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见死去的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能看见已经死去的人,他们趴在活人的头顶、肩膀甚至缠在身上,在公园、在大街、在小巷,散发着恶臭。
我怀疑我疯了,又或是得了精神病,可精神病医生告诉我,我很正常。
庸医。
秋砚池心里想着,面无表情看着对面医生头顶的死婴。
那个死婴似乎还未成型,眼睛鼻子还没彻底长出来,下巴和脖子连在一起,牙齿死死咬着他的脑袋,见他看来,皮下的眼球咕噜一转。
秋砚池移开眼,说:“冯医生,你会经常头痛吗?”
“最近是有点,”冯医生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估计是感冒了。”
秋砚池用手指了指自己脑袋,比对过去:“在这。”
“什么?”冯医生看去。
秋砚池说:“有个死婴,在啃你脑袋。”
冯医生:“…………”
他无语一瞬,低头扯过一张药方:“年轻人爱幻想是好事,压力大了就放松,别一直逼着自己。”冯医生将纸递过去,“给你开了点缓解压力的药,吃了能好点。”
秋砚池接过药方看着上面的字:安眠药。
“谢谢。”秋砚池起身,将纸揣进口袋。
庸医,再也不来了。
但是他还是去开了瓶安眠药,最近看到的那些东西,无时无刻不刺激着他的神经。
真的要疯了。
全身湿漉漉的水鬼,断胳膊断腿的阿飘,头都没有的鬼魂。
整座精神病院坐落在条巷子里,出来对面就是育华初中的操场,现在大课间,男生们踢球女生们聊天。
“叮——”手机消息的提示音。
秋砚池拿出手机,翻到微信,是一条群通知。
三五天:【OK,我拉了一个群,到时候大家好交流。】
A.:【哦豁,可以啊!】
我爱发疯:【新人进群发红包!】
99感冒灵颗粒:【我比你选进,你怎么不发。】
我爱发疯:【我是旧人。】
二四天:【池哥怎么不出来说句话。】
秋砚池手指划拉了两下。
池.:【。】
剩下的消息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一堆人在炸群,他走在路上,百无聊赖的翻看消息,发现消息发的最多的就是这个A.。
秋砚池点开他头像。
【添加到通讯录】
不是好友?
秋砚池一愣,又点开我爱发疯。
池.:【那个A是谁。】
群里我爱发疯消息不断,半天才收到私信。
我爱发疯:【忘了跟你说了,他是小三的朋友,也跟我们一起去爬山。】
秋砚池摁息手机,揣回兜里。
又拐进一条箱子,里面是老旧小区,霉味潮味扑面而来,四栋楼呈三角差点相交,他家就在右边最里栋七楼。
这是秋砚池能找到离公司最近的屋子,上班只用十五分钟。
四五楼的感应灯忽明忽暗,已经坏了快一个月都没人来修,电线密密麻麻排在墙上,蜘蛛网布在角落。
七楼,他掏出钥匙打开铁门,只见半张脸突然贴上自己。
秋砚池面色不变向后倒退一步,这几天回家次次都能开出新花样,从最开始的吓懵,到现在已经见怪不怪。
那脸一半在脑袋上,一半吊在外面,脖子九十度扭曲着,舌头挑在脑后。
秋砚池说:“大叔,这是我家,暂时不接客。”
那半脸鬼眼球缓缓转来,牙齿咬在舌头上口水音不断:“债人,债人……”
秋砚池叹了口气,侧开身子:“我不是,你找错人了。”
这些来找他的鬼无一例外见到他就喊“债人”,这是什么鬼称呼。
“错了,错了……”
半脸鬼失魂落魄飘出门外,秋砚池闪身进去,重重关紧铁门。
明天就是国庆,黑心老板终于肯给他们放假,不枉当了这么久牛马,也是熬出头了。
