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爬上实验台时，荆烨的指尖还在发抖。
他盯着记录板上那串殷璟写下的数据，墨迹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昨夜天文台的余温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后颈结痂的咬痕被衣领摩擦着，传来钝重的痛感。林教授办公室的门就在走廊尽头，可他攥着记录板的手，像被灌了铅般沉重。
“早。”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他猛地转身，手里的记录板差点摔在地上。张评审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他发白的脸上：“数据补充好了？林教授在等你。”
荆烨喉结滚动了一下，将记录板往身后藏了藏：“还、还在整理。”
对方却没多问，径直走进了电梯。金属门合上的瞬间，荆烨看见自己映在上面的影子——眼底泛着红血丝，衣领歪歪扭扭，后颈那片没遮住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走向林教授的办公室，每一步都踩在实验室地砖的接缝处，发出规律的轻响。
“进来。”
推开门时，林教授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桌面上摊着他之前提交的中期报告，红笔在数据偏差处画了圈，像一个个刺目的惊叹号。荆烨将记录板放在桌角，指尖的颤抖让纸张发出窸窣声。
“坐。”林教授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说吧，补充实验是何时做的？”
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来，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尘埃。荆烨攥着膝盖上的裤子，昨夜殷璟教他的说辞卡在喉咙里——“凌晨三点的低温环境测试，催化剂反应效率骤升”——这些编造的细节像劣质零件，拼不成完整的谎言。
“在……天文台。”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那里的观测站有低温舱。”
林教授的目光抬起来，落在他后颈：“凌晨三点？你通宵没回宿舍？”
荆烨猛地低头，看见自己衬衫领口蹭出的红痕正从衣领下探出来。他慌忙拉高衣领，却听见林教授轻轻叹了口气：“小荆，我带过你五年，你说谎时指尖会无意识摩挲裤缝。”
手指的动作骤然停住。荆烨抬头时，看见对方正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封面上印着“信息素匹配报告”几个字。表格里的基因序列编号他认得，一个是他的，另一个……属于殷璟。
匹配度98.7%。
那个鲜红的数字像烙铁，烫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林教授的声音带着疲惫：“三年前那个雨夜，殷璟送你回来时，我就留了份样本。这种级别的信息素共鸣，在学界被称为‘共生绑定’，你该知道意味着什么。”
共生绑定。这个只在文献里见过的术语，此刻像冰锥扎进荆烨的后颈。意味着他的信息素会逐渐依赖殷璟，意味着抑制剂终将失效，意味着……他再也逃不开那个雪松气息的陷阱。
“这和研究无关。”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林教授却没看他，只是翻到报告最后一页，那里贴着张照片——三年前的实验室，雨夜的玻璃窗上，年轻的荆烨蜷缩在殷璟怀里，后颈的腺体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照片边缘被水浸得发皱，像被人刻意保存了很久。
“你以为殷璟为什么突然投资这个项目？”林教授的声音很轻，“他要的不是稳定剂，是能精准控制你们共鸣反应的催化剂。”
荆烨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他想起昨夜观测仪上平稳的曲线，想起殷璟说“只有我能让你成功”时的眼神，那些被他当作威胁的话语，此刻突然显露出更可怕的真相——他的研究，从一开始就是对方精心设计的牢笼。
“不可能。”他后退一步，撞在门框上，“他只是……”只是什么？只是利用信息素胁迫他？只是用数据威胁他？这些理由在98.7%的匹配度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林教授将一支录音笔放在桌上，按下播放键。殷璟的声音从里面流淌出来，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稳定剂的最终配方必须加入我的信息素提取物，这点没得商量。”
背景音里能听到实验室的通风声，显然是某次项目会议的录音。荆烨的指尖冰凉，原来对方连研究成果都要染指，而他像个提线木偶，亲手将钥匙递到了对方手里。
“把真实数据给我。”林教授的目光落在他颤抖的手上，“现在还来得及，我可以申请暂停评审，重新设计实验方案。”
走廊里突然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荆烨猛地看向门口，殷璟的身影出现在玻璃门外，正对着他举了举手机，屏幕上是天文台玻璃手印的照片。
“我……”荆烨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后颈的咬痕突然剧烈疼痛起来，像是在提醒他昨夜的承诺。
“看来你们聊得差不多了。”殷璟推门进来，雪松气息瞬间填满整个房间。他自然地走到荆烨身边，指尖在记录板上敲了敲，“林教授觉得补充数据可行吗？”
林教授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圈，最终落在记录板上：“我需要核对原始实验录像。”
殷璟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个U盘：“碰巧录了。”他将U盘放在桌上，金属外壳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凌晨三点的测试，一分一秒都没漏。”
荆烨猛地抬头，看见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他竟然连伪造的录像都准备好了，这张网从三年前就开始编织，而他直到此刻才看清网眼的密度。
林教授插入U盘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点开了文件。屏幕上出现天文台低温舱的画面，荆烨穿着殷璟的黑色外套操作仪器，催化剂注入的瞬间，监测仪曲线开始剧烈跳动——所有细节都天衣无缝，除了画面角落一闪而过的，殷璟搭在他腰间的手。
“数据吻合。”林教授关掉视频，语气听不出情绪，“我会提交总部复核。”
殷璟满意地笑了笑，转身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晚上来我办公室，带你看样东西。”
荆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后颈的疼痛突然变成尖锐的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皮肤下裂开。林教授将那份信息素匹配报告收进抽屉，锁孔转动的声音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的办公室在地下三层。”林教授突然开口，笔尖在纸上写下串数字，“那里有他的私人实验室，门禁密码是这个。”
纸张被推到面前时，荆烨看见上面写着“0317”——那是三年前雨夜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