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质白月光》 第1章 地下室 “小/杂/种总算被搞下来了。” 陈木深盯着那团猩红发臭的软肉,连连冷笑。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座外表看起来瑰丽奢华的别墅,里面的地下三层竟然锁着一间湿冷空旷的地下室。 没有窗户,只有一盏豆大点的灯。 池渔原本在床上,如今硬生生的滚了下去,水泥地的地面也不嫌疼,脏兮兮黑污污的一片,也不知道滚了多少泥巴和血水。 “在找什么?” 陈木深哼笑,像极了胜利者姿态站在匍匐的池鱼旁边。不过,他的后脑勺被纱布随意的缠了几圈,看伤口渗出的血颜色新鲜极了。 手掌延伸至手臂也带着血,但颜色更深也更粘稠,不知道是从哪来的。鞋面也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一点点的狼狈,不影响他的情绪。 整体来说,他现在大获全胜,心情好极了。 与躺在地上的人相比,他穿着昂贵的定制西装,甚至是刚刚参加完市长会议,就来到了这间阴暗的地下室,居高临下的瞧着这个人的垂死挣扎。 “你知道吗?我马上就要被调回来了。那些人都祝贺我,说我年纪轻轻摘了两星,前途一片光明。” “你知道那两颗星怎么来的吗?” 陈木深嗤笑,“不重要,那个时候你在哪,你在M国。” “………” 池渔躺在地上,下面鲜血淋漓。鼻腔里喷出的气息出气比进气多,根本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抓住陈木深的裤脚。 陈木深凑近池渔,眉眼弯弯,轻声道,“你求我。” 对方骤然缓和的态度,给了池渔一丝希望,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喊出,其实只发出了非常微弱的沙哑声,不靠近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还给我吧,我不会对你动手了,我错了,陈木深,放过我吧,求求你了,我会听话的,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像高中那样,好不好?” “像高中那样?” 陈木深忽然极缓的咧开嘴,像是终于骗到池渔的话,哈哈大笑,周身气息变得暴虐,从眼角延伸至鼻梁的那道疤看起来更为赫人,语气轻蔑道, “你/他/妈高中就是个贱/婊/子,学校哪个人没操过你?也配生孩子?不怕又生出来你这种怪物。” 池渔的心脏像被一根针刺了一下,但被刺的多了,也就渐渐麻木了。 “呵呵,贱/种肚子也是够贱,竟然真能怀上孩子,知道你的孩子叫什么不?小/野/种。” 恶毒的咒骂比起当年更盛一筹。泪水渐渐打湿了池渔的脸颊,他哭道:“陈木深,我就算千错万错,也没有对不起你过,我哪里对你不起,你要这么折磨我?” 陈木深蹲下来,掐住池渔的脸,冷冷盯着他的眼睛,“当时不过是图了一时猎奇和你睡了,没想到我看不上的人有人看上了,这滋味真不爽啊。他睡你爽还是我睡你爽?” 过了没几秒,他又低低的道,“他对你好还是我对你好?” 池渔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愣住了。印象中陈木深总是打他、骂他、瞧不上他。 “你/他/妈那是什么表情?” 陈木深静默,忽然阴阳怪气,拖着尾音呵呵道,“以为我在吃醋?以为我很稀罕你?喜欢你?非你不可?” “他/妈/的,你屁股下的那口烂x,老子早就看吐了,这几年遇到的都是比你年轻,比你好看,比你娇嫩的,你懂不懂?我至于找你这么一个千人骑万人踏的破鞋。” “我把你抓回来就是为了泄愤,还没有人敢这么羞辱、玩弄我陈木深,你是头一个。” “我告诉你,我已经结婚了!” “……..” 池渔木然的摇了摇头,但也不想多解释自己没有认为他喜欢自己。他从认识陈木深起,就知道他是个刚愎自用,阴狠跋扈的权贵弟子,自从亲眼撞见那件事后,他的心已经死了。“那你…..什么时候能够放我走?” “做梦!” 陈木深斩钉截铁道。随后一脚踩在了那摊子血肉模糊的肉团上,直至把它踩碎,踩的不留一点渣,全是血水以后。 “我结婚了,你要去给我和我老婆端洗脚水!” 池渔已经听不见陈木深在说什么,目光直愣愣的越过对方,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看着地上那团已经看不出形状的红色痕迹,喉咙里发出一阵短促的哀嚎。 恐怖中参杂着绝望的叫喊,连楼上的人都听见了。 “这是什么了?” 低沉磁性的声音宛如大提琴一般迷人。 楼上走下来一个男人,穿着黑色的丝绸睡衣,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那步伐好像走在什么高级宴会厅似的。 带着优雅笑容的脸往池渔那轻轻一瞥,咦了一声。 “会长….会长!救我!” 池渔像是发现了什么救世主,如同高中时期那般称呼庄少序。 陈木深道:“你下来干什么?” 庄少序不咸不淡道:“吵到我夫人睡觉了。” “操!