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外门弟子的记忆,魏明昭很快就找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住习惯了大房间的魏明昭有些难以适应两三个人住一间房,所幸他的临时舍友是个剑修,最近在外出接任务,不在门派里,所以他相当于自己一个人住单间。
魏明昭小心翼翼用神识探查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暂时没有可以威胁到自己人身安全的人,他缓缓脱下外袍,他目前的修为有限,按照他的水平虽然可以迅速提升这具身体的修为,但是会引来天劫,在望归门他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只能用比较原始的方法疗伤。
就在他刚把从房间里找到的金疮药涂在伤口的时候,房间门被人打开,魏泽的舍友毫无预兆地走了进来。
按照外门弟子记忆里的内容,他的舍友要外出几个月,可是现在距离他出行也不过两三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魏明昭只能扮作魏泽平日里的神态来面对他的“新舍友”。
“新舍友”叫上官黎,是个痴情于修炼的剑修,每天两眼一睁就是拿剑修炼,只可惜天赋不够,灵根太杂,进入外门五年也没能拜入内门。
看到上半身不着寸缕的魏明昭,上官黎也是一愣,对方的视线在他身上不着痕迹的扫视了一下,而后神色自然的转开了视线。
空气中药膏的味道比较刺鼻,好在上官黎没有露出来不满的神色,魏明昭没有和对方相处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见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只能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仍旧是选择沉默。
两个都不太外向的人好像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上官黎最先打破了寂静,他拱手行礼,语气有些歉意:“抱歉,是我唐突了。”说罢,便转身向门外走去,并帮他带上了门。
上官黎的主动离开让魏明昭松了一口气。
魏明昭用最快的速度涂好伤药并穿上衣服,虽然这具身体不是他的,但是暴露在别人面前还是有强烈的羞耻感。
收拾妥当后,他推开了房间门,想要叫对方进来。
上官黎站在门口好像在思考,听到门开的声音才回过神来,魏明昭刚要开口就被对方打断了:“我回来取东西,东西拿到了我就先走了。”
魏明昭看着对方快步离开的身影,死活想不起来对方进门后拿了什么东西。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么想着,魏明昭突然喊道:”上官黎!“
上官黎的脚步稍微一顿,而后回头。
”你的令牌好像刚才落在屋子里了。”魏明昭对着上官黎挥了挥手里的令牌,对方略微思考了一下,转身走过来拿走了令牌。
“多谢。”
上官黎的声音冷静而又疏离。
再次看着对方离开的身影,魏明昭的心往下沉了沉。
这个人不是上官黎。
首先,在“上官黎”进来的时候,自己处于极度尴尬并且注意力高度集中在对方身上的状态,自认为记忆力很好的魏明昭印象里他没有拿任何的东西。
其次,望归门外门是允许弟子御剑飞行的,从弟子居舍到正门要有数百米,徒步远远没有御剑方便,对方朝着山门走但不御剑,很有可能是不想让魏明昭看到自己的剑。
最后,在魏明昭怀疑对方身份后,以一个莫须有的名义喊住了对方,对方在听到“上官黎”这个名字的时候显然没有立马反应过来是再叫自己,而且上官黎的令牌根本不在他这里,他刚才交给对方的是自己的令牌。
“上官黎”总不能是奔着偷看他上药来的,无非就是怀疑自己的身份,或者为了窃取望归门情报的潜入者。
魏明昭不能打草惊蛇,这具身体虽然修为很低,但是他的神识强大,以他的力量都没能看破对方的伪装,恐怕对方修为比前世的自己还高。
当年魏明昭还在内门的时候,望归门对于进出人员的把控非常严格,没想到他才离开二十多年,望归门的警备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
虽然自己已经不是望归门的人了,但是魏明昭还是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令牌是实名制,倒是不用担心“上官黎”拿“魏泽”的令牌为非作歹。
魏明昭有些发愁,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对自己都很不利。
我方在明,敌方在暗的解决方法就是,自己比敌方还暗,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让对方找不到自己准没错。
魏明昭当即决定舍弃刚找到的落脚点,左右是他操作这具身体,他当机立断向望归门的执事堂提交了除籍申请,理由是下山历练出了意外,经脉受伤无缘修炼。
因为执事堂白天晚上都有弟子值班,魏明昭迅速办理了除名手续,掌事弟子再三确认他要离开望归门,看他去意已决,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外门弟子,也没有再挽留。
