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人行近前院,,南墨瞥见舞女们正陆续登车,她正想过去,身后澹台隐忽地拉住她。
南墨狐疑道:“怎么,你还想抓我吗?”
澹台隐笑道:“姑娘多虑了,你可直接乘在下的马车”,他指了指马厩旁停驻的马车。
南墨甩开手:“不必了。”
话音未落,林大人一行已簇拥着宾客步出府门。
南墨顿住脚步,暗自咬唇:若方才跑回舞女队伍,尚可借口如厕搪塞;但若此刻遇人盘问,恐生枝节引人注目。
她侧头愤愤剜了澹台隐一眼,飞身溜去了他所指的那辆马车,澹台隐嘴角轻轻扬起,跟着登车。
傅大人上车后差点吓住:怎地多了个舞娘?这大人,传闻中不是说这世子将军不近女色吗?
他强压惊疑,点头拱手,窘迫地缩坐角落,不敢妄动分毫,这可是威震四方的夙羽将军!
马车一驶离林府,刚拐过街角,傅大人忙不迭道:“下官还有事,就不扰大人雅兴了。”说罢,几乎连滚带爬地下了车。
南墨挪至窗边坐定,纤指挑起车帘向外望了一眼,语带戏谑:“看来公子官威不小,竟能把市舶司大人吓的胆战心惊,出入林府更是气定神闲,不愧是大兴名震四方的夙羽将军。”
其实在密室她就有所猜测,方才傅大人的反应更证实其猜想。
澹台隐浅笑,并不意外南墨能识破他身份。短暂相处,她的机敏慧黠,他已有领教。
街头光影透过车帘,忽隐忽现地点亮着少女侧颜,绯红舞衣衬得她肌肤胜雪。
南墨也不客气,回敬他轻轻一瞥:“只是你堂堂将军,怎会亲自来探查消息?”她低眉思索了片刻,好像想到什么,但没说话表情未动。
澹台隐捕捉到她眼底细微的波澜,问道:“南墨姑娘,此前来自哪里?南域?但观你形貌,当是大兴人,所以你,来自边疆?”
南墨眸光微闪,沉默不语。
澹台隐继续道:“姑娘初至江华,虽不知你如何卷入此案,但无论意欲何为,是否已经了解清楚全部真相?”
南墨悻悻然望向窗外:这家伙,居然还点她。
她悠悠道:“不劳澹台公子费心,我自是有我的目的。”
“停车”,南墨说罢作势要下车,一件披风却横拦身前拦住去路。
她回首,只见澹台隐淡淡道:“姑娘这一身,行走怕是多有不便。”
南墨眼神微挑,轻轻拿过披风便下车了。
武西还在震惊中没缓过神来,澹台隐身子向后靠了靠,闭目养神,语气平淡:“走吧。” 武西满腹疑窦,却不敢多问,扬鞭驱车。
南墨裹着澹台隐的披风,周身萦绕着清冽的清香。多年与男子一同训练,她早无男女大防之念,对此浑不在意。
只是这披风太长了,她需双手拢住两边卷起,才勉强不拖地。
行至街边一家茶水铺,她在角落坐下,垂着眼眸,旁人看不清其情绪,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茶盏,摸了摸怀中藏的信件。
在密室缠斗时,她无意间瞄见桌子上的信件,还是南域文,她猜这八成和素风脱不了干系,只是这林松何以通晓南域文?
她悄然取出一封,内里仅一纸短笺:三月望八,青囊三十笥,翎羽备。
南墨眸色骤冷,捏着纸条的手指蓦然收紧,旋即,她不动声色地起身离开,径直走向樊楼。
刚离开林府,芳瑗便向素风禀报:“南墨姑娘先是晕倒了我,如今又未随队登车,可要派人去寻?”
但素风当即决定还是先走,此刻折返林府怕是会引起林松的怀疑,而且以南墨的身手,脱身应非难事。
樊楼六楼房间,素风正来回踱步,已过一个时辰了,仍无南墨音讯。
他眉头紧锁,难道南墨是遇到什么状况导致没有脱身?抑或,她发现了什么?
正思忖间,“叮铃”一声,线报传来。
素风展信,眉头稍松,旋即又陷入沉思,他转身步入密道,来到五楼的临江阁等待。
不一会,南墨就推门而入,素风立马迎上去,担忧道:“南墨姑娘,没事吧,可曾遇到麻烦?”
南墨懒懒坐在塌上,喝了一口茶,侧头对素风淡淡一笑。
素风背在身后的双手悄然攥紧,只觉脊背一阵发凉。
南墨歉意道:“劳风大哥挂心了,确遇意外,我找到了林府密室,但不凑巧还撞见另一人。”
素风惊讶上前忙问:“什么,可看清是什么人?”
南墨摇头:“那人戴着面具,过了几招,身手不在我之下。听语气,像是京中之人。”
素风在房中踱了两圈,南墨看他不语,便道:“风大哥可知是何缘由?还会有什么人会来查林府?”
素风紧张笑了笑:“我也是思索,区区药物走私,何至于惊动京城?莫不是有人欲行栽赃陷害?姑娘在密室可寻得有用之物?”