你这别墅做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隔音,老子还没打他,他自己就在那叫。” 陈木深不耐烦道! “会长….!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鱼啊,我是小鱼。” 庄少序轻轻一笑,“我记得,小鱼高中的时候挺乖的。” 第3章 私生子 他那个时候刚到宗家,拖着一大蛇皮袋的土特产,坐了三天火车没洗澡,浑身臭烘烘的,脚下还踩着一双破了洞的板鞋。 痴痴的看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哥哥。 他想起了自己曾读过的一首诗,琼林玉树净无瑕,轻送寒烟冷到家。 冷气充裕的别墅,哥哥穿着一身黑色的高领长袖卫衣,衬得那颈白如玉。一双眼睛冷似寒潭,不可接近。 “哥哥!” 池渔回过神,兴奋的喊道。 他张开双臂,想要给自己这个分开十几年第一次见面的哥哥一个大大的拥抱。却见对方后退一步,朝自己投来厌恶的目光。 接着目不斜视的越过他,走到茶桌面前倒了一杯水。 ….. 被对方接二连三的无视后,池渔才好似恍然明白——— 自己被嫌弃了。 他看了看哥哥精致洁白的面孔,又看了看自己粗壮的身材,黝黑的皮肤。衣袖之间还有明显的色差。 池渔把手使劲往衣服上擦了擦。可是这老头衫也是破的,轻轻一搓就露出个线头,让人好不尴尬。 他这一个暑假都在地里干活,海里捕鱼,皮肤早早由原本的小麦色直接晒成了非洲人,九月份开学后,能干活的时候就少了。他多干点活,就多赚一点钱,给阿婆买好吃的。阿婆爱吃甜,听说有一款国外的糖果特别好吃,距离村子二十公里的小镇就那一家卖,还每天限量。 宋秘书说会给阿婆寄一大把钱,也不知道阿婆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临走前,他一整晚没睡,就着月光,劈了一整晚的柴。 天亮了,院里已经堆满了一筐又一筐的作物。柴也劈好了一大捆,高高的累在墙角。他妈走得早,外婆一个人将他拉扯大。后来外婆年纪大了,腰渐渐不好了,常常没走几步就犯了腰病。 当听到他第一次说不想走,外婆笑得都看不见眼睛的表情顿住了,第一次拿出了粗木板说要打他。 “在这里有什么好的,俺一个老婆子在乡下呆惯了,能吃饱睡好花不了几个钱。小鱼,你不一样,俺孙子不能像俺这么个快要入土的老婆子一样一生呆在乡下。你爸爸说要接你回家,带你去读书,是给你去过好日子。你听见没小鱼,好好争气,听话,阿婆没本事,教不了你读书。要是你在宗家不乖,俺过几年就把鸡鸭一卖,大门一关,随便找个地给自己埋了,反正俺孙子也不孝顺,老了也不让顺心…..” 听到阿婆发狠的这么说,吓得池渔准备了一肚子的话都憋回去了,只一个劲的保证,会在宗家好好听话认真读书。 出行前,池渔又拖了一袋子粮食挨个拜访村里邻居,希望他们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多照顾点外婆。 邻居们笑容满面的收了池渔的肉食和蔬菜,连说没问题。 池渔是个好孩子。这是村里公认的。 力气大,爱干活,勤快,孝顺。 那一身肉长的可真好啊,每年秋收干活也有力气,村里的人家们几乎都被池渔帮忙收过果子,晒制干菜,修理房屋等等。村里哪个人不羡慕池家那个婆子。都说她有个好孙子。每逢听到对池渔的夸奖,池婆脸上都笑开了花。 想到这些,池渔忘了哥哥的冷淡,立马指了指地上的蛇皮袋,笑呵呵道,“这儿有俺亲自晾的腊鱼、腊肉,还有鸡蛋、萝卜、白菜、红薯、杀好了的鸡、鸭,很健康的,不比你们城里的差。新鲜!” “吴妈,丢了。” 池渔的笑容僵在脸上。 “脏。” 宗长诀嗟了口茶,淡淡道。 “哥哥,不脏的,俺自己种的,自己养的,很干净…..” “还有,他的鞋踩过的地毯,都换掉。” 池渔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鞋底上那泥都把地毯染黑了一块。 十八万一平方米的意大利手工地毯,吴妈舍不得,但还是照做了。他们家小少爷是宗家独苗,小时候被亲妈虐待过,长大了身子骨又弱,动不动生个病发个烧,连先生也不敢管他,只吩咐家里一切顺着小诀的心意,别的不用再管! 把造孽的不入流私生子迎回家,族谱未进,姓氏未改,又全权听小诀安排,这个乡下来的恐怕要活活遭人蹉跎,幸好—— 吴妈吐出一口气,不是先生接回家要抢小少爷位置的。 第4章 开学了 开学第一天,池渔被宗长诀踹下了车。 刚出了宗家的门被踹的。 晴日烈阳,池渔从地上爬起来,挨个找路人问路,被问者看到他无不害怕的走开。 又高又壮,肌肉高高鼓起,晒得满脸通红,脸上憨厚的笑容也变得油腻,只以为是什么猥琐的搭讪男! 直到一个好心的老头才给他指了正确的方向。 池渔连声感谢,盯着暴晒,在烈日下走走停停花了大半天的功夫才走到学校。 太阳已悬至头顶,中午了。 “喂!送水的,怎么来这么晚?算了,这箱水送去一号楼四层老师办公室。快去,老师们等急了” 学校门口的保安看到他,朝他大吼一声,遥遥指了指方向。 池渔张张口,细密的汗珠从额头落下来,“俺不是送水的,俺是这的学生。” “学生?” 保安犹疑的看向他,不相信他说的话。 口音也忒重了。 又道:“学生证呢?拿出来我看看!” “俺没有,俺第一天来上课。” 池渔开始胡思乱想。 