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攻略第一百三十一天
那柄由享誉九州的炼器大师玄机真人亲手打造的袖箭,便浮在薛遥知的面前,其间蕴藏着的玄妙力量,便是薛遥知都能清晰的感受到的。
只要她愿意抬起手来,那柄袖箭便会成为她最所向披靡的武器。
这对在这修真世界里缺乏自保能力的薛遥知来说,是极大的诱惑。
可是……
接受了这柄袖箭,就意味着她答应了燕别序,要留下来。
她真的还要再留在这里吗?
将来倘若燕别序第三次犯错,她又真的能将武器对准他吗?
薛遥知自认她做不到。
不如就此了断。
与此同时,时隔多年,系统的声音忽然在她耳畔响起:“宿主,仙君的攻略进度,目前是85%,你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要再前功尽弃。”
攻略已经完成了大半,对于薛遥知来说,越到后面的攻略进度越容易打下,只要她能违心留下,完成攻略,指日可待。
遥想当年系统刚现身时提起攻略任务,薛遥知还是志得意满,那时燕别序和钟离寂对于她来说都只是陌生人,她不会为戏弄陌生人的感情而越发神伤。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薛遥知和燕别序也算是分分合合,其间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她是仍被燕别序打动,还是为了攻略任务。
薛遥知自己都分不清了。
“等到攻略进度达到100%,我真的还能脱身吗?”薛遥知有些迷茫的问系统,她说:“我很清楚燕别序是怎样的人,哪怕他此时对我可谓是千依百顺,但若有朝一日仍对我翻脸,也只会更加毫不留情。”
“宿主,这只是任务,你只要享受这个过程就好了。”系统循循善诱:“你也曾说过,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不是吗?”
可是到最后她真的还能开心吗?
薛遥知迷茫。
燕别序则是紧张不安的等待着薛遥知的回答,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我还能再相信你吗?”薛遥知轻声问他,清澈的眸子里,尽是迷茫。
燕别序握住了薛遥知的手,微微抬手,她的手腕便贴近了浮在半空中的袖箭雪峰之上,冰冷而又磅礴的力量,涌入她的体内,不过须臾,雪峰便自发的佩戴在了她的左腕之上,隐入她白皙的皮肤间,只在腕骨留下一道银色云纹。
燕别序仍是坚定的告诉她:“知了,若我负你,你就杀了我。”
“我不会杀你,我会离开。”薛遥知握住了燕别序冰冷的指尖,清晰的告诉他:“燕别序,最后一次。”
她的声音,落在燕别序的耳畔,如春花绽放,绚烂明媚。听她说话,犹如拨月见月,尽是曙光。
燕别序紧绷的神情终于松缓,脸上重新有了轻松的笑容,他伸手拥抱了薛遥知,犹如失而复得了至宝。
“知了,谢谢你,谢谢你……”他轻抚着她柔软的长发,欢喜的说:“我会对你好,我会一直对你好,谢谢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不负你。”
薛遥知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只是在燕别序恋恋不舍的放开她的时候,她忽然说:“我和你去仙君殿吧,但是你不能限制我的行动,我想去哪里,你都不能阻止我。”
“凡寒川州境内,皆无人可阻你。”燕别序欣喜,他立刻说道。
在来到寒川州的第四年,薛遥知终于愿意,更近一步的进入燕别序的世界,她搬进了仙君殿中。入仙君殿时,由冰域之巅蜿蜒而下的冰霜花朵开满了整座冰城,几乎是整个寒川州,都知晓了是他们的君上,在迎主上入宫。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身处风暴中心的薛遥知,倒是依旧过得怡然自得,于她而言,她其实也不过是从冰城的小院里,搬进了华丽的宫殿中。
这坐落在冰域之巅的宫殿,也因她的到来,少了几分不近人情的冰冷,她住进了燕别序曾费心修筑的星辰宫内,这里占据了冰域之巅最好的位置,每当入夜时分,若是站在高楼之上,头顶星辰,仿佛触手可及。
因为离得近了,燕别序在索性将他每日需要处理的公务都搬进了星辰宫内,除了每日的公务,他几乎剩下的时间,都要粘着薛遥知。
薛遥知一开始还不太习惯他更过分的粘人,但久而久之,倒也是乐在其中了。这一晚,她提早从修炼中醒来时,已是深夜,推开门却见书房的位置,仍是灯火通明。
平时薛遥知倒是没有注意过,燕别序竟然这么晚了还在书房里挑灯夜读。
薛遥知刚修炼完,精神抖擞,便想着去看看燕别序在做什么。书房门口,明镜正抱着剑守着,面无表情,双眼空洞,很明显是在发呆。
“明镜。”薛遥知喊了一声,挑眉:“你睁着眼睡着了?”
明镜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立刻清醒,刚要说话,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主上……我没睡。”
“你平时会守到什么时辰?”
明镜生无可恋:“也就寅时。”
“这么晚。”
“是啊。”明镜无语,然后又说:“以前更晚,直接等天明,但现在有了主上您,君上要卯时给您做早膳呢,所以寅时结束。”
薛遥知挠头:“这样啊,他都不休息的吗?”
“于君上来说,每日里的修炼时间,就是休息时间。”明镜说着,无精打采的说:“我就指着君上去给您做早膳的时候偷会儿懒呢,不过明日就不是我值守了,嘿嘿。”
“好。”薛遥知难得有心情的说:“你先去休息吧,我去守。”
“真的可以吗?”明镜心动。
薛遥知摆摆手:“去吧。”
明镜想着有薛遥知在,君上一定不会苛责他,甚至还会嫌他杵在门口碍事,他一溜烟的就跑了。
薛遥知这才推门而入。
他们之间的对话自然瞒不过燕别序,燕别序也没说什么,看她终于进来了,他还打趣:“知了再与明镜多说几句,天都要亮了。”
“你处理完公文了吗?”薛遥知走过去,见他桌面空空,问道。
“嗯。”燕别序放下手中的书籍,上前拉住薛遥知,他说:“之前你还在沐青州的时候,我想多陪陪你,处理公文的速度也就练上来了。”
况且如今寒川州内河清海晏,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需要燕别序处理,剩下的一些事,也由他下发至各个宗门,自有他们处理好自己分内的事。
薛遥知不太懂这些,她好奇的问:“你在看什么书呢?”
“我在看云水州的风物志。”燕别序温和的回答:“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还想去云水州,上一次去云水州未免有些匆忙,这一次出游需得好好准备。”
薛遥知惊喜:“我们要出去玩?”
虽说在这里薛遥知也不算无聊,燕别序陪她修炼习武,明玉陪她酿酒玩耍,她还可以去学许多往日里没有精力去学习的东西。
“嗯。”燕别序笑着说:“你生辰快到了,今年不在寒川州过了。”
薛遥知欣喜点头。
这时已是深夜,薛遥知却还不困,她来了兴致,与燕别序登上了星辰宫的高楼,共赏月色。
这并非是薛遥知第一次登上星辰宫的摘月阁,但她依旧每一次都会为眼前的风景而惊艳。
恰巧今日是十五,满月之时,硕大的月亮高悬在碧蓝的穹顶之上,零散的星子闪烁着银白光华,漫天星辰坠落,如梦似幻。
“我前些时候听明玉与我说过,星辰宫是近些年新建成的。”薛遥知一只手搭在精巧的围栏上。
“嗯。”燕别序回答:“我想有朝一日,你或许会来到我身边。”
“万一没来呢?”
“那就等你。”他轻松的笑开:“不然还能怎么样呀。”
薛遥知也笑了,她张开手掌,作势要包住穹顶之上的圆盘:“看我来抓住月亮,也不枉这摘月阁之名。”
穹顶上的月亮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燕别序便将自己的手,贴近了薛遥知的掌心。
薛遥知直接抓住:“摘月成功!”
燕别序含笑看着她,眉眼似水般温柔,他的心中一动,有暖意自心间流淌而过,让他生出一种冲动。
他想要亲吻她。
哪怕燕别序曾无数次亲吻过她,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了,如今再想亲近,也需得问她:“知了,我想亲你。”
“你已经可以这么明目张胆的说这种话了吗?”薛遥知微愕。
燕别序见她并不排斥,他俯身,贴了贴她温软的唇。
薛遥知握紧了他的手,闭上了眼。
他们的头顶,仍是散发着皎洁银光的满月,曾经薛遥知胆大包天想要摘下的月亮,早已为她折服。
……
虽然并非是第一次与燕别序亲近,但薛遥知总是忍不住会害羞,昨晚回了房后,她辗转许久,才酣然入睡。
翌日。
薛遥知起得迟了些,与明玉一同酿酒时,明玉看着她眼下淡淡的乌青,忍不住问她:“知了,你很困吗?”
昨晚睡得太晚,薛遥知的确没有休息好,她点了点头。
“明镜还跟我说昨晚你替他守夜了呢,你和君上做什么了,这么困。”明玉狐疑的看着薛遥知:“你们该不会是一起……”
真不是薛遥知要想歪,实在是明玉的眼神太过意味深长。
薛遥知咽了咽口水,说:“别说了,赶紧酿酒。”
“你也知道不好意思呀。”明玉和薛遥知在一起惯了,与她像是朋友一样,说起话来也肆无忌惮,她打趣道:“之前入了梦魇之境,现在君上也偶尔带你一起修炼,你怎么还没突破筑基呀?”
原来明玉说的是修炼……她不说还好,一说薛遥知也跟着惆怅:“在梦魇之境里我根本静不下心来修炼,还是时间不够久啊。你上次说的*春之境,要不我们再挑个时间去看看?”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明玉立刻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君上明令禁止我带着你乱跑了,之前害你进入梦魇之境,我都觉得我完了。”
“可我还没突破辟谷。”薛遥知瘪瘪嘴:“燕别序都对我修炼不抱希望了,天天给我做好吃的,修炼没修多少,身上倒是长了不少肉。”
“哎呀,秘境是真去不得。”明玉叹了口气,与她娓娓道来:“虽然早些年来君上要费心给我们开启那么多秘境,但自君上从梦魇之境回来之后,说秘境太危险了,之前开启的秘境又给封上了,尤其是梦魇之境,更是被设下阵法,永久关闭。”
“燕别序不是会变来变去的人,总不能是因为他被梦魇之境坑了,就要把其他秘境都关了吧。”
“嗯……怎么说呢,早些年来寒川州里开启的秘境数量其实已经超标了,虽说多了更多历练的机会,但也会有更多的危险,宗门世家里也有人反对过君上要开启那么多秘境,但他们惹不起君上,所以这秘境开也就开了。”明玉耸耸肩,说道:“所以说现在关了一部分也好,不然修士们都去秘境了,谁来守护人间呢?”
