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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布局之人

作者:青山春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天没亮,云簪就被热醒了。体内药血与腕间毒素激烈相抗,热毒交攻,令她痛苦不堪。


    她咬牙撑着,脑海里云遮雾绕的记忆、过慢的思绪等等感官,在一波波抗击中彻底苏醒。


    甚至想起祁药儿每次施针时的场景。


    每月初一、十五,祁药儿都要按时给小仙施针。


    他还会问:“小仙,你感觉怎么样,可还记得曾经的事?”


    “不记得。不过,你施过针后,我舒服不少,没有恶心难受想吐的感觉。”小仙缓缓笑着宽宥他。


    然而……


    究竟是什么力量让小仙一定要下崖换掉龙骨水车所有的车板?


    除保证龙骨水车的使用年限外,小仙想要离开祁药儿的视线,与他保持一定距离,试着不施针又会怎样?


    可是她一直寻不到机会。


    祁药儿的关心、爱护,让她拒绝不了。


    每次施针前,小仙都能感觉到体内某种相抗的力量迫使她做什么,又被恶心难受得不行。


    一直到黍离和楚让在水灵镇出现,彻底坚定了她拒绝施针的念头。


    她不顾祁药儿的阻拦,连夜下崖,待在龙骨水车边的栅台上过了一夜。


    那一夜,她的思绪和记忆如同堤坝泄洪,过往在痛苦中挣扎复苏,彻底填埋脑海。


    “嗬……”云簪忽地坐起,抹把额头的汗,一阵恶心上袭,吐出一口红黑相间的杂血。


    “嗬嗬……”这应该是翡翠头注入体内的毒。


    她正想下床喝水,支撑手的力量不足,又倒回床铺。


    门口进来两名衣着相似的姑娘,急忙近前扶起她。


    “夫人,你要什么同奴婢们说。奴婢月罗。”


    “奴婢月霞。”月霞行过礼就去倒水。


    云簪看着肿的老高的臂腕,想起楚天机昨夜的恶行,气得牙痒痒。


    她喝过月霞喂的水,又问:“你们是谁派来的?”


    月罗:“我们是绿风郡守夫人的贴身侍女,被大人遣来照顾夫人。”


    云簪颔首:“外间还有何人?”


    月霞机灵道:“回夫人,我家大人带着衙役护在庄外。此外,门口守着九名自称江北水师营的将士,以及他们的首领游雀大人。”


    “游雀还在外面?”云簪预料楚天机因着祁庚一事,应该已经连夜回南蜀,没想到他把游雀留下。


    长吸口气,又让两人更衣,“唤游雀和郡守进南堂。”


    月罗急忙出去叫人。


    游雀和郡守进南厢厅堂,就见云簪在堂上正襟危坐,一眼看去,就令人生畏。


    绿风郡郡守急忙下跪行礼:“南旋府早春城下辖绿风郡郡守桓闻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游雀亦单膝跪下。


    “起来吧。桓闻,朕在此处消息还有多少人知晓?”


    桓闻垂手躬身:“回陛下,楚国公临走前交待,于陛下有关之事,不宜宣扬。是以,下官只令府衙人乔装打扮,守在散人居四处,以防宵小惊扰圣驾。”


    “呵。”云簪轻扯唇角,“都撤了吧。另外,库房的上等杨木不足,你到城外……罢了,左右不过十数天时间。朕亲自上山去砍杨木。”


    “……啊?!”桓闻以为听错,确认过陛下的眼神,又赶紧垂首。


    他真想揍死那个让陛下砍木头的家伙。


    这是谁?这可是永庆帝的女儿——庆和帝啊!


    谁让陛下上山伐木?!


    自从得知散人居住着女帝,他就派人在周围打听,一扯就扯出十多年前的旧事。


    只是,思索整件事,仍不明白凌云散人与陛下的真正关系。


    有街坊邻居说,凌家女儿原名云昭,乳名“小阿簪”,当今陛下闺名“云簪”,莫不是当今陛下的生父就是这凌云散人?


    前些年凌云散人的夫人还找了过来。


    那这夫人莫不是……!?


    惊天大密啊!


