就不要大簪儿吗?”


    父亲噎了下:“当然要。不过,爹爹看小簪儿思念母亲才送你。不然,你还给爹爹。”


    “才不要呢。小簪儿有办法把母亲召来,只要我再次气走孙老夫子,母皇就会来这教训我,就能让爹爹看到母皇。”


    父亲轻笑:“你气走孙老太傅,还会有别的李太傅、张太傅……你母亲可不是个轻易会妥协的女子。”


    小云簪倔强:“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在京中,我就把孙老太傅气走过一回,这次一样能行。”


    父亲抚摸她的小脑袋:“那爹爹能不能和你母亲团聚,就全赖咱们小簪儿努力啦。”


    云簪坚定地点头,自信没有事情是她办不成的。


    事实上,孙老太傅被气得离京,本就是母皇的安排。


    云簪早早计划前往南旋寻找生父。母皇看出她的意图,故意让孙老太傅假装被气走,先行一步前往南旋安顿。


    云簪到了散人居。孙老太傅已经在南旋府的绿风郡的小学府任教,硬是没让她落下一点课业。


    他看到气鼓鼓的云簪,还捻须雅笑:“古语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殿下把十几岁后巡游天下的事做了,如此甚好,甚好啊。”


    小云簪可气狠了,扬言要把孙老太傅再次赶出绿风郡。


    结果,她学完所有孙老太傅教的东西,人家不用气便潇洒返乡。


    走了孙老太傅,又来了李太傅李柳絮,正是当朝吏部尚书……一直到云簪八岁,一鼓作气学完所有该学的经义。


    云簪恍然一笑:“那时候,母皇疼惜,父亲怜爱,我总想为她们也做些什么。


    我看着父亲一点点雕刻那樽持枪玉人像,看着他对母亲的日夜思念,便想着要在十岁前承袭母亲的皇位,让她离开宫廷回到父亲身边来。”


    楚天机垂眸,静静听着她那四年的南旋生活。


    云簪举起手里的小人偶,努力绽出笑容:“我想到了归京的生活会怎么样,甚至知道大庆第二任女帝未来的人生该怎么走?我以为我扛得住。”


    然而,不过五年,她就已感到无比的孤单惶恐。


    楚天机自然也想到她五年的庆宫生活。


    云簪:“我也有自己的喜好,央着父亲,让他教我雕刻的功夫,雕一个……一家三口的木人摆件,做一张大庆万里江山木模图。”


    楚天机的心与她一起沉浮在过往的记忆,忆起那个淘气、爱捉弄人的小乞丐。


    那时,她就已经知道未来的为帝之路。


    过往的记忆随房内一件件旧物被逐渐补全。


    云簪忽然道:“楚天机,我甚至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这天下,我没有朋友,却把你当唯一可以比肩的存在。


    我害怕与当地人交谈,怕将来舍不得离开,却又想让他们知道我的存在。


    一直到你出现,我与你玩闹。


    因为我知道,你是唯一一个,将来可以陪我走过无数年岁的人。”


    楚天机骤然提眉,与桌案前的云簪蕴泪的眸光相触。


    他害怕的眼神一缩,转身出书房,去找游雀。


    云簪轻扯唇角,望向书房内悬挂的画像,将它们一一收纳。


    院子里,楚天机压下波澜的心潮,肃张脸带大家一起扫除。


    太阳落山前,他又上街去买肉和菜。


    期间,散人居来了一位老主顾,询问凌老爷什么时候回来。


    云簪接待那人,答应帮他打造女儿娶亲的拔步床。


    楚天机拎菜回来时,正见云簪回书房,转去厨下做饭。


    游雀帮着他烧火,说了刚才的事。


    楚天机道:“你给此地府君报信,告诉他陛下的存在。卧秋那边,通知飞鱼不用再拦下麻姑等人,让他们都来此地迎陛下回京。”


    游雀听令,出门前又问:“公爷,那你……”


    楚天机垂眸看着案板上切口整齐的菜,眸光坚定:“回南蜀。”


    *


    晚间,九名士兵看着如此接地气的楚国公,都有些震惊诧异。


    伍长悄悄问游雀:“游大人,国公爷怎么还会做这些事?”


    游雀一脸麻木:“你被一对武力比你强、智慧比你高的夫妇压着,也能学会做这些日常琐事。”


    伍长:“以国公爷身份,除陛下外,当今无人可以强迫他做任何事吧?他完全可以让人家做饭啊。”


    游雀:“呵呵……你现在吃得不就是国公爷做到大锅饭?”