薛遥知忽然问道:“燕别序是什么时候开启的秘境?”
“七年前。”明玉回答。
“七年前是容朝刚从极乐州离开的时候,他在梦魇之境里与我说过……”薛遥知若有所思的呢喃着。
燕别序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知了。”
薛遥知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君上。”明玉连忙行礼。
燕别序瞥了明玉一眼,眸子里似有几分冷意,声音却是平静的:“你去找明时领份差事。”
明玉这些年来一直都跟在薛遥知的身边,已经许久没有出过任务,燕别序此言,是要给她换份差事的意思吗?
薛遥知没想太多,明玉也只能低头退下。她见明玉走了,刚想说什么,就听得燕别序带笑的声音响起。
“知了,我们今天就去云水州吧。”
第132章 攻略第一百三十二天
云水州位于沧泫大陆之外,其三分之二的版图都位于沧泫海域之内,剩余的三分之一则是海都,是坐落在沧泫海里的一座巨大岛屿。
从前与燕别序周游大陆时都只是匆匆一瞥,薛遥知没有去过据传是大陆上最繁华富饶的海都,她只乘坐于追云兽拉的车撵之上,自上而下俯瞰过目光所及之处的一整片海域。
海水湛蓝,清澈见底,偶尔可见美丽的海族生物游曳其间。
薛遥知在寒川州待了四年时间了,每天一睁眼看见的都是皑皑白雪,此时乍然看见如此清透的色彩,眼前一亮。
追云兽自湛蓝的天际飞驰而过,与同样湛蓝的大海交相辉映,飞鸟扑闪着翅膀飞过,让人恍惚生出一种,他们是在水底的感觉。
追云兽很快便停在了海都之外,燕别序先下了车撵,正要去扶薛遥知的时候,薛遥知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跳了下来,她抬眸,看着不远处屹立的巨石,上面用极深的笔刻出了几只硕大的贝壳,像是图案,又像是文字。
燕别序忽然说道:“那是沧泫海域的文字,译成大陆文字,便是海都。”
“长得像贝壳,好难认,你认得沧泫海域的文字吗?”
燕别序诚实的摇了摇头:“沧泫海域的文字极是晦涩,我并不懂。”
“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会呀。”薛遥知笑眯眯的,又说道:“不过你就这么带我出来了,真的可以吗?你平时不是都很忙的吗?”
“我前段时日便通宵处理完了。”燕别序轻描淡写的说:“总不会陪你玩的时间都没有。”
薛遥知颔首,见燕别序将追云兽收进灵兽空间后,他们一起往前走去。
海都并不算城池,整座岛屿都属于海都,是以也未曾修筑城楼,只要越过那块镌刻着沧泫海域文字的巨石,他们便算是真正进入了海都。
虽无城墙,但其内的建筑鳞次栉比,修建得也是极为别致,几乎不见砖石,只有层层叠叠的贝壳,在明媚的阳光下,闪耀着珍珠般的光华。
来往的男女们身着海都服饰,上面点缀着漂亮的贝壳与珍珠,薛遥知还在路边的街道上,看见了宋圆圆曾提起过的从云水州传来的珍珠发簪,纵然过去了许多年,珍珠的光华却未曾黯淡。
薛遥知不禁驻足,她盯着那支珍珠簪,面上有了笑容。
燕别序心细如发,察觉到薛遥知的目光后,他便准确的在一众发簪里,拿起了那支珍珠簪,插在了她束起的乌黑长发间。
“很漂亮。”燕别序付了银子,笑着对她说。
薛遥知唇角微勾,与他继续往前走。
“我虽也只来过海都几次,但这次前来,翻遍了云水州的风物志……”燕别序显然是做足了准备,与她说起了他们接下来的行程。
他们可以去海都最大的拍卖行里见到来自大陆各处的天灵地宝,若是有合乎薛遥知心意的再好不过;他们可以去靠近沧泫海域的流碧沙滩上捡贝壳、捞小鱼,若是薛遥知喜欢,水里也有漂亮的海族精灵可以陪她玩;他们甚至还可以乘坐海都特制的贝壳船,去更远的海域,或是傲游于海底……
说话间,燕别序已经同薛遥知走到了他们要下榻的客栈,薛遥知抬起头,见贝壳制成的牌匾上,歪歪扭扭的用大陆文字写着“沧泫客栈”四字。
薛遥知还在想为什么这个字比她写的字还难看,就见客栈里走出了一个极是妩媚的女子。她穿着珍珠纱衣,裙摆之下,两条纤细洁白的长腿若隐若现,极是惹眼。
“海都里除了人族,还有海族。”燕别序目不斜视,解释道:“她是客栈的主人,是一条美人鱼。”
“哇!”
女子显然是见着燕别序,特地前来相迎,她掩唇一笑,风情万种:“燕公子,又见面了。”
“两间房。”燕别序言简意赅。
女子慢悠悠的说道:“数年未见,我可是思念公子得紧呢。”
薛遥知的目光立刻在燕别序和美人鱼身上打转,她看起来很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她这时忽然莫名的想起当年还在沐青州的梅城时,她听说书的说过霁华仙君,天之骄子,风流人物……
这个美人鱼难道真的是他的红颜知己?原来她竟然是有情敌的!
薛遥知深沉,正色。
燕别序的目光一直落在薛遥知的脸上,将她的一切神情尽收眼底,他张了张口,想解释什么,最后又闭嘴了。
那女子见燕别序不搭理她,她也不觉尴尬,还冲着薛遥知友好的笑了笑:“好漂亮的妹妹呀,我是姬翎,往后住在这沧泫客栈里,若有问题,尽可寻我哦。”
“好。”薛遥知也友好点头。
姬翎忽然凑近薛遥知,埋头在她脖颈间嗅了嗅,她笑:“人族的妹妹难得见着你这么香的,不如留下陪我吧。”
薛遥知被她的贴贴吓了一跳,燕别序冷着脸把她拉走,惹得姬翎在他们身后,笑得张扬。
他们很快进了客房里。
这客房的面积很大,陈设也极是精致讨巧,无论是墙壁上镶嵌着的珍珠与贝壳,还是梁宇之上荡漾的水纹,都尽显海都洒脱自由之风。
燕别序拉着她走到一扇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的窗前,他们一靠近,那扇窗便自发打开,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抬眼便可望见湛蓝海域。
“沧泫客栈的视野最好。”
“我懂我懂,海景房。”薛遥知的心思却不在大海之上,她有更好奇的东西,她问:“你和姬翎认识吗?认识很久了吗?”
燕别序听她问起姬翎,唇角忽然勾了起来,他的语气轻松了许多:“这里有海,也有我,可知了的心神,却被姬翎吸引,你很想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想啊。”薛遥知笑眯眯的问他:“我就知道你不可能没人喜欢,她是不是你的红颜知己?”
后半句红颜知己也就罢了,什么叫他不可能没人喜欢?燕别序抿了抿唇:“你不喜欢我吗?”
“喜欢啊。”薛遥知不假思索。
燕别序得到满意的回答,他还在拿乔:“你喜欢我,又怎会容许我有什么红颜知己,你是不是在哄我。”
“可你本来就是很优秀的人,有人喜欢你很正常呀,我还能不允许别人喜欢你吗?”薛遥知撇撇嘴,她很是豁达的说:“我才没那么狭隘好不好。”
燕别序:“……”
狭隘的是他。
他心里揣着事,便觉薛遥知话里话外是在点他。
薛遥知看他不吭声,还以为他不愿意说,她也不想自讨没趣,就说:“你不说算啦,我想睡午觉,你出去。”
“当年我在蜜山辞别你来到云水州时,我与姬翎见过一面。”燕别序垂着脑袋,闷声说道。
“一面?”薛遥知不太信,每天街上她见了一面两面的人多了去了,她怎么都没把人记住。她说:“那你们肯定发生了非常记忆深刻的故事吧。”
燕别序其实是不想说的,说出来有点丢人,但他也不能让薛遥知误会,他低低的说道:“我之前与你说过,我在云水州赚了些银钱,姬翎便是我的雇主。”
薛遥知震惊:“你也留在客栈里端盘子了吗?!”
“什么?”燕别序愣了一下,不明白薛遥知为什么会这样想。
薛遥知沉痛叹息:“怎么不叫我来围观一下。”
燕别序:“……”
“当年她是想要生长在沧泫海域里巨鲨领地里的蚌壳里的一枚粉珍珠,巨鲨是海域中的霸主之一,没有人敢接下她的委托,我见赏金丰厚,便接了下来。”燕别序耐心的解释道:“后来我将粉珍珠带了回来,她给我结清了报酬,并告诉我她还想要虎鲸领地里生长的红珊瑚,水蛇领地里散落的宝石……这些都很危险,我拒绝了她,她这时再见我,大概是还想让我给她卖命。”
“原来如此。”薛遥知立刻没什么兴趣了,原来只是雇主与打手的关系,那就和她没关系了。
不过……
薛遥知唇角勾起:“我也没那么大方啦,你没有红颜知己最好。”
“我只有你。”
“知道啦。”
他们在沧泫客栈住了下来,白日里出去玩,晚上便坐在可以看见大海的窗户前,看着深蓝大海,与其上倒映着的明月,进入修炼。
这天。
因着他们明日打算出海,所以燕别序提前去租贝壳船,为明日的沧泫海域之游做准备。薛遥知玩累了,就待在客栈里休息。
傍晚时,薛遥知下楼来透气,恰巧姬翎也在,正闲散的坐在柜台前梳妆。周围很安静,只有女人悠扬的哼唱,来自海域里人鱼族的歌声,悦耳动听。
薛遥知被歌声吸引,不禁驻足,片刻后,哼唱声停了,姬翎注意到了她,朝着她招了招手。
“知了,过来呀。”听过燕别序如此称呼她之后,姬翎这样亲昵的喊她。
薛遥知跑过去,张口就夸:“阿翎,你唱歌真好听。”
“我们人鱼是天生的歌唱家。”姬翎笑眯眯的说道:“难得见着你的身边没跟着那位燕公子,过来和我玩呀。”
方才姬翎是在梳妆,她编着她长至脚踝秀丽乌黑的长发,一同编进去的,还有一整条价值不菲的粉珍珠,藏在她乌黑的发间,很是漂亮。
薛遥知又夸:“你头发真好看。”
“知了的头发也很漂亮呀,我来给你编。”姬翎掩唇轻笑,又摸出一串白色的贝壳,贝壳碰撞间,发出脆响。
薛遥知心动,绕到柜台里,在姬翎面前坐下。她将绾发的珍珠簪抽出,如墨的长发便倾泻而下。
姬翎梳理着她柔顺的长发,与她聊天:“我见你在海都也待了有一段时日了,你喜欢这里吗?”
