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我们想去一趟县城。”在村口，顾向荣对一个躺在大树下面睡觉的男人说道，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鸡蛋递给他。
这是顾欣欣算过的，去一趟县城的车费是四个铜板，两个人就是八个，一个铜板两个鸡蛋，正好是他们手里剩下的所有鸡蛋的数量。
李叔看了一下，有些不太满意：“都煮熟了？”
摸着还热乎乎的，生鸡蛋除非是刚下的，否则就没有热乎乎的。
顾向荣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转头看顾欣欣。
顾欣欣嘴角抽了抽，笑道：“我病的有些厉害，想着到县城去看看……”
岔开了话题，索性李叔也没打算追根究底，只问道：“你们有钱看病吗？”
不等顾欣欣回答，就又摆手：“算了算了，反正我只管送你们去，今天要不要回来？”
顾欣欣摇头，李叔就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木板车。顾向荣扶着顾欣欣过去，因着只他们姐弟两个，躺着坐着都行，反正地方够大。李叔将旁边吃草的牛给拽过来，鞭子打了个空响，木板车就开始往前走动起来。
到了县城门口，李叔就不进去了——他还要在门口等有没有回去的人，哪怕只一个人呢，也比拉空车回去强。
“你去打听打听，县城最大的点心铺子是哪家。”顾欣欣走不动，她久病还没好，刚吃的几个鸡蛋这么半天下来，估计也消化没了。
她来县城，就一个目的，赚钱。
今儿必得要先将这事儿给办妥了，有钱了，剩下的路就好走了，她和顾向荣的日子也能好过了。不然就在家，一天一碗稀粥，还要时不时给继母打骂，这样的日子，她是一天也过不下去的。
顾向荣有些踌躇：“姐你想吃点心？咱们没钱……要不然这样，我去打听打听哪里有做活儿的，我先去干一天两天的……”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以前听说县城有扛大包的，我去问问……”
顾欣欣摆手：“不吃，我让你去打听你就去打听，不要多话。”
顾向荣不动地方，他要是去打听，将大姐一个人留在这儿吗？
顾欣欣戳他：“赶紧的，我有换钱的法子，咱们两个以后能不能过好日子就看今儿这一回了，我就在那边地上坐着等，你快去快回。”
顾向荣有些不太信她，但实在是拗不过，只好点头：“那行，我去，你就在这儿等啊，别乱跑。”
他少年人，腿脚快，说走就走，除了一开始三两步就回头看，后面也就一眨眼不见了人影。
顾欣欣也没在原地等，她顺着两边的街道慢吞吞的走，也是巧了，从城门口进来这一条主街道，竟是有许多摆摊子的。
有卖小吃的，有卖茶水的，有卖雨伞木簪的。
她只看小吃，馄饨，蒸饺，油条，卤面，炒饭，炒饼，肉夹馍，这些都是有的。所以想靠做餐饮赚钱，有些难。
再者，她厨艺……也就寻常，若是可以的话，日后倒是能找个手艺好的，就算是不做生意，只自己吃也挺好。
也不敢走远，转一圈重新回来。
顾向荣也回来了：“打听到了，县城最大的点心铺子是苏家的，就叫苏记点心。”
顾欣欣点头：“带我去。”
顾向荣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都到这一步了，不去也得去。
姐弟俩进了铺子，人家伙计倒是客气：“想买些什么？”
顾欣欣不说话，扶着顾向荣的手臂在柜台前走动，来回的看——经典的点心都是有的，绿豆糕，红豆糕，板栗糕等等。
顾欣欣看那伙计：“我想见你们掌柜的。”
伙计不说话，顾欣欣再次说道：“我有个生意，想和你们掌柜的谈，你怕是做不了主。”
伙计笑道：“您是要买很多点心吗？家里是不是要办大事儿？您先说说您要买多少斤。”
顾欣欣摆手：“不是买，是卖，我有一个秘方，做出来的点心男女老少皆宜，若是你们家不要，我就去问问别家。这秘方你们若是要，那就是独家生意。”
伙计有些犹豫，主要是这姐弟俩穿的实在是破旧，虽说补丁不算多，但人神色也不好啊，面黄肌瘦的。
可这姑娘说话倒是有气势，看着也不像是寻常穷人家的，出门总缩着脑袋的样子。
“你们掌柜就算是不买，也不损失什么。谈生意嘛，主要是个谈对不对？”顾欣欣问道，伙计点头：“行，那您略等。”