    ……


    天家的水太深,知道多死得快。


    他只管办差。此外,顾好自己一亩三分地。


    只是,楚国公认过的人定不会有错,说她是女帝就是女帝。


    “你下去吧。”云簪待桓闻躬身退去,问游雀,“你家主子什么说道?”


    游雀微凛:“公爷临走前令属下回隐卫营。”


    若是从前,云簪该是一顿怄气,又想着法子把人塞回去。如今……她看着如临大敌般的游雀,想起卧秋府庄园里他对楚天机的守护,在楚天机与自己间的为难挣扎。


    相较之下,飞鱼倒是更简单些。


    “你的想法呢?”云簪问。


    游雀眼前微亮,旋即骤灭,双膝下跪,抽出匕首奉过头顶:“入隐卫营者,终生效忠陛下,绝无二心。”


    “你不算隐卫营老人。”云簪缓缓道,心知他要什么,那看在楚天机的面上,赐了又如何?


    “当年,你到他身边时,比朕大不了几岁。当时,可是服用了蛊药?”


    游雀嚅唇,抬眼看向上首的云簪,又默然垂下:“国公爷已替属下拔除蛊毒。”


    云簪莞尔:“朕果然让你很为难。”


    “属下不敢!”


    云簪扬眸:“念你过往功绩,朕给你一次自行选择去留的机会。


    从今往后,你的将来由你自己做主。”


    游雀不敢置信地抬眼,却又感到心塞。


    楚天机不要他,现在连陛下都不要自己么!?


    反握匕首,往颈间抹去。


    “住手!”云簪急喝,看他的匕刃停在颈处,无奈又好气,“你主子是个看不清的,没想到属下也是这样执拗。


    朕的话这么难理解?


    行了。朕命你重回楚天机身边,往后他就是你的主人。但凡朕下令让你做什么,你都可以不听令行事,而是凭你心意做事。”


    游雀视死如归的朦胧心境在这刻豁然明了。


    他原以为这不过是上位者的试探,一如当年隐卫营里选择服下蛊药前,统领清儒假意问:你们现在还有选择的机会,不为陛下效忠,即刻离开。


    然而,当真有人走时,下一瞬,那人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陛下虽是所有人效忠的天,但她终究不是当年的统领清儒、柏山之流。


    游雀的心间泛起感激,磕头谢恩:“多谢陛下成全。”


    云簪挥手,又道:“祁庚先行一步去南蜀,以十万山里的情况推测,应该带走不少蛊人刺客。”


    想起这茬,不由轻吁口气,“你去追他吧。倘若楚真一的力量不够,可调令整个江北水师营的人前去助阵。”


    不过,南蜀那等地方,人多反而碍事吧?


    “多谢陛下。南蜀山多地少,行军不易。属下会经过十万山小道,追上公爷。”游雀说完计划,豁然起身,刚走出两步,又回头看去,神情又有些迟疑。


    云簪舒心地笑了。


    “麻姑她们过几日就到这,桓闻带人在这守着朕,无妨的。”


    游雀再不迟疑,入院交待伍长几句,让他守好陛下,纵马前往十万山,去追楚天机。


    堂上,云簪扶着肿胀的手臂,摸着发晕的头,喊了廊下“翘首顾盼”的伍长进来。


    伍长从未料到护卫陛下的责任有一天会落在自己肩头。


    他有些憨又有些发懵,就怕没及时听到陛下的命令。


    “啊?陛下,您说什么?”


    云簪好脾气再说一遍:“你带几名兄弟随朕上山,去砍几棵老杨树回来做床柱。”


    伍长眨着眼睛跟她出门,一路带人进山也没回过神。


    当日,只听陛下哭唧唧说什么砍树,只是离得远,不让听清楚,没想到真有上山砍树得一天。


    云簪的手腕没好全,药血和毒素依旧在抗争。


    她指挥伍长和几名水师将士,给杨木剥皮晾晒。


    同时,又从库房搬出以前的木料,一边画图一边教大家削木制板。


    水师营的将士忙起来后笑得不行。


    自嘲将来退伍,回家乡做个木匠也能过活。


    云簪就道:“不要小瞧这门手艺。待你做的精细,将来给兵部、武库设计机关、攻城器械,就是顶级匠人。”