效率非常之高,魏明昭连夜就离开了望归门。
不过离开望归门之后,就不得不解决自己的吃住问题了。
没有过多纠结,魏明昭来到了悬令阁,
悬令阁,修仙界最大的江湖组织,在这里你可以花钱做成任何事情,也可以为了钱来接取别人发布的任务。
魏明昭挑挑拣拣了半天,在一众任务里挑选了一个物品收集的任务。
该任务要求收集三个鬼赤鸟的妖丹,限期两周,完成后可以获得四十个灵石。
鬼赤鸟的栖息环境比较复杂,它们常常出现在秘境中,虽然不太好做,但是魏明昭觉得这是性价比最高的任务了,他决定先去打探一下有没有最近对外开放的合适的秘境。
鬼赤鸟喜湿热,大部分森林环境的秘境都有它们的身影。
望归门门派虽然是依山而建,但是山脚下就是繁荣的豫州,受到望归门的影响,豫州的修士云集,酒楼茶肆也成为了信息的重要传播地之一,魏明昭迅速来到了豫州最繁华的地段。
豫州没有宵禁令,华灯初上之时正是人流如潮的时候。
这里和十年前没什么区别,魏明昭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后,悄悄用了一个小易容术,然后不费吹灰之力来到了豫州最大的酒楼——满香楼。
满修楼的横装比先前更加豪华了,灯笼挂了满楼,魏明昭不合时宜的好奇会不会走火。
魏明昭想要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无奈人太多了,他只能和别人拼桌,前世自己金钱富裕,都是在楼上坐雅间,魏明昭真的是没辙了,由奢入俭难,他只能硬着头皮和几个陌生人坐在一起,然后象征性的点了一份曾经自己都看不上的酒。
一共花了三十个铜板,几乎是他所有的积蓄。
满香楼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个说书的老头,魏明昭闲着无聊嗑瓜子听了几耳,发现对方正在讲十年前自己发动的仙魔大战。
看样子已经讲了一会了,说书老头趁着说话间隙迅速的喝了一口茶水。
老头年纪大了,但是嗓门一点也不小,把惊堂木“啪”地一掷,抑扬顿挫的声音就盖过了满香楼大部分人的声音。
“话说那月湛仙君一人执一剑,单枪匹马闯入那魔头魏明昭的居所,魏明昭已经是众叛亲离,树倒猢狲散,手下战死的战死,叛逃的叛逃,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寝居。”
月湛是魏明昭的师尊徐知讽的道号,在成为剑修第一人后徐知讽便被人尊称为月湛仙尊。
对于世人而言,仙魔大战早已过去十年,但是对于魏明昭来说,不过是昨日发生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已经受了重伤,为了封印魔族,他以自己的居所为中心,用自己的血为笔墨,布下了覆盖几乎整个大战战场的阵法,只要等他最后彻底献祭出自己,久能启动封印大阵。
不知道是哪里开始起的火,不过已经不重要了,失血过多和重伤让他已经感受不到火舌舔舐过皮肤的感觉了,他倒在阵法中央,浑身血污,感受着生命的流逝。
失血过多后的负面影响之一就是失明,魏明昭除了一片红色,基本上什么都看不清了,在他意识模糊的时候,他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开了他紧锁的寝室正门。
不是别人,正是他坠魔后十多年不复相见的师尊徐知讽。
看着对方慌乱的想要斩断他和阵法的契约,死到临头的魏明昭心里竟然有种莫名掺杂着酸涩的爽感。
契约一旦生成,无法破坏,徐知讽所做的无疑是无用功。
意识迷离之际,魏明昭竟然还有闲心打趣:“师尊,我恐怕.......恐怕是你人生中最大的败笔了吧......”
徐知讽年少成名,之后一路顺风顺水,栽的几个跟头全都是他唯一徒弟魏明昭挖的坑。
听到“师尊”这个久违的称呼,徐知讽动作都愣了一下。
魏明昭小时候经历了家庭变故,心理出了问题,他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拒绝和任何人交流,是他手把手养了他一年多,才听到了第一声“师尊”,后来魏明昭坠魔之后,两个人之间再也没有了平静而言,魏明昭不愿意称呼徐知讽,徐知讽不想见到魏明昭,为数不多的“师尊”无一不是含有阴阳怪气的意味。
在徐知讽怀里咽气的时候,魏明昭看到封印大阵启动,漫天的红光,耳畔传来遥远而又凄厉的惨叫声了,火光几乎要吞噬俩个人,热浪连绵不绝卷席而来。
于他而言,是死亡,是终点,也是摆脱宿命桎梏的新生。
魔族被封印,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是他命运终章的喧嚣。
说书的老头勉强镇住满香楼的“喧嚣”,接着上文讲:“魏明昭看到昔日的师长拿着剑指向自己,顿时悔不当初痛哭流涕,月湛仙尊只用了一句话,就让魏明昭甘心赴死。”
魏明昭小酌了几口酒,尚未下咽,就听到这句严重ooc的句子,还没来得及把悲春伤秋的情绪酝酿好,一口酒差点从嘴里喷出。
混蛋幡然悔悟痛改前非的剧情显然是大家喜闻乐见的,满香楼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说书老头吸引走,还有人不断催促着:“别卖关子啊,他到底说什么啊?”
现在的仙魔大战,已经传成这个版本了吗?
魏明昭不理解,只能猛地灌了自己一杯酒。
说书老头在一众人急切地眼光下,微微一笑,字正腔圆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