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债代理人》 第1章 鬼魂 我能看见死去的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能看见已经死去的人,他们趴在活人的头顶、肩膀甚至缠在身上,在公园、在大街、在小巷,散发着恶臭。 我怀疑我疯了,又或是得了精神病,可精神病医生告诉我,我很正常。 庸医。 秋砚池心里想着,面无表情看着对面医生头顶的死婴。 那个死婴似乎还未成型,眼睛鼻子还没彻底长出来,下巴和脖子连在一起,牙齿死死咬着他的脑袋,见他看来,皮下的眼球咕噜一转。 秋砚池移开眼,说:“冯医生,你会经常头痛吗?” “最近是有点,”冯医生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估计是感冒了。” 秋砚池用手指了指自己脑袋,比对过去:“在这。” “什么?”冯医生看去。 秋砚池说:“有个死婴,在啃你脑袋。” 冯医生:“…………” 他无语一瞬,低头扯过一张药方:“年轻人爱幻想是好事,压力大了就放松,别一直逼着自己。”冯医生将纸递过去,“给你开了点缓解压力的药,吃了能好点。” 秋砚池接过药方看着上面的字:安眠药。 “谢谢。”秋砚池起身,将纸揣进口袋。 庸医,再也不来了。 但是他还是去开了瓶安眠药,最近看到的那些东西,无时无刻不刺激着他的神经。 真的要疯了。 全身湿漉漉的水鬼,断胳膊断腿的阿飘,头都没有的鬼魂。 整座精神病院坐落在条巷子里,出来对面就是育华初中的操场,现在大课间,男生们踢球女生们聊天。 “叮——”手机消息的提示音。 秋砚池拿出手机,翻到微信,是一条群通知。 三五天:【OK,我拉了一个群,到时候大家好交流。】 A.:【哦豁,可以啊!】 我爱发疯:【新人进群发红包!】 99感冒灵颗粒:【我比你选进,你怎么不发。】 我爱发疯:【我是旧人。】 二四天:【池哥怎么不出来说句话。】 秋砚池手指划拉了两下。 池.:【。】 剩下的消息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一堆人在炸群,他走在路上,百无聊赖的翻看消息,发现消息发的最多的就是这个A.。 秋砚池点开他头像。 【添加到通讯录】 不是好友? 秋砚池一愣,又点开我爱发疯。 池.:【那个A是谁。】 群里我爱发疯消息不断,半天才收到私信。 我爱发疯:【忘了跟你说了,他是小三的朋友,也跟我们一起去爬山。】 秋砚池摁息手机,揣回兜里。 又拐进一条箱子,里面是老旧小区,霉味潮味扑面而来,四栋楼呈三角差点相交,他家就在右边最里栋七楼。 这是秋砚池能找到离公司最近的屋子,上班只用十五分钟。 四五楼的感应灯忽明忽暗,已经坏了快一个月都没人来修,电线密密麻麻排在墙上,蜘蛛网布在角落。 七楼,他掏出钥匙打开铁门,只见半张脸突然贴上自己。 秋砚池面色不变向后倒退一步,这几天回家次次都能开出新花样,从最开始的吓懵,到现在已经见怪不怪。 那脸一半在脑袋上,一半吊在外面,脖子九十度扭曲着,舌头挑在脑后。 秋砚池说:“大叔,这是我家,暂时不接客。” 那半脸鬼眼球缓缓转来,牙齿咬在舌头上口水音不断:“债人,债人……” 秋砚池叹了口气,侧开身子:“我不是,你找错人了。” 这些来找他的鬼无一例外见到他就喊“债人”,这是什么鬼称呼。 “错了,错了……” 半脸鬼失魂落魄飘出门外,秋砚池闪身进去,重重关紧铁门。 明天就是国庆,黑心老板终于肯给他们放假,不枉当了这么久牛马,也是熬出头了。 晚上十点,秋砚池洗漱完毕,坐在床上吹干头发,放在身旁的手机不住的响。 他放下吹风机,将手机拿起来,全是微信消息,群聊全部静音,那就只能是私信轰炸。 