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南墨一身绯红裙衣,轻纱半遮面,只露着一双琥珀色的醉人眼眸,与一群舞女同乘马车。前方是素掌柜的车驾,一舞女频频投来窥探的目光,南墨淡然回视,对方立刻僵直坐正,想是素风有所交代,她便不再理会。
马车行至林府后门,南墨随众舞女鱼贯而出,随领头婢女前往前院准备。
拐过长长的走廊,南墨低眉观察,府邸气派非凡,高墙深院,园中一草一木皆显名贵,果然奢靡。
绕过假山群,至一方庭院。婢女引舞女们入厢房暂歇,此厢房侧院连通林大人设宴正厅。稍待了片刻,两名婢女叩门,引大部分舞女前往正厅表演,只留二人于厢房以备不时之需,南墨自然留了下来。
大家出去后,婢女扫了一眼厢房,便关上了门。
听见走远的脚步声,南墨从容将蒙汗药撒入茶盏,动作之快,眨眼间便已完成。她笑意盈盈地将茶盏递给另一名留下的舞女芳瑗。
芳瑗脸上掠过一丝犹疑,南墨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勾,旋即收回自顾自浅啜一口。
芳瑗见状,疑虑顿消,默默为南墨添上新茶,也为自己倒了一杯。但她刚饮下一口,便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南墨迅速罩上备好的夜行衣,黑巾覆面,贴近窗户凝神听了片刻,便按记忆中的地图悄然潜出。
穿过假山,避开一队府卫,南墨敏捷掠过侧院,身影隐在繁花葱郁的花园。依据地图所示,再穿过两重庭院,书房应位于后院右侧。
林府深广,好在庭院多植林木花草,南墨身形娇小,易于藏匿,又凭着一身轻功,很快就找到书房。
书房门前有侍卫值守,她伏身书房右侧,眼神凝重,静待时机。
此时一婢女自书房前庭走过,南墨眸光微动,计上心头。
只见指间石子疾射而出,如剑出鞘,正中婢女脚踝。
婢女顿时痛呼跌倒,门前侍卫闻声,急忙上前察看。
她趁机自门边窗口轻巧侧翻入内,身影一闪而逝,未露丝毫痕迹。
书房内更是金碧辉煌,藏书不多,但多宝格上奇珍异宝琳琅满目。最里端置了一张宽大红木书桌。她快速而细致地扫视,发觉书桌后陈列柜似有挪移痕迹。
果不其然,书房藏有密室。她依次试探推动陈设,触及一方砚台时,柜子发出轻微“咔哒”的一声,随之松动。
南墨警觉地瞥了眼门外,确认无异,迅速推开柜门闪入密室。刚一入内,柜门自动闭合,侧旁灯火倏然亮起。
刹那间,拳风呼啸而至!
南墨心里一惊:不好,密室有人。
她不慌不忙轻巧侧身躲过,同时反手短刀向后劈去。那人优雅后撤半寸,翻掌格开刀刃。南墨顺势后退,周身寒意凛冽。
二人凝立对峙,那人一身清雅素衣,长身伫立,面上覆着黑金半面面具。
即便此情此景,那优美的唇角仍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竟觉几分眼熟。
墨毫不迟疑,再次抢攻。两人身形如电,招式快若疾风,顷刻间已过数招。
她暗恼:此人武功决不在她之下,却只守不攻,未露杀招。必须速战速决!
她翻身疾退,长腿一扫,角落烛火遇风而灭,室内霎时陷入浓稠黑暗。
交手时,南墨指尖沾染了特制香膏,已不经意蹭上对方身上,她循着暗香辨位,数枚飞针悄无声息射出。
那人反应奇快,随手抓起一物格挡,同时快速冲向南墨的方向,
南墨身形微侧未动,短刀顺势划出!
只听“嗤啦”一声裂帛轻响,似有物件掉落,那人亦趁机扯下了南墨的面巾,身形顿在她背后。
南墨背手持刀,疾风刺向对方左腹,手腕忽地轻巧一转,刀锋如霹雳般抹向其咽喉!
男子大手力量一挡,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左臂顺势一揽,将她牢牢制住。
南墨一时动弹不得,就在此时,密室外传来石门拖动的闷响!
那人紧扣着南墨,旋身隐入屏风之后。
南墨足尖猛地一勾,男子猝不及防向后倾倒,揽在她腰间的手却未松开,带着南墨一同跌倒在地,低声沉哼了一下。
密室门大开,烛光涌入,照亮两人面容。
南墨内心惊鸣:竟是那日与她共救婴孩的男子?!
澹台隐望向南墨,神色有些许不自在,强压着内心一丝慌乱。
两人以极其暧昧的姿态倒卧屏风之后。南墨从诧异中回神,她这是躺在这男人身上吗?不由得势要爬起来,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按住了肩头。
南墨杏眼怒目挖了澹台隐一刀。
澹台隐无奈苦笑,以眼神示意了下身侧空地。
南墨心领神会,眸光婉转了一下,轻轻从他身上滑落至旁侧,但是位置太小,两人仍紧紧相贴,但此时,他们都关注着屏风外。
只见一矮胖男子,肚子圆滚,身后跟着一名衣着考究的仆人,应是管家。
矮胖男子面带怒容,不屑道:“这个李福,竟敢要挟于我?也不掂量自己斤两!”