晚上十点,秋砚池洗漱完毕,坐在床上吹干头发,放在身旁的手机不住的响。
他放下吹风机,将手机拿起来,全是微信消息,群聊全部静音,那就只能是私信轰炸。
果不其然,百八十条全是三五天。
三五天:【池哥,明天早上六点在丰华公交站集合,别迟到了。】
三五天:【对了,我还带了一个朋友,我大学室友,就是群里那个A,听我说要去爬山,也跟着来了。】
三五天:【记得带水带吃的,那边东西的价格能宰的你亲妈都不认识。】
…………
秋砚池一一划过去。
三五天是他的高中同学,这个群里除了那个A全是,毕业多年想着一起出去玩玩,稳固一下感情。
他随意翻看了几句,引出一条回了个【嗯。】将手机充上电,放在台灯边,关灯。
对了,安眠药。
秋砚池突然想起今天开的药,又起身去客厅柜子里找,黑灯瞎火的,在柜子里摸了半天终于摸到药瓶,刚一转身,突然一个东西砸在他头上。
那东西掉在瓷砖地板上,响声清脆,他转头看去,借着月光看清了是枚铜钱。
秋砚池走过去,从地上捡起铜钱,刚要转身去开灯,突然黑暗中伸出只手,将铜钱一把夺过。
他一惊,蓦然回首,只见是个男人,蹲在自家阳台的护栏上,将铜币一抛又稳稳握在手里,看向秋砚池,笑得吊儿郎当:“嘿朋友,抱歉哈,不小心掉到你家了,你继续睡,我走了。”
“你——”
秋砚池刚要出声,就见男人向后一跳,四目相对刹那,他神经一刺,快步走到阳台探出头去,只见楼下除了交杂的电线,空无一人。
见的鬼不少了,可刚才那个怎么看都像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最近离奇的事见多了,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秋砚池回到卧室,坐在床上心乱如麻,这下更是难以如眠,从安眠药里倒出一颗,兑水喝了下去。
不得不说,这安眠药效果是真好,连闹钟铃声都能完美复制到梦里。秋砚池摁掉手机,扶着脑袋坐起来,风穿过帘子透着清凉。
丰华公交站。
秋砚池只背了个单肩包,里面几块面包几瓶水。
公交站台立着的显示屏上显示:五点四十五。
“喂?”秋砚池接起电话,“我已经到了。”
“喂池哥,我和小敏可能要晚点,对了,那个……A也到了,你俩先认识一下。”电话那头收拾东西的杂音不断。
“嗯。”秋砚池摁掉电话。
【告!乌清山近日出现大面积山体滑坡】
刚挂断电话,一条短信就弹了出来。
乌清山就是此次要去的地方。
秋砚池点开信息,手指上下划动,出现一张张山体滑坡的图,泥石堆积在石阶上,工人正用铁锹铲除。
“豁!真是百年难见啊!”
一道声音自他头顶响起,秋砚池骇的指尖一颤,将手机放回口袋转头看去。
刚才说话的是个男人,背着双肩包,头顶挂着副墨镜,见他转身,向后退了一步,伸出手说:“你就是池哥吧!我叫楚回时,三儿的朋友。”
秋砚池没握,而是看向他的眼睛,说:“你几几年的。”
楚回时也不觉得尴尬,手一转挠了挠后脑勺:“97年的,怎么了?”
秋砚池:“我25,你比我大一岁,叫哥?”
楚回时一愣,笑道:“原来比我小。”说完,他又蹭过去,“那我哥算是白叫了,来来来,你也叫声哥我听听?”
秋砚池皱着眉,向旁边跨了一大步。
楚回时:“诶!哥昨天刚洗的澡,身上香着呢!”
秋砚池没理楚回时,因为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东西,那只女鬼慢慢从楚回时脚底攀上小腿、大腿、腹部,恶臭扑面而来,他往后又退了一步:“离我远点,谢谢。”
这下轮到楚回时纳闷了,仔细闻了闻自己全身上下:“不应该啊,那老板明明说是栀子花味的身体乳,难道被坑了?是石楠花?”