果不其然,百八十条全是三五天。 三五天:【池哥,明天早上六点在丰华公交站集合,别迟到了。】 三五天:【对了,我还带了一个朋友,我大学室友,就是群里那个A,听我说要去爬山,也跟着来了。】 三五天:【记得带水带吃的,那边东西的价格能宰的你亲妈都不认识。】 ………… 秋砚池一一划过去。 三五天是他的高中同学,这个群里除了那个A全是,毕业多年想着一起出去玩玩,稳固一下感情。 他随意翻看了几句,引出一条回了个【嗯。】将手机充上电,放在台灯边,关灯。 对了,安眠药。 秋砚池突然想起今天开的药,又起身去客厅柜子里找,黑灯瞎火的,在柜子里摸了半天终于摸到药瓶,刚一转身,突然一个东西砸在他头上。 那东西掉在瓷砖地板上,响声清脆,他转头看去,借着月光看清了是枚铜钱。 秋砚池走过去,从地上捡起铜钱,刚要转身去开灯,突然黑暗中伸出只手,将铜钱一把夺过。 他一惊,蓦然回首,只见是个男人,蹲在自家阳台的护栏上,将铜币一抛又稳稳握在手里,看向秋砚池,笑得吊儿郎当:“嘿朋友,抱歉哈,不小心掉到你家了,你继续睡,我走了。” “你——” 秋砚池刚要出声,就见男人向后一跳,四目相对刹那,他神经一刺,快步走到阳台探出头去,只见楼下除了交杂的电线,空无一人。 见的鬼不少了,可刚才那个怎么看都像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最近离奇的事见多了,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秋砚池回到卧室,坐在床上心乱如麻,这下更是难以如眠,从安眠药里倒出一颗,兑水喝了下去。 不得不说,这安眠药效果是真好,连闹钟铃声都能完美复制到梦里。秋砚池摁掉手机,扶着脑袋坐起来,风穿过帘子透着清凉。 丰华公交站。 秋砚池只背了个单肩包,里面几块面包几瓶水。 公交站台立着的显示屏上显示:五点四十五。 “喂?”秋砚池接起电话,“我已经到了。” “喂池哥,我和小敏可能要晚点,对了,那个……A也到了,你俩先认识一下。”电话那头收拾东西的杂音不断。 “嗯。”秋砚池摁掉电话。 【告!乌清山近日出现大面积山体滑坡】 刚挂断电话,一条短信就弹了出来。 乌清山就是此次要去的地方。 秋砚池点开信息,手指上下划动,出现一张张山体滑坡的图,泥石堆积在石阶上,工人正用铁锹铲除。 “豁!真是百年难见啊!” 一道声音自他头顶响起,秋砚池骇的指尖一颤,将手机放回口袋转头看去。 刚才说话的是个男人,背着双肩包,头顶挂着副墨镜,见他转身,向后退了一步,伸出手说:“你就是池哥吧!我叫楚回时,三儿的朋友。” 秋砚池没握,而是看向他的眼睛,说:“你几几年的。” 楚回时也不觉得尴尬,手一转挠了挠后脑勺:“97年的,怎么了?” 秋砚池:“我25,你比我大一岁,叫哥?” 楚回时一愣,笑道:“原来比我小。”说完,他又蹭过去,“那我哥算是白叫了,来来来,你也叫声哥我听听?” 秋砚池皱着眉,向旁边跨了一大步。 楚回时:“诶!哥昨天刚洗的澡,身上香着呢!” 秋砚池没理楚回时,因为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东西,那只女鬼慢慢从楚回时脚底攀上小腿、大腿、腹部,恶臭扑面而来,他往后又退了一步:“离我远点,谢谢。” 这下轮到楚回时纳闷了,仔细闻了闻自己全身上下:“不应该啊,那老板明明说是栀子花味的身体乳,难道被坑了?是石楠花?” 秋砚池站在一旁,抿着唇看着那只女鬼双手成爪,要捂住那人的脸。据他这几日观察,这些鬼好似不会对人造成什么很严重的伤害,只会轻微反应效果。 例如,冯医生头上那个鬼婴不断啃食着他,却只感觉到些许头痛。 