    伍长哑口无言。这不是陛下在此,担心咱们这等粗人做得不和她口味嘛。


    游雀轻叹。


    公爷对上的两人身份更高,遑论散人居不讲身份,比得是智力和武力,以及无数年为人的经验。


    国公爷武力不如太上皇,智力没胜过东暹王,只能是干活的人。


    楚天机把晚膳端进书房,发现云簪正在看书,心下微宽:“吃饭……用膳吧。”


    云簪扬眸看去,低声问:“都打扫好了?”


    “嗯。”楚天机摆好碗筷,“你慢用。”说完转身出去。


    云簪从北窗望出去,正好见他们一群男人在一张石桌上用大盆饭,彼此毫不生疏,还会谈笑热闹。


    她看着面前的饭菜,端起碗用了些。


    肉柴但酱香。菜色黄,口感不佳,但味道还行。


    “麦芒若知道楚天机这么会调味,该夸他是天生的厨子。调味比煮熟可难多了。”


    她侧头看去,正好对上楚天机在院内望来的眼神,彼此相较,又默然垂下。


    云簪轻轻地拉起唇角,舀了汤把一碗饭全吃了。


    待用完,她领悟到一成语:秀色可餐!


    夜间点起灯火,摊在面前的画像透出朦胧炫色。


    这是云簪身处绿风郡小学府为背景的四岁画像。


    这说明,画画的人在长期做一件事,幕后观察她、陪着她,却未曾让她知晓画画这件事。


    当年,这幅画应该是被送往京城给母皇。母皇退位后,这幅画又从京城被带回此地。


    论这世上能做成此事的人,云簪只想到一位——国师行如。


    国师行如不仅陪母皇建国,更是母皇的崇拜者。


    母皇对她也是深信不疑。


    云簪在朝五年,立春前有春播祭祀的春祭,立秋后有秋收冬藏的谢神祭,又名秋祭。


    而这两次祭都由国师行如主持。


    她应是那期间完成画作,再派人送来南旋给母皇。


    “倘若我怀疑母皇和父亲未死,那知道真相的只有一人,国师行如!”云簪喃喃道:但是,国师行踪不定,只在两祭前后出现。如今,距离秋祭还有数月。


    这时,楚天机持灯走来,站她对面:“若你有疑问,现在可以问我。”


    云簪觉得这句话不该反过来问?你不问我究竟有没有彻底恢复记忆吗?


    压下思绪,扬眸看去:“我能做好这个女帝吗?”


    楚天机微顿,点头道:“你一定可以。”


    “这些画像只到十四岁。为何没有十五岁往后的画像?”云簪按在桌上那堆画轴。她离开庆宫时,已经过了春播祭祀,当时,行如应该已经送出十五岁及笄前的画像。


    楚天机想起那幅及笄画像,抿了唇,半晌道:“你在十五岁及笄礼前数天出事。行如国师应该没来得及画吧。”


    “我看了这些画像,一年两幅,第一幅应该是立春时节所画。若是及笄礼前出事,那年的第一幅画像应该已经送到这。”


    楚天机抬眼看去,与云簪好奇晦涩的眸光对上,似已心知肚明,又似云遮雾绕,捉摸不透。


    “那幅画像就在京城楚国公府。待你回京,自可去取。”


    画像上画得是及笄女帝。


    奇怪的是当时云簪根本没有及笄,国师为何画了及笄的女帝?


    偶然为之,还是她已经料到太上皇看不到云簪及笄,提前画了那幅及笄画像?


    楚天机环顾书房,目光落在西窗院中……他好似抓住什么,却又未能一下子看透此中玄机。


    “嗯。”云簪垂眸应道。


    所以,先前说谎又是为何?


    楚天机被她的答应声扯回思绪,熬不住这折磨人的气氛,转身待走。


    “若你没有要问,我就先走了。”


    这走,是当夜赶回南蜀。


    “等等。”云簪喊道,绕过桌案走到他背后,忽得从他后腰环去,揽住他挺俊的腰身。


    楚天机僵硬了瞬,随即感受到后背传来的柔软和炙热,吞咽了下,滞涩道:“陛下,自重。”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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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记得自己是……什么陛下的事。”云簪迟疑道,感受他身体慢慢松软,“不管我是谁,我只知道——我喜欢上了你。”


    楚天机的血液凝固,继而疯热,手脚充血,脸也热起来。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嗯。我喜欢你。从你跪在白莲教的敬神坛上,独树一帜的身量,带我打开轩辕枪,撕下胡须……那一点一滴汇聚到一块,你的身影烙印在我心上。


    我无比清楚地知道——我喜欢你。”


    楚天机侧眸看着灯晕中的屋子一角,心中复杂难言——


    你记起全部记忆,却忘记你我儿时说过的话吗?


