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行有六人,好不容易七拐八拐,公交转小车到山脚汇合,秋砚池其实有点飞升的感觉。
“怎么,晕车?”楚回时拧开矿泉水,递了过去。
“谢谢。”秋砚池接过水,抿了两小口。
“你就是楚回时吧,原清,幸会。”说话的是刚汇合的其中一个女生,戴着遮阳帽高马尾,笑起来十足大气。
楚回时回笑道:“你好。”
原清说:“对了,你们四个刚到,快去取票,那个需要本人身份证。”
胡毵在一旁举起手说:“诶?可以帮取吗?你们也知道,小敏晕车非常严重,她得缓一下。”
原清思忖良久道:“应该可以吧……”
楚回时招了招手:“交给我吧,你俩在这等着。”
胡毵一愣,连忙道:“谢谢谢。”说着将自己和余小敏的身份证给了他,“待会给你跑路费。”
“害!”楚回时接过身份证,“顺手的事。”
说完又看向秋砚池:“你呢?要不你也在这等着?”
“不用。”秋砚池说,“一起。”
“行。”楚回时点点头,将余小敏身份证给他,“正好排两队取,这样快点。”
“嗯。”秋砚池接过身份证,又迅速放进口袋。
“池哥。”
两人刚要走,身后就传来道弱弱的女声。
秋砚池回头看去:“怎么了?”
少女因为重度晕车,脸色极其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眼尾泛着红晕,声音细弱:“我现在给钱给你吧,不然等会忘了。”
秋砚池一怔,道:“客气什么,不用。”
“抱歉,收下吧。”余小敏拂开胡毵扶着他的手,一步三摇走上前,将一张皱皱巴巴的五元钱塞入他掌心,低着头道,“抱歉。”
“你……”秋砚池低头看了看纸钱,余光瞥见她的脚,突然生起股错觉,眼前的这个人,是飘着的。
他蓦然抬头,对上余小敏疑惑的双眼:“怎么了?”
“……没事。”秋砚池觉得奇怪,但也没再问什么。余小敏身上没有那股恶臭,看来是最近遇见太多那种东西了。
两人走到现场窗口,幸亏来得早,人还不算太多。
“哇,外观看起来这么壮观,里面这么旧。”楚回时啧啧两声。
这个乌清山现场窗口外观是个巨大的半圆体,从远处看宛若正在升起的太阳,然而里面却是蛛网尘封,铁臭弥漫。
用来分隔的护栏锈迹斑斑,秋砚池尽量避开着不碰。他与楚回时分别排两队,果然不出多时就拿到了四张票。
秋砚池收好票和身份证,正从一旁人工通道绕出去,忽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声音。
他转头看去,只见人工通道拐角处,有扇木门,上面打了把生锈泛黄的铁锁,门与通道用铁栏隔开。
不断有“咚咚咚”传来,秋砚池叫住楚回时:“喂,你有没有听到敲门声。”
楚回时回头:“敲门声?没有,你幻听了?”
秋砚池抿唇不语,决心不再理会,估摸着又是什么孤魂野鬼。
他迈步刚要走,可那个敲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声声叩在心门,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出,将他活活生吞。
楚回时说:“怎么了?”
秋砚池看了他一眼,转过身,疾步过去翻过栅栏,走到那木门前。
如此大的动静,竟无一人察觉,而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觉告诉他“开门”“打开这扇门”。
秋砚池缓缓抬起手,那铁锁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现在只要他轻轻一推,这道虚掩着的门就能豁然洞开。
“你确定,你要进去?”
声音自他耳后响起,秋砚池诧异转头,只见楚回时挑着眉,饶有兴味的看着自己。
秋砚池:“你不是听不见吗?”
楚回时“啊”了一声道:“刚才又听见了。”
秋砚池咬咬牙,用力将门一把推开,神奇的是这门后竟然是个如漩涡般的东西,黑色的雾霾卷做一团。
他大吃一惊,向后退去,正好撞进楚回时怀里。
“怕什么。”楚回时扶稳秋砚池,“我不是说了,出什么事有哥顶着。”
秋砚池耸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转头对视:“你也看得见,那刚才在公交站你装什么。”
楚回时说:“我可冤枉啊,你说的那个我真没看见。”
秋砚池说:“不好意思,我不信。”
楚回时耸耸肩道:“我只能看见漩,以及里面的东西,外面的不行。”
“漩?”秋砚池问,“这是什么。”
“昂!”楚回时抬了抬下巴,“就是你面前的这个。”
秋砚池回头看去,只听身后的人又道:“你最近有没有收什么不对劲的钱。”
“……不清楚。”秋砚池叹了口气,最近只有开销哪有入账,扒皮老板更不可能提前发工资,蓦地他想到口袋里的五元,“余小敏。”
楚回时打了个响指,道:“那就对了,那姐们不是活人。”
秋砚池忽然冷汗涔涔。
看来那虚浮的脚不是错觉,余小敏真的是飘着的。可她又与之前遇见的鬼都不同,余小敏是完整的,甚至是真实的。
楚回时说:“对方开漩说明你收了死人钱,表明了你要替它讨阴债。”
秋砚池看过去,说:“不讨会怎样。”
楚回时倏然靠近,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万劫不复。”
秋砚池眉心一跳,突然侧头,闪到楚回时身后,抬脚就是一踹:“正好,要死一起死。”见对方大叫一声扑进漩里,他脚步顿了顿,也走了进去。
门“砰!”的一声合拢,铁锁扣在一起。
雾渐渐由黑转白再慢慢散去,露出条蜿蜒小道。
似乎是刚下过雨,泥土散发着潮湿的味道,脚踩上去陷进半厘。
“想叫我陪你来就直说,至于用踹的吗?”楚回时捂着屁股嘟囔两句。
秋砚池斜眼看去,说:“装神弄鬼,嘴贱。”
楚回时说:“我这叫好心提醒!”