再者,自己又不是什么神棍,除了能看见这些东西外,也就是个普通人。 楚回时还在那里扯袖子,差点要把鞋脱下来也闻闻看。那只女鬼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爪子马上就要碰到他时,突然,一道金光闪烁,那女鬼瞬间尖叫嘶吼,声音好似要贯穿耳膜。 女鬼被金光弹在地上,这才发现她没有下半身,两只胳膊撑在地面,向站台外爬去,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秋砚池被尖叫的神经恍惚,不可置信的看向楚回时,只见对方正好抬头,目光交汇,男人举了举手,满脸无辜:“别这样看我啊!我真没闻到我身上哪里臭了,是栀子花味的。” 秋砚池视线瞬间定格在他脖颈处一道红绳上,楚回时作为一个大男人,皮肤格外白,这根红绳也格外显眼。 “这是什么。”秋砚池指了指自己脖颈处,实意过去他看。 楚回时会意低头,小拇指勾出红绳,交界处相结着枚铜钱。 “你说这个啊。”楚回时晃了晃道,“我小叔给我的,说是可以驱邪。” 秋砚池点了点头:“确实,你小叔没骗你。” 楚回时伸了个懒腰:“唉,我小叔老神棍了,天天叨叨这世上能看见鬼。” 秋砚池愕然,道:“你小叔真这么跟你说的?” 他原以为自己就是那个亿万分之一的例外,竟然也有人跟自己一样,就如同找到同类般,突然有些激动。 或许自己能去问问那个小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回时听闻,挑眉看去:“怎么,你也能看见?” 秋砚池被猜中,忽然有些不自在,撇了撇嘴:“不怎么,看不见。” “池哥!楚哥!对不起对不起,久等了。” 不远处传来叫喊,两人纷纷转头看去,只见正是三五天和他的女朋友。 “喂三儿!你怎么这么慢,叫我跟池儿好等。”楚回时吹了声口哨,朝他们招了招手。 秋砚池忍不住朝楚回时看去,这人还真是自来熟,称呼样样不重复。 “不久。”秋砚池看向三五天,并没有表现的多亲热。 都说好久不见都要感慨,可以以前关系再怎么好,这么久突然见面,他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三五天拉着女朋友的手,朝秋砚池嘿嘿笑了一下。 “对了三儿,其他人呢?”楚回时搭住三五天肩膀,抖了抖。 要说这三儿原本叫胡毵,毵跟三一样的音,这么叫着叫着,再加上他网名就叫三五天,就渐渐失去了真名,从高中到现在。而他牵着的女孩就是二四天,他的女朋友余小敏,两人高中就是一对。 胡毵把手机掏出来一顿操作:“他们住的散,我们先集合,再去山口跟他们集合。” 秋砚池再一旁突然开口:“对了,新闻你看了吗?乌清山最近有山体滑坡。” 胡毵“咦”了一声,点开消息,随后道:“池哥,这消息三天前的,你怕不是手机刚联网。” 秋砚池:“……没。” 楚回时“噗嗤”笑了出来,秋砚池冷眼看去,只见他摆了摆手:“没事没事。”随后又移过去搭住他肩膀,“怕什么,就算我们真那么倒霉,巨石压下来还有哥给你挡着。” 秋砚池两指捏住他的袖子,甩开他胳膊:“好走不送。” 楚回时:“嘿!你这人真是。” 胡毵自他两人间来回瞧了瞧,道:“池哥楚哥你俩认识?关系这么好。” 楚回时轻咳两声:“当然认识,就在刚刚。” 胡毵嘴角抽了抽,楚回时什么性子他一清二楚。 第一次写文,请多多关照muamuamua(大嘴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鬼魂 第2章 阴债 这次出行有六人,好不容易七拐八拐,公交转小车到山脚汇合,秋砚池其实有点飞升的感觉。 “怎么,晕车?”楚回时拧开矿泉水,递了过去。 “谢谢。”