    理智让他挪动脚,尽快离开。


    情感将他钉在原地,贪恋背后的柔软与温馨。


    他仿佛被撕裂了,坚守的心境正一溃千里。


    “云簪,你究竟是女帝。”


    女帝就不可能只是一个男人的妻子。


    “我不是。我不记得,我不管。呜呜……你别动,别转过来。”云簪低喊,拽住他不让转身,低低地哭泣起来。


    楚天机的理智在宛如猫儿的哭泣声里一点点消散,心酸之下,沁出泪意。


    他忽得倔强又蛮横地转身,将云簪紧紧地按在胸膛前,亲吻她的发顶,给予她力量。


    他甚至想到——倘若她此番回京,眼睛是否又将变成那般死寂无波?


    一旦那幅画像的模样再现,他感觉心似被绞起来,如被蛊蛇绷缠住手腕,连血液都被禁锢得无法流动。


    “呜呜,我害怕……母亲和父亲不在了,我害怕……”


    柔弱是一个女子最好的伪装,也是对付男人的利器。


    云簪在他怀里仰首,眼泪沾湿了柔媚的脸,灯火的微黄晕染得她像无家可归的楚楚猫儿。


    楚天机被她湿漉动人的眼神蛊惑,低头亲在她的眼角、眼睑、脸颊、秀气的鼻尖。


    “我陪你去……”京城。


    理智在这刻挣扎着复苏,让他停下来。


    云簪已垫脚亲上去,一如恍惚的梦境,彻底让他没有思索的空间,彼此近得炙热如浆。


    楚天机的心彻底朦胧,比起洞穴里的无错,这次,他狠狠地回应过去,唇舌纠缠,血热情动,近乎忘记所有,不知身处何地。


    云簪软得站不住,被他横臂揽抱,紧贴在彼此最火热之处。


    “唔……”


    嘤呤声宛如小猫儿,烫痒了楚天机炙热的身心。


    他打横抱起她,转入对面的厢房,把她放在床上,任由她的手臂勾着自己的脖子压下去。


    修长的指尖抚过她的侧颊,轻柔的呼吸喷洒在彼此面庞,交织着暧昧暖融的气息。


    直至门外一声“公爷”,喊停了楚天机忘乎所以的热血冲动。


    云簪迷离地看去,挽住他的手臂不让离开。


    她甚至顺着他起身的力道攀上去,软如灵蛇般缠着他不让走。


    楚天机深吸口气,从犄角旮旯里找回一丝理智,转手一记手刀劈在云簪颈项。


    “你……”云簪湿漉的眼神瞬间转怒,头颈一歪,昏了过去。


    楚天机接住她,将她安置妥当。


    他站在床头看着她昏睡的模样,再次探向她的手腕,又以摸骨之法探到生克蛊所在位置。


    “对不住了。”


    黑金从袖子里游出来,在楚天机的强迫下咬在云簪腕处。情毒让人麻痹,云簪彻底昏死过去。


    翡翠头非常不情愿地咬在出楚天机指示的地方。一口下去,刺出一道血洞,一只血红的蛊被毒液浸润,挣扎了翻后便死去。


    楚天机看她皱眉挣扎欲醒的模样,麻利地替她包扎好伤处。


    “你体内的药血可以克制翡翠头的毒性。翡翠头可以杀死生克蛊。不稍半年,在药血作用下,你就能彻底恢复如初。”


    云簪在睡梦中被翡翠头的毒性冲击,刺挠地瞪向眼前模糊的人:楚天机,你……很好!!!


    片刻后就真得人事不知。


    黑金、翡翠头趴在地上哕了几下,吐出那些沾着的血。


    楚天机收拾残局,末了坐在床沿,替云簪抹去沁出的细汗,再次俯身亲在她额头。


    “云簪,你是女帝,注定要回到那风云之地。而我……”没有这个勇气!


    他转身离去,再次深深看了眼床上的女子,走到南厢廊下。


    游雀、伍长等人皆在此,绿风郡郡守也带人赶到这。


    郡守行礼:“楚国公,敢问房内真是……”


    “是她。在卧秋府来人前,务必护她周全。倘若她在绿风郡出事,你就拿整个郡城的人命替她陪葬。


    游雀,你带人护在此处。待她与麻姑汇合,你就做回原本你该做事吧。”


    游雀愕然抬脸,看向楚天机深不见底的晦涩眼神,似过往的努力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他拳紧手,默默垂下头。


    “是,公爷!”


    楚天机轻扯唇角,知道他有所误会,但是他本来就是皇家隐卫,理应回归正道。如今,他想跟母亲一样立誓不出南蜀,便再用不上他。


    郡守抹汗行礼,伍长等人纷纷应诺。


    楚天机再次看眼南厢窗户,转身出了散人居,上马向郡城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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