    众人连道不敢,真跟着云簪仔细处理、雕琢木料。


    期间,郡守桓闻带幺女桓星过来帮忙,起初也挺吃惊,吃惊过后就撸袖子随陛下一起搬木头干活。


    桓星帮着云簪画雕花图纸,从南厢的书房看出去,正好见亲爹被木头压地直喘气,打趣道:“我爹是苦出身,以前也干过这般重活。”


    云簪正见桓闻向这边扶着腰低头行礼,颔首道:“桓大人治理地方极有方法。听说他已经在任六载,按理十三道司对其功绩累积表彰,应已升迁早春府。”


    桓星吹着画上墨汁,玩笑道:“我爹说他这辈子没啥大志向,守着一方郡城和百姓,效仿末周太守申丹大人,保境平安,便是大功一件。再有就是,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可以。”


    云簪轻笑:“申丹乃乱世菩萨,确实值得效仿。”


    桓星又道:“夫人可曾听过一句话:卧秋北地等大城,与咱们南旋的日常不同。北地人多筹谋,南旋人多慵懒。


    正所谓,少来不入南旋,老来不出绿风。


    说得就是咱们这地方商稳农闲,自古是太平之地。”


    云簪自然知道南旋等地的民风,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南蜀人女娇男傲,多执着。南旋人懒散爱平和。


    父亲在绿风郡出生,又回到绿风郡,也正是因此地民风朴素,百姓爱热闹和平。


    数日后,那家人订的拔步床即将完成,楚让和黍离先众人一步入绿风郡。


    云簪看着两人风尘仆仆跪在门口,摸着已经退下肿胀的手臂,轻声道:“起来吧。”


    黍离直接起身,进来服侍云簪,边道:“陛下,东山府那边是孙老太傅邀请百年乐团回归紫燕郡,同时,他还给他们命名紫燕乐团。”


    云簪轻提眉宇,侧首问:“你可去问过孙老太傅?”


    “孙老太傅是太上皇太傅,也是陛下的太傅。属下不敢贸然打扰。”黍离惭愧道。


    “无妨。此间事了,朕亲自前往东山府。”云簪又看向楚让,“西六府什么情况?”


    楚让垂首道:“大都护长子轩辕清朗已在数月前暴毙。


    大都护对外宣称:大公子因病亡故。


    属下恐都护府暗度陈仓,却发现近月来,都护府一切如常,并无特别举动。


    若说有……都护府把小公子轩辕青虞送往京城,听说已经入住百君馆。”


    “百君馆?”云簪嗤了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楚让:“此外,属下发现雪草城郡守蔓草和司马周鹰,与紫燕乐团过从甚密。只是,雪草城戒备森严,混血人种遍布城内,对属下这等庆人身段极为敏感。


    大都护日冕的势力与雪草城势力在草场牧地有几次械斗。”


    云簪从他的只言片语抓住什么。


    黍离和楚让潜入西六府,定是被大都护日冕察觉。


    清朗参与紫燕乐团的事,国师行如的出现……让大都护舍弃长子清朗,又把幺儿青虞送入京都为质。


    雪草城郡守蔓草和司马周鹰,她留有几分印象。


    当年,母皇打进西六府,蔓草是那个领路人,而周鹰是带领周奴反抗摩尔人的首领。


    摩尔人被母皇带兵驱除至天阙山外后,西六府沿袭前周时的官制,以都护和三城郡守、司马共治,彼此平权制衡。


    这是母皇的智慧所在。


    楚让带回来的消息无疑让西六府的局势越发明朗。


    大都护有想法,也会先平衡西六府郡守蔓草和司马周鹰的掣肘,而在此前,庆宫朝堂应该做出相应对策。


    这对策——不正是国师行如!!!


    云簪忽得笑起来:“潜龙在渊,不明天下。凤鸣九天,纵览时局。”她让两人先去休息,整理裙摆,继续到院中雕刻花板。


    又一日,比麻姑她们先到得是江南首富梁青芙。


    她风风火火闯入院中,见一高挑干练女子系着白布围裙,专注地雕刻一块花板。与记忆里叔父凌云的模样重叠,着实让她娇躯一震。


    她赶紧上前行礼:“草民梁氏青芙见过陛下。”


    云簪侧眸扫她眼,驳领锦缎,一身干练,只是这弯腰的姿态都显出她几分不羁心性。


    “梁青芙,梁念卿是你谁?”


