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门外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
“谁?!”
姜盈立刻跑出去,却只看见一个小小的红色背影。
她赶忙追了上去。
却没想到那小家伙能跑的很,还会绕路,在村间小路上到处乱窜,看样子似乎是想甩掉他们。
“许文章!你去另一边,我们分头追!”
“好。”
姜盈跑回村口的分叉路口,蹲在草丛里守株待兔,果不其然,没等多久,就看到那个红色身影猫着腰,跑进了东边第一户人家的小院。
许文章也跟了上来。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推开了小院的木门。
厨房边,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正蹲在地上砍柴,她拿着斧头的动作很熟练,下手又快又准,没一会儿,脚边就堆起了一摞柴火。
可她明明那么瘦小。
而不远处的水井旁,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正坐在板凳上玩弹弓。
他用小石头当子弹,瞄准了厨房的女孩。第一个子弹打到了女孩的胳膊上,可她似乎并未察觉,又或许是根本不在意,只是继续安静地干着自己手里的活。
在第二个子弹即将飞出去的时候,姜盈跑过去,一把抓过了那木制的弹弓,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谁教你这样欺负别人的?”
男孩应当是被她骇人的目光吓到了,肩膀抖了抖,哇哇大哭。
里屋的妇人听到动静,急忙跑出来。
“咋的了我的乖乖?”
她跑到男孩身边,又是抱又是哄的,等男孩终于不哭了,她才站起身,双手叉腰地冲他们骂道:“好啊你们,跑到我家里欺负我儿子,真当我孙二娘是吃素的啊!好好好,看我不报官抓你们!给老娘等着!”
许文章懒得和她过多纠缠,直接掏出怀中令牌:“大理寺办案,刚好,有话问你。”
那妇人见了令牌,刚撸起的袖子停在小臂,肉眼可见地慌张了起来,全然不见刚刚的嚣张气焰,变脸比翻书还快:“原来是二位上官…实在是…怪小的瞎了眼…”
“我问你,这孩子是你的?”
妇人讨好地笑着:“是啊是啊,我和我男人生的,来,阳娃儿,叫人。”
男孩怯生生的,躲在了母亲身后。
“你看你这孩子…”妇人脸上有点挂不住。
许文章又问:“那个小姑娘呢?也是你生的?”
“当…当然。”妇人目光闪躲,“都是我家的孩子。”
姜盈明显不信:“真的?”
“当然是真的!”那妇人还在强撑,“二位上官要是不信我说的,何不干脆直接去问问,村里人都知道的!”
“不必如此麻烦。”
姜盈微笑道:“我想,官府的典册应都有记载,我便亲自跑这么一趟,请刘县令帮我这个忙。”
“至于最后是与不是,官服自有定论,可就不是你一人说的算了。”
“对了许寺丞,依照大周律例第几条来着?不配合官府办案,做假证,按理应当如何处置来着?”
许文章心领神会,配合道:“依照大周律例地五十八条,拒不配合官府办案者,杖三十。”
“啧啧啧。”姜盈满脸担忧,“三十大板,估计啊,不死也得残废喽…”
那孙二娘已然被这话吓得汗流浃背,攥着自己身前的围裙,强撑着讪笑道:“这位上官,我就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庄稼人,您可别吓唬我…”
姜盈笑容淡了下来:“吓唬你?那你可就想错了,到目前为止,我说的每一个字,可都是千真万确。”
孙二娘听了这话,一下就怂了。
“我说…我说。”
“那小丫头片子,确实不是我亲生的,是我家那妹子托我养的,你说说,本来就是穷苦人家,靠卖苦力过活,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还平白多了这么张要吃饭的嘴…要不是我那男人非要应下来…”那妇人撇撇嘴,冷哼,“反正我是不乐意!”
见姜盈一直不说话。
那妇人又堆起笑,试图为自己辩白几句:“这位上官,我也不是有意要瞒你,实在是我家那口子他不让说啊…他气性大,又扛着这家里的生计,我这不是…也是没办法嘛…”
姜盈缓缓抬起眼,又问:“你那妹子,是否唤作窈娘?”
“是啊。”妇人一愣,下意识道,“前些日子村子里还传得沸沸扬扬,说她杀了人,被官府抓去坐大牢了哩!”
话音刚落,厨房边传来重物掉落的声音。
姜盈心下一紧,暗道不好,连忙循着声音来源看过去。
只见那小姑娘扔了斧头,走到她跟前,呆愣愣地仰起小脸地看她,眼睛蓄满泪水,极为艰难地发出一串“啊啊啊”之类的声音。
“你来干嘛!”那妇人不耐烦地扯了她一把,“回去!别在老娘这儿碍事!”