秋砚池接过水,抿了两小口。 “你就是楚回时吧,原清,幸会。”说话的是刚汇合的其中一个女生,戴着遮阳帽高马尾,笑起来十足大气。 楚回时回笑道:“你好。” 原清说:“对了,你们四个刚到,快去取票,那个需要本人身份证。” 胡毵在一旁举起手说:“诶?可以帮取吗?你们也知道,小敏晕车非常严重,她得缓一下。” 原清思忖良久道:“应该可以吧……” 楚回时招了招手:“交给我吧,你俩在这等着。” 胡毵一愣,连忙道:“谢谢谢。”说着将自己和余小敏的身份证给了他,“待会给你跑路费。” “害!”楚回时接过身份证,“顺手的事。” 说完又看向秋砚池:“你呢?要不你也在这等着?” “不用。”秋砚池说,“一起。” “行。”楚回时点点头,将余小敏身份证给他,“正好排两队取,这样快点。” “嗯。”秋砚池接过身份证,又迅速放进口袋。 “池哥。” 两人刚要走,身后就传来道弱弱的女声。 秋砚池回头看去:“怎么了?” 少女因为重度晕车,脸色极其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眼尾泛着红晕,声音细弱:“我现在给钱给你吧,不然等会忘了。” 秋砚池一怔,道:“客气什么,不用。” “抱歉,收下吧。”余小敏拂开胡毵扶着他的手,一步三摇走上前,将一张皱皱巴巴的五元钱塞入他掌心,低着头道,“抱歉。” “你……”秋砚池低头看了看纸钱,余光瞥见她的脚,突然生起股错觉,眼前的这个人,是飘着的。 他蓦然抬头,对上余小敏疑惑的双眼:“怎么了?” “……没事。”秋砚池觉得奇怪,但也没再问什么。余小敏身上没有那股恶臭,看来是最近遇见太多那种东西了。 两人走到现场窗口,幸亏来得早,人还不算太多。 “哇,外观看起来这么壮观,里面这么旧。”楚回时啧啧两声。 这个乌清山现场窗口外观是个巨大的半圆体,从远处看宛若正在升起的太阳,然而里面却是蛛网尘封,铁臭弥漫。 用来分隔的护栏锈迹斑斑,秋砚池尽量避开着不碰。他与楚回时分别排两队,果然不出多时就拿到了四张票。 秋砚池收好票和身份证,正从一旁人工通道绕出去,忽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声音。 他转头看去,只见人工通道拐角处,有扇木门,上面打了把生锈泛黄的铁锁,门与通道用铁栏隔开。 不断有“咚咚咚”传来,秋砚池叫住楚回时:“喂,你有没有听到敲门声。” 楚回时回头:“敲门声?没有,你幻听了?” 秋砚池抿唇不语,决心不再理会,估摸着又是什么孤魂野鬼。 他迈步刚要走,可那个敲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声声叩在心门,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出,将他活活生吞。 楚回时说:“怎么了?” 秋砚池看了他一眼,转过身,疾步过去翻过栅栏,走到那木门前。 如此大的动静,竟无一人察觉,而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觉告诉他“开门”“打开这扇门”。 秋砚池缓缓抬起手,那铁锁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现在只要他轻轻一推,这道虚掩着的门就能豁然洞开。 “你确定,你要进去?” 声音自他耳后响起,秋砚池诧异转头,只见楚回时挑着眉,饶有兴味的看着自己。 秋砚池:“你不是听不见吗?” 楚回时“啊”了一声道:“刚才又听见了。” 秋砚池咬咬牙,用力将门一把推开,神奇的是这门后竟然是个如漩涡般的东西,黑色的雾霾卷做一团。 他大吃一惊,向后退去,正好撞进楚回时怀里。 “怕什么。”楚回时扶稳秋砚池,“我不是说了,出什么事有哥顶着。” 秋砚池耸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转头对视:“你也看得见,那刚才在公交站你装什么。” 楚回时说:“我可冤枉啊,你说的那个我真没看见。” 秋砚池说:“不好意思,我不信。” 楚回时耸耸肩道:“我只能看见漩,以及里面的东西,外面的不行。” “漩?”秋砚池问,“这是什么。” “昂!”楚回时抬了抬下巴,“就是你面前的这个。” 秋砚池回头看去,只听身后的人又道:“你最近有没有收什么不对劲的钱。” “……不清楚。”秋砚池叹了口气,最近只有开销哪有入账,扒皮老板更不可能提前发工资,蓦地他想到口袋里的五元,“余小敏。” 楚回时打了个响指,道:“那就对了,那姐们不是活人。” 秋砚池忽然冷汗涔涔。 看来那虚浮的脚不是错觉,余小敏真的是飘着的。可她又与之前遇见的鬼都不同,余小敏是完整的,甚至是真实的。 楚回时说:“对方开漩说明你收了死人钱,表明了你要替它讨阴债。” 秋砚池看过去,说:“不讨会怎样。” 楚回时倏然靠近,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万劫不复。” 秋砚池眉心一跳,突然侧头,闪到楚回时身后,抬脚就是一踹:“正好,要死一起死。”见对方大叫一声扑进漩里,他脚步顿了顿,也走了进去。 门“砰!”的一声合拢,铁锁扣在一起。 雾渐渐由黑转白再慢慢散去,露出条蜿蜒小道。 似乎是刚下过雨,泥土散发着潮湿的味道,脚踩上去陷进半厘。 “想叫我陪你来就直说,至于用踹的吗?”楚回时捂着屁股嘟囔两句。 秋砚池斜眼看去,说:“装神弄鬼,嘴贱。” 楚回时说:“我这叫好心提醒!” 秋砚池没再理会,而是仔细打量起四周来。树影重重间,远处的山连绵起伏,顺着小道看去,赫然坐落着个村子,在这四周封闭,泥石绝路的山沟沟里。 这时,一位中年妇女鬼头鬼脑的从小道上走来,佝偻着腰身,眼睛不住打量着四周,秋砚池刚想招呼过来问问,却见那中年妇女忽然眼睛一亮,小跑过来直直穿过他的身体。 秋砚池闭紧张到一半的嘴,转身顺着那大妈看去,却见不知道何时,一辆白色的面包车歪歪扭扭开了过来。 “呵。”楚回时走过来站在一旁抱臂道,“人贩子。” 秋砚池缄默不语。 楚回时又说:“看来,敏小姐曾经被拐卖到这,既然这样,看来这个村子就是要讨的债。” 秋砚池嗓音忽然有点哑:“我们该怎么做。” 楚回时说:“借生。” 秋砚池转头看去:“什么意思。” 楚回时走过去,将手搭在他肩膀:“我们现在属于外来生魂,这方漩你可以理解为是债主的怨念所集结,而我们需要借这方世界中人身附体,才能融入其中。” 秋砚池皱起眉,刚要说什么,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蓦然一黑,耳边只残余楚回时的最后一句话:“……永远记得你自己。” 昏暗的地下室里,血在甘草上结痂凝在水泥地上,血腥味刺激着鼻腔,脖颈手脚的铁链微微晃动声音便如雷贯耳。 秋砚池惊醒过来。 “咳咳咳——”他突然剧烈咳嗽,混着血渣散在空气里,胃部一阵痉挛,疼得他缩在原地。 突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地下室上面的铁门被重重推开,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突然射入光线,秋砚池撇过脸,眼睛刺的生疼。 “装什么死!好吃好喝供着你还想怎么样!” 秋砚池转头看去,迎面对上张唾沫横飞面部扭曲的脸,竟然是村口小道那个中年妇女。 “他妈的,竟然还敢跑?你知不知道我买你花了多少钱。”