    “正是家母。”梁青芙轻吁口气,偷瞟两眼,对上一侧黍离虎视眈眈的眼睛,送去个笑脸。


    “黍离姑娘已经到了。楚国公让我派人去西六府找你,一直没有你的行踪,吓得我真是几天几夜没睡安稳啊。”


    原来你与你家陛下早已会合一处!


    黍离面色不变,站在云簪后方警惕地看她。


    云簪侧身看去:“楚天机让你派人找她?”


    “哎。陛下,不止黍离姑娘,还有楚让大人。楚国公给了画像让我派人去找。另外,他还给了我陛下的画像。”


    梁青芙抽出一张画卷递去,见云簪接去,笑得越发自得。


    ——只要完成这个任务,母亲就答应让自己娶梁安做侍夫。


    欣喜之下回头找梁安,这家伙正被楚让拦在门外,她“哎”了声,“楚大人,自己人自己人。”


    楚让只看向云簪,见她点头示意,放了梁安入院。


    云簪打开画纸,画得是她十五岁时的容貌,只眼睛的神采好似七八岁时,灵动狡黠,犹有几分被隐藏起来的天下独尊的傲然气质。


    凝眉思索,想起那幅楚天机说在京城楚国公府的画像。


    这张画应是仿照那幅画临摹而成,只是又添了画者对画中人的个人想法。


    ——在楚天机眼中的轩辕云簪应该长成这样?


    她把画纸递给黍离,看向梁青芙:“你母亲可好?”


    “好。多谢陛下记挂,母亲在早春府居住,梁家一切安好。”


    云簪对这位传闻里的表姐没有印象。


    儿时,她确实问过父亲关于梁家的事。


    只是,当时父亲说:“梁家确实想把女儿送来与你作伴。但是,梁念卿,就是你姨母怕耽误你学业,没让那淘气的丫头过来。”


    梁青芙发现女帝话少,赶紧道:“此次母亲本是要来拜见陛下,只是她年轻时走南闯北累坏身体,如今旧疾复发,没能赶来,望陛下体谅。”


    “梁姨母曾替大庆财库奔劳,功高志伟,理应是朕——我前去看望她。青芙表姐,你对此地应该熟悉吧,随意就好。”


    “哎!”梁青芙瞬间有了底气,挺直腰板看向西厢门口的床架子,“做得真好,这手艺不输凌叔父啊。”说完,她对上云簪无言的眼神,一拍嘴巴,“对不起,陛下表妹,表姐无意提起故人。”


    “无妨。”云簪低头刻着雕花,又问,“你和楚天机很熟?”


    “那是。”梁青芙毫不犹豫把楚天机在绿风郡的所作所为卖个彻底。


    “若不是知道他底细,周围人都以为他是叔父从哪找个儿子回来。


    楚天机也好,帮叔父砍树伐木,种树买菜,样样不落人后。


    那边的风炉就是叔父亲手替他打造。


    那日,我拿这炉子烤鸭子吃,被他放蛊蛇咬。


    后来,我使了妙手空空的手段,偷走他随身的蛊匣,转手一卖,净赚三万五千两。吼吼吼……”


    云簪听后都吃惊:“什么蛊能卖这么贵?”


    “我也不清楚那蛊的效用。只是,后来这小气家伙拿蛇咬我,威胁我一定要把蛊找回来,害得我每月都要找他拿什么缓释丹。不然……”梁青芙耳根一热,偷瞟了眼背后脸红的梁安,轻咳了声,“陛下表妹,你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帮我把解药讨回来。”


    云簪不明所以,也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有这么多话好讲。


    梁青芙吧唧吧唧说个没完,连桓星都听得目瞪口呆。


    梁青芙:“我哪知道买蛊虫得人是白莲教啊。我见那人长得不错,高鼻深目,仪表不凡,出手又大方,就起了结交的心思。”


    梁安吐槽:“小姐是想把人拖回床上。可惜,人家买了蛊就跑。”语气突兀,让人不觉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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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是在吃醋吗?