“松手。”
姜盈斜了她一眼,后者愤愤不平地把手放开,转过脸去。
姜盈扶着小姑娘瘦弱的肩膀慢慢蹲下,与她平视:“你识字吗?”
小姑娘点头,又摇头。
最后抓着姜盈的掌心,用指尖在上面七歪八扭地比划着什么。
姜盈看明白了,目光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好孩子。”
“写的什么啊?”许文章在一旁探着头看。
小女孩突然拉着姜盈跑起来。
姜盈虽觉得有些奇怪,却还是暗中加大步伐,跟着她的速度跑了起来。
一路跑到了第三间屋子。
小女孩拉着她在外屋桌角旁的一个位置上站定,又跑到外头拿了一根比小臂还粗的木棍塞到姜盈手上,自己则绕到姜盈身后,轻轻推了她一把。
她明明没用几分力,姜盈却还是被推得往前踉跄了几步。
视线前移半寸,她看到了导致刘虎丧命的那个桌角。
就在这个瞬间,姜盈似乎一切都明白了。
看似柔弱的女孩实则天生神力,能砍柴,能烧火,能自立更生。
当然,也能为了保护母亲而杀人。
*
跟在后头的许文章自然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似乎是要花时间消化这个摆在眼前的残酷事实。
好半天后,许文章轻咳了声,声音沙哑:“等回去,我会将此事向宋大人禀明,我们大理寺会重新审理此案,届时,应当会邀请刑部一同会审,你也可以过来看看。”
姜盈点头,又低头看了眼跟前的小姑娘,问道:“要把她带回去吗?”
“带回去吧。”
“要是她说的是真的…”许文章顿了顿,及时停住了话头,又道,“反正不管怎么样,我看着她那家里人对她也没有多好,既然如此,何不干脆随我回大理寺,我亲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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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也能安心些。”
“嗯,如此也好。”
姜盈拱手行礼:“劳烦许大人了。”
“应该的。”
*
回去的路上,二人鲜少有话。
回到刑部,姜盈把窈娘案子的有关事项和梁昆汇报了一遍。
梁昆摩挲着下巴:“也就是说,失手杀死刘虎的,是那个不足七岁的小姑娘?”
姜盈点点头:“八九不离十。”
梁昆神情凝重起来:“时辰也不早了,远之,你今日也辛苦了,回去吧,此事我会亲自向崔大人汇报。”
“辛苦兄长。”
梁昆没说话,拍拍她的肩膀,走了。
回去的路上,姜盈掀起车帘,看着马车外熙攘的人流。
隔着一道车帘。
外头的富贵声音虚虚地说着话。
“少爷,您让我寻的那些书,小的已经问遍了各大书肆,却还是没能全部收集齐全,不过您再宽裕小的两天时间,奴才托人去外头的书肆问问,想来必定会有所收获…”
“嗯。”
姜盈应了声,放下车帘,淡声道:“你先差人把已经买到的那批送去我书房,剩下的慢慢寻,不着急。”
“是,少爷。”
富贵一下就高兴起来,起初他还心惊胆战,怕姜盈因为事情没办好而责怪他,没想到小姐虽然看着冷淡,不好相处,为人却通情达理得很。
等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姜府门口,他想着要在小姐面前表现表现,便率先跳下了马车,伸出小臂,想让姜盈方便扶着他下车。
“不用。”
姜盈只是摆了摆手,让他避开着些,轻松一跳,便下了马车,自顾自往里走,只丢下一句:“不必跟着了。”
富贵愣了愣,站在原处。
等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他掩下心底的那点失落,想到今天寻到的那批书,便想着进门叫些人来帮他搬进去,不料却被等候已久的林管家叫走,带到了松柏堂。
他一路低着头,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一跨过门槛,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老爷。”
姜松明坐在上首,轻轻吹着杯盏中的茶叶,神清寡淡。
等到林管家将周围人都带了下去,他才放下手中杯盏,问道:“今日小姐在官署,可有发生什么意外?”
“小姐今日第一天上任,一切顺利,并无任何不测。”
“那…可有见过什么奇怪的人?去过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不曾。”富贵心惊肉跳,将头埋得更低,“小姐今日除了去了一趟大理寺以外,其余时间都呆在官廨,见的人也大多都是些同僚。”
姜松明继续不咸不淡地喝着热茶。
富贵冷汗淋漓,却丝毫不敢动弹。
好在姜松明没留他多久,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很快将他打发走了。
林管家把他带出松柏堂。
富贵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句:“林管家,小的愚钝,没明白老爷的意思,您向来是老爷身旁的贴心人,可否告知一二?”
而林管家只是摇头,一脸高深地笑了笑。
“富贵啊富贵,你只需记得一点,这姜府上下,到底还是我们老爷说的算。”
“所以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听谁的话,这就不必我多说了吧。”
富贵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