“当然喜欢。”薛遥知说笑道:“我觉得这里真的很繁华,等我有钱了我就把我的酒楼开到这里来,皆是还要你多多关照。”
“自然可以,我们海都最不缺的就是商人,我很欢迎知了也来海都做生意,这里一定能让你大显身手。”姬翎不假思索的说道。
薛遥知便笑:“既然这里这么适合做生意,我倒是想起了我的一个……朋友,他很会做生意,应该很适合来这里。”
“那正好啊,你把他叫来。”姬翎将篦子放到一边,开始给她编头发。
“我也很多年没有见到他了,若是能见到,我一定告诉他,让他来这里。”薛遥知说着,又看着镜子里编得精致的长发,她说:“他的手很巧,也很会编头发。”
姬翎挑眉:“男子女子?”
“男子。”
“哦。”姬翎意味深沉的应了一声,然后说道:“那你那位燕公子,不会给你编头发吗?”
“他也会呀,只是没有我的朋友手巧。”薛遥知笑着说道:“不过我也很喜欢就是啦,因为我自己不会编。”
姬翎又问:“那你为何与你那位朋友多年未见?”
“应该是错过了吧。”薛遥知有些遗憾,却又豁达的说道:“我在沐青州时,他在寒川州的秘境,等我到寒川州时,他又已离开了那里。”
“他或许是回去找你了呢。”姬翎若有所思:“沐青州对吗?你也可以去沐青州呀。”
薛遥知还未来得及出声,就忽见燕别序大步走了进来,他有些慌张的看着她:“知了。”
“你回来啦。”恰巧这时头发也编好了,薛遥知站起身来,迎了上去:“怎么这么着急,没租到船?”
燕别序摇摇头,他拉着她,就想上楼。
薛遥知匆匆与姬翎道别:“我先上去啦。”
姬翎一笑:“去吧。”
薛遥知敏锐的察觉到燕别序的情绪不太好,他三番两次的想说什么,但她都快睡觉了,他也不肯说话。
明日他们还要出游,今夜也需得早些休息,不过薛遥知看燕别序心不在焉的模样,还以为第二日的出游会搁置,没想到一大早,还是燕别序先醒来,她下楼的时候,他就已在楼下等她。
两人一同用了早膳后,便往流碧沙滩的港口,燕别序租的贝壳船便停靠在岸。那是一只极大的白色贝壳,被雕琢成船的模样,船舱与甲板,应有尽有。
薛遥知脚步轻快的跃了上去,燕别序不紧不慢的跟着她,当两人同站在船上时,燕别序催动阵法,贝壳船便自发的向一望无垠的大海驶去。
“我们要行到哪里呀?”
燕别序回答:“这艘船可以行驶到沧泫海域的尽头,但那里很荒凉,没有去的必要,所以我们只往前行一日,夜晚便折返,明日一早回到海都。”
“好。”薛遥知站在贝壳的边缘,这里有结界庇佑,她也不怕掉下去。
薛遥知往下方湛蓝的大海望去,仍是可见海族的精灵在水中游动,不过随着他们前行的距离越长,大海由湛蓝变成深蓝,水中也看不见游动的海族生物,海风逐渐大了起来,吹动着她的发丝与裙摆。
薛遥知吹了会儿海风就觉得不太对劲了,回过头去一看,燕别序不知何时已经进了船舱里。
明明说好的一起出来玩,他反而躲了起来。
薛遥知瘪瘪嘴,继续在外面看海,燕别序不主动出来她是不会找他的。
天色渐渐暗了。
薛遥知看着海面上的波澜,这是今天被海风吹起的第四十六次波浪,但燕别序竟然还不出来找她。
行吧。
那她去找他就是了嘛。
薛遥知钻进船舱里,这船舱里与船体一样,都是非常干净的白色,船舱里光线明亮,俨然就是一处房间。
燕别序背对着她坐着,他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僵硬,像是已经静坐了一整日了。她一靠近,就嗅见了浓浓的酒气。
薛遥知呆了一瞬,然后很生气的上前:“我在外面风,你在这里喝酒,燕别序你什么意思。”
燕别序的反应有些迟钝,听到她的声音了,他才急忙站起来,在她面前低头说道:“知了,对不起。”
“为什么要一个人在这里喝酒。”薛遥知拉着燕别序,带他走出船舱透气:“我从来不知道,你竟然也是个贪杯之人。”
“当我胆怯时,酒能令我生出勇气。”燕别序慢慢的说道。
“你要有什么勇气?”
燕别序不安的攥紧了她的手,低声的说:“你知道的,知了,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啊。”薛遥知莫名其妙:“你不要唱独角戏呀,有什么话我们说开不行吗?”
“我又犯错了,我不想的……我只是太怕失去你了,我知道只要有容朝在,你再也不会看到我了……”
薛遥知愣了一下,她似是不解:“容朝失约,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知晓容朝离开是为转道,从鬼界出来后,他几乎已经成了一个身无灵力的普通人……”
燕别序一直都派人留心容朝的动向,所以在得知容朝离开薛遥知的第一年,便从鬼界出来要回沐青州,他不安,惶恐,害怕与薛遥知得来不易的平静生活被打破。
是以他选择了最卑劣的方式,想要将容朝踢出局。
从极乐州回沐青州,必然是要经过寒川州的,所以那一年,燕别序开启了无数秘境,他在秘境里认真挑选,梦魇之境就是他为容朝精挑细选的幻境,不断派人给他灌输一种想法——只要进入秘境,他就可以强大。
燕别序自知卑劣,却仍是想要解释:“知了,我没有逼他,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自愿进入秘境,耽搁了与你的约定。”
薛遥知眨眨眼,看着他。
燕别序在她的目光中,越发不安。
“所以你这么着急的带我来云水州,就是不想给我时间多想吗?”薛遥知恍然大悟:“所以你昨天,听到了我和阿翎的谈话,对吗?”
燕别序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几乎不敢看她。他早该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薛遥知迟早会知晓的,而他贪恋着这短暂的与她在一起的幸福。
薛遥知叹了一声:“可是你听人说话,怎么不让我说完呢?”
姬翎玩笑着让她去沐青州找容朝,薛遥知想要说的是——
“我想说,错过了便是错过了,虽有遗憾,但人总得向前看。”薛遥知一字一句的说:“我不会回头。”
纵然容朝的确是有苦衷,可是薛遥知等了他整整四年也是不争的事实。燕别序说得没有错,那是容朝自己的选择,她能理解,只是她不想一直等下去了而已。
他们站在船边,薛遥知沐浴着夜晚微凉的海风,温声说道:“所以,你也不必这么惶恐,燕别序,我们是平等的。倘若我们在感情里的地位不能对等,这份感情也不会长久。”
燕别序呆呆地看着她,也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的眼眶,渐渐的红了。
“你今天白天都没陪我。”薛遥知偏过头去,看着他:“现在要不要跟我一起看看水里的月亮呀。”
燕别序依言向前看去,深蓝色的平静海面上,倒映着今夜的上弦月。他们这时距离陆地已经很远,漫天的星子在此刻无比耀眼,与月亮一并撒在海面上,像是一幅画。一阵微风吹过,海面上,越显波光粼粼。
“我不看水里的月亮,我要看真正的月亮。”燕别序抬首,看着与大海同样色彩的深蓝天空,未曾在水面上,月亮与星辰倒映在他漆黑的眼眸,无比真实。
薛遥知莞尔,她又说:“你以后不要一个人喝闷酒了,找我陪你喝,我把你喝趴下了你就不会烦恼了。”
“好。”他应声。
夜色渐浓。
薛遥知露出一丝疲态,燕别序便牵着她进了船舱里,合衣躺下。她打了个呵欠,说:“怎么只有一张床。”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我拒绝你你会同意吗?”薛遥知反问。
燕别序抱着她,不肯放手:“我想和你一起睡,知了。”
“你在撒娇啊。”薛遥知笑眯眯的摸摸他的脑袋:“那一起睡吧。”
燕别序乖乖在她旁边躺下,却没什么睡意。他动了动,搂住了薛遥知。
薛遥知又打了个呵欠:“你宿醉,明早起来会不会头疼。”
“不会。”燕别序强调:“我没有喝醉,我的酒量已经很好了。”
“那你和我撒娇。”
“只有喝醉了才能和你撒娇吗?”
“对呀,不然燕别序怎么可能会和我撒娇。”
燕别序却忽然说道:“喝醉了,就做什么都可以吗?”
“你还想做什么?”
燕别序捧住她的脑袋,亲了她一口。见她没推开他,他又欢喜的咬住了她的唇,带着她一起意乱情迷。
薛遥知被他亲了一会儿,见他身体的温度升高,她就想躲:“可以了燕别序……”
燕别序停住动作,呼吸沉重。
正在这时,忽然有极为动听的哼唱,从遥远的海底传出。落在他们的耳畔,像是一阵风吹过,痒痒的。
薛遥知呢喃:“人鱼在唱歌吗?”
“知了,这是鲛人求偶的声音。”
薛遥知:“啊?!”
燕别序忽然换了姿势,压在了她的身体上方。他白皙的面容泛起一丝薄红,漆黑的眼睛很是明亮,他模仿着鲛人的歌声,轻轻的哼唱着。
薛遥知的脸红得不成样子,她躲避着他灼热的目光,嘟嚷道:“你又不是鲛人,你学他们唱歌干什么。”
“那人求偶,该怎么做?”
薛遥知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怎么会知知道啊……”
“知了,我喜欢你。”燕别序认真又小心的说:“我想与你真正在一起。”
薛遥知愣了一下,她看着燕别序,燕别序耐心的等着她的回答。半晌,她说:“你是喝醉了吗?”