    梁青芙轻咳:“家主和陛下说话,有你这侍卫说话的份吗?”


    云簪的脸色已经漆黑:“你说得那个买蛊人是谁?”


    “哎,那人至今还被挂在卧秋府城楼呢!白莲教主伊兰仇。”梁青芙回过头,怨道,“不知道他拿蛊是不是去害教中圣女。我听说那些圣女可惨了……”


    云簪已经听不下去。原来被祁庚喂下的蛊虫出自于楚天机之手,而间接造成这一切得正是眼前的梁青芙。


    能让楚天机千方百计找回的蛊虫必然不简单。


    再者,祁庚又是南蜀人——兴许从什么地方得知楚天机正在研制克制皇家药血的蛊虫。


    云簪思前想后,豁然通透。


    她既气又怒,直接质问:“你可知被喂下蛊虫的圣女是谁?”


    梁青芙眨眼:“不知……”对着云簪认真的怒容,恍然,“不会……吧!?”她可是听说云簪流落民间三载,期间可能失忆。


    桓星听闻这秘闻,大开脑洞,想到陛下可能吃下蛊虫……震惊到无语。


    黍离直接抽剑架在梁青芙颈项,只等陛下一声令下,取梁青芙首级谢罪。三万两害陛下流落民间三年,吃苦受罪三年!当杀!


    梁安被楚让压制在院中,无法动弹。


    梁青芙哭丧脸,天宫和地狱真得只一线之隔:完蛋了完蛋了,惹怒陛下了!临走前,娘怎么说来着——


    云簪的面色真是变了又变。


    难怪楚天机知道取蛊之法,也难怪楚天机的蛊虫可以克制金蝉圣蛊的效用。


    楚天机用得正是母皇的血研制的克制圣蛊之蛊。


    梁青芙欲哭无泪,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对了,母亲说:倘若事情有变,就将当年之事据实相告!


    相告啥啊?!


    她凭直觉道:“陛下表妹,你听我说,当时我也没想偷啊,是你母亲,凌夫人给我提的点子。我真不知道会这样啊,我冤枉啊!”


    云簪随她的话更是讶然,蹙眉问:“你说得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好歹是堂堂梁家之主,当然,那时候还不算是……但是,此事过后,我事事顺遂,母亲还把家主之位传给我。”


    梁青芙对此记忆犹新,曾经无不学无术的浪荡/女,只因空手套白狼净赚三万五千两,一跃成为梁家家主。


    一直以来,她还为此沾沾自喜。这就是梁家人赚钱的实力!


    如今想来,隐隐之中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云簪察觉这件事有很多巧合的地方,只是各种线索太多太杂,一时摸不到头绪。她既觉得可能是巧合,又很像母皇悄无声息的布局手法。


    只是这一连串事件指向得究竟是什么呢?


    “你们都出去,朕要静一静。”


    黍离收回剑,将大喘息的梁青芙主仆赶出院外。


    楚让让伍长等人也离开院子。


    当院里只剩下云簪时,她环顾四周,竟觉得此地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


    她不在的五年,父母并不孤单,楚天机陪着他们,还有一年两幅自己的画像……


    “画像!”


    云簪疾步回书房,令黍离把整理好的画像按年份再次悬挂。


    她一步一幅画观察过去,至十二岁那两幅画前停下。


    “黍离,你看出什么?”


    黍离是亲眼见证云簪转变的人之一,对此深有体会。


    “陛下自十岁登基,两年间,逐渐沉默不语,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若非国师与陛下谈起绿风郡城的变化,陛下都想不到用雕刻绿风郡来打发时间。”


    “是啊。你们都知道的事,母皇经天纬地,如何能不知道朕的变化。”云簪侧眸看向书案上的木偶,“你说,朕离京出事,会不会是母皇的安排?”