中年妇女将铁皮碗抛在地上,抬脚就是往他腹部一踢。 秋砚池闷哼一声,身体蜷得更紧了。 对了……楚回时…… 耳边尖锐的骂声渐渐化为虚无,就在他要彻底失去意识时,上方突然传来道熟悉的声音:“妈!你干嘛!还不停下来!” 那中年妇女一听,连忙转身笑着拥过去:“儿啊你醒啦!妈帮你教训一下这个杂种呢!竟然还想着跑?”说着又恶狠狠朝秋砚池瞪去。 “谁让你打他的!打坏了怎么办!” 秋砚池眼睛半睁不睁着,看着晨光下站着的人,嘴里不自觉细碎出声:“……楚回时。” “诶呀儿啊!妈这不就是帮你教训一下他吗,又没打死,你看他这不还好好的……”中年妇女连忙解释着。 楚回时甩开她的手,将她推到一旁,快步走下楼梯,蹲到秋砚池身边晃了晃他:“喂喂!秋砚池!听到我说话吗?” 然而地上的人依旧毫无反应。 楚回时皱起眉,扯开铐在他身上的锁,将他抱起来,冲那个中年妇女吼道:“还不叫村里的医生过来!” 那中年妇女似乎也被他的态度吓到了,连忙应“哦哦哦好”然后跑出门外。 支走女人,楚回时将秋砚池放到炕上,打了盆水过来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泥灰、血渍、汗。 “秋砚池?”他再次摇了摇。 “嗯……”秋砚池身子忽然蜷起,呕出一口淤血,剧烈咳嗽几声,坐起用手背擦净嘴角。 “醒了?”楚回时低头去看他的脸。 秋砚池说:“现在是怎么回事。” 楚回时“啊”了声道:“嗯……大概就是,我是个妈宝男傻儿子,你是我妈,就是刚才那个中年妇女,叫梅英,给我买来的‘媳妇’。” 秋砚池:“???” 他低头看去,还在,自己是个男人。 楚回时说:“是的,这傻子还是个同性恋。” 秋砚池叹了口气道:“像这样的村里最注重的就是传宗接代,他妈竟然能同意买个男的回来?” 楚回时枕着脑袋向后仰了仰:“好说,发顿脾气就行。”接着,他又道,“时间有限,眼下我们要尽快确认余小敏的位置。” 秋砚池皱眉:“时间有限?” 楚回时说:“当然,借生借的越久,越容易遗忘自己。” 秋砚池抬头,四目相对间,只听楚回时缓缓道:“等彻底和这具身体融为一体,你就在漩里永远出不来了。” 世界观很迷,我会慢慢理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阴债 第3章 村河 秋砚池后背突然有些发凉。 忽然,一阵恶臭扑面而来,他倏然抬头,只见梅英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眯着眼从门后探进半边身,就这样幽幽盯着他们二人,背影里慢慢升起无数嘶声尖叫的鬼魂,张牙舞爪就要扑来。 秋砚池瞳孔猛然一缩,抬脚踹翻楚回时,嘶吼道:“滚!” 话音刚落,他再抬头看去,只见一切都恢复如初,哪还有什么恶臭,哪还有什么恶鬼。 秋砚池眼神一凛,大概明白了些事。 “诶呦儿啊!”梅英扑来扶起地上的楚回时,起身抬手就要朝秋砚池扇去,“妈的!我看就不能给你放出来!” 眼见巴掌就要落下,她的手自半空被楚回时狠狠钳住:“够了妈,我让你叫的医生呢?” “额……”梅英眼神躲闪,好半天才揶揄开口,“老李他今天暂时……过不来。” 楚回时冷哼一声,睨向梅英:“行,我老婆伤成这样,中饭晚饭也吃不下了,明天好不了明天也不吃了。” 梅英一听就慌了,要说她对那傻子是真宠爱,绝食对于她来说真的能扼住命脉,她连忙拉过楚回时的手来回抚摸,苦笑道:“去去去,妈这就再去问问,说不定现在他就有空了呢!” 楚回时一听,瞬间笑了,抱住梅英:“嘿嘿嘿嘿。” 梅英拍了拍他背,眼神又刺向秋砚池,明晃晃的警告。 秋砚池一声没吭在旁看着,直到梅英匆匆离去,这才开口:“你挺会演傻子的。” “你刚才也不错。”楚回时坐到床上。 