“没有。”燕别序强调:“我很清醒。”
鲛人求偶的歌声距离他们越来越远,薛遥知也只听得见燕别序的声音,她睫羽微颤,见他俯身又吻下来时,她仍是没有推开他。
这极大的鼓舞了燕别序。
他热切的勾缠着她的唇舌,摸索着他从未接触过的领域,另一只手落在她乌黑的长发间,抽出那根珍珠簪,长发倾泻,遮住了雪白的风光。
薛遥知伸出白皙的手臂,主动拥抱住了他,接纳着他所有的动作。
男人额角的热汗滴落在她雪白的皮肤上,激起她一阵战栗,他吻掉她眼角的湿意,缠绵缱绻:“知了,我爱你,我爱你……”
薛遥知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
“你爱我吗?”他执着的问。
薛遥知几乎很难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她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我……我爱……喜欢……爱你……”
燕别序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回答,他眨了眨眼,也有泪珠滚落,又尽数蒸发在交叠滚烫的身体间。
明月之下,沧泫海域上,那艘贝壳船随着海浪的翻涌前行,比鲛人更为动听的歌声,此起彼伏,最后尽数淹没在深蓝色的大海间。
第133章 攻略第一百三十三天
薛遥知难得起得迟了许久。
她疲倦的睁开眼时,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就呆呆地看着头顶的白色帷幔,神情呆滞。
怎么会这么累。
就像是燕别序曾经逼着她通宵修炼了一整夜一样的那么累。
可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昨晚发生的一切记忆逐渐回归,薛遥知白皙的脸上被一层红云覆盖。她下意识的想捂住脸,面红耳赤。
抬手间触碰到的,却是她身旁男人精壮的胸膛,上面还残留着几道忘情时留下的抓痕。
燕别序摸了摸她凌乱的长发,看起来早就醒了,只是一直在等她醒来。他的神情和声音都像是掺了蜜一样的甜蜜:“知了,早上好,已经很晚了。昨晚很累吗?”
薛遥知将滚烫的脸埋进他的胸膛,半晌都没有说话,呼吸间的热气喷洒在他的皮肤上,让他的动作有些僵硬。
“昨晚不累吗?”燕别序抱着她,声音低哑。
薛遥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推开燕别序,她卷走身上的薄被,将自己裹住,滚到角落里,躲进被子里。
“你一大早就、就又……燕别序你不要脸,走开。”她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昨晚的衣物已经不能穿了,燕别序冷静后从储物袋拿了衣裳换上,见薛遥知还躲着,他坐在她旁边,声音温柔得像是能滴出水来一样:“知了,这对我而言是极为新鲜且有意思的一件事,当我触碰到你时便情难自禁,抱歉。”
薛遥知:“走开!”
“况且现在也不早了,已经中午……”燕别序又嘟嚷了一声。
说起来这还是燕别序第一次睡到中午才起来,不过若是往后每晚都像昨晚一样,他便是睡一天也乐在其中。
薛遥知:“……”
她已经完全不想理他了。
燕别序俯身,隔着被子抱住她,把她头顶的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通红的脸,她拽着被子,警惕的看着他。
“干嘛呢。”
“怕你闷到。”
薛遥知别开眼:“你把我衣裳捡回来,我要换衣裳,然后你出去。”
“昨夜我们的衣裳都不能穿了。”燕别序说着,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套崭新的白色衣裙,放到了枕边,见她眉宇间还隐有疲态,他问:“要我帮你吗?”
“你觉得呢。”
燕别序听了,识趣的退了出去。
薛遥知在床上翻滚了好几下,低声尖叫,许久才平复好了躁动不安的心情。她爬起来,身子已被收拾得干净爽利,就是腿还有些软。
薛遥知慢吞吞的穿上了崭新的衣裙,用燕别序离开前备下的温水洗漱好后,她披散着乌黑柔顺的长发,从船舱内走了出去。
燕别序正站在那洁白的贝壳船的船边,今日仍是天晴,阳光明媚,在男人颀长的身影上,渡上一层金辉。温暖的海风吹动着他洁白的袍摆,看起来是前所未有的惬意与轻松。
与昨日的他,判若两人。
见燕别序的心情好了,薛遥知便决定不和他计较昨晚的事情了,她还未上前,燕别序便心有所感,回头看见了她,大步朝着她走来。
燕别序很快走到了她的面前,他自然而然的握住了她的手,与她说话:“在海上不方便下厨,不过还未出海的时候,我买了一些糕点,我们一起吃吧。我已经摆好了。”
薛遥知“嗯”了一声,懒散的被他牵着,走到了放在甲板上的桌椅前,坐在了椅子上,燕别序坐在她旁边。
“这么殷勤,你是不是早有预谋。”薛遥知见他为她斟茶,她看着他,玩笑着说。
燕别序脸上的笑容一直未曾褪下,他认真的回答道:“我知晓我做错了事,不知该如何求你原谅,便只能多准备一些。在与你在一起之前,我绝对未曾多想。”
“好吧,我相信你。”薛遥知捏了一块松软的糕点,慢悠悠的吃着。
燕别序话锋一转,声音却很低:“不过与你在一起之后,我总忍不住多想,知了。”
薛遥知:“?”
“你想什么呢。”
“想亲你。”燕别序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耳语:“想与你意乱情迷。”
薛遥知险些被糕点噎到:“你今早又喝酒了?”
“我昨夜就很清醒。”
薛遥知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借着喝水的时间,她偷偷的去看燕别序,却发现他其实一直都在看着她。
薛遥知害羞:“你不准再看我。”
“知了为何总是这也不准我做,那也不准我做。”燕别序有些低落的说。
“我哪里这也不准你那也不准你了。”薛遥知辩驳:“我就说了这么一句好不好。”
“昨夜……”
薛遥知:“闭嘴!”
燕别序看她快要生气了,这才识趣的没有说话。
薛遥知吃了几块糕点后,终于冷静了下来,她站起身,走到船边,看着一望无垠的大海,她并不清楚方向,但燕别序一定知晓。
“我们这是在回程了吗?”薛遥知问道:“我记得你与我说过,我们不是应该今早就回海都吗?”
“推迟了一日。”燕别序回答道:“昨夜贝壳船没有返程,今早我醒来后才催动阵法回程的。明日我们一定可以回到海都。”
“好。”
因为他们起床的时候都已经是中午,下午的时间也一晃而过,转眼间便已入夜。
薛遥知还在想今晚怎么让燕别序心甘情愿的待在船舱外面,昨晚被他闹得实在是太累了,她还觉得腿软,今晚不想再和燕别序胡闹了。
燕别序却忽然问她:“知了,想不想去海底看一看?”
“怎么去啊?”薛遥知立刻来了兴致,她说:“我倒是会凫水,你会凫水吗?可是这海很深吧,我怕我们下去了就上不来了。”
“有我在,怎么会让你上不来。”燕别序笑着对她伸出手:“我去过沧泫海域的海底,里面很美。”
薛遥知立刻握住了他的手:“走。”
燕别序为她的毫不犹豫而喜悦,他牵着薛遥知,脚尖一点,*便带着她腾空而起,然后坠入深蓝的大海中。
大海之中,薛遥知能够感受到她周围的海水,却呼吸自如,并未窒息,她见她与燕别序周身都泛着淡淡的银光,有些惊奇。
“这是结界吗?”薛遥知问。
燕别序带着她拨开水面,往更深的海底沉去,他说:“是至曜玉,它能够抵御任何极端的环境,知了,我是沾了你的光。”
“那你可要跟紧我了,不然你就上不去啦。”薛遥知对于海底的一切,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她游到了燕别序的前面,带着他到处游。
从海面上看海底,与在海底看海底,这感觉截然不同。薛遥知身处大海之中,她能清楚的嗅见咸湿的海水气息,时不时从她与燕别序面前游过的鱼群五彩斑斓,甚至在大海深处,还能看见几尾人鱼在嬉闹。
薛遥知左看右看,好奇的说:“昨晚不是还能听见鲛人的歌声吗?怎么今天都这么久了,我都没有见到鲛人啊,鲛人和美人鱼有区别吗?”
“与人鱼不同,鲛人生活在深海之中,且数量极为稀少。至于我们能听见鲛人的歌声……”燕别序说着,又笑了:“知了,不是说只要鲛人吟唱,在附近的人便能听见的,传闻中能够听见鲛人吟唱的,唯有有情人。”
薛遥知恍然大悟:“所以说……”
“我们两情相悦。”燕别序温声说道:“昨夜亦是天时地利人和。”
“知道啦。”薛遥知嘟嚷:“怎么老是提昨夜呀你。”
“我喜欢。”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喜欢你的一切。”
燕别序也不知晓是怎么了,从前那样含蓄内敛的人,现在说起甜言蜜语来,跟倒豆子似的。
薛遥知回应:“我也喜欢你。”
“我爱你。”
她说:“那我也爱你。”
燕别序知晓,她的爱是有前提的,不过反正都是爱,而他,会爱她,直至永生永世。
薛遥知又看见了深海中一株漂亮的红珊瑚,她兴奋的跑过去,伸出手摸了摸,又见旁边巨大的蚌壳张张合合,里面拳头大小的珍珠闪耀着光华。
“哇!”她一边看一边赞叹,顺便再摸摸旁边游过来好奇打量着她的鱼,忙得不亦乐乎。
燕别序跟上她,眉眼带笑。
渐渐的,夜深了,月光再皎洁,也照不到深邃的海底,周围的环境变得昏暗,朦胧。
燕别序拉住她:“知了,我们该上去了。”
“可我还没有去那边看看。”
燕别序纵容:“那我们去看看吧。”
薛遥知立刻拉着他游过去。
天色更晚了,天空之上的明月却越发皎洁,仿佛穿透了深邃的大海,落在了他们的身上,渡下一层清冷的光辉。
燕别序忽然说道:“知了,子时过了,又是新的一天。”
“竟然这么晚了。”
“初九了。”燕别序摸摸她柔软的发顶,笑着说道:“我们知了又长大了一岁啦。”
薛遥知恍然大悟:“对哦,我满二十七了。”
“知了。”燕别序忽然说:“我们成婚吧。”
这话题转变得太快,薛遥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本不想如此心急,但昨夜是我冒犯,我一定要对你负责,所以,我们成婚吧。”燕别序伸出手臂,拥抱住了她:“知了,嫁给我。”
“你就是心急嘛。”薛遥知毫不客气的戳穿他,然后问他:“我们认识多少年啦?”
“九年。”燕别序脱口而出,他说:“这九年间,我们从未真正分离。”
“好久了啊。”薛遥知感慨。
燕别序追问:“那要嫁给我吗?”
