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池渔被宗长诀踹下了车。
刚出了宗家的门被踹的。
晴日烈阳,池渔从地上爬起来,挨个找路人问路,被问者看到他无不害怕的走开。
又高又壮,肌肉高高鼓起,晒得满脸通红,脸上憨厚的笑容也变得油腻,只以为是什么猥琐的搭讪男!
直到一个好心的老头才给他指了正确的方向。
池渔连声感谢,盯着暴晒,在烈日下走走停停花了大半天的功夫才走到学校。
太阳已悬至头顶,中午了。
“喂!送水的,怎么来这么晚?算了,这箱水送去一号楼四层老师办公室。快去,老师们等急了” 学校门口的保安看到他,朝他大吼一声,遥遥指了指方向。
池渔张张口,细密的汗珠从额头落下来,“俺不是送水的,俺是这的学生。”
“学生?” 保安犹疑的看向他,不相信他说的话。
口音也忒重了。
又道:“学生证呢?拿出来我看看!”
“俺没有,俺第一天来上课。” 池渔开始胡思乱想。
学生证,还要这玩意哩,城里上学真讲究。乡下读书,直接进去了就是。
“没有?哼!没有你可进不去,就算你真的是学生,迟到了也要拿出学生证登记迟到!” 保安上下打量他一眼,“班主任名字知道不?”
“……..” 他当然也不知道。
池渔无助的站在校门外,汗流了满背,新穿上的衣服不过半天又被他湿透弄脏了。
好半天才小声说,“我去搬水吧。”
保安这才又重重的哼了一声,扬着头,发出胜利的鼻息,还不是被他识破,又一个想冒充泰岳学生的搬水工。
上楼梯时,池渔差点摔了一跤,幸好他被一只手扶住了,触感一片滑腻冰凉,骨节纤细手掌宽大。
也不知道怎那么大的力气,同时稳住他的身子和水桶。
温雅的声音如泉水般流出,“没事就好。” 手指很快礼貌的撤回了。
池渔想回头感谢,那人已经走远了,背影挺拔如松,校服雪白得一尘不染,只觉得个头很高,比他还高上那么一公分。
他站在楼层转角,远远的痴望那道背影,心想这人还怪好哩,没有他俺可要摔成狗啃屎。
也不知道要如何找到他当面感谢….
感谢的事没成。开学第一节课他被人狠狠的当众踹下凳子。
他已经十八了,但他的学习进度跟不上北中最好的高中,因此宋秘书把他安排进了高一,和比他小两岁的人一起重新读一遍。
站在台上自我介绍完后,班主任点了几个名,问有没有人愿意和池渔一起坐?
讲台下窸窸窣窣响个没完,就是没人举起手。池渔才觉出自己刚刚的口音是挺重的,粗糙的乡下汉子头一次感到了一丝难为情。
“老师,我来。”
清秀白净的少年举起了手臂,如同清风明月般及时的抚平了池渔的尴尬,池渔朝他投出感激的一眼,立马屁颠屁颠的跑去坐着。谁知不到一秒,屁股后面传来重重的一击。
被人连人带凳踹到了地上。
哐当好大一声,连窗外过路的学生也朝他看去。
乡下人摸不清头脑,屁股火辣辣疼着,还吸着一口气,小声问,“同学咋的了?”
“丑八怪,你屁股挤到我了!” 眉眼锋利的男生横眉竖眼,冲他不耐烦大吼。
哦!原来是嫌他挤,那他往前面坐点。池渔傻笑的摸了摸头发,将自己椅子往前挪了半分,直到再挤,池渔就坐不去了,那个坏脾气的男生才肯罢休。
好看是好看,皮肤好,五官精致立体,就是太凶了。再好看,池渔也不敢接近了。
黏着同桌的时间倒是越来越多了起来。帮他解困的同桌叫林青然,学习成绩好,是班上的第一名。
不过据林青然说,这算不了什么。
面对池渔羡慕崇拜的眼神,他解释道,“我们十六班是整个年级最差的班级。走关系的,有后门的,插班借读的,搞文化艺术的都往这个班塞,反正是个吊车尾的,你也别太有学习压力,老师都不怎么管我们。”
上周周测,池渔倒数第一,比原本的倒数第一还低了五十多分。
哦说到这个,原本的倒数第一正是开学那日把池渔踹下凳子的男生————
陈木深。
按理来说,陈木深行事嚣张如无人之境,殴打学生,凌辱老师,逃学抽烟喝酒样样精通的不良混混早就该按校规处置,处分退学了,为何还好端端的在学校上课呢?
