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昭觉得疼痛感像热浪烧灼一般卷袭着自己。
上一次那么疼,还是他死的时候。
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大火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声响,不过他当时已经失血过多,感受不到什么热感了。
不对,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魏明昭猛地睁开眼。
没有铺天盖地的大火,没有令人窒息的热浪,只有一缕清爽的穿堂风,轻轻吹动他脸侧的碎发。
魏明昭怔冷在原地,疼痛的感觉猛然间一扫而空,仿佛只是一场错觉。
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拉回他的思绪,坐在他对面的青年一脸的担忧:“魏兄,你若是不舒服,我们再多歇脚一天也不是不行,你不必硬撑。”
刚清醒的魏明昭有点茫然,他很快清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他现在正坐在客栈一楼,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几道刚刚吃完的菜,桌子对面坐着一个穿着华贵的年轻人,客栈有点乱,四周坐着不少同样在吃饭的人。
眼前的青年人他并不认识,对他的态度只是敬重和担忧,按照自己死之前的身份,是不会有人对他这样说话的。
魏明昭迅速得出他“夺舍”了别人这一结论。
看上去青年人和自己并不熟,他不知道对方掌握多少原身的信息,多说多错,他得找个机会和对方分开,再自己打探现在的处境。
但是他拿不住自己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这个青年人。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客栈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青年人立马被来的人吸引目光,魏明昭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几个穿着门派服的人,为首的是个板着脸的男人,穿着和对面的青年人很像。
果然,青年人看到来人眼前一亮:“哥?你们怎么来了?”说话间就凑了上去,像对方介绍:“这位是魏道友,魏泽,我在路上险些被鬼修绑架,是他不惜受伤救了我。”
魏明昭赶忙起身像对方抱拳行了一个礼,对方也同样回礼。
听对方的描述,两个人不是很熟,那自己不用担心暴露了。
青年人的哥哥脸色并没有缓和,青年人好像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仍旧笑嘻嘻地介绍:“魏道友,这个是我哥,许青川,他就是个天生的棺材脸,希望你不要介意。”
周围人对他们两个一冷一热的性格仿佛已经习以为常,许青川好像不太想有过多的纠缠,解下一块腰牌递给魏明昭:“这位道友救了舍弟,在下感激不尽,但是实在家中有事,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凭此腰牌可来我流云宗,必定鼎力相助。”
魏明昭伸手接过腰牌,自己人生地不熟,多条路也能多个保障。
流云宗在他死的时候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看几个人的穿着,这几年应该是发展的还不错。
青年人在听到家中有事,明显有些急躁,但又顾及着魏明昭,显然是有些两难。
魏明昭对别人的家事不是很感兴趣,他运转内力去探查自己的这具身体,发现有几处经脉受到损伤,对自己而言不是什么大事儿,他摆了摆手对青年人说到:“不必因我挂怀,要紧的事情优先。”
青年人还想再说什么,许青川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青年人的表情立马变了,当即拿起来剑要和他走,刚走出去两步,又想起来魏明昭,一步三回头的叮嘱:“真的很抱歉,实在是有急事儿,有问题尽管来流云宗,我先行一步了。”
许青川深施一礼,大阔步带着几个人转身离开了客栈。
直到几个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魏明昭才收回视线,这具身体叫魏泽,尚且不清楚是否是在外面对外人的化名,其余信息一概不知。
令人发愁。
前世自己叛出正道宗门,历经千辛万苦坐到魔界魔尊的位置,仙魔大会又亲手封印魔族,已经是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了,自己现在完全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魏明昭深吸一口气,决定先搞清楚现在的世界环境,他走出客栈,很巧的是旁边就是集市,他随便找了个卖东西的摊位,随手拿了个看上去很便宜的花灯,摊主连忙来招呼这个新来的客人。
“老板,这个灯多少钱?”魏明昭手里这个粗制滥造的灯笼看上去就很便宜,摊主给出两个铜板的价格,魏明昭在自己的储物袋里找出铜板,递给摊主,不经意间问:“现在是什么时间了?我是个散修,闭关冲击筑基,一时没注意时间。“
“现在是章瑞十七年六月初八,这里是豫州,”摊主闻言连忙推拒了铜板,满脸惊恐:“怎么敢收仙人的钱。”
瑞章十七年,魏明昭愣了一下,距离自己死亡已经过去了十年。
他没有推拒摊主递回来的铜板,凡人对修道者总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如果自己坚持付钱,对方可能会一直感到不安,毕竟也不是没有散修仗势欺人。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刚才看了一眼自己储物袋里的东西,原主不能说是穷,只能说是非常穷。
谁家修士只有十几个下品灵石和几十个铜板,连把像模像样的剑都没有?