南墨险些气笑,不说实话便罢了,还来倒打一耙,此事果然不简单。
素风瞟到南墨神色难看,连忙补充道:“平远候镇守边疆,战功累累,朝中不乏忌惮其势大者,常寻机弹劾。公子此举,也是未雨绸缪。”
他想,南墨姑娘若真查到了什么,至少不会对公子不利。
南墨沉默了一会,神色难辨。
她忽而抬头笑道:“风大哥所言有理,只是那人先我一步潜入密室,武功高强,我未能仔细搜寻。而且那人似乎对密室了如指掌,我是循他踪迹出逃的,怕闹出动静,只得暂且作罢。”
“原来如此,南墨姑娘平安便好,此人我会派人去查”,素风连连点头:“至于李福,今夜林松突然开口让他参与走私一事,想必是因姑娘提及的那批文,林松才让他参与,不姑娘打算何时动手?”
南墨沉言道:“我已有对策,只是那林松,应该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善茬吧。”
素风尴尬一笑,语气陡然转厉道:“确如姑娘所言,林松今晚狮子大开口,欲索更多银钱,但我们要等所需仅是他身份便利,贪得无厌者,终难长久。”
南墨摆摆手:“今晚麻烦风大哥了,林松的事,就交给你了,回去我定向公子陈情,为诸位请功。”
素风笑着送南墨离开,门扉刚合,他脸色骤沉,急令手下:“速查江华近日可有京城来人”,眼里闪过狠绝:“后日事毕,暂停一切动作。峥云观,该毁了,就让林松陪葬吧。”
南墨离开樊楼,神色愈发冷峻,素风的话半真半假,她未提及澹台隐,就是想看看素风的反应,没想到他守口如瓶,仍竭力隐瞒。
此事究竟是素风自作主张,还是和季巩有关,但无论因李福之故,还是查素风是否叛离,她都必须继续查明真相。
而且有澹台隐在,这人可不好对付。
她眸色沉了沉,转眼间,已在江华待了四天,她的步伐不觉加快了起来。
回到小院,武西终是按捺不住:“公子,那个舞女......?”
澹台隐步履未停:“前日让你查的住处,可有眉目?”
武西有些难为道:“有些棘手,那女子轻功极好,几次追踪皆被甩脱。不过经过排查,应是在泗前坊一带。” 说到这武西有点确信道:“但有一个点,她每日必会去樊楼买清液酒,偶尔还会带回去。”
忽而转眼他灵光一闪,急忙追问道:“公子,莫非那舞女就是......你和她交手了?”
“她究竟何人?为何现身林府?”
澹台隐驻足侧目,目光沉沉,盯得武西腿脚发麻,干笑两声立马噤声。
澹台隐吩咐道:“明日查清林大人与边疆季家有无瓜葛。另,派人暗中探访峥云观。”
武西瞳孔一缩,肃然应道:“是!”
翌日一大早,街头就喧闹异常。
昨夜南墨也没有睡好,又被早早吵醒,索性就起来到客栈楼下用早点,内似比往日拥挤许多。
“小二,麻烦上一笼包子,一碗清粥。”南墨唤道,随手置一小锭银钱在桌上。
匆匆赶来的小二立马嬉皮笑脸,奉上茶水:“好嘞客官,不知客官还有什么需要?”
南墨看了眼门外道:“今日怎这般热闹??”
小二立马道:“客官是外乡人吧?今日乃陵水节,江华百姓皆要祈福烧香,还有花船游河。晚间更有祭水大典呢!”
南墨颔首:“那想必各处香火鼎盛。我曾听闻峥云观之名,不知那里如何?”
小二微诧,转而笑道:“姑娘是为求姻缘?早年峥云观求姻缘最是灵验。是可惜前些年战乱起,那里突然流民聚集,还好近几年一直有善心人在那搭棚施粥。”
他忽压低了声音:“但传言常有人莫名失踪,故此渐渐显少有人去了。姑娘若求姻缘,不如再多走几里地,城南的广圣寺最好。”
南墨尴尬笑了一声:“原来如此,多谢。”
“客官稍候,吃食马上就来!”说完风一般走了。
南墨没什么胃口,草几口便回房歇息,再醒来已是未时了,外间愈发喧腾。
刚下楼又碰见早上那小二,热情地跟南墨打了招呼:“小姐,祭水大典酉时开始,想占好位置,便要得早些去樊楼订座,只怕眼下也难了!小的认得花瑾楼掌柜,他家位置也好,可替小姐安排。”他凑近悄声道:“今年还添了放花火的彩头!花瑾楼位置绝佳,鲜少人知呢!”
南墨莞尔:这小二也是惯会来事的.
不过以前听阿爹说过江华花火,美轮美奂,她心念微动:“那便有劳替我订个好位置。”
说完又赏一锭小银,小二喜滋滋接过:“得咧!小姐您且逛着,小的这就去办!您到时报‘余公子’的名号即可。”
小二说完转身欲走,南墨一拦:“另外有件事想问一下,你之前说的施粥,是哪些善心人士?”
小二沉思片刻:“主要是昌平商记牵头,其他商户也有自愿襄助,但都由昌平商记统一张罗。”
见南墨再无他问,便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