学生证,还要这玩意哩,城里上学真讲究。乡下读书,直接进去了就是。 “没有?哼!没有你可进不去,就算你真的是学生,迟到了也要拿出学生证登记迟到!” 保安上下打量他一眼,“班主任名字知道不?” “……..” 他当然也不知道。 池渔无助的站在校门外,汗流了满背,新穿上的衣服不过半天又被他湿透弄脏了。 好半天才小声说,“我去搬水吧。” 保安这才又重重的哼了一声,扬着头,发出胜利的鼻息,还不是被他识破,又一个想冒充泰岳学生的搬水工。 上楼梯时,池渔差点摔了一跤,幸好他被一只手扶住了,触感一片滑腻冰凉,骨节纤细手掌宽大。 也不知道怎那么大的力气,同时稳住他的身子和水桶。 温雅的声音如泉水般流出,“没事就好。” 手指很快礼貌的撤回了。 池渔想回头感谢,那人已经走远了,背影挺拔如松,校服雪白得一尘不染,只觉得个头很高,比他还高上那么一公分。 他站在楼层转角,远远的痴望那道背影,心想这人还怪好哩,没有他俺可要摔成狗啃屎。 也不知道要如何找到他当面感谢…. 感谢的事没成。开学第一节课他被人狠狠的当众踹下凳子。 他已经十八了,但他的学习进度跟不上北中最好的高中,因此宋秘书把他安排进了高一,和比他小两岁的人一起重新读一遍。 站在台上自我介绍完后,班主任点了几个名,问有没有人愿意和池渔一起坐? 讲台下窸窸窣窣响个没完,就是没人举起手。池渔才觉出自己刚刚的口音是挺重的,粗糙的乡下汉子头一次感到了一丝难为情。 “老师,我来。” 清秀白净的少年举起了手臂,如同清风明月般及时的抚平了池渔的尴尬,池渔朝他投出感激的一眼,立马屁颠屁颠的跑去坐着。谁知不到一秒,屁股后面传来重重的一击。 被人连人带凳踹到了地上。 哐当好大一声,连窗外过路的学生也朝他看去。 乡下人摸不清头脑,屁股火辣辣疼着,还吸着一口气,小声问,“同学咋的了?” “丑八怪,你屁股挤到我了!” 眉眼锋利的男生横眉竖眼,冲他不耐烦大吼。 哦!原来是嫌他挤,那他往前面坐点。池渔傻笑的摸了摸头发,将自己椅子往前挪了半分,直到再挤,池渔就坐不去了,那个坏脾气的男生才肯罢休。 好看是好看,皮肤好,五官精致立体,就是太凶了。再好看,池渔也不敢接近了。 黏着同桌的时间倒是越来越多了起来。帮他解困的同桌叫林青然,学习成绩好,是班上的第一名。 不过据林青然说,这算不了什么。 面对池渔羡慕崇拜的眼神,他解释道,“我们十六班是整个年级最差的班级。走关系的,有后门的,插班借读的,搞文化艺术的都往这个班塞,反正是个吊车尾的,你也别太有学习压力,老师都不怎么管我们。” 上周周测,池渔倒数第一,比原本的倒数第一还低了五十多分。 哦说到这个,原本的倒数第一正是开学那日把池渔踹下凳子的男生———— 陈木深。 按理来说,陈木深行事嚣张如无人之境,殴打学生,凌辱老师,逃学抽烟喝酒样样精通的不良混混早就该按校规处置,处分退学了,为何还好端端的在学校上课呢? 池渔询问,林青然用手指了指上面。天家中有一位姓陈,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血缘关系。 其实本来,陈木深也该上高二的,只是有次打篮球伤了韧带,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泰岳的天才很多,教学速度也很快,回来后,陈木深就跟不上进度了,他也不耐烦那些数学物理的,跟听天书一样学不进去,上课也只埋头睡觉,后面干脆又玩了半年,今年下半年才重新跟了高一上课。 这样一位高高在上,骄奢淫逸的权贵二代与他的世界是永远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他从来没想过他的人生会与这样一个他世界之外的人纠缠。陈木深上课睡觉,下课打篮球,池渔压根连他长什么样都不太看清,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就会安安稳稳度过一生时,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很快交叉了。 那时他在操场旁边的器材间一边清点今天体育课所有全部器材,一边跟读磁带。 他力气大,腱子肉多,体育老师便让他把班上所有排球全部送还回去放好。 排球不算很重但占体积,池渔搬了两趟也就搬完了,宿舍没空调只用风扇,老旧的电器呼呼吹着不仅没什么效果吹出来的都是暖风,噪声还特别大。 器材室阴凉,反正体育课下课后就放学了,池渔把钥匙放一边,干脆用磁带练习起自己的普通话发音。 一字一句,池渔练的很艰难,发的音也很可笑,像极了第一次讲中文的老外,把上方铁窗户外的一群人逗得哈哈大笑。 门没锁,为首的人一脚踹开,看见是他,愣了几秒,好似才想起他这个人,陈木深勾起嘴角,嘲弄道:“乡巴佬在练口音啊,真难听,学鸭子叫呢。” 旁边的人跟着起哄,越说越过分,连模仿他说话的人都出现了,又逗得大家一乐。 池渔第一次对面这种情况呆呆愣愣的,手上的磁带继续放着,他口中的词却发不出声,不知如何是好,脸越来越红,只是皮肤太深看不出来。 一米八几、满身肌肉的壮汉被一群矮他一个头的少年围着,被逼到角落,尤为可笑。 “哼……” 陈木深笑了一声,拿出个mp3道,“你再念一遍,太好笑了,我要拿给小诀去听听。” 