薛遥知微微歪着脑袋,看他着急的模样,她轻松的笑了:“好。”
短短的一个字,却带给了燕别序无尽的欢欣与喜悦,他情难自持,又俯身吻住了她,极是缠绵。
海水冰凉,他们的体温在升高。
薛遥知咬了下他的唇,气息不稳的说:“去、去船上。”
“有结界,无妨。”燕别序抓住欲往上游的薛遥知,又压了下来,与她一起,沉入铺满了柔软水草的海底。
薛遥知有些放不开,她还试图挣扎:“水水里怎么能……”
“可以的。”他亲吻着她,也回答着她:“知了,你不舒服吗?”
“也……也没有……就是……”薛遥知支支吾吾。
燕别序又说:“你没有发现吗?知了,你已经筑基了。”
“啊?”
燕别序亲亲她泛着泪花的眼角,他轻缓的声音带着诱哄:“我们可以多来几次,我是很好的炉鼎,你想变得更厉害吗?”
薛遥知开始结巴了:“我我……我没想……”
“放轻松,知了。”燕别序抚摸着她乌黑的长发,温声说:“别紧张,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薛遥知可耻的放开了,她闭着眼,又一次纵容了他所有动作。她感觉,绵密的海水正将她密不透风的围住,她像是一艘小船,随着海水波澜起起伏伏。
又是混乱的一夜。
直至第二日傍晚,贝壳船才终于在流碧沙滩靠岸,太纵容燕别序的后果,就是困得她下船的时候,都是被他抱着,抱回客栈的。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薛遥知说什么也不肯再让燕别序靠近了,燕别序自知理亏,越发殷切。
转眼间他们在云水州也待了快一个月,也是时候该回去。薛遥知与姬翎道过别后,便与燕别序回了寒川州。
熟悉的皑皑白雪映入眼帘,便是盛夏,今日仍有小雪落下。
明玉又回了薛遥知的身边陪她,燕别序则是在投身于公务的同时,开始筹办着他与薛遥知的婚事。
这些事自然用不着薛遥知来操心,她乐得当一个甩手掌柜,想想好像也不是第一次和燕别序成婚了……不过这一次,与上次自然不同。
这日,薛遥知打算和明玉一同下山去冰城玩,未曾想还未出仙君殿,便听得宫门口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这是有人敢来仙君殿闹事吗?谁敢惹燕别序啊?
平静的生活偶尔也需要一些调剂,薛遥知兴致勃勃的拉着刚想把她拉回去的明玉,跑到了仙君殿前。
宫门口侍卫的声音冰冷,却很是无奈:“温女君,君上三令五申,严禁您进入仙君殿,您若是再来,恐怕往后连冰域之巅都上不得了。”
那位温女君的声线清冷,却是冷笑道:“我不过是好奇,君上要娶的夫人,究竟是何许人也。我这正牌未婚妻,连看都看不得了吗?”
薛遥知:“?”
燕别序有未婚妻的吗?她怎么不知道?
明玉立刻解释道:“这位温女君是霜梧州前任仙君温瑟仙君的妹妹,温家又是霜梧州的大家。两州关系交好,寒川州历任主上,都出自温家,这已成了一种默契……只有你,知了,只有你不是。”
薛遥知恍然大悟,她探头打量着那位温女君,见她竟是穿着一袭如火明艳的长裙,眉眼精致而冰冷,如霜如雪。
正在这时,温弦忽然注意到了站在宫门后的薛遥知,她的目光越过重重侍卫,落在了薛遥知的身上。
紧接着,温弦手中的剑出鞘,带着极致的寒意,竟是生生震开阻拦的侍卫,朝着薛遥知刺来。
第134章 攻略第一百三十四天
薛遥知总不可能在仙君殿里出事。
那些被温弦震开的侍卫见她长剑刺向薛遥知,不禁大惊失色,正要飞扑上前时,便见刺向薛遥知的那柄剑,忽然偏移了方向,刺向了她的身后。
薛遥知的身后,是匆忙赶来的燕别序。这里是他的地盘,强大的神识覆盖四周,是以温弦一出现他便察觉到了,他本不想理会,但偏偏薛遥知在。
燕别序没打算同温弦交手,他握住薛遥知的手,带着她侧身避开,温弦一剑刺空,冷漠的看着他们。
更准确一点说,她冷漠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燕别序的身上。
“这是本君最后一次容忍你。”燕别序面色微沉,余光注意着薛遥知的神情,却是冰冷的对温弦说道:“再有下次,便离开寒川州。”
温弦未曾说话,只是再度抬剑刺向燕别序,燕别序的神情彻底冷了下来,一抬手诛雪剑便飞进他的掌心,他握着诛雪剑,迎上温弦手中的剑。
不过须臾几招,温弦手中锋利的长剑便被打掉,诛雪剑的剑端也指向她的脖颈,她的唇角勾起冷漠的弧度:“看来传言不假,霁华仙君自梦魇之境出来后,修为果真更上一层楼,距离飞升,指日可待。”
当初燕别序的两个心魔都在梦魇之境中甘愿赴死,燕别序在离开梦魇之境时,便不再有心魔了。他本就是因为心魔的存在修为止步不前,心魔没了,修为自是更加精益。
是以寒川州便有传闻,称霁华仙君不愧是当世第一人,只待下一个契机出现,便可踏上大道飞升成仙。
燕别序没理会温弦,他偏过头去,用温和的语气与薛遥知说道:“知了,你先回去,我很快来向你解释。”
薛遥知还在好奇的打量着温弦,温弦注意到她的目光,平静的朝她看来。
听见燕别序的话后,薛遥知收回目光,与明玉一同离开。
回星辰殿的路上,无需薛遥知多问,明玉便事无巨细的与她了起来。
“温女君与君上同岁,自幼便在玄极宗修行,后来君上拜入玄极宗,温女君也曾与君上在黄昏之战的战场上并肩作战,那时都在传,他们感情甚笃。而在君上继任仙君之位后,历任主上都出自霜梧州温家,是以几乎整个寒川州的人,都以为他们是苦尽甘来,终成正果。”明玉说着,顿了顿,然后又说:“不过后来迟迟未曾传来他们的婚讯,且君上闭关,温女君周游九州,这传闻才渐渐平息,直到你来——”
在婚讯传出之前,寒川州的仙门世家都以为,他们的主上是当年周游九州、销声匿迹的温女君,然而进入他们视野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在他们眼中,薛遥知灵力低微,修为不精,与温女君比起来,当真是不值一提,又怎配成为他们的主上?
是以在婚讯传出之后,反对的言论甚嚣尘上,在薛遥知未能看见的地方,已是满城风雨。
薛遥知没想到要嫁给燕别序竟也有阻拦,她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君上都不想让你知道,我又怎么敢说。”明玉小声说道:“今天也是事情闹到你面前了,我才想着快点告诉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我要有什么心理准备。”薛遥知看起来并不在意,她轻哼一声:“要有心理准备的是燕别序,要我嫁他,却平不了悠悠众口。”
明玉愣了一下,她想起往日里在薛遥知面前,完全可以说是千依百顺的燕别序,忽然觉得薛遥知说得有道理。
这本就不该是薛遥知要操心的事。
明玉的神情也轻松了下来,她笑着说道:“反正我肯定是支持知了你的,不止是我,咱们仙君殿的人,都双手双脚的赞同你做我们的主上。”
“你说那位温女君是不是喜欢燕别序呀。”薛遥知忽然问道。
“应该喜欢吧……”明玉挠头,说道:“我未有荣幸参与过黄昏之战,所以也没亲眼见过。”
薛遥知嘟嚷道:“我看那位温女君的架势像是恨不得杀了燕别序呢……”
相反,薛遥知倒是没有察觉到温弦对她的敌意。
她们说着话,回到了星辰宫。
没过多久,燕别序就匆忙的回来了,明玉见状,识趣的退下,将空间留给他们。
这次情况与在云水州碰见姬翎时不同,温弦直接找上门来,燕别序实在是害怕薛遥知会生气误会,一见着薛遥知,便脱口而出——
“知了,温弦当年亦是玄极宗弟子,我甚至该称她一声师姐,但我与温弦并不相熟。”燕别序认真的说道:“我和她也不过是在战场上多见过几次,我并不知晓后来那些谣言是如何传出来的,上一次见她,一百多年前了。在她再度进入我的视线之前,我已经忘了这回事,才没能先与你报备。抱歉。”
薛遥知慢悠悠的“哦”了一声,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都说了不要这么惶恐了嘛,我相信你。”
薛遥知不是第一次这样说了,燕别序仍是每次一遇见这样的情况,便不安的向她解释与道歉。
“还有别的事吗?”薛遥知又问。
燕别序沉默了一下,不再隐瞒:“有。”
他同她说起反对他们婚事的言论甚嚣尘上,就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默契,他认为薛遥知不需要为了这些事烦恼,所以他也就没有让这些言论传到薛遥知的面前,却没想到温弦会打上门来。
“知了,不必担忧。”燕别序温声说道:“在我们成婚前,我会处理好这些事,一定给你一个完美的婚礼。”
薛遥知点头,又问:“你说你和温弦不熟,她为什么得知你的婚讯,要三番两次的来仙君殿?”
燕别序觉得薛遥知对他实在是包容,最要紧的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他也有心情与她说笑了。
“我也不知。”燕别序说着,抱着她亲亲她的脸颊,笑道:“知了是不是吃醋呀。”
薛遥知认真的说:“我觉得她不喜欢你,反而是恨不得杀了你,你当心一点。”
燕别序:“……”
就不能附和他一下吗?
薛遥知对他包容且大度,他身边鲜少有女子,也从未见过她为此拈酸吃醋,反而是薛遥知之前身边不少男人,他酸得不行。
“知道了。”燕别序情绪不太高的应了一声。
薛遥知见他情绪低落,她忍俊不禁:“你干嘛啊,就不高兴了,我是相信你,才不会多想的呀,我要是不信你,我才会吃醋的好不好。”
燕别序总感觉他又被薛遥知点了,他脑袋贴着她细嫩的脖颈,低声说:“我会吃醋,我就不想你身边有别的男人。”
“别的男人?哪儿呢?”
“不知道,出现了我就会嫉妒。”燕别序诚恳的说道。
薛遥知失笑:“以后吃饺子蘸你。”
燕别序:“……”
“我也不知温弦为何三番两次到访,我没空与她耽搁,便着人将她拦在山下,没想到她今日会打到这里来。”燕别序决定不再和薛遥知讨论吃醋问题,他说:“不过无论如何,她今天想提剑刺你,我不会再让她有见到你的机会。”
薛遥知纠正:“她不是想刺我,她是想刺你,你肯定得罪她了。”
燕别序:“……我有这么不好吗?”
