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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作者:书阕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又是一个黑夜,外头大雨倾泻而下,从门缝里透进来的风将斥青的发梢吹动。女孩一脸不耐,耳边一直传来男鬼问悬的哀求。


    “你到底有完没完?我不可能把挂坠给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听到此话,原本苦苦哀求的鬼也累了,阴风大作显出身形,变出两条腿走到桌子前坐下,闷闷不乐地问道:“不就是一条挂坠嘛?等我报了仇,还你个百八十条的都不是问题。你怎么就是不能行行好呢?!”


    斥青被他烦了一个多月,实在不明白这男鬼所求为何,“你究竟要这条挂坠做什么?”


    “住。”


    “什么?”斥青蹙了蹙眉,没怎么听清。


    问悬再次开口,沉声解释,“我可以附在挂坠里,不被杨树发现,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出去,离开逝春村。”


    对上斥青越发不解的眼神,他接着细细说来。


    “我从千年前就试图出去,那会儿还没有逝春村,这片地方只有一棵杨树。千年前的杨树还是一棵小树苗,我也是一个刚死没多久的鬼。小树苗的力量虽然不大,但足以拦着那时的我。千年过去,杨树长成现在这副模样,阻拦我离开的力量更强了。那股力量就像是有张手抓着我的天灵盖,每当我走出一定距离,脑袋就跟被揉碎了一样,完全无法再往前一步。”


    斥青听完他的讲述,心中仍有疑问,“你为什么那么确定我的挂坠可以帮你?”


    问悬苦笑了一下,余光扫过斥青脖颈,上头悬着一条嵌红玉缀灿金的挂坠,挂坠中间有一颗非石非玉的黄色圆珠,外面被一圈镂空黑玛瑙围绕,挂坠从外形上看除了有些特别,并无其他不同。


    他走近两步,一只手试探着往斥青脖子处而去。


    斥青眉头一皱,可还不等她做出反应,问悬整个人就被一阵暖黄色的光芒掀翻在地。


    难得看到女孩诧异的面色,问悬撑着地直起身,叹气道,“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了吧。”


    他干脆靠着泥墙,双手揉着钝痛的肚子,斜睨了一眼斥青,“你的挂坠是纯阳之物,上边布满了周肃正气,就像一块被烈光照射的坚实大地,像我这样的阴邪鬼物根本无法近身。”


    “那棵杨树也是鬼物,比我邪气得多,肯定也会怕这吊坠。”


    “既然你无法近身,又怎么能附在里面?”


    问悬笑了笑,开口说道,“这简单,只要你开口让我附在上面就行。”


    斥青站起身,摩挲着脖子上的黄石链,音调拉长,“这样啊——,听着的确简单。”


    “是吧,我说了很容易的。”年轻鬼魂扶着墙踉跄站起,眼中带着期待,“所以——”


    “所以,我可以得到什么好处?”


    斥青打断他的话,眼底意味深长,手心握着的挂坠泛起微弱亮光。


    “我总不能白白让你附身,你有所求,我也该得到些什么,如此才公平。你说是吧?”


    问悬听着她的话,有些犹豫地点点头。


    “所以,你和我缔结契约,我为主,你为仆。这样就公平啦!”女孩精致的脸上浮现发自内心的笑容,落到问悬眼中,却无比惊悚。


    主仆?那他岂不是成了卖身?


    眼前的女孩笑容满面,看着纯洁无瑕,实则满肚子坏水。真真是仙子面庞,蛇蝎心肠,他都成鬼了还不忘剥削他。


    但是,事不由鬼。


    问悬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开口答应,“好,我可以和你结契。”


    一盏茶的功夫后,茅草屋内忽然升起两抹亮光,一人一鬼沉浸在光束中,一个站着,一个悬浮在半空。


    斥青划开指尖,挤出三滴血,一滴挥洒至凌空显现的咒文上,一滴落到问悬额心,最后一滴凝结在她掌间,血色纹路形成一条直线,慢慢流淌汇聚到符咒中心。紧接着,所有光亮消失,唯余一点微弱黄色晶莹融进了问悬身体。


    原本半透明的鬼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真实,幽蓝鬼气的面庞也成了略有几分苍白的正常人模样。


    问悬高兴地检查了一番身体——他好多年没有这种实打实的触感了,虽然冰冷没有温度,但触碰起来完全是活人的皮肉感。


    有了活人气的男人看着不过二十来岁,模样周正,苍白的样子还有几分病美人的风采。


    这位病美人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然后又跑出屋子,屋外天色已破晓,旭日东升,他发现自己可以在阳光底下行走,顿时兴奋得几近手舞足蹈。


    他“死而复生”的心情无比激动,直到天黑才渐渐平和下来。


    思绪回笼,问悬咧着嘴对斥青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对了,你不是说我不是你的对手嘛?既然这样,你为何还要和我结契?”


    斥青斜睨了他一眼,不以为然道,“我只是随便说说,哪成想你真信了。”她的眼神里带着戏谑,“我全身上下没有半点修为,除了你说的挂坠能挡挡邪魔,我压根就没法儿和你这个千年老鬼对打。”


    “不过你那么轻易就相信了倒挺让我意外的。”


    ……


    还不是你那副煞有其事的模样够能唬人。


    问悬暗自腹诽了两句,接着问道,“你和我结契是为了我的修为,我没猜错吧?”