晓觉?小决? 池渔不懂是哪个字,但也知道陈木深此时不怀好意,录他的声音是为了方便耻笑他,于是当即抿住了嘴唇无声的拒绝。 “…….” “你他妈个贱货跟我摆谱?” 陈木深扔下来mp3,冷下了脸色,下颚绷的死死的,一字一句蹦出来,“给我打。” 很快,拳打脚踢铺天盖地袭来,池渔抱着头蹲下承受身上的攻击。 池渔刚从一个小渔村来到大城市,还是首都,老实的很,被打了也不敢还手,默默的保护要害咬着牙不吭声。心中只祈祷陈木深他们快点走吧。 众人推搡间,武文斌不小心按到了池渔的胸肌,卧槽一声,“他的胸肌比女人都大啊。” 康宁笑骂,“放屁,你摸过女人的胸吗,还比女人都大,小鸡仔。” 武文斌和康宁都是池渔的同班同学。 武文斌不服输道,“我怎么没摸过,前天操的那个娘们像个水球,贼软贼白。” 这种污言秽语不该出现在一个十六七岁的高中生口中。 池渔立马捂着胸口满脸羞愤,他好歹是个男人,怎么能拿他和女人比。 真的比女人的胸都大吗? 众人望去——- 的确,好像平常没发现,宽大校服好像要被宽厚的胸肌撑爆,高耸的顶着领口,呼吸间好似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胸肉轮廓,透着薄薄的白色布料,肉色的痕迹隐隐约约的透了出来。 “操,说什么呢,真恶心!” 陈木深鄙夷的看向他们,点燃了一根烟,靠在门边,夕阳将他的身影在身后地面拉出了长长的影子,“赶紧打吧,抽完这根烟,接着打球去。” ……. 池渔等到脚步声离去,铁门被重重关上才抬起头,顶着满脸的伤疤,一瘸一拐的走向门口,拉起门把——— 拉不动。 池渔心一跳,连忙看向旁边放钥匙的桌子。自己进来前就把钥匙放那里。 可是现在钥匙不见了! 肯定是刚刚被那群人拿走了才把门锁上的。 没有钥匙他出不去啊。 池渔脚步一顿,忽然大力的拍起铁门。可是器材室在操场的一个偏远位置。平常很少有学生经过,尤其这会又已经放学了,更不可能被人发现他还锁在器材室。 门板震动的越来越厉害,呼喊声也越来越大,似是不知停歇。 月上枝头,夜幕降临,器材室那充满惶恐的声音才渐渐小了下去。 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白天当值老师打开器材室的门,这才发现里面还有个学生……. 体育老师一听是陈木深干的,便不说话了。将学生送回宿舍就转身离开。 泰岳是寄宿制。一个月才回家一次,一般是月考的第二天。 池渔瞧见老师的反应便什么都懂了,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宿舍。 八人宿舍,厕所和淋浴间是一个楼层共用的,晚上都要抢着用。现在中午大家都去吃饭了,淋浴间也空着了,正好去洗澡。他在器械室躺了一晚上,浑身脏兮兮的,加上还有之前体育课出的汗。 池渔一闻,浓重的酸臭味差点没熏着自己。他长的五大三粗,但非常爱干净,习惯性的一天一洗。 在阳台收衣服时,池渔正好遇上其中一个舍友提早回来了,手中拎着一袋包子。 舍友看到他了,撩了撩眼皮擦肩而过,什么也没说,一点也不好奇为什么他昨晚一整晚没有回来。 池渔忽然感到一股挫败感。没有人关心他失踪一整晚去了哪…… 但难过一阵后,池渔很快收拾好沐浴露洗发水什么的,端着盆子进了淋浴间。先是检查了一遍里面的确没人,又去了离门最远的一个澡房放下了遮挡帘,才安心脱下脏兮兮衣服。 身上落了不少灰尘。 池鱼没有插上水卡。夏天热,他不用热水,学校冷水是免费的,能省一点是一点。水流哗哗声逐渐变大,顺着他的头顶往下流,他先给自己全身都洗了个澡,反复洗了好几遍,只有沐浴露的芬香后,才将手移向别的地方, 土气的乡巴佬用他粗糙的手指拨开那个对他来说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仔细用水流清洗一遍。 天热,他出汗也多,常常黏黏糊糊的,不是很舒服。 他出生时身体异常有两幅器官。 来学校后发现浴室是分开的澡间,并且门口有遮挡帘后才松了一口气。之前在乡下,他从不会像其他小伙伴一样宿在别人家,或夏天下河摸鱼,从小他妈妈就告诉自己要保护好自己那块,别让别人瞧见。 阿婆有时候又痛又恨的哭,觉得是自己造的孽才让孙子遭了殃,一个劲的说报应都冲着自己来,干什么让俺宝贝孙子受了罪。还说小鱼莫担心,俺必须让你娶上媳妇,条件不重要,俺们也不挑,只要会疼人不嫌弃你那处就好。 池渔一贯老实的脸也涨了通红,“阿婆!俺不要媳妇,俺这样….别人会觉得俺是怪物。还是别糟蹋大妹子了,没有媳妇俺也可以照顾你。” 阿婆不赞同的斥责,“没媳妇怎么成,哪个男人没媳妇的,打光棍的那都是乞丐!咱们家小鱼读书顶呱呱,老师都夸你,以后是有大出息的!更要娶媳妇了!” “俺身体残缺,只能算半个男人。” 阿婆瞪了他一眼,“你就是我女儿生下来的大孙子,男人有的东西你也有,怎么不是个男人,那根东西能用就是男人!” 乡下婆子说话向来粗鄙,在自己亲孙子面前也不例外。 过后,阿婆又喜笑颜开道,“都说了,条件咱们不挑,什么都可以!不嫌弃你便好,咱们小鱼这么乖这么老实,一定会有好人家看上小鱼的。” 不过,池渔并没有考虑太多,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女孩子,还是别糟蹋人家了。