“你当然很好呀。”薛遥知笑眯眯的说:“不然我怎么会喜欢你。”
燕别序被她逗笑。
自那之后,薛遥知便没再见过温弦了,那似乎只是一段不起眼的小插曲,惬意的时光飞快的流逝,她与燕别序的感情也越来越好,仿佛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她没有选择错。
很快就到了十二月份。
他们的婚期仍是定在十二月的月底,旧年里的最后一天。
不过在这之前,是燕别序的生辰,往年里燕别序其实并不太喜欢过生辰,她也只在他们一同住在青城同福巷的小院里第一年,给他过过生辰。
不过今年他们的感情突飞猛进,又是他们成婚前他的最后一个生辰,薛遥知便想着要精心给他挑选礼物,好好的给他庆生。
只是薛遥知一连去了冰城好几趟,都没有挑选到合心意的礼物,正当她想着她要不要去再远一些的城池看看的时候,她看中了一家玉器店里,雕刻得极为精致的小玉剑坠子,看着倒是与诛雪剑,有几分相似。
薛遥知爱不释手,却得知这坠子是老板私藏,只做展示,并不售卖。
那伙计见薛遥知实在想要,便笑着说道:“我们东家在后面喝茶呢,您若是当真想要,不如去与我们东家谈谈。”
“也好。”薛遥知应允。
“您穿过这道门就是。”
薛遥知便与明玉走了过去,她推开门,便来到了这玉器店的后院,一个身着红裙的女人背对着她,端坐在凳上。
“您就是玉器店的东家吗?”
那女人站起身,转过头,朝着她看来。那张脸,似是有些似曾相识。
“薛姑娘。”她朝着薛遥知颔首,声音清冷,神情冷淡。
薛遥知还没认出来她,明玉低声提醒:“这是温女君呀知了。”
“温女君。”薛遥知这才说道。
温弦缓步朝着薛遥知走来,她一边走一边说:“君上将你保护得太好,我等了快一年了,才终于又见到你。”
明玉的面色忽然变了,她下意识的想拉拉着薛遥知离开:“有阵法……”
话音未落,薛遥知和温弦同时消失在这院中。在阵法带来的副作用下,薛遥知身形不稳,跌坐在地,手掌触碰的地方,传来阵阵寒意。
薛遥知立刻警惕的打量着四周,四周俱是白雪皑皑,说明还在寒川州境内,而她脚下踩着的,却是一片冰封的湖泊,冰面极厚,让她的脚底都有点发凉,不过有至曜玉的存在,她倒也没有受到太严重的影响。
不过这里是哪里?
温弦搓了搓被冻得僵硬的双手,她淡然的说:“这里有结界,君上暂时找不到这里来。”
“那坠子是你引我见你的幌子?”薛遥知说着,眉头微皱:“你大费周折将我带来这里是为什么?”
温弦的声音清冷:“我不希望你嫁给燕别序。”
“嗯?”薛遥知不解:“可是这是我和燕别序之间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值得让你找到我?”
“你不能嫁给他。”温弦只说道。
薛遥知抿了抿唇。
温弦见薛遥知不为所动,她抬起手,一柄剑便横在了薛遥知的脖颈之上:“这是我对你的忠告,不要嫁给他,他非良人。我要你,立刻离开寒川州,并且永远不再回来。”
“这片湖的尽头有一道传送门,你可以走那道传送门离开,我会助你。”
薛遥知看着脖颈上横着的剑,面色微变,剑架在脖子上,她自然也不会去惹温弦,她顺从:“好。”
温弦略微松了一口气,她仍是挟持着薛遥知,带着她往传送门的方向走。
薛遥知忽然问:“你是喜欢燕别序,所以不想我嫁给他吗?”
薛遥知其实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但温弦今日的举动,让她不得不这样想。
温弦冷笑一声:“他也配?”
薛遥知:“……你果然和他有仇,那你找他去啊,你找我做什么?”
“我是在救你。”
薛遥知“哦”了一声,忽然眼睛一亮:“燕别序!”
温弦一愣,下意识的回头看去,身后空无一人,她再转过头来时,便有白色的粉末扑面而来,让她顷刻之间,摔倒在地,无法动弹。
“燕别序是不是值得托付的人,不是你说了算的。”薛遥知将浑身僵硬的温弦扶着坐在冰面上,她说:“我就不留在这里了,免得到时候燕别序找到我了,你就完了。我先走了。”
温弦见她毫不犹豫抬脚就走,一时气结:“站住!”
薛遥知没理。
温弦大喊:“他修无情道!这时你们是蜜里调油,可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他杀你证道吗?”
薛遥知的脚步倏的顿住。
在属于燕别序的故事线中,他是因救命之恩娶她为妻,但未来会“杀妻证道”,这些年来,她几乎将这段剧情给忘记了。
他不会的。
薛遥知不想再听温弦说话,但温弦几乎嘶哑的声音,却不断的传进她耳朵里:“寒川州的历任仙君,几乎都是修的无情道,他们娶了我温家女为妻,为的不过是将来证道!世人竟还将之奉为美谈,视作默契,何其可笑——”
“你为什么,要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他不会杀你?”
“你又凭什么觉得,你是例外?”
薛遥知倏的看向温弦,对上温弦泛红的、仇恨的双眸。
第135章 攻略第一百三十五天
一开始的无情道,并非是以杀证道,而是有大爱而无私情,悲悯众生,这是成仙者必备的品格。在当年修习无情道的修士,也被视之为最有机会飞升的一派。
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一位修习无情道的大能在飞升失败,几近走火入魔,最终选择了以杀证道,首当其冲的,就是为他护法的妻子。
然后,那位大能也终于成功飞升。
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修习无情道的修士们,开始流行以杀证道,在他们看来,杀人比爱人更容易,杀妻证道亦或是杀夫证道,更是成为主流。
修真者们普遍认为这只是一种修习的方式,而修真界本就是弱肉强食,以杀证道,无伤大雅。
温弦同薛遥知说起了这段历史,她的手撑在厚厚的冰面上,被冻得通红,她的声音也随之颤抖了起来:“……我只觉荒谬,在我眼中,修习无情道的修士,都是邪修!这世上除非邪魔歪道,谁可以杀证道?”
“数百年来,我温家连续三位长辈,都是死在寒川州那些所谓仙君的剑下!除了我的姐姐,温瑟仙君……倘若她还在,她才应该是当世第一人!”
当年霜梧州的温瑟仙君与寒川州的凌霄仙君也在这所谓的“默契”之下结为夫妻,凌霄仙君同样修习无情道,但温瑟仙君的实力却远超于他。
温弦本以为这可怕的默契终于要终结在温瑟仙君的强大之下,但在两位仙君双双陨落在战场之上后,寒川州有了新的仙君,他们开始议论着,她与燕别序,说他们是天生一对。
可其实,他们都是想让她被燕别序杀死,他们甚至还将之视之为荣誉。
温弦抛下一切,愤然出走,直至百年后,她从漫长的修炼中醒来,听闻了这些年来寒川州发生的事,而她选择回来的原因之一,便是她不愿看见任何一个无辜女子被证道,却不想她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才终于能见到薛遥知。
薛遥知蹲在温弦面前,认真的听着温弦说话。她想,她怎么能忘了,在燕别序的故事线里,她会被证道呢?
……他真的会吗?
其实他曾不止一次将剑尖对准她的喉咙,无论他是何种原因,都曾对她动过杀心。
她该相信他吗?
她能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吗?
曾经在蜜山与燕别序闹崩了后,薛遥知曾自以为坚定的认为,她和燕别序缘分已尽,但后来他们还是在一起了,还是以这样亲密的关系。
薛遥知在茫然与不安中,偷偷的问沉寂多时的系统:“系统,燕别序目前的攻略进度是多少?”
“目前仙君的攻略进度为93%,魔君的攻略进度为65%。”系统及时上线,尽职尽责的播报,他接着说:“等宿主与仙君成婚后攻略进度一定能达到95%,届时只要宿主愿意,即可打满仙君的攻略进度;至于魔君,对你余情未了,这几年间竟然还暗戳戳的长了5%的攻略进度,宿主打满三位男主的攻略进度,指日可待。”
薛遥知其实已经很多年未曾再听到过有关于钟离寂的事情了,系统忽然提起钟离寂,她还不禁愣了一下。
温弦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没有时间了,你必须马上离开!”
薛遥知回过神来。
不谈攻略进度,这不是她第一次犹豫究竟还要不要留在燕别序的身边,她已经摇摆不定了很多次。
这一次……
薛遥知下意识的抬手,她的袖管下滑,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腕,手腕之上,银色的云纹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薛遥知难得果断的做出了决定,她将温弦从冰面上扶了起来,并且解了温弦身上的毒。她说:“我不会离开燕别序,你自行离开吧。”
“你当真要赌他的爱?”温弦有些惊诧的看着薛遥知,泛红的眸子里透出一丝遗憾:“既然如此,便当我是多管闲事了。”
温弦挣脱开薛遥知扶着她的手,毒药的后劲尚未过去,温弦的动作还有些迟钝:“我在禁湖还有别的事要做,你自便吧。”
这里就是禁湖吗?
薛遥知隐约记得明玉在聊天的时候和她提起过,说禁湖之下,便是寒狱。而寒狱之中,如今只关着霍疏一人。
虽然在燕别序的噩梦之中她曾和霍疏有过短暂的接触,但在现实中薛遥知并不认识霍疏,甚至她与燕别序是在同一条阵线上的话,霍疏便是她的敌人。
只不过温弦和霍疏又是什么关系呢?薛遥知不在意霍疏,但温弦方才也是想要帮助她,她忍不住多问一句:“你是去找霍疏吗?”
温弦脚步一顿,她偏过头去,看着薛遥知,冷冷的说道:“你要拦我?你拦不住我的。”
“寒狱的禁制皆由燕别序设下,一旦你闯入,他立刻就会发现你的下落。”薛遥知攥住了温弦,她劝道:“燕别序本就已在找你,你这样无异于是自投罗网。”
“你倒是提醒我了,燕别序正在找你。”温弦说着,手中的剑忽然又架在了薛遥知的脖颈上:“挟持了你,不怕燕别序不放我们离开。”
薛遥知:“你还来?”