张管家笑脸应承道:“大人息怒。他不过侥幸得些把柄,竟妄想以千年雪莲交换,要不此事交由奴才,定叫他悄无声息地消失。”
林大人眼神阴暗,摆了摆手:“不必,他既敢要挟,正好借他之手再压素掌柜一头,重议分成。再者,此人能走通市舶司的门路谋得官职,恐非善类。过两日的送山行动,让他也去。待拿回证据,在那荒僻之地动手更便。”
张管家一脸谄媚,连连奉承:“借刀杀人,还是大人英明!”
林大人眼神一侧,张管家会意退开。
林大人行至墙边,在烛台下砖块处按动几下,墙体霎时转动,后竟露出一间寒气森森的冰室!
不一会,他从里面取出一个精巧的冰盒递给管家,狡黠一笑:“你且拿这盒子去给李福瞧上一眼,安其心,好叫他为我所用。我稍后便来。”
说罢两人便走出密室,石门关闭。
密室瞬间又一暗,在他们转身踏出密室的刹那,南墨迅速顺手压了一把澹台隐,借力飞身而起,掠至书桌旁,将某物飞快藏入怀中。
澹台隐缓缓起身,走出屏风,吹亮火折子。
寒光一闪,刀刃已逼至眼前,他轻巧握住南墨持刀的手,柔声笑道:“南墨姑娘,动静太大,门外的人怕要听见了。”
南墨气恼地抽回手,冷声道:“你跟踪我?你究竟何人?!”
澹台隐扬起火折子,一边环视四周,目光在书桌上不经意停留了一下,转头语气平缓道:“姑娘忘了,是我先在此处的。” 随即走向书桌,拉开一格抽屉,取出一本账册翻看。看了起来。
南墨悄声靠近,瞥了一眼账本,峥云观。。
澹台隐“啪”地合上册子,侧首垂眸,火光跃动,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俊逸面容。南墨对上那温和目光,心头微惊,眸光下意识闪避。
只见澹台隐唇角微扬::“南墨姑娘,想必书房那边估计出不去了,此地不宜久留,需另寻出路。”
南墨自然知道,方才已在思忖脱身之法。
这个人到底什么身份,观其身手似行伍中人,眼下只能有化敌为友,先脱困再说。
忽然两人眼神对视了一下,默契地走向林大人方才触动机关的那方墙砖。
南墨礼貌随手一摆:“你请。”
澹台隐抬手,依序按下几块砖,一股寒气铺面而来。
两人踏入冰室,南墨不禁一颤,为应变迅捷,她内里仍是单薄舞衣,仅外罩夜行衣。澹台隐侧目扫了她一眼,默然下外袍,正欲披她身上,南墨警觉一挡,看清意图后有点愣住了。
澹台隐不动声色为她披好,转身细察冰壁,好似一切没有发生。
南墨瞥了一眼衣服,随即坦然也检查起冰壁。
这里好似缝隙较大?
她目光扫向旁边半人高的冰柱,伸手欲试,澹台隐抢先一步,低声道:“我来吧。”
只见他向下一按,发力扭转冰柱,面“咔”的一声向外开启,两人对视一眼,闪身而出,竟是一间柴房。
南墨喃喃低语:“这是后院的那个柴房吗?”飞速回忆地图,身形未动。
澹台隐将门推开一线,观察片刻,回头对仍在凝思的南墨,语带调侃:“还想再探几间屋子?”
南墨有点无语地撅了下嘴,转头俩眼假笑道:“您先请。”
心中盘算:事已至此,看来人对林府似比自己更为熟悉,索性先随他脱身。
想罢,就一把扯下肩上外袍,单手交还。
澹台隐看着她一套流畅洒脱的动作,眼中笑意盈盈,接过外袍穿上,在前引路,南墨立即跟上。
澹台隐这人果然准备周全,对府卫换防路线了如指掌,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假山处。
忽闻一阵急促脚步声逼近,两人同时停住脚步,此时即使躲闪,也极易暴露。
南墨未及多想,迅速褪下夜行衣,扑向澹台隐,双臂环上他颈项,拉着他旋身互换位置。
从来人视角望去,澹台隐宽阔的身肩完全遮住了南墨,仅余一抹绯红裙裾。
南墨紧贴澹台隐胸前,假作娇嗔:“公子,你即喜欢奴家,便带奴家走吧,好不好嘛?”话一出口,南墨自己都恶心抖了一下。
而澹台隐,自南墨扑向他时,动作就停滞了,触不及防的拥抱,令他心跳漏了一拍,任由她摆布。
此刻闻此娇语,脸颊顿时微微发热,喉结轻滚,覆手轻她墨后背,嗓音低沉:“....好,随为夫归家吧,小娘子。”
头顶传来男子温柔话语,南墨亦是一僵。
后方的李福撞见这旖旎一幕,脚步顿住,犹豫片刻,终是转身离去,他本想趁管家送还雪莲之际,探查藏匿之处,未料撞上二人。
待李福脚步声远去,南墨松了一口气,忽然意识到什么,抬头撞入一双深邃温柔的眼眸中。
南墨心弦一颤,慌忙推开澹台隐:“事急从权,公子……想必不会介怀。”
澹台隐缓缓放下手,转身道:“无妨,走吧。”袖中长指已攥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