魏明昭一度以为自己失窃了。
坠魔前是望归门首席弟子,坠魔后是魔尊的魏明昭从来没有这么穷过。
不过他也没有占摊主的便宜,花灯在手里把玩了几下就再次放了回去,向摊主道了谢之后便快步走向一个没人的地方用神识探查自己的储物袋。
除了少的可怜的钱财之外,还有一把破剑,一张上面刻着望归门的令牌。
这张令牌他是认识的,望归门外门弟子的出入令牌。
望归门的弟子众多,山门大阵没有办法一一识别,所以外出的外门弟子需要凭借令牌出入,看样子魏泽还是自己的外门师弟。
魏明昭在脑海里搜寻一番,没有找到“魏泽”这个名字,恐怕自己叛出师门的时候对方还没有拜入望归门,不过这很正常,这具身体很年轻,恐怕也不过十七八岁。
尚未有资料记载过“被迫夺舍”的情况,魏明昭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望归门的长老认出来,但是自己确实有很多需要的东西留在了望归门。
比如他的本名剑“问心”,他死的时候他的师尊徐知讽在旁边,大概率是被对方带回了望归门。
想到徐知讽,魏明昭就感觉到一股绝望的窒息感。
自己十三岁的时候义父临终托孤,拜入了剑修第一人徐知讽的门下,是对方唯一的亲传弟子。
世人只知道徐知讽带出来的徒弟天赋丝毫不逊于徐知讽本人,曾在问剑大会上一举夺魁,何等的风光月霁,却不知道徐知讽为了打开自己这个固执孤僻徒弟坚硬的外壳,被刺猬一样的他扎得鲜血淋漓。
徐知讽包容了像受伤的小兽一样的魏明昭,魏明昭回报的是什么?是二十多年前坠魔时致命的一剑,是坠魔后几年的不闻不问音讯全无,是他坐到魔尊位置上发动的仙魔大战,是他封印魔族不惜用百名修士的命,是两个人数十年重逢时留给对方的自己的尸体。
魏明昭不敢回忆,自己犯下的累累罪行,全都化作刺向徐知讽的利刃。
正道的剑修第一人,教出来了一个人人喊打的罪人。
魏明昭有些惆怅,现在不是会想这些的时候,自己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居所,他身上的钱恐怕去住店都要被赶出来。
还是要回望归门,不然自己的温饱都很难解决。
魏明昭想着先回外门,各峰的长老一般都在内门,自己不会被注意到,观察一段时间恢复一下自己的修为之后,再伺机潜入内门,起码把自己的剑带出来。
虽然坠魔之后就没有再用过剑,但是他现在是个剑修,更何况自己的本名剑还是在身边比较好。
想到这里,魏明昭立马决定动身回宗门。
望归门在豫州边界,离这里并不远,小破剑虽然质量差,但也足够让魏明昭御剑飞行,他在天黑之前就赶回了宗门,一路无事发生。
望归门在他离开的这十多年里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自己现在不过是一个外门弟子,没有像前世那样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出示令牌后他便畅通无阻的进入了宗门。
进来后魏明昭有些发愁,他被养父捡回来之后就直接进了内宗,外宗他并没有怎么来过,迷路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又一次成功回到原地之后,魏明昭决定向路过的弟子伸出魔爪。
摄魂术只对比自己修为低的人起效,可以窥探对方的记忆,属于魔族术法,被名门正派视为禁术,被摄魂的人在被摄魂的三天内是有概率被高修为的人探查出来的,所以他先前没有对客栈里的青年使用。
不过在外门就不一样了,不会有人特意去探查一个毫无根基的外门弟子的神识从而发现对方被摄魂术操控过。
魏明昭假装御剑不稳撞到了一个正拿着一壶酒醉醺醺的弟子,装作没有站稳为了保持平衡摆动胳膊,借着衣摆的遮挡迅速按住对方的太阳穴,对方的眼神立马从醉酒后的迷离变成了没有意识的空洞。
很幸运,这名弟子认识原主,原主就叫魏泽,是个上进但没什么天赋的老实人,在宗门的存在感很低,唯一的存在感就是他这张男生女相的脸,用同门女弟子的话来说就是美得雌雄莫辨。
在探查到需要的信息之后,魏明昭快步朝弟子的居舍走去。
醉醺醺的外门弟子猛然清醒过来,一个踉跄,手里的酒壶差点飞出去,他打了个喷嚏,感觉有点后怕,连忙抱紧了酒壶,但清醒了没多久,又再次回到醉醺醺的状态。
突然一只手隔空掷出一枚石子,打在外门弟子的穴位上,外门弟子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酒壶应声脱手,“咣当”一声掉在地上,酒壶里的酒瞬间淌了出来,映出来人青绿色的衣袍。
一只手虚搭在外门弟子的额头上,不费吹灰之力,徐知讽就知道对方刚中了摄魂术。
想到自己卧房里那盏今天忽然又亮了一下的本命灯,徐知讽掩去了外门弟子神识上的痕迹,不动声色的悄悄跟在魏明昭的身后。
只剩下外门弟子在地上躺了半天,最后被夏夜山上的凉风吹醒,爬起来后看到洒了一地的酒,心疼不已,在内心控诉了自己喝多之后随地大小睡的行为,拖着腰酸背痛的身体回了居舍。
一个小小的尝试,[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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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