“这一次我不会再中计!”温弦冷冷的说道:“放你离开你不肯走,便休怪我拿你当人质了。”
薛遥知这么多年在燕别序的庇护下未曾再遇到过什么危险,她也只随身携带了一点毒药,如今已经耗尽。
温弦的剑架在她脖子上,但薛遥知知晓这不会对她造成性命之忧,她当然也不能用雪峰反击,便默认了温弦的做法,跟着她往远方的寒狱走去。
她们很快就走到了阵法处,不过须臾,阵法便自发启动,她们走进寒冰制成的大门,冰面之下的寒狱,映入眼帘。门口值守的侍卫显然是认得温弦的,立刻抱拳行礼:“温女君!你们这是……”
温弦挪开的架在薛遥知脖颈上的剑,冷声说:“让开。”
“寒狱只能由君上进入!”
温弦不再废话,迅速出手,值守的侍卫便被冰冷的剑鞘砸晕,她不敢耽搁时间,立刻往寒狱里走去,没再去管薛遥知了。
薛遥知也没有再跟上,她安静的站在原地,等燕别序来找到她。
几乎只是须臾之间,她听见冰面上传来了嘈杂的声响,紧接着那扇大门再度打开,她意料之中的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几乎是飞升而来,立在她身侧,紧张的打量着她。
“知了,有没有受伤?”
薛遥知摇摇头,只说:“我没有受伤。”
“我早该料到,温弦挟持你,是为了霍疏。”燕别序眉宇间沉着一抹寒意:“他们曾是同门师兄妹。”
薛遥知没有说温弦一开始挟持她,是为了让她从这边的传送门离开,她只说:“你不要伤她。”
燕别序“嗯”了一声,然后说:“我绝不容许霍疏离开,知了,你先随明镜回家。”
有些事,他必须亲手去做。
霍疏的修为高深,灵力深厚,便是被关进了寒狱里,每时每刻都受着灵力蚕食之苦,但前几年还是闹出过一场乱子,被燕别序平息。
这一次,却牵连到了薛遥知,燕别序要他的命。
薛遥知是最烦这些事情的,他们打打杀杀都与她无关,可她偏偏牵涉其中,便不能袖手旁观。
这时明镜听命上前,想遵循燕别序的指使将薛遥知带走,薛遥知却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我进去看看。”
明镜刚想阻止,薛遥知便追上了燕别序的脚步。
明镜挠挠头,他惹不起燕别序,更惹不起薛遥知,便只能候在原地。
彼时,寒狱中。
温弦在来时已经打听清楚了霍疏被关在何处,纵然她是第一次来,但依旧很快在寒狱的第二层找到了霍疏。
这寒狱的二层更是寒冷,温弦只是从上面下来,便只觉呼吸都被冻结了一样,她深吸一口气,提起灵力护体,然后才勉强能往前走去。
一开始温弦并没有看见霍疏,直至她急声开口,呼喊着他的名字,才在一处牢笼里,蜷缩在角落里的那尊冰雕,睫羽颤动。
温弦立刻松了一口气,她一剑劈开冰块做的牢笼,冲了进去,手按在他的手臂上,给他渡着灵力。
饱受多年折磨的男人苍白而瘦削,便是温弦强大而磅礴的灵力尽数渡进他体内,也没有让他的脸色好看起来。
温弦紧抿着唇,声音颤抖:“你……燕别序竟会如此狠心。”
霍疏未曾说话,又或许是说不出话来,他黯淡无光的眸子,虚虚的落在了温弦的脸上,似是有些疑惑。
“我回寒川州的第一件事,是为救你。”温弦淡声开口:“无需惊讶,这也算是全了你当初想留我的一片心。”
温弦一开始并不知晓该如何进入寒狱,也不清楚霍疏被关在何处,她也是耗费了很长的时间,才弄清楚这一切。她一开*始的计划是让薛遥知自行离开,她再救出霍疏,也带他走传送门。
只是那位薛姑娘陷在自以为牢不可破的爱情漩涡中,她多说无益,自是继续她一开始的计划了。
霍疏呢喃了一声:“你还记得我留过你……”
霍疏与温弦是青梅竹马,温弦很早就喜欢霍疏,但霍疏少年时看着温润如玉,实则最是风流,见着漂亮姑娘都爱撩拨两句,并未将温弦的感情放在眼里。温弦并非死缠烂打之人,欣然放下这段短暂的暗恋。
后来,世人却偏偏将温弦传得与燕别序更为亲近。
再后来,燕别序继任仙君,本该据说是要嫁给燕别序的温弦要离开了。
霍疏留过她,但她并未接受,而是潇洒离开。
时隔多年,他们再见面,却又是截然不同的情形,霍疏沦为阶下囚,温弦流浪归来,却是为救他。
“我们快些离开。”温弦没多说什么,只是将霍疏拉了起来,欲往前走。
而霍疏的双腿早已冻结成冰,连迈开腿都做不到,温弦不得已,只能半拖着他往前走。
霍疏无力的想要推开她:“这是我与燕别序的恩怨,无需你插手。”
“究竟是什么恩怨让他这样折磨你?!”温弦难以想象在她得知霍疏是被燕别序关在寒狱中时,她的不可置信,她虽与燕别序不甚相熟,但她认为燕别序不该是会这样折磨他人的人。
霍疏冷冷的勾唇,吐息冰冷:“因为我曾是他最信任的人啊。他这个人,最接受不了的,就是信任之人的背叛……”
温弦一怔。
燕别序冰冷的声音随之传来:“你不配被本君信任,本君留你性命多年,如今也该是时候做个了断。”
“师兄已经被你关在寒狱多年,够了!”温弦咬牙,冷声说道。
燕别序面无表情的拔出了诛雪剑,锋利的剑身泛着银白冷光,他说:“温弦,让开。”
温弦将霍疏扶到一边坐下,然后提剑迎上了燕别序手中的剑。她知晓她是在做困兽之斗,她打不过燕别序,也突破不了禁湖之上的重重包围,但为剑修者,从来只以剑论断。
清脆的“铿锵”声响起,两柄剑碰撞在了一起。
薛遥知也在这时下到了寒狱的第二层,她的目光掠过正在打斗的燕别序温弦两人,落在了倒在一旁瘦骨嶙峋的霍疏身上。
这便是被燕别序囚在寒狱的霍疏吗?
若非那还算眼熟的眉眼,薛遥知几乎不敢相信,这与她记忆中的少年霍疏,竟是同一人。
究竟是怎样的恩怨,竟让杀伐决断的燕别序,偏偏要这样折磨霍疏?
薛遥知思及方才她曾听见的对话,一时无言。她明白这时燕别序的恩怨是非,她不该插手,她更应该和他同一阵线,但她不希望温弦遇害。
因为薛遥知的叮嘱,燕别序面对温弦时还算是手下留情,加之温弦本身的修为非凡,剑术高超,他一时间也奈何温弦不得。
旁边的霍疏注意到了站在远处观望的薛遥知,他匆匆瞥了她一眼,似是若有所思,最后目光还是定格在被燕别序打得节节败退的温弦。
这样下去,温弦迟早会被燕别序制服……霍疏深吸一口气,僵硬的身体忽然暴起,冲向站在远处的薛遥知。
薛遥知敏捷躲开,但霍疏接下来的动作更快,眼看着就要扑向她,燕别序注意到了这边,打飞了温弦手中的剑,然后将诛雪剑刺向霍疏——
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霍疏单薄的身体被贯穿的同时,温弦咬牙切齿的开口:“燕别序,住手!”
温弦两指微曲,按在了薛遥知的脖颈上,只要她想,她就可以捏断薛遥知的喉骨。
燕别序的动作猛地顿住,他彻底沉了脸:“知了还要我不要伤你,温弦,你不要狼心狗肺。”
“狼心狗肺的人是你,当年在战场上师兄对你颇多照顾,他视你为最亲密最信赖的战友,可是你呢?”温弦双眸赤红,她看向燕别序的眸子里,尽是厌恶:“你却反过来将他囚在寒狱折磨九年之久!”
“信我者是他,背叛我者亦是他。”燕别序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如冰如霜:“我不想与你废话,放开知了,我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你们便一起永远留在这里!”
温弦只说:“放我们走!”
燕别序看向一直格外安静的薛遥知,他对上她平和的眸子,似乎在传递着某种信息。
薛遥知知晓,燕别序是在让她反击。
可她若是反击,温弦会没命的,燕别序不会放过温弦。
薛遥知愿意站在燕别序的身边,可是她也不愿看见无辜之人命丧于此。
他们的目光对上,燕别序似乎以为薛遥知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倏的出手,刺向温弦。
温弦不动,她只是站在薛遥知的身后,冷冷的看着燕别序。
剑尖在薛遥知的脖颈前顿住。
燕别序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气氛僵持之际,腹部不停渗血的霍疏,从地上爬了起来,捡了温弦遗落的剑,刺向燕别序。
燕别序冷着脸迎上他手中的剑。
温弦见此,大声说道:“住手!”
燕别序已经看明白了,温弦不会伤薛遥知,他没理会温弦的声音,只将手中的剑再度刺向霍疏。
温弦推开薛遥知,飞身前去帮忙,与霍疏一起同燕别序打斗。
他们两个人加起来都不会是燕别序的对手,温弦只能尽量掩护着霍疏,往出口的位置冲。
燕别序是下定决心要置霍疏于死地,诛雪剑近在咫尺,温弦不得已,只能挡在了霍疏的面前。
薛遥知不得已出声:“燕别序,你承诺过我的,不伤温弦。”
“放过我们。”温弦一字一句的说:“无论你们有怎样的恩怨,霍疏在寒狱九年,已经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已经够了。我会带他离开,永远不再踏入寒川州境内。”
燕别序看向薛遥知:“你觉得呢?我该放了霍疏吗?”
“杀戮不是唯一解决恩怨的方式。”薛遥知犹豫一瞬,开口。
“知了,你总是这么心软,我很喜欢你的心软,倘若你心硬如铁,如今我也不能站在你的身边。”燕别序垂眸,他的情绪看起来非常低落:“可是你不止对我一人心软,你与霍疏素未谋面,你与温弦也不过两面之缘,仍是对他们心软。可是知了,为什么?霍疏并非善类,温弦更是三番两次的挟持你,你为什么要向着他们?”
薛遥知紧抿着唇:“我只是不希望温弦失去性命。”
“她和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向着她?”燕别序的眼神惨淡:“我本以为她挟持你是为了霍疏,现在看来,倒也不尽然。”
薛遥知尚未说话,温弦忽然冷笑了一声:“你想知道我和薛姑娘说了什么?那我告诉你就是——”
“燕别序,你不配得到这世上任何的感情,你修无情道,注定要以杀证道,数百年来有哪一个修无情道的修士能放下手中的武器?我从不觉得,你会是那个例外?”