因此也没有找个人结婚的打算,更别说有个自己的孩子了,他将自己的渴望深深的埋入心底。 洗完澡后,他在浴室换上自己的老头衫。 他从宗家走的时候,舍不得扔,虽然布料被洗的宽松了好多,但穿着也舒服,而且好好的一件衣服还能再穿好几年呢,一贯勤俭持家的池渔自然是一起带到了学校。 池渔天生好脾气,甚至可以说没什么脾气,小时候被人喊去捉泥鳅,抓螃蟹,采野果,明明自己干的活最多,分的最少也不生气,反而笑呵呵的大度的把自己箩筐里的东西分给大家,被欺负也不知道。长大后又经常被各家喊去干活也一副欣然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给自己家干活,每回都那么使劲努力。村里人也就各种明里暗里占池渔便宜。池婆子知道,但耐不住池渔说,我不累,都是邻里帮一下! 因此,在器材室被欺负成这样,池渔也想得开,躲着他们总行了吧! 第5章 欺负 ————-如果事情真像这么简单就好了。 池渔下课后的生活不再平静,连和林青然一起回宿舍的时间都变少了。因为他被安排了这一周十六班所有的卫生打扫,包括公共区域的男厕。 康宁朝他扔去一个拖把,恶狠狠道,“拖干净点!厕所一股骚味!” 乡下的猪圈比这脏多了。有时候猪生病了到处拉屎,他不仅得给猪治病,还得进去把猪圈打扫干净。不然猪生活在脏污恶臭的环境很容易生病。池渔被让去打扫厕所也没什么怨言,默默的拿着拖把走开了。 武文斌在后面和康宁嘲笑,“孬种。” 除了地板,小便池上还有被尿歪的尿渍污垢风干在上面。其他同学都当作看不清,久而久之那几处地方越来越黄 池渔不怕累,也不怕脏。只想着认真完整任务。从旁边清洁间拿了块不知道之前擦过什么的污黑垢臭的抹布和一个强力去污喷剂,蹲下来,把那些故意尿歪的尿渍都擦了个干净。 打扫猪圈时身上手上甚至脸上往往都会沾上猪粪,他不嫌脏,自然也不会嫌弃这尿渍脏。 那个时候,全校人都离池渔远远的,嫌他丑,嫌他黑,嫌他的身材,嫌他的口音,更嫌他乡下人的身份。除了林青然和他讲几句外,几乎没人搭理他。 下一周厕所打扫轮到了林青然当值。 瞧见同桌细皮嫩肉的皮肤和羞涩的性格,池渔想着扫厕所这活小然肯定干不来,自己五大三粗又干惯了,再多干一周也没啥,于是挠了挠头,傻笑道,“小然,我替你把这周的活干了吧,你早点回去洗澡歇歇。” 林青然听后眼睛冒出惊喜,把手中剩了一半的金平糖送给池渔,“呐,小鱼,你拿去吃吧,我叔叔从日本出差带回来的。” 五颜六色,小巧玲珑的糖块被装在一个透明玻璃罐里。池渔从未见过,分外新奇,想着阿婆肯定没尝过日本的糖,等寒假了带给她尝尝去。 他乐呵呵笑着连连道谢,将糖罐郑重的放在了自己的背包里。 因为看一道数学题看入迷了,池渔到晚上十一点才想起打扫。这个时候晚自习的人都已经走光了,厕所空荡荡的。 也是不巧,迎面撞上陈木深等人。对方刚把那物给收进去,眼神横扫过去,看见了他。 “你他妈眼睛往哪放?” “没往哪看。”池渔刚刚视线下意识的瞟向最令他震惊的一幕,那是人能有的吗?但听着陈木深不耐烦的语气,他也不敢说实话。好在池渔一副老实人的样子,也没人怀疑他说谎。 康宁大叫,“卧槽嘞,乡巴佬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连口声也不吱,吓死个人!” 池渔举起手中拖把,小声道:“打扫卫生。” 陈木深哼了一声,“真晦气。” 转念又想起好玩的,朝他勾勾手,“过来。” 刚打完篮球,天气炎热,这群人把不透气的校服上衣都脱了,只穿了大裤衩。 比起白斩鸡高中生,常年运动的陈木深的体型不似他们瘦弱的单薄身子,已经逼近一个成年男性。肌肉鼓起的起伏被白炽灯照得清清楚楚,每一块都整整齐齐的垒着。 池渔不敢靠近,陈木深加重了语气。 话里的威胁越来越重,池渔才磨磨蹭蹭的走过去。刚走一步,陈木深朝他屁股重重踹了一脚。 他没有防备,直接被踹倒小便池旁。刚刚用胳膊撑起身体,陈木深又一脚踹他屁股上,把他踹趴下, “嘿,我操,你态度比我还拽?” “啊?叫你来你不来?来不来?来不来?” 陈木深一边低喝,一边用力踹去。 “我来….我来!” 池渔抱着头虚弱的喊,狗爬似的到处乱窜。 小小一盏的白炽灯只够照亮中间一小块范围,昏暗的角落围着一群光着膀子的少年嘻嘻哈哈看着,互相张手拦着不让池渔逃出厕所,跟逗狗似的。 池渔惊恐极了。不一会,就已经绕着厕所爬了一圈。 后来,他们在池渔强烈的拒绝下,把他拖进女厕狠狠羞辱了一番。 “哈哈哈哈哈变态,有人竟然进女厕所偷窥,好恶心啊。” “是啊,我们现在就要教训这个乡巴佬,为民除害!” 隔着人群,池渔看见陈木深坐在洗手台上,长腿半搁着,塞着烟带着笑,烟雾缭绕下的一双手又宽又大,凸起的骨节和分明的青筋彰显着的手劲。 他默默的闭上了眼睛,感受到眼皮被温热的水流激射。 …….人群渐渐散去,池渔从地板上爬起来,用干拖把将地板拖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彻底打扫干净没有味道后才离开女厕所。 他怕明天来厕所的女同学被吓着。 …….. 其实欺负了一两次后,陈木深便对他失去了兴趣。