    “……”黍离大张瞳孔,一脸疑惑,“怎么可能?太上皇和东暹王双双在洛川江出事。当时陛下听闻噩耗出京,被隐卫营叛徒伏击,掉下悬崖,又遭恶人喂蛊失忆,流落民间三载,至半年前才恢复记忆。”


    “你发现没有——”云簪凝眸一处,“这天下能克我的蛊极其少有。楚天机得了母皇的血饲养蛊虫,母皇为何把可以克制皇家血脉的办法送给楚天机?


    又为何提点梁青芙去偷那蛊匣,且正好是克制朕体内圣蛊的蛊。”


    黍离不解:“太上皇看重楚国公,与梁家主谈话间无意提起?”


    云簪从不信母皇是那等随意之人。


    “母皇看重楚天机不假。母皇更信自身实力远胜阴谋诡计。


    但是,楚天机培育出这蛊虫,又经母皇提点,梁青芙才起念盗走。梁青芙又恰好把它卖给白莲教恶贼之首。背叛朕的隐卫还喊着白莲教的口号。蛊又恰好被喂给朕。


    前些日子,这蛊又被出楚天机拔除!”


    云簪细思之下,忽生出一个不敢想的目的:母皇故意让朕流落民间。


    民间有什么好?民间有皇宫没有的自由。


    同样,母皇给这个自由一个期限。


    三载!


    而结束这个期限的人——楚天机!


    可笑的是楚天机也是这布局中的一环。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入了母皇的局。


    云簪不擅布局,但是母皇擅长。


    如此推敲下来,竟觉得很合理。


    只是,这当中还有几处不甚明白:白莲教幕后祁庚、伊兰仇,与母皇布局间有什么关系?


    她想到十万山里的炼蛊取磷之地。


    “母皇想借朕的手铲除白莲教……不,她是利用楚天机寻找朕的心思,借机铲除白莲教!


    紫燕乐团呢?”


    “受孙老太傅之邀回到东山府紫燕郡。当年,透露此乐团存在得正是母皇。楚天机才动念前往东山府学舞术。”


    云簪想到此中关联,真是深深地叹服。


    她看向守在门外的楚让,以及完全不明所以的黍离:“大都护之子清朗有心谋逆,国师行如出现在都护府……紫燕乐团与雪草城郡守蔓草和司马周鹰过从甚密……


    国师行如来绿风郡收走持枪玉像和一应人偶,却唯独留下这一墙画像,以及……”目光落在桌案上的母皇木偶人摆件。


    疾步上前,翻转木偶人,竟真找到一块可以推嵌的暗扣。


    咔哒一声,木偶人的心口裂出一道缝隙,宛如打开云簪心上一道锁。


    云簪长吸口气,用匕刀划开偶人胸膛,抽出一张绣书。


    她颤着手铺平小小的绣字手绢。


    “云簪吾儿:


    母亲知以你才智,抽丝剥茧之下定能窥破此中玄机。


    今你见此书,母亲心甚慰。


    你父言:可以把此绣书置入机关木匣。


    母亲却定要他掏空木偶胸腔,留置此书。只因,母亲要你知道:吾儿永在母亲心上,从未或忘。


    你所受之孤寂,皆是母亲曾体会之伤。为皇者的孤独,念亲之心,宛如挖心之痛。


    此番谋算,世事波诡云谲,可以人力布局,却难测天意人心。


    吾儿受累!


    然则,母亲与你父皆是从这‘人定胜天’中走来,亦愿吾儿如是。


    若吾儿尚有疑惑,归京之日,可前往占星阁,行如自会为你解惑。


    另,南蜀生乱,吾儿若已心有所择,去留定要顺心随意。


    思儿绣字,寸针念卿!


    庆和八年,七月三十留字。”


    云簪抚着绣书上歪歪扭扭蹩脚的针线,看着那落款“七月三十”——不过就在数天前。


    难怪这院里机关如此完整。


    国师行如走后,母皇和父亲又回到此处,留下此绣书。


    也难怪国师行如会让人把木偶、玉像全部收走,不让民间留有母皇人像。


    只因从今往后,母皇和父亲将逍遥天下,自在随心。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云簪放声大笑,声音忽高忽低,亦悲亦喜,蕴着难以说清的喜悦、释怀、难过和彻悟。


    ——他们当真没死!!!!!


    只此一点,她释怀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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