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怎么做?”南喻一脸疑惑。
“乖徒儿,站一边,看师傅的。”只见师父收起扇子,撸起袖子,壮起胆子。
他轻声轻气地敲响了一扇雕花木门。:“迁儿,今天心情怎么样啊?方不方便给师傅开个门儿啊?我带了你师弟,要不要看一眼啊?”谄媚的声音好像太监在伺候皇帝。
南喻只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师父,你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
“小崽子,闭上你的狗嘴!”
阿喻心里苦,但阿喻不说:“同样是徒弟,怎么待遇差这么多!”
“嘎吱———”只见门微微打开了一条小缝。:“师弟?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师弟?”这声音透着冷气,似十月清霜。
“哈哈,路上顺手捡的。小迁,你看看,要是合眼缘,师父就把他留下。不合眼缘师父就把他丢掉。”语气近乎讨好。
南喻:“?”
门缝又打开了一点,南喻探头向里面张望,然而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小乞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子?见过穿的这么好的乞丐吗?”南喻心里愤愤不平,嘴上却甜甜(做作)地答道:“师兄好,我叫南喻。”
“玉?小乞子居然起了个富贵名字。”那人轻笑一声,却又止不住地咳了两声。
师父忍不住地关心道:“小迁,怎么了?”
“没事,这两天天气不好,旧疾又犯了。”那人的话依旧没有活气。
“小迁,药还够吗?不够师父再去找。”
“不用了。”
“那你看这师弟能收吗?还挺乖的是不是?”他粗鲁地把南喻拽到门缝前展示。
“名字听起来不错,留下吧。”南喻觉得这句话特别有人味儿。就是语气有点像……选宠物?
“谢谢师兄!”(天真有邪)
“嗯,先去把自己收拾干净,再来见我。”
“什么?”他完全看不出自己哪里脏。
“衣服都馊了,你闻不出来吗?”师兄的语气中透着明显的无奈加嫌弃。
南喻低头,但确确实实没味儿啊!难不成是自己鼻子出问题了?
“你先去后面的屋里洗澡,水已经打好了,衣服也准备好了,洗完自己换上。”
“呦,这师兄人还怪贴心的。”南喻心道。
他走到后屋,推开了门。
这一推可让他着实吓了一跳:相对于院子,这澡堂可以称的上富丽堂皇四个字。各种洗具一应俱全,摆设更是崭新,那泡澡的木桶装十个他都绰绰有余。此时正装满了水,更让他吃惊的是:这水上诡异的撒了几层花瓣!是几层!
“这是……要用花瓣淹死我?”南喻躺了进去,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泡菜缸里的一块白萝卜。
当他把自己完全泡进去时,一股浓浓的香味窜了进来,混在花香里。
他顺着香味抬头,发现边上摆了一排香盒,每个香盒里面都同时点上了好几根香。呵,他一开始还在想:为何这水汽如此的浓厚?原来是烟啊。
不是,他身上到底是有多臭,值得那么兴师动众?
南喻泡在水里,直到指尖皮肤皱成一团才出来。:“有一说一,确实挺舒服的。要是少点点儿熏死人的香就更好了。”
他拿起边上放着的衣服,果然,不出所料:上面足足撒了几盒香粉。
即使提前做好了准备,他还是被呛地连打三个喷嚏。
“香粉是不要钱吗!!!”
南喻穿好衣服。不得不说,师兄的审美还是不错的。这白袍不仅合身,更衬的他面如凝脂,眉若点漆。
他走到师兄门前,学着师父的样子敲了敲门:“师兄,我收拾好啦。”
“吱嘎———”久闭的大门被拉开。一股淡淡的药香飘出。
“进来。”
南喻终于看清了大师兄的模样:眉眼疏镌如松间之明月,神清明秀似江上之秋风。一袭青衣,半点朱砂,青丝随意地垂在肩头。世间绝无一人再有此风姿。
南喻忽然觉得这人即使欺师灭祖都可以原谅(反正灭的不是他,是师父)何况点几根小小的香呢?
然而,大煞风景的是:这师兄坐在素舆(轮椅)上,是个残的。也许是久病成疾,面无血色。给人一种活不了多久的感觉。
“师兄……”南喻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就在下一秒,他收回了这个想法。
“过来,帮我梳头。”这话原本没什么问题,不过听起来不像是求人帮忙,倒像是入室抢劫。
南喻心道:“这分明就是刁难!”他磨磨蹭蹭的晃到师兄身后:“你不会自己梳吗?”