但康宁和武文斌他们那伙人还是时常找他麻烦,其他人看池渔老实,好欺负,也纷纷加入行列当中,泰岳学习氛围紧张,教学节奏快,同学们看不起池渔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找乐子。 例如池渔常常在食堂打不到饭,轮到他的时候只剩了几颗青菜和豆腐。 作业本也经常莫名其妙失踪,找到的时候已经被涂鸦得不成样丢在厕所垃圾桶,课桌在他去上厕所的短短时间就会被人踢翻在地,一天下来池渔要扶正桌子不下数十次,又或者在他抽屉里放癞蛤蟆,上课时池渔往抽屉一摸书摸到个软绵绵触感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池渔倒是没什么反应,这玩意他在乡下见多了。但把美丽时髦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的英语老师吓了个够呛。 以为池渔是故意的,一边拿书拍着桌子,一边尖叫着让池渔滚出去! 陈木深在后面踢了踢池渔的凳子,吹了声口哨。 屋里在跟做英语文章,池渔拿着英语报纸站在窗户外,跟着老师的讲课记着笔记。 事后英语老师向班主任赵圆圆告状。赵圆圆也来了火气,不知道哪家小门小户的背景,仗着以为自己有点背景就在学校作威作福,这还得了?乡下来的就是没规矩、野、果然不适合泰岳。 英语老师趾高气昂的走了。池渔忐忑不安的被叫进办公室。 他是个标准的乖学生,心里对老师总有十分的敬畏,万万不敢惹老师生气。在他心中,老师不亚于父母,是最值得尊贵的职业。 听到赵圆圆的怒骂,池渔心里急了,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是有人把癞蛤蟆放进我的抽屉。” 过去一个月,他的口音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善。 “还狡辩!这一周你不用来学校上晚自习了,好好反省!” …… 所有人都看到池渔垂着头从办公室走出去,好像眼睛都有些红了。 被冤枉的委屈让他心口闷了一口气,脚步都沉重了许多。出门右转,就见到陈木深吊着□□的一条腿,往水池的下水道扔。 “不要!” 池渔看到陈木深的举动,大吃一惊,冲过去想抢救那个小□□的生命,但转瞬间已经和水流一起被卷到了下水道里面。 洞里面黑漆漆的,啥也看不着了。 他站在池边呆呆的想,小□□是无辜的,本来它可以在池塘边开开心心的蹦跶。 …… 最让池渔害怕的是一次体育课。 以康宁为首的那群人要脱他的裤子。当时为了跑步,他穿了一件短裤,修长细腻的小腿露出来,康宁发现这个乡巴佬竟然没长毛!跟个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只不过是个茶叶蛋。 “你是不是男人?跟个女人似的?” 说这话的,纯属羞辱池渔了。有眼睛的都不瞎,池渔的身高、喉结和轮廓分明的脸,分明是个纯正得不能再纯正的爷们。 连陈木深都转过了头,饶有兴致的盯着,似乎打算在一旁看个好戏。 康宁和武文斌等人把池渔压进了旁边小树林,想要看看是否他那里也不长毛。 池渔害怕极了,脸被压在粗糙的树干上涨的通红,嘴里一个劲的叫救命。有人嫌吵,在他嘴里塞了一块石头。很快细密的血丝从口中冒出。 正午时分,头顶枝繁叶茂,稀疏的阳光射落下来,一片乌鸦飞过。 池渔喉咙里发出呜咽的悲鸣声,心中的害怕已经压过了被羞辱的悲愤,而正当他要被扒光时,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出现了。 似碎玉撞冰般,“你们在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入耳,陈木深率先回头,其余人则不知所措,愣愣的停下了。 以宗长诀的角度看,他只能看到被脱掉外裤的、一双极其吸引人注意的腿,非常直,长度逆天让人目不转睛,皮肤光滑细腻得像敷了一层精油,大腿根那里有一块小胎记,红红的,并不影响美观,形状生得像一个猫爪。 这让他有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曾养的那只猫…. 猫爪的形状和这个胎记特别像。 不似女人流行的那种筷子腿,大腿和小腿比更为粗壮,可也更为性感,充满着男性气质。只不过有些微微发颤。 这是在干什么?刚刚陈木深他们在干什么? 池渔太紧张了,耳边都开始有嗡鸣时,一时没听出哥哥的声音。 他只有在开学第二天领奖台那日远远的见过哥哥,作为优秀学生代表高二发言。他想去找哥哥,却被哥哥一个冷冷的眼神警告。从此他贴心的不往外说他与宗家的关系。 宗长诀并不知道此时被欺负的人是谁,没有认出这双引人遐想的双腿的主人。只不过他知晓陈木深是个什么样的人。 玩的花、玩的脏。学校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个和陈木深有过一腿、并还想再有一腿的人。 宗长诀正了正眼神,再度道:“你们在干什么?” 他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但看这双腿是一个男人的腿,心底升上来的恶心让他忍不住出口。 得罪不起宗长诀,康宁和武文斌松开了手唯唯诺诺。