池渔询问,林青然用手指了指上面。天家中有一位姓陈,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血缘关系。
其实本来,陈木深也该上高二的,只是有次打篮球伤了韧带,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泰岳的天才很多,教学速度也很快,回来后,陈木深就跟不上进度了,他也不耐烦那些数学物理的,跟听天书一样学不进去,上课也只埋头睡觉,后面干脆又玩了半年,今年下半年才重新跟了高一上课。
这样一位高高在上,骄奢淫逸的权贵二代与他的世界是永远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他从来没想过他的人生会与这样一个他世界之外的人纠缠。陈木深上课睡觉,下课打篮球,池渔压根连他长什么样都不太看清,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就会安安稳稳度过一生时,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很快交叉了。
那时他在操场旁边的器材间一边清点今天体育课所有全部器材,一边跟读磁带。
他力气大,腱子肉多,体育老师便让他把班上所有排球全部送还回去放好。
排球不算很重但占体积,池渔搬了两趟也就搬完了,宿舍没空调只用风扇,老旧的电器呼呼吹着不仅没什么效果吹出来的都是暖风,噪声还特别大。
器材室阴凉,反正体育课下课后就放学了,池渔把钥匙放一边,干脆用磁带练习起自己的普通话发音。
一字一句,池渔练的很艰难,发的音也很可笑,像极了第一次讲中文的老外,把上方铁窗户外的一群人逗得哈哈大笑。
门没锁,为首的人一脚踹开,看见是他,愣了几秒,好似才想起他这个人,陈木深勾起嘴角,嘲弄道:“乡巴佬在练口音啊,真难听,学鸭子叫呢。”
旁边的人跟着起哄,越说越过分,连模仿他说话的人都出现了,又逗得大家一乐。
池渔第一次对面这种情况呆呆愣愣的,手上的磁带继续放着,他口中的词却发不出声,不知如何是好,脸越来越红,只是皮肤太深看不出来。
一米八几、满身肌肉的壮汉被一群矮他一个头的少年围着,被逼到角落,尤为可笑。
“哼……” 陈木深笑了一声,拿出个mp3道,“你再念一遍,太好笑了,我要拿给小诀去听听。”
晓觉?小决?
池渔不懂是哪个字,但也知道陈木深此时不怀好意,录他的声音是为了方便耻笑他,于是当即抿住了嘴唇无声的拒绝。
“…….”
“你他妈个贱货跟我摆谱?” 陈木深扔下来mp3,冷下了脸色,下颚绷的死死的,一字一句蹦出来,“给我打。”
很快,拳打脚踢铺天盖地袭来,池渔抱着头蹲下承受身上的攻击。
池渔刚从一个小渔村来到大城市,还是首都,老实的很,被打了也不敢还手,默默的保护要害咬着牙不吭声。心中只祈祷陈木深他们快点走吧。
众人推搡间,武文斌不小心按到了池渔的胸肌,卧槽一声,“他的胸肌比女人都大啊。”
康宁笑骂,“放屁,你摸过女人的胸吗,还比女人都大,小鸡仔。”
武文斌和康宁都是池渔的同班同学。
武文斌不服输道,“我怎么没摸过,前天操的那个娘们像个水球,贼软贼白。”
这种污言秽语不该出现在一个十六七岁的高中生口中。
池渔立马捂着胸口满脸羞愤,他好歹是个男人,怎么能拿他和女人比。
真的比女人的胸都大吗?
众人望去——-
的确,好像平常没发现,宽大校服好像要被宽厚的胸肌撑爆,高耸的顶着领口,呼吸间好似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胸肉轮廓,透着薄薄的白色布料,肉色的痕迹隐隐约约的透了出来。
“操,说什么呢,真恶心!” 陈木深鄙夷的看向他们,点燃了一根烟,靠在门边,夕阳将他的身影在身后地面拉出了长长的影子,“赶紧打吧,抽完这根烟,接着打球去。”
…….
池渔等到脚步声离去,铁门被重重关上才抬起头,顶着满脸的伤疤,一瘸一拐的走向门口,拉起门把———
拉不动。
池渔心一跳,连忙看向旁边放钥匙的桌子。自己进来前就把钥匙放那里。
可是现在钥匙不见了!
肯定是刚刚被那群人拿走了才把门锁上的。
没有钥匙他出不去啊。
池渔脚步一顿,忽然大力的拍起铁门。可是器材室在操场的一个偏远位置。平常很少有学生经过,尤其这会又已经放学了,更不可能被人发现他还锁在器材室。
门板震动的越来越厉害,呼喊声也越来越大,似是不知停歇。
月上枝头,夜幕降临,器材室那充满惶恐的声音才渐渐小了下去。
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白天当值老师打开器材室的门,这才发现里面还有个学生…….