“手上旧疾犯了,梳不了。”话毕,又止不住的咳起来。
“我刚刚说了什么!罪该万死!”南喻默默的在心里给自己抽两大嘴巴子。:“他语气差点又能如何?我怎么能这么想他。”
南喻带着无尽的愧疚,轻手揽过他肩头的发丝,然而还没碰到,便被师兄歪身躲过:“洗手了吗?”
“我刚洗过澡,手上是干净的”南喻摊开双手,展示给他。
“我问的是你洗手了没!没洗就现在去洗!那个盆里有干净的水。”师兄指向房间一角。
“行,我去,就当给你道歉了。”南喻心想。不过,南喻想明白了一件事:之前不是他身上脏,而是师兄实在洁癖,不免宽心许多。”
他虔诚的洗了手,来给师兄梳头。
“用皂荚了吗?没有重洗。”师兄看着他,嫌弃的皱起眉。
“不是!人怎么可以到这种境界!”南喻不禁为自己未来的日子担忧。
他转回去,用皂荚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搓了一遍:“这下总可以了吧!”
“不行,这盆水脏了,你去重新打一盆。”师兄的语调依旧平淡得可怕,但怎么就这么让人来气呢?
他也不知自己最后到底洗了多少趟,才成功挽上师兄的尊发。
行云流水之间,他把这头发挽成了一个还算像样的簪。
“歪了。”
“不是,哪里歪了?”
“左边。”
南喻埋头苦梳,总算完美了。
“师兄,怎么样?”阿喻骄傲。
只见师兄双目微闭,眉头微皱。——睡着了?
他放下梳子,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带上了门。
他刚转头要走,却又感觉不放心。:“算了,算了,他折回去,抱起床上的被子,紧紧实实地盖在师兄腿上。
他刚出门,便听见师父喊道:“小迁,小喻,来吃饭!”
院中,不知何时搬来了一张木桌子。上面摆了几个炒菜,一碟糖花糕。
见南喻一个人过来,他问道:“小喻,你师兄呢?”
“睡着了。”他压低声音,生怕吵醒了这祖宗。
“噢,那我把这碟糕放锅里去,别凉了,等你师兄起来吃。”他端起糕就要起身。
忽然,他想起,这儿还有一个小孩儿呢:“小喻,你吃不?只许拿一个,你师兄爱吃这个。”
南喻早就对这碟糖花糕虎视眈眈,被师父一下端走,正失落呢。见他又端了回来,心里一阵雀跃。
“你小子这么开心,是没见过吗?”师父感叹道。
“没有,之前我们家经常买这个来供神,只不过爹爹不让我吃,我们清修的,不能吃这些味道太重的。”想到家,南喻心里不禁一阵悲痛。
“天呐!什么古怪的规矩!老南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他把那碟蜜花糕递到南喻面前:“吃!什么破规矩!乱来!当然,最多两块,剩下的留给你师兄。”
这是南喻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吃蜜花糕。甜得齁嗓子,却又有点儿酸涩。他羡慕大师兄有这么一个好师父。
“师父,师兄的身子为什么会这样啊?”他不禁发问。
“其实,我也不清楚,当年我在一座谷中捡到他,那时候可真叫个惨啊!筋骨俱断,躺在那里,血迹斑斑的。能长这么大,可真是不容易!”他嘴角挂起一丝心酸的笑。
“当时我把他带回来,他啥也不知道,那能怎么办,养着呗,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谢迁,随我姓。至于为什么叫这个,我也不知道。”师父的样子明显醉醺醺的。
“师父,你别喝了,都要醉了。”
“怎么了,师父开心不行吗?”他举起杯,又是一口海饮。
夜半时分,二人方躺到床上。月明星稀,虫鸣渐渐。南喻听着师父细微的鼾声入了眠,这一觉,格外的安心。
然而,睡到一半,他迷迷糊糊地看见一只巴掌大的蜘蛛趴在他脸上。
“什么东西!他惊出一身冷汗。”
忽然,耳畔传来一阵笛声,悠扬绵长。他伴着这声音,又重新陷入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