秋砚池嘴角扯了扯:“你这演技不考虑进军娱乐圈?” 楚回时无所谓道:“得了吧,多进几个漩你也可以。” “不。”秋砚池斩钉截铁道,“绝对不会再进了。” 楚回时挑眉道:“那可不一定,这世上多的是身不由己。” 秋砚池摇了摇头:“算了,趁她现在还没回来,去找余小敏。” “现在不行。”楚回时道,“白天外面人多眼杂,一不小心就会露馅。” 秋砚池皱眉道:“那要到什么时候?” 楚回时眨眨眼:“你说我亲手给梅英做碗吃的,她会不会吃。” 秋砚池与他四目相对。 事实证明,梅英会吃,而且吃的热泪盈眶。虽然秋砚池被关在屋子里,但仍能听到她不住的夸赞,无非就是些“我儿长大了”“知道心疼妈了”这些话。 他扯了扯手腕上的铁链,纹丝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渐渐没了声,楚回时打开门闪身进来,呼出一口气:“你做的那玩意效果不错啊!” 在梅英请来村医后,秋砚池趁着他俩不注意,从医药箱里顺了几瓶药水,混在一起能使人短暂休克。 这是早些年间,某时对医学感兴趣,一时兴起就学了点,虽然后面搁置了,但至少学了点东西。 秋砚池指向手腕说:“给我解锁。” 楚回时举起他手腕仔细看了看道:“钥匙在那女人身上,没有钥匙开不了。”说完又道,“等着,我去偷过来。” 秋砚池不放心道:“小心点,我不确定在漩里那些东西会做些什么,但绝对不能让她发现异常。” 楚回时说:“你说那些债鬼?” 秋砚池看去:“债鬼?” 楚回时点点头说:“冤有头债有主,那些枉死的魂如果找到债主就会在她身上寄生一辈子,除非债被还清,不然怨念越积越大,就会形成漩。”随后他皱眉道,“像余小敏这样的债鬼我还是第一次见,她非但没有寄生债主,反而有自主意识,能掌控漩的形成。” 秋砚池听着,突然想到车站那只女鬼,道:“车站那只……” “哦。”楚回时摆摆手,“应该就是个没找到债主的孤魂野鬼。”他又勾出脖颈那枚铜钱,“再说了,怕什么,哥我多的是法子。” 秋砚池说:“小心。” 楚回时走后,屋里又重回寂静,铁栏窗户外树叶沙沙作响,偶然有一两片落到窗台上,这时,一只手从下面伸上来,握住落树。 “辉哥!辉哥!” 少女声音极其小心,气音都不敢太大声。 秋砚池握紧锁链缓慢爬过去,搭上铁栏往外看,忽然对上一双杏眼。 少女提着菜篮,蹲在窗户下面,眼睛时不时往左右瞟,看到秋砚池瞬间欣喜道:“辉哥,你怎么样?还好吗?” 秋砚池定睛一看,瞬间认出这就是余小敏,只是这个余小敏,除了眼睛像现在这个,完完全全就是另一个人。 “没事,她没敢拿我怎么样。”秋砚池低声道。 余小敏咽了咽口水,余光瞥见不远处一幢房子突然亮起,瞬间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动静,抓住他的手:“辉哥,记住,后天晚上十点,南边树林。” 秋砚池连忙道:“记住了。” 话音刚落,只见少女猫着腰,朝那幢房子极速走去。 “后天晚上十点树林。”秋砚池喃喃道。 他借生的这个人,叫蒋辉,是大二的一个学生,在三个月前被拐到了这里,给这家傻子当玩物,后来结识余小敏,一回生回熟,于是两人谋划了后天村长儿子办酒席,全村人警惕性最低的时候出逃。 显而易见,计划并没有成功,甚至两人纷纷丧命。 楚回时比想象中的要顺利,很快就拿着钥匙过来了,秋砚池抓住他的手道:“我也许知道怎么破这个漩了。” 楚回时说:“什么?” 秋砚池说:“帮她逃出这个村子。” 他将刚才余小敏说给他的话,重复给楚回时说了一遍。 楚回时皱眉道:“如果只是这样,有点难办。” 秋砚池说:“这不比灭掉村子简单?” “不。”