秋砚池没再理会,而是仔细打量起四周来。树影重重间,远处的山连绵起伏,顺着小道看去,赫然坐落着个村子,在这四周封闭,泥石绝路的山沟沟里。
这时,一位中年妇女鬼头鬼脑的从小道上走来,佝偻着腰身,眼睛不住打量着四周,秋砚池刚想招呼过来问问,却见那中年妇女忽然眼睛一亮,小跑过来直直穿过他的身体。
秋砚池闭紧张到一半的嘴,转身顺着那大妈看去,却见不知道何时,一辆白色的面包车歪歪扭扭开了过来。
“呵。”楚回时走过来站在一旁抱臂道,“人贩子。”
秋砚池缄默不语。
楚回时又说:“看来,敏小姐曾经被拐卖到这,既然这样,看来这个村子就是要讨的债。”
秋砚池嗓音忽然有点哑:“我们该怎么做。”
楚回时说:“借生。”
秋砚池转头看去:“什么意思。”
楚回时走过去,将手搭在他肩膀:“我们现在属于外来生魂,这方漩你可以理解为是债主的怨念所集结,而我们需要借这方世界中人身附体,才能融入其中。”
秋砚池皱起眉,刚要说什么,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蓦然一黑,耳边只残余楚回时的最后一句话:“……永远记得你自己。”
昏暗的地下室里,血在甘草上结痂凝在水泥地上,血腥味刺激着鼻腔,脖颈手脚的铁链微微晃动声音便如雷贯耳。
秋砚池惊醒过来。
“咳咳咳——”他突然剧烈咳嗽,混着血渣散在空气里,胃部一阵痉挛,疼得他缩在原地。
突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地下室上面的铁门被重重推开,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突然射入光线,秋砚池撇过脸,眼睛刺的生疼。
“装什么死!好吃好喝供着你还想怎么样!”
秋砚池转头看去,迎面对上张唾沫横飞面部扭曲的脸,竟然是村口小道那个中年妇女。
“他妈的,竟然还敢跑?你知不知道我买你花了多少钱。”中年妇女将铁皮碗抛在地上,抬脚就是往他腹部一踢。
秋砚池闷哼一声,身体蜷得更紧了。
对了……楚回时……
耳边尖锐的骂声渐渐化为虚无,就在他要彻底失去意识时,上方突然传来道熟悉的声音:“妈!你干嘛!还不停下来!”
那中年妇女一听,连忙转身笑着拥过去:“儿啊你醒啦!妈帮你教训一下这个杂种呢!竟然还想着跑?”说着又恶狠狠朝秋砚池瞪去。
“谁让你打他的!打坏了怎么办!”
秋砚池眼睛半睁不睁着,看着晨光下站着的人,嘴里不自觉细碎出声:“……楚回时。”
“诶呀儿啊!妈这不就是帮你教训一下他吗,又没打死,你看他这不还好好的……”中年妇女连忙解释着。
楚回时甩开她的手,将她推到一旁,快步走下楼梯,蹲到秋砚池身边晃了晃他:“喂喂!秋砚池!听到我说话吗?”
然而地上的人依旧毫无反应。
楚回时皱起眉,扯开铐在他身上的锁,将他抱起来,冲那个中年妇女吼道:“还不叫村里的医生过来!”
那中年妇女似乎也被他的态度吓到了,连忙应“哦哦哦好”然后跑出门外。
支走女人,楚回时将秋砚池放到炕上,打了盆水过来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泥灰、血渍、汗。
“秋砚池?”他再次摇了摇。
“嗯……”秋砚池身子忽然蜷起,呕出一口淤血,剧烈咳嗽几声,坐起用手背擦净嘴角。
“醒了?”楚回时低头去看他的脸。
秋砚池说:“现在是怎么回事。”
楚回时“啊”了声道:“嗯……大概就是,我是个妈宝男傻儿子,你是我妈,就是刚才那个中年妇女,叫梅英,给我买来的‘媳妇’。”
秋砚池:“???”
他低头看去,还在,自己是个男人。
楚回时说:“是的,这傻子还是个同性恋。”
秋砚池叹了口气道:“像这样的村里最注重的就是传宗接代,他妈竟然能同意买个男的回来?”
楚回时枕着脑袋向后仰了仰:“好说,发顿脾气就行。”接着,他又道,“时间有限,眼下我们要尽快确认余小敏的位置。”
秋砚池皱眉:“时间有限?”
楚回时说:“当然,借生借的越久,越容易遗忘自己。”
秋砚池抬头,四目相对间,只听楚回时缓缓道:“等彻底和这具身体融为一体,你就在漩里永远出不来了。”
世界观很迷,我会慢慢理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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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阴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