秋砚池站在一旁,抿着唇看着那只女鬼双手成爪,要捂住那人的脸。据他这几日观察,这些鬼好似不会对人造成什么很严重的伤害,只会轻微反应效果。
例如,冯医生头上那个鬼婴不断啃食着他,却只感觉到些许头痛。
再者,自己又不是什么神棍,除了能看见这些东西外,也就是个普通人。
楚回时还在那里扯袖子,差点要把鞋脱下来也闻闻看。那只女鬼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爪子马上就要碰到他时,突然,一道金光闪烁,那女鬼瞬间尖叫嘶吼,声音好似要贯穿耳膜。
女鬼被金光弹在地上,这才发现她没有下半身,两只胳膊撑在地面,向站台外爬去,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秋砚池被尖叫的神经恍惚,不可置信的看向楚回时,只见对方正好抬头,目光交汇,男人举了举手,满脸无辜:“别这样看我啊!我真没闻到我身上哪里臭了,是栀子花味的。”
秋砚池视线瞬间定格在他脖颈处一道红绳上,楚回时作为一个大男人,皮肤格外白,这根红绳也格外显眼。
“这是什么。”秋砚池指了指自己脖颈处,实意过去他看。
楚回时会意低头,小拇指勾出红绳,交界处相结着枚铜钱。
“你说这个啊。”楚回时晃了晃道,“我小叔给我的,说是可以驱邪。”
秋砚池点了点头:“确实,你小叔没骗你。”
楚回时伸了个懒腰:“唉,我小叔老神棍了,天天叨叨这世上能看见鬼。”
秋砚池愕然,道:“你小叔真这么跟你说的?”
他原以为自己就是那个亿万分之一的例外,竟然也有人跟自己一样,就如同找到同类般,突然有些激动。
或许自己能去问问那个小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回时听闻,挑眉看去:“怎么,你也能看见?”
秋砚池被猜中,忽然有些不自在,撇了撇嘴:“不怎么,看不见。”
“池哥!楚哥!对不起对不起,久等了。”
不远处传来叫喊,两人纷纷转头看去,只见正是三五天和他的女朋友。
“喂三儿!你怎么这么慢,叫我跟池儿好等。”楚回时吹了声口哨,朝他们招了招手。
秋砚池忍不住朝楚回时看去,这人还真是自来熟,称呼样样不重复。
“不久。”秋砚池看向三五天,并没有表现的多亲热。
都说好久不见都要感慨,可以以前关系再怎么好,这么久突然见面,他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三五天拉着女朋友的手,朝秋砚池嘿嘿笑了一下。
“对了三儿,其他人呢?”楚回时搭住三五天肩膀,抖了抖。
要说这三儿原本叫胡毵,毵跟三一样的音,这么叫着叫着,再加上他网名就叫三五天,就渐渐失去了真名,从高中到现在。而他牵着的女孩就是二四天,他的女朋友余小敏,两人高中就是一对。
胡毵把手机掏出来一顿操作:“他们住的散,我们先集合,再去山口跟他们集合。”
秋砚池再一旁突然开口:“对了,新闻你看了吗?乌清山最近有山体滑坡。”
胡毵“咦”了一声,点开消息,随后道:“池哥,这消息三天前的,你怕不是手机刚联网。”
秋砚池:“……没。”
楚回时“噗嗤”笑了出来,秋砚池冷眼看去,只见他摆了摆手:“没事没事。”随后又移过去搭住他肩膀,“怕什么,就算我们真那么倒霉,巨石压下来还有哥给你挡着。”
秋砚池两指捏住他的袖子,甩开他胳膊:“好走不送。”
楚回时:“嘿!你这人真是。”
胡毵自他两人间来回瞧了瞧,道:“池哥楚哥你俩认识?关系这么好。”
楚回时轻咳两声:“当然认识,就在刚刚。”
胡毵嘴角抽了抽,楚回时什么性子他一清二楚。
第一次写文,请多多关照muamuamua(大嘴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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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