说不定就是家里落魄的那种呢？若真是落魄的，手里有些秘方也是正常的。
就像是这姑娘说的，见面谈一谈，也不损失什么。
掌柜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从后面进来，笑着和顾欣欣打招呼：“伙计说，是您有秘方要卖？”
“是，这秘方现如今的世上，绝对没有，不说是这县城了，整个府城，这个朝廷，都是独一份的，您是生意人，这独一份儿的生意怎么样，不用我说您都知道对不对？”
孟颖笑着问道，掌柜的沉吟了一下：“我怎么知道这东西是不是独一份的呢？”
“您见多识广，是不是的，您亲眼看看，亲自尝尝不就知道了吗？不过，我需得借用你们家的厨房灶台，先做出来一份儿给您，您要是满意，咱们这生意就能继续谈，您要是不满意，那就算了。”
顾欣欣说道，要不是顾家那环境实在是不成，她该是带着样品来谈才对。
你上门搞推销，没有样品说的都是什么屁话对不对？
没法子，实在是条件有限，也只能是厚着脸皮硬上了。
掌柜皱眉，顾欣欣又说道：“这样吧，做出来的东西您要是不满意，那厨房里的损失我也赔偿。”
顾向荣要说话，被顾欣欣掐住了胳膊，他只好闭上嘴。
掌柜沉吟片刻：“你需要些什么？”
“鸡蛋，六个鸡蛋，一斤面粉，半两白糖。”顾欣欣说道，顿了顿：“还有三斤干柴，需得用你们的烤炉。”
但凡做点心生意的，店里必然是有烤炉的，烤炉这东西是可以追溯到汉代的，既然这朝代有馄饨有肉夹馍，那想必烤炉也是有的。
而且，她刚才在柜台那边看见了酥皮点心，十个酥皮八个是烤出来的，不然没办法起酥。
掌柜大概是在心里算了一下这些材料的费用，然后就点头，答应让顾欣欣去后厨试一试了。
因着是秘方，所以进厨房的就只有这姐弟两个。
顾向荣进了厨房就绷不住了：“姐姐，我的亲姐姐，咱们哪儿来的秘方？你该不会是刚才没吃饱，还想吃鸡蛋，所以想个法子来哄人家的鸡蛋了吧？”
顾欣欣绷着脸：“听我指挥，将鸡蛋磕开，蛋清和蛋白分开，用勺子分。”
顾向荣还想说什么，但看着顾欣欣的脸色，片刻之后，一跺脚，先去拿鸡蛋。没法子，来都来了，要真是自家姐姐做不出来什么秘方点心，大不了，大不了他就卖身！
反正留在顾家也是吃不上饭，卖身做奴仆好歹能给自家姐姐换几个鸡蛋吃。
顾向荣认命的按照顾欣欣的吩咐，又是用筷子打发蛋清，又是打发蛋黄的，忙的两个胳膊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但一想到做奴仆也得这样干活儿，就在心里安慰自己——只当是提前适应了。
但是等将那用了发酵面团的软面倒在碗里，放进了烤炉，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心思有些不一样了，眼睛亮闪闪的看顾欣欣：“这样就行了？真的行吗？能不能做出来点心？看着有点儿像是在烤烧饼。”
顾欣欣不搭理他。
鸡蛋糕的香味是很霸道的，尤其是刚做出来的，那味道简直就是铺天盖地。
连掌柜也忍不住站在门口吸鼻子：“做出来了？这味道倒是……挺香的。”
顾欣欣点头：“不光是好闻，也好吃，还有一刻钟。”
从开始做到现在，也已经快一个时辰了——中间还需得发酵，再加上烘烤，也差不多是一个时辰出一锅。
等将烤炉打开，顾向荣在顾欣欣的指挥下降鸡蛋糕一个个从碗里拿出来，掌柜顾不上烫手，直接就拿了一个，先看外面色泽，再掰开看里面纹路。
然后是品尝。
色香味俱全，才是好点心，才能卖出来大价钱，少了哪一方面，都只能卖给少数人，赚不了大钱。
只一口，掌柜的眼睛就亮了：“尤其是小孩子和老人，吃着不费劲儿，味道也好，只是鸡蛋和面粉做的吗？哦，还有白糖。”
也只白糖的价钱会高一些，但六个鸡蛋一斤面粉，能做出来十来个。
掌柜在心里飞快的算着，一块鸡蛋糕卖四个铜板就是赚的，还是翻倍赚。
“这秘方我要了。”掌柜立马点头：“你开价吧。”
“掌柜诚心要，我也不说虚的，两个法子，一个是我将这方子给你，以后你卖出来一个鸡蛋糕，给我一个铜板，你卖多久，我要多久的钱。一个是我卖给你之后，这方子就是你的了，和我无关，日后除了我自家吃，我绝不会再卖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