楚回时说,“讨债的对象简单来说就分两种:人和事,灭村属于前者,你清楚知道讨债的是谁,而因事心愿未了,属于事,往往更束手束脚,就像她给你画了个圈,你只能解决圈里的东西,但你只要将手再往外伸出一点,不论对错,这个漩都会将你吞噬。” 秋砚池说:“也就是说,我们只能帮她离开这个村子,不能杀人。” 楚回时打了个响指:“对,既然讨债对象不是人,那就不能伤人。” 秋砚池忽然问道:“漩里面杀人会有什么后果吗?” 楚回时说:“这漩里都不算是人,只是债主怨念的化生,我们除掉这些怨念,自然漩就破了。” 秋砚池抿了抿唇,道:“余小敏,就算这样,你都不打算不动手。” 楚回时说:“我们先去看看那个后山。” 秋砚池点点头。 屋子里黑灯瞎火,月光都照不进来,两人拉着手,一步步摸到大门口,梅英还在床上躺着,鼾声都没有。 楚回时小心翼翼拧开门把手,只听“啪嗒”一声,门开了条缝。 他舒了口气,刚想把门推开,却忽生道力,反推在外面门上。 楚回时一惊,抬头看去,只见个瘦老头子佝偻着腰,手里提着明灯,站在屋子外面门口。 “好啊……竟然还想跑。”那老头嗓音嘶哑,灯缓缓往上移。 “王叔,你好好看看我是谁?”楚回时咽了咽口水,看向老头。 老头浑浊的眼球发红发绿,转上来与楚回时对视:“……刘小子,你大半夜出门干嘛。” 楚回时突然伸手拍开照明灯,道:“我出门就出门呗,我妈都不管我。” 灯灭了,老头往里看了一眼,黑漆漆一片。 “行了行了,真是的,我不出去了行吧。”楚回时嘟囔着,将门虚掩上,留出一条缝。 只见那老头眯了眯眼,向后退了两步,消失在黑夜里。 秋砚池藏在另半边门后面,心跳如雷贯耳。就差一点,只要那老太再往里面一点,就能清楚的看到他的人。 “快走。” 楚回时拉住秋砚池,关上门,快步朝后山跑去。 “慢点,有声音。” 秋砚池拉停楚回时“嘘”了一声,反手拉住他藏到不远处的草垛后面。 又是刚才那个老头,他手里的灯又被重新点亮,一遍遍的环视整个村子。 “看到他脖子上的哨子了吗?”楚回时昂了昂下巴,示意他看去,“这玩意一响,我俩估计明天碎的渣都不剩了。” “闭嘴!”秋砚池在他胳膊上捶了一下。 等彻底不见火光,两人才慢慢起身,向后退到了玉米地里。 静谧月光下,不为人知的的深山里,还有这么一处罪恶的摇篮,啃食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死后连魂魄都跑不掉,被困在这里,生生世世。 秋砚池真的很想一把火把这地方全烧了,人贩子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两人穿过玉米地尽头,是条两米宽的小溪,后面就是野山。 楚回时蹲下捏起土在指尖捻了捻,道:“看来这山里常年下雨,土没一刻是干的。” “这是好事。”楚回时拍拍手起身,“下雨虽然危险,但容易混淆视线。” 秋砚池说:“既然能挑后天办酒席,自然是不会下雨。” 楚回时说:“不一定,这里连网都通不进来,更别说天气预报。” 秋砚池说:“那就只能祈祷了。” 楚回时转身笑道:“祈祷谁,祈祷余小敏让这个漩在后天下大雨——” 话戛然而止,秋砚池警铃大作,快步走上前压低声音道:“怎么了?” 耳边传来玉米杆窸窸窣窣的声音,秋砚池倏然转头看去,只见那透着光亮,有人来了。 秋砚池后背瞬间汗毛直立,急吼道:“快!跳河!” 楚回时说:“不行,声音太大了。” 秋砚池说:“那怎么办,他快出来了——” 突然,他被楚回时一拉,跌倒在地上,对方膝盖卡在他双腿之间。 秋砚池不明所以,转头看去,只见楚回时咬咬牙,撕开他衣领,倾身吻了下来。 第三章就亲上了,这很难办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村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