倒是陈木深挑了下眉,走了过去揽住他的肩膀,咧嘴一笑,“小诀,你还跟我生起气来了?你不爱看,我们就走。” 这个时候陈木深还不知道宗家新接回来的私生子叫池渔 ———宗家嫌丢脸不肯说,宗长诀不屑于说。 没把俩人联想到一块,陈木深自然也没跟宗长诀提及。 这次有惊无险的经历过后,池渔回了学校,愈发努力读书。 以前在小渔村,他常常要忙着农活、出海和家庭琐事,一天下来也只有在学校的六小时安宁时间能安心读书。现在来了只需要上课、写作业、考试的泰岳,池渔更是抓紧一切时间拼命学习。早上五点起床,晚上十二点睡觉。吃饭也是一边叼着馒头,一边看物理题。如此艰难的环境还能沉下一颗心,拼命的追赶自己与城里孩子的距离。认真的模样也让赵圆圆对他的态度也有了些改善。 很快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了。池渔考了年级第二,年级两百多名。 全班震惊,尤其是林青然。 第6章 妈妈 月考结束就是月假。池渔没有选择留校,而是回去了两天。将那盒林青然送的金平糖和自己的成绩单寄回了小渔村给阿婆瞧瞧。 阿婆不懂字,他在排名那行的2上重重的划上了一笔。 若是有电话就好了。那玩意可方便了,隔着数万里就能和人讲话。宗家有个座机,只可惜阿婆家没有牵上电线。而且一个座机老贵了,顶得上宗家给他的一个月生活费。但池渔不敢花,全部存起来了。他心中,宗家是宗家的,他是他的。 来城里,一方面也是妈妈临终前的嘱托。 她那个时候躺在蚊帐里,怀中抱着六岁的他,望着破旧斑驳的天花板,幽幽道,“若有一日宗家来接你回去了。谁都不要讨好,连你的父亲也无需理会。只有黎女士和小少爷才是你要亲近的人。顺便,再替我向她问一句,这么多年了,能否来看一眼曾经的学生?” 须臾,她又阖上了眼,“算了。” 这些话很莫名其妙,令人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池渔当时并没有听懂。 第二天,妈妈离开了渔村,她站在门口抱了抱池渔,“妈妈走了,不要想我。” 池渔将眼睛睁的大大的。 “小鱼,再笑一个吧,你不是最喜欢笑了吗?” 那双大而明亮的杏眼始终一眨不眨,很是疑惑。 “好吧,你不是像那个时候哇哇大哭扯着我的衣袖就好。” 妈妈难得露出一个笑容。她与池渔相反,是个独行冷酷的女人。 阿婆那天也站在门口好久好久,夕阳落下,很晚了。她在庭院的树下打落了许多的枣儿,第二天早早起来包了一份份的枣儿饼,第三天又开始裁剪纸人衣服元宝。第四天,她买回来一堆黄黄的纸币。 小池渔好奇的捡起一张被吹落的黄纸,问,“阿婆,这是什么呀?” 阿婆道,“这是你妈的钱。” …… 这次回去,竟然见到了宗致兴。也就是池渔的生身父亲。一双俊美的桃花眼风采依旧,岁月没有给他套上一层风霜,反而是多了一层年岁的儒雅风流。 第一次踏进这个家的时候,宗致兴正在欧洲出差。看见池渔稍稍表现出意外,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是谁。 明明是亲生父子,俩人却略为客套的打了声招呼。 饭桌上,宗家父子都在。 池渔奇道,这么久了唯独不见哥哥的母亲。他还要给妈妈带话呢! 宗致兴喝了点小酒,邀请自己儿子一起小酌几口。 当然这个儿子仅指宗长诀。宗致兴只是把池渔接回来,并没有打算认回池渔。 宗长诀淡淡的推开酒杯,“胃疼。” 宗致兴已经自顾自喝上几口了,感概的调侃道,“也不知道你这冷淡的性子是随了谁。你爸爸风趣幽默,交友广泛,你妈妈知书达理,翻译了多本著作,国外文学领域响当当的大拿,她的许多学生和同事都夸她平易近人,善良温柔。” “人都死了,说她干什么。” 宗长诀放下筷子,转身就走。 池渔吃着一口饭呢,差点噎住,心里大吃一惊,黎女士已经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诶!你这孩子。多吃点啊?” 宗致兴放下酒杯,转个头喊道。 宗长诀已经往楼上走了。 “我叫吴妈给你送房里吃?” 许久都未听见回音,宗致兴这才作罢。饭桌上又恢复一片寂静。 池渔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宗致兴,他的脸色隐隐有些不快。他感觉这个家的氛围有些诡异。一个在外说一不二的父亲,回家却对儿子百般讨好。 对,池渔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对哥哥不仅仅是宠溺,更有一丝讨好的意味。 晚饭过后,他找到在宗家干得最久的吴妈询问黎女士怎么去世的。 一向把他当空气人看的吴妈态度一反常态,哐当一声把花瓶放下,怒瞪过去,“谁跟你说这事儿?” 看了看四下无人,她又连忙将池渔拉到了一边,压低了声儿一连串警告,“你问这事干嘛?管好你自己,不该问的别问!” “那,我能去看看黎女士的墓吗?” 池渔小心翼翼道。虽然黎女士已经走了,但他可以把话带到她的墓前。 一道冷得可以结冰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你不配。” 池渔从吴妈眼里看到惊恐,倏然转过身。 心脏猛然一跳。 不知何时,哥哥出现在他住的二楼,站在他身后阴沉沉的看向他。 …… 周一,池渔返了校。 学校的荣誉榜贴在每一栋教学楼底下,来上课的每一个学生都能瞧见。 赵圆圆很高兴,觉得都是自己的功劳,拿着小蜜蜂扩音器哼哼哒哒走回办公室。她让池渔坐在对面,语重心长对他说了很多勉励的话才让他回去。临了,她扔给池渔一包瓜子,让他把办公室的垃圾往一楼回收站倒倒。 昨晚,哥哥让他睡了地板。好在十月的天还算炎热,合衣躺在地上也别有一番滋味。 他是私生子,哥哥是正儿八经的继承人。面对哥哥,他总是有着几分的愧疚。 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木地板不比床褥,睡久了还是咯人。 下节课是高一的表彰大会。池渔想先去教室找林青然,回到五楼发现座位已经空了。 青然应该是先走了,早知道和他说一声了。 礼堂离高一教学楼不远,越过一个操场拐个弯就是了。到了地,场馆里全是人挤人,池渔好不容易费力进来,恰好遇到一个同学。那人对他眨了眨眼,“你怎么还在这呢,快去领奖状啊。” 池渔没想到还有奖状发,心情有些雀跃,“在哪呀?” “往那走,上三楼右转第五间房。” 同学好心给他指了指方向。 池渔走后,同学表情突然一变,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到了三楼,几乎没有什么人声了。静悄悄的,安静得过了头。每一间房门都紧紧闭着,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在。 一….二……三….四…..五,就是这了吧。 池渔正要敲声,却发现门轻轻的被他推开了。 没人? 窗台几净,阳光明媚,办公桌前摆了一束绿萝。办公椅的旁边是一排的书架。 池渔好奇的走了过去,窗外是体育场,从这个角度看过去, 他的瞳孔突然颤了颤。 这个方向刚好能看见他被人强行扒裤子的小树林。 ……他脑海迅速想起那天不好的回忆,这个角度能看到,该不会….. 池渔猛的摇了摇头,应该没瞧见。那会是中午,大家都去吃饭了。 但一想到有人站在窗前能看到他光着屁股被按在树干上的场景,他就手脚发麻,心跳加速,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干脆打量起书架上的书。 嗯…..什么都有。科目竞赛辅导书、历史年历、本校的发展史、地理图册绘制方法、刑法学、政治与政策研究、看的书很杂,还有几本心理学和教育学的书。 他抽出了一本离他最近的“动物的基础教育” 他对这本书很感兴趣。等他学会了,就让三叔家那头总是对他大叫的大黄好好听他的话。 随手翻开了一页,竟然不是新的,每页上都有标注。 池渔看到书的主人用黄线划了一段话。 他坐在椅子上兴致勃勃的读了下去。 “…..相比奖罚分明的基础条件反射,后来的研究者发现,随机的惩罚更能让猴子感到害怕,从而更多的减少不良行为。犯错了会被惩罚,做对了会被奖励。——这不一定百分百遵守。但随机性让动物不知道什么时候主人进行惩罚,永远担心着下一秒…..因此更为警惕的总是保持着良好的行为…..” 也许是昨晚在地板上没睡好。不知不觉,池渔捧着书睡着了。 暖洋洋的风吹在身上催生出更多的睡意。 “啪嗒。” 一支笔滚落下书桌,池渔赫然惊醒。 “你醒了?” 温雅极了的声音带着一丝轻笑,听的人都有些酥麻。 池渔耳朵都红了,寻声望去。正对面沙发正坐着一个人,眉目疏朗温润,嘴角带着盈盈笑意,似高山流水又像涓涓清泉。许是月光生辉才诞下这么个秀雅的人。他放下了手中的书,温声道,“我瞧你累极了,便没喊你,不知道有没有耽误你的事。” 池渔脑袋有一瞬间空白,接着结结巴巴道,“没有、没有” 他心里懊恼极了,怎么就睡着了,翻人家书,坐人家椅子,还让人不得不去会客的沙发坐着….. 这下整张脸都红透了,他立马站起身,“对不起,占了你的位置,我马上走!” 他背对着那人蹲下身,找到滚到角落的那支钢笔,银色的,上面刻着他看不懂的外文,沉甸甸的看起来很贵。他放回了笔筒。又用衣袖把自己刚刚睡过的地方擦了擦,即使并没有什么灰尘。最后把书放回了书架。 末了,走出门口,他又突然想起自己是来领东西的! 冒冒失失的闯回来,窘迫道:“我来领我的奖状。” 那人含着笑,从刚刚池渔整理开始就一直坐在那张沙发上,此时见他再度回来不慌不忙道,“奖状?” 刚开始有些疑惑,随即了然,“是高一的表彰大会么?” “嗯!嗯!” 池渔用力点点头。 那人遗憾的说:“可是表彰大会已经结束了。” 池渔一听,愣在了原地,像是很泄气般。 “这里是学生会长办公室,领奖状的地方在楼下左转第一间房,现在应该还有人在。” 那人好似知道他误会了什么般,主动与他解释,始终没有一丝不耐。 “同学你快去吧。没参加大会也可以领奖状。” 被那样一双温柔的目光静静注视着,池渔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跳了两下。 他退出了办公室。 抬头一看,发现了门口右边被自己忽视的铭牌。 “会长办公室—-庄少序” 池渔走后,庄少序站在书架前,慢慢的抽出那本书,手指轻轻一拨,打开到有着明显翻动痕迹的地方,慢条斯理的一页一页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