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单手精准地抓住羊后脖颈，像拎小猫似的把它提了起来。
近二百斤的重量让他的手臂肌肉微微绷紧，但动作依然轻松自如。
“说起来，昨晚涮羊肉吃的也是这种羊，”他晃了晃手中的绵羊，“味道还行。”
绵羊惊恐地咩咩叫着，四蹄在空中乱蹬，圆滚滚的肚子随着挣扎一颤一颤的。
艾米丽娅急忙上前，轻轻抓住安澜的胳膊：“亲爱的，你吓到它了。”
她声音轻柔，指尖带着溪水残留的凉意，却让安澜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绵羊咚的一声落在松针堆上，它站起来抖了抖身子，又凑到艾米丽娅身边蹭了蹭。
安澜蹲下来，用手机对准羊脸：“看这表情，它像是在说‘人类都是大骗子’。”
镜头里，绵羊湿漉漉的黑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艾米丽娅从背包里掏出一个还冒着热气的面包，掰下一块凑到绵羊嘴边。
那羊立刻伸出舌头卷走，满意地眯起眼睛。
它叼着食物绕着艾米丽娅转了一圈，像是在表达感谢，最后竟屁股对着安澜，慢悠悠地踱步离开。
“这家伙还挺记仇。”安澜摇摇头，伸手弹了弹被羊尾巴扫到的裤腿。
艾米丽娅正笑着将面包喂给其他凑上来的羊，几缕金发从毛线帽中溜出来，在阳光下闪着碎金般的光泽。
“它只是害羞而已。”她站起身，指尖还沾着几点面包渣，“你看它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说着，她朝绵羊离开的方向挥了挥沾着草屑的手。
安澜注意到艾米丽娅登山靴的绑带松了，蹲下身去帮忙系紧。
山风掠过，带起她冲锋衣下摆的一角，露出里面印着奶牛图案的保暖衣。
远处，那只胖绵羊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蹦蹦跳跳地追上了羊群。
“再拍张照。”安澜举起相机，镜头里艾米丽娅正对着远去的羊群挥手，正午的阳光为她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快门声响起的瞬间，一只松鼠突然从他们脚边的树丛里窜出来，惊得艾米丽娅轻呼一声，扑进安澜怀里。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拄着登山杖前行。
转过一片开满野花的草甸，艾米丽娅蹲下身轻嗅花香。
“小心刺。”安澜话音未落，她已经嘶地缩回手，指尖沾着几点淡黄色的花粉。
两小时后，马特洪峰终于在云雾中显露出它标志性的金字塔轮廓。
山脚下的冰川湖泛着钢青色波光，安澜的登山杖戳进湖边湿软的苔原，脚步声惊起一群蓝翅红脚的矶鹬。
安澜收起登山杖，指着湖畔一片开阔地：“就在这儿扎营吧。”
他蹲下身拨开潮湿的苔藓，露出下面黝黑的泥土。艾米丽娅踮脚帮他抻平帐篷支架，发梢扫过他后颈，带起一阵战栗。
“艾米，”安澜按住她整理防潮垫的手，指向帐篷斜后方，“那里好像能生火。”
他拨开几丛蕨类植物，露出块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玄武岩。
艾米丽娅把保温杯放在岩石上，她蹲下来用指尖戳了戳地面，几星草籽黏在指腹上：“这地方有点潮湿，火不一定烧得起来吧？”
远处传来湖水拍岸的轻响，惊起两只正在啃食浆果的蓝喉歌鸲。
安澜蹲下身抓起一把土，在指缝间揉了揉：“太干燥的地方容易引发火灾，把山烧了。”
他抬头环顾四周，看着几百米外的树林：“这里还算合适。”
说着从背包侧袋抽出打火机和固体酒精。
艾米丽娅已经蹦跳着去捡枯枝，衣摆扫过草丛，惊起几只蝴蝶。
她把沾着松针的树枝扔进火堆底座时，发间那支梅花发簪跟着晃动：“要找最干燥的，像我爸爸教我的……”
话音未落就被安澜用枯松枝轻点了额头。
“看这个。”安澜掰开一段表面龟裂的树枝，年轮里藏着琥珀色的树脂。
安澜点燃固体酒精，幽蓝的火苗嗤地窜起，舔舐着松树枝的断面。
松脂受热融化，渗出琥珀色的液体，在火光中泛着油润的光泽。
艾米丽娅原本正蹲在旁边整理柴火，突然被刺鼻的松烟味呛得咳嗽起来，眼角泛起泪花。
她捂着嘴绕到火堆另一侧，发梢还沾着几片燃烧时飘落的松针。
“咳咳...这味道...”她话音未落，山风突然转向，淡褐色烟雾如同活物般扑来。
艾米丽娅赶紧用围巾捂住口鼻，却还是被熏得连连后退。
安澜笑着递过保温杯：“喝点水？”
他的墨镜片上蒙着层烟雾，却仍能看清艾米丽娅被烟雾染红的鼻尖。
安澜从登山包里翻出保鲜盒，羊肉串和香肠的塑料包装发出窸窣声响。
他将食物架在火堆上，油脂很快落入火堆，火星噼啪响起，不时窜起几道火苗。
“当心火星溅到帐篷上。”艾米丽娅举着棉花糖凑近火堆，糖丝在热气里蜷曲成金色的云朵。
烤熟的香肠渗出油珠，艾米丽娅迫不及待地咬下时，随后眉毛微微皱起。
“味道好淡啊。”她撒了把盐粒，细碎的白末落在火里发出滋滋声。
安澜擦了擦额头的汗，转身走向湖边。
他刚才生火之前已将几罐可乐拿了出来，浸入冰凉的湖水中。
此时他取出可乐，铝罐外壁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单手打开拉环，嗤的一声轻响。
喝下一口，冰凉的气泡在舌尖炸开，徒步半日疲惫都被这一口驱散。
安澜拿着看着火堆上的羊肉串，忽然指向山坡：“要是刚才那群羊闻到香味......不知道是会吓跑，还是会馋得凑上来。”
吃了几串肉和香肠，安澜枕在艾米丽娅腿上，看着近在咫尺的马特洪峰。
夏日的风裹挟着松香拂过，山顶的积雪在阳光下反射出细碎的银光。
“不知道这山今天能不能爬上去。”他伸手接住一片不知道哪飘来的松针，指尖被毛刺扎得微微发红。
“你想多了。”艾米丽娅坐在安澜身侧，发梢垂落在他肩头。
她指着山体上刀削斧凿般的线条：“马特洪峰很陡峭的，很多地方近乎垂直，爬上它需要专业的团队和登山工具。”
她的冲锋衣敞开怀，说话时，山风掀起她的羊毛围巾，露出脖颈处一小片雪白的肌肤。
“好吧，”安澜撇撇嘴，在艾米丽娅怀中伸了个懒腰：“那只能以后有机会再来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