    斥青盯着他的眼睛,抬手打了个响指,“没错,我要杀人,在我恢复修为之前,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杀人说得和切菜一样简单。问悬咽了口唾沫,“杀谁?”


    “仇人,该死之人。”


    男人长眉轻挑,有些意外,“这么巧,你也有仇人要杀。”


    女孩走到窗前,外头星月朗朗,明天应该是一个好晴天。


    “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启程离开。”


    ——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在午夜响起,不多时,整个逝春村都从睡梦里被唤醒。


    人群中间站着一对夫妇,正是李卷的父母。


    二人脸上布满焦急之色,陈婶在边上扶着脱力的李母,安抚着让她把话说清楚。


    李母有些哽咽,带着哭腔说,“小卷不见了。”


    众人举着火把,心里一沉。


    李父接着妻子的话,闷着声音道,“那丫头白天还好好的,和平常一样,干完了活就跑出去玩儿了,可她直到天黑都没着家。我俩以为她是跑到村里其他几个女娃家玩去了,只当是玩得忘了时辰。我和娃儿她娘一直在家里等,眼见亥时都快过了,人还没回来,也没托人带个话。”


    “心里头有些发慌,我俩就挨家挨户上门去找,结果全都说没见过她。”


    众人听完七嘴八舌地说起来,猜测着小卷会去的地方。


    赵寡妇披着个薄衫站在人群里,忽然想到什么,对李母说,“小卷那丫头很喜欢桥那边的怪姑娘,说不准在她那儿呢。”


    李母擦着眼泪,摇了摇头,“不在那儿,我和她爹一早就去那儿找过。”


    一直干耗着讨论不出结果,一行人便各自分头从村里各地开始找,呼唤的声音此起彼伏,很快传到茅草屋内,将刚刚入睡的斥青吵醒。


    她皱着眉走到门口,外头或近或远散布着火把光亮,隐约有找人的声音传来。


    斥青仔细听了听,发现他们在找李卷。


    才不久她父母就来找过,人还没找到吗?


    女孩一边想着,一边往人群走去。


    陈婶见她走了过来,大感惊奇,听到她开口询问李卷情况,更是快把眼珠子瞪了出来。


    斥青陪在李母身边,凝眉若有所思,片刻后,她对李母给出建议,“李卷有没有可能在她未婚夫婿那儿?”


    此话一出,李母眼睛一亮,激动地拍了拍胳膊,“对,对,还有周家没去找,小卷最喜欢她周大哥,她肯定是在那儿待得太晚,怕被我骂才不敢回来。”说着,一行人又乌泱泱地往邻村走去。


    岂料走到半道上,迎面走来一群人,来人也拿着火把,一副着急找人的样子。


    陈婶眼尖,一眼看见人群里面色焦急的周家人。


    两伙人碰面一聊,才发现周家爹娘也在找儿子,两家孩子都不见了。


    一下失踪两个大活人,这下可了不得了。


    两村人从晚上找到白天,几乎快把两个村子翻了面,仍然半点人影都没看到。


    斥青没有离开逝春村,直觉告诉她,李卷还在村子里。


    她仔仔细细查找了几圈,一样什么都没找到。正当她头绪全无时,问悬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她身边。


    她只瞥了男人两眼,继续在附近查找,却被问悬一把拉住。


    男人抬起头,面色苍白得像纸一样,他额角青筋暴起,语气虚弱至极,“杨树有问题,失踪的人有可能在里面。”


    斥青面色一沉,开始有了不祥的预感。


    几个时辰前,问悬看众人如此焦急地找人,遂打算跟着一起找。只是他觉得村里找不到,那就在村外。于是他便动作自然地往村外走,之前出现的撕裂头骨感果然不见,可就在他走到大杨树边上,离村口仅几步之遥时,那种痛感再次袭来,并且直接施以最痛苦的力度,不像从前层层递进。


    他整个人栽倒在大树边,蜷缩在地,捂着脑袋等待痛感减弱,在此期间他隐约闻到了几丝血腥味。


    等痛感不再那么剧烈,他走近大树,划开树皮,瞬间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红色汁液在树茎中流淌,如同怪物在吸□□血。


    待斥青来到村口,果然看见一块被割去表皮的树干,上面是一片干涸的血迹。


    等她把这个发现告诉村民,众人的表现各有不同,有的认为这纯粹是胡说八道,也有的认为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可无论如何,大家一致决定挖开杨树根,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竟然能让树干流出人血。


    众人齐力拿着铁锹开始挖掘,泥土一层又一层,每每挖深一点,血腥气就更为浓重几分。直到挖到一块骨头,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动作。


    唯独李父像是没看到那块骨头一样,仍然拿着铁锹拼命挖。村民们看不下去,有的拿起铁锹接着帮忙,有的害怕看到惨状,扭身不敢再看。


    日已暮,余晖撒在满坑骸骨之上,坑内血色淋漓。


    深坑最上头,两个人皮骨架靠在一起,从衣服可以看出,那就是李卷和她的周大哥。两人的手紧紧相牵,不难想象,二人死前是多么痛苦,只能紧紧握着心爱之人的手汲取微薄力量,无力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见此,村民们皆惊骇在原地,随后,李母的哭声响彻天际。


    场面一片混乱,死亡彻底打破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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