体育老师一听是陈木深干的,便不说话了。将学生送回宿舍就转身离开。
泰岳是寄宿制。一个月才回家一次,一般是月考的第二天。
池渔瞧见老师的反应便什么都懂了,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宿舍。
八人宿舍,厕所和淋浴间是一个楼层共用的,晚上都要抢着用。现在中午大家都去吃饭了,淋浴间也空着了,正好去洗澡。他在器械室躺了一晚上,浑身脏兮兮的,加上还有之前体育课出的汗。
池渔一闻,浓重的酸臭味差点没熏着自己。他长的五大三粗,但非常爱干净,习惯性的一天一洗。
在阳台收衣服时,池渔正好遇上其中一个舍友提早回来了,手中拎着一袋包子。
舍友看到他了,撩了撩眼皮擦肩而过,什么也没说,一点也不好奇为什么他昨晚一整晚没有回来。
池渔忽然感到一股挫败感。没有人关心他失踪一整晚去了哪……
但难过一阵后,池渔很快收拾好沐浴露洗发水什么的,端着盆子进了淋浴间。先是检查了一遍里面的确没人,又去了离门最远的一个澡房放下了遮挡帘,才安心脱下脏兮兮衣服。
身上落了不少灰尘。
池鱼没有插上水卡。夏天热,他不用热水,学校冷水是免费的,能省一点是一点。水流哗哗声逐渐变大,顺着他的头顶往下流,他先给自己全身都洗了个澡,反复洗了好几遍,只有沐浴露的芬香后,才将手移向别的地方,
土气的乡巴佬用他粗糙的手指拨开那个对他来说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仔细用水流清洗一遍。
天热,他出汗也多,常常黏黏糊糊的,不是很舒服。
他出生时身体异常有两幅器官。
来学校后发现浴室是分开的澡间,并且门口有遮挡帘后才松了一口气。之前在乡下,他从不会像其他小伙伴一样宿在别人家,或夏天下河摸鱼,从小他妈妈就告诉自己要保护好自己那块,别让别人瞧见。
阿婆有时候又痛又恨的哭,觉得是自己造的孽才让孙子遭了殃,一个劲的说报应都冲着自己来,干什么让俺宝贝孙子受了罪。还说小鱼莫担心,俺必须让你娶上媳妇,条件不重要,俺们也不挑,只要会疼人不嫌弃你那处就好。
池渔一贯老实的脸也涨了通红,“阿婆!俺不要媳妇,俺这样….别人会觉得俺是怪物。还是别糟蹋大妹子了,没有媳妇俺也可以照顾你。”
阿婆不赞同的斥责,“没媳妇怎么成,哪个男人没媳妇的,打光棍的那都是乞丐!咱们家小鱼读书顶呱呱,老师都夸你,以后是有大出息的!更要娶媳妇了!”
“俺身体残缺,只能算半个男人。”
阿婆瞪了他一眼,“你就是我女儿生下来的大孙子,男人有的东西你也有,怎么不是个男人,那根东西能用就是男人!”
乡下婆子说话向来粗鄙,在自己亲孙子面前也不例外。
过后,阿婆又喜笑颜开道,“都说了,条件咱们不挑,什么都可以!不嫌弃你便好,咱们小鱼这么乖这么老实,一定会有好人家看上小鱼的。”
不过,池渔并没有考虑太多,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女孩子,还是别糟蹋人家了。因此也没有找个人结婚的打算,更别说有个自己的孩子了,他将自己的渴望深深的埋入心底。
洗完澡后,他在浴室换上自己的老头衫。
他从宗家走的时候,舍不得扔,虽然布料被洗的宽松了好多,但穿着也舒服,而且好好的一件衣服还能再穿好几年呢,一贯勤俭持家的池渔自然是一起带到了学校。
池渔天生好脾气,甚至可以说没什么脾气,小时候被人喊去捉泥鳅,抓螃蟹,采野果,明明自己干的活最多,分的最少也不生气,反而笑呵呵的大度的把自己箩筐里的东西分给大家,被欺负也不知道。长大后又经常被各家喊去干活也一副欣然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给自己家干活,每回都那么使劲努力。村里人也就各种明里暗里占池渔便宜。池婆子知道,但耐不住池渔说,我不累,都是邻里帮一下!
因此,在器材室被欺负成这样,池渔也想得开,躲着他们总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