燕别序持剑的手僵硬在原地,他仍是看着薛遥知:“我不需要你的认可,只要知了相信我就够了。知了,对吗?你信我吗?”
他握着剑,满身杀气,要薛遥知信他。薛遥知是想说她信他的,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与知了的事,与你无关,也不需你插手。”燕别序等不到薛遥知的回答,他不能对薛遥知发火,只能将矛盾对准温弦与霍疏。
温弦不躲不避,生生受了他一剑。
霍疏顿时睁大了眼,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温弦,心痛难耐。他怒喝一声,再度从地上爬起来,冲向燕别序。
燕别序等的就是霍疏,他看着霍疏爬起来又倒下,倒下又爬起来,不过须臾,霍疏身上,已是鲜血淋漓。
薛遥知去扶温弦,温弦却就着她的手站起来,想要偷袭燕别序。
燕别序冷漠的回眸,手中的剑就已挥了上去,刺中的却是薛遥知——
薛遥知是想要阻止温弦偷袭燕别序的,哪怕便是温弦偷袭燕别序也很难成功,只是她想到这一点时,她已经下意识的跟了上去,想要拉住温弦。
所以,当燕别序手中的剑刺穿她的心口时,她还未能反应过来。
薛遥知暗道一声倒霉,胸口处便传来了剧烈的疼痛,她几乎无法站立,踉跄着摔倒时,被燕别序抱住。
诛雪剑太过寒凉,绝对不能留在体内。燕别序几乎是颤抖着双手拔出了锋利的剑刃,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在了他的脸上,是滚烫的。下一瞬,冰冷而磅礴的灵力渡进她体内,才勉强止住了险些大出血的伤口。
温弦见状,匆忙的将霍疏拉起来,带着他往外跑去,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燕别序没有精力再去理会他们,他的手按在她的伤口上,源源不断的传输着灵力。他想解释什么,最后也只是哑声的喊了她一声:“知了,我……”
燕别序将她抱起来,大步往出口走,禁湖的冰面之上,温弦还在带着气若游丝的霍疏鏖战。
明镜迎了上来,惊愕的看着几乎快要昏迷的薛遥知:“君上,这……”
“就地处决。”燕别序冷冷的扫了温弦霍疏二人,冷声说道。
薛遥知呼吸粗重,她费力的撑着沉重的眼皮,看着燕别序:“别……别杀她……”
燕别序的神情紧绷,他无法在薛遥知性命垂危的时候去反驳她,他脸上像是被冰霜冻结,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一样:“放他们走。”
薛遥知隐隐听见了燕别序的声音,她松了一口气,身体难以抵抗失血与伤口带来的疲惫,在下一瞬失去了意识。
“知了!”
……
“知了……”
“知了。”
似有带着她名字的叹息,渺远的从耳畔响起,薛遥知意识模糊间,不安的蜷缩了起来,心口的伤口因为她的动作被牵动,带来阵阵钝痛。
为什么会这么疼?
她费力地回想着这伤口从何而来。
燕别序手中的剑原来有朝一日,真的会对准她。
诛雪剑刺入她心口时的一幕幕,犹如噩梦缠绕着她,不断的重演着,初见时系统对她与燕别序故事的陈述,亦或是不久前温弦绝望的字字句句,他们都在告诉她,她与燕别序的结局,早已被注定——
她会死在他的剑下。
不,不,她该信他,这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她不会退缩。
恐惧的声音,坚定的声音,不断的在她仿佛无休止的噩梦中响起,让她眉头紧锁,极为不安。
纠结痛苦之际,似乎有一双手,扶正了她的身体,不让她乱动,再牵动伤口,那双手冰冷而有力,曾带给她极大的安全感。
薛遥知很清楚他是谁,她本该如同曾经任何一次一样被他安抚,身体的本能却在不断的抗拒着。
薛遥知挣扎不脱,骤然惊醒,便见眼前神情憔悴的男人紧张的看着她,手放在她伤处上方,正在给她渡灵力。
“我……我做噩梦了……”薛遥知呼吸粗重,她喘息着,说道。
燕别序哑声说道:“伤口又裂开了,知了,不要乱动。”
薛遥知惊魂未定的点了点头。
伤口很快被重新包扎好了,医女垂首退下,偌大的寝宫中,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薛遥知张了张口,喉头干涩,让她有些不适,她刚想说什么,一杯水便被递了过来,她就着他的手喝下了这杯水,终于好受了一些。
“我昏睡多久了?”
“半个月。”燕别序很快回答。
薛遥知有些出神的点了点头:“躺了这么久,怪不得这么难受。”
燕别序想说,我们的婚期已经过了,我们要重新拟订婚期吗?
可是他见薛遥知的神情,又没有再就此多说什么。
一室沉默间,燕别序声音沙哑:“知了,对不起,我没想到我会刺伤你——”
他从未想过,原来在他习惯杀戮,享受杀戮时,他始终是冷静而又失控的状态,当日哪怕他回头瞥那么一眼,也不至于会伤到薛遥知。
薛遥知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垂眸,平淡的说:“是我不该插手你的事。”
“……温弦将霍疏救走了。”沉默片刻后,燕别序慢慢的出声,代表了他的退让:“只要他们不在寒川州境内,我不会再找他们麻烦。”
薛遥知疲惫的“嗯”了一声。
燕别序便也没有别的话要说了,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
似乎一切都随着燕别序误伤了薛遥知,而改变了。
许久之后,薛遥知又睡着了。
养伤的日子更是乏味可陈,薛遥知伤得严重,足足在榻上躺了两个多月,才终于能下地走。她每日都被天灵地宝的养着,想来再过个一个月,便能够痊愈了。
燕别序近些时日来忙碌了许多,也沉默了许多,似乎是寒川州境内出了什么事,不过他仍会每日都会过来陪陪薛遥知,哪怕是一句话都不说。
他别扭着不肯说话,薛遥知因为受伤越发疲惫,也没有精力多说什么,他们便时常相顾无言。
这日。
薛遥知见今日难得出了太阳,便想着出去逛逛。明玉连续两次保护薛遥知不利,燕别序知晓薛遥知和明玉关系好,便也没有将明玉调走,而是对她耳提面命的一番,明玉至今战战兢兢。
仙君殿内的侍从们见着薛遥知,均不约而同的躬身行礼,道一声“主上”,若再有熟悉的侍从,还会担忧薛遥知的身体。
薛遥知笑着说她没事,眼见着她们就快要走到前殿,明玉忽然拉住了薛遥知,低声说道:“知了,君上现在应该是在居安殿里和仙门世家议事,你若是要找君上,还是且等等吧。”
这边的雪绒花开得极好,薛遥知是特地跑过来看花的,她淡淡的说道:“我不找他。”
“那我们也回去吧……”明玉小声嘟嚷道。
薛遥知警觉:“该不会又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吧?”
明玉正要说话,便见居安殿里的会议似是结束了,许多来自仙门世家的修士零零散散的走了出来。
明玉想拉着薛遥知离开,薛遥知不动,而是就着明玉拉她的手,把明玉拽到了一边的雪松树后躲着。
粗壮的雪松树完美的遮掩了两人的身形,路过的修士交谈声音清晰的传进她耳畔,她漫不经心的听着,直到他们说——
“近些时日来逢魔谷里,越发乱了。流落大陆的魔种,都聚集在了逢魔谷中,想要破开封印,重返魔界。”
薛遥知听得一愣,她已经许久没有再听到过关于“魔”的字眼了。
“想不到大陆上竟还有那样一批数量庞大的魔种,一想到那些卑贱魔种与我等生活在同一个大陆,我便觉得不寒而栗,魔种好战,他们带来的,只有战争与死亡。”
“是啊,倘若魔界的封印当真破开,只怕又是一场黄昏之战啊!”
那些修士们说着就已远去,薛遥知没有心情再听下去,正要离开的时候,却又意外的听见了另一件事——
“前段时日本该是君上与主上的婚期,但听闻主上重伤,婚期推迟,不久后又是逢魔谷中群魔作乱,可为何君上偏要在四月与主上完婚呢?”
薛遥知也是前段时日才想起来,她和燕别序的婚期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过去了,后面燕别序也没再和她提起过这件事,她也没有多问什么。
可是这才过去了多久,怎么又变成了她和燕别序要在四月完婚了?
薛遥知看向明玉,明玉心虚的低头,小声说:“君上不让我跟你说,他说他要亲口告诉你。”
这还差不多。
薛遥知听着,也没再多说什么。
然而却忽然有修士极为刻薄的说道:“恐怕是君上知晓和魔种必要一战,所以想要在这之前与主上成婚,再以杀证道吧?还记得空明仙君吗?当初他就是在婚礼之上,以杀证道,飞升成仙的!”
“我却瞧着不像,君上对主上的在意,有目共睹。”
“倘若当真在意……那位弱不禁风的主上又怎么会被刺伤,卧床数月?”
“我倒是听闻,主上是被诛雪剑所伤,所以才会那么严重。”
一开始的刻薄修士“啧”了一声:“那不就得了么,有一就有二……”
他们的声音逐渐远去。
薛遥知已经没了再听的兴致,她和明玉回到了星辰殿中,明玉惴惴不安的说:“知了,你别听他们瞎说,我告诉君上去,他们是不想活了。”
“不用。”薛遥知轻声说道:“我不会被影响的。”
说话时,心口处尚未痊愈的伤口,似乎传来了阵阵寒意与钝痛。
当夜,燕别序放下了公务,来找薛遥知,薛遥知正盘腿坐在榻上修炼。她修炼的速度依旧缓慢,但已经没有从前那么心浮气躁了。
燕别序坐到她身边的时候,她便睁开了眼睛,微微笑道:“燕别序,你来啦。”
“今天伤口还疼吗?”
薛遥知说:“老样子了,很快就痊愈了。”
“那知了,下个月我们成婚吧。”燕别序忽然说道。
薛遥知应了一声:“好。”
燕别序却忽然沉默了。
薛遥知应声了之后本来还等着燕别序的下文,却见他又一直不说话了,她便问:“既是成婚,婚期定在何时呢?下个月的什么时候?”
燕别序垂眸,有些不安的说道:“我知晓今日在居安殿外,你听见了一些闲言碎语。”
“明玉和你说的吗?”薛遥知反问。
燕别序避而不答,他说:“瞒着你筹备婚礼,是我想要给你一个惊喜,我又怕你不愿再嫁我,所以一直拖着没有与你说,没想到便拖到了今日,让你主动发现了。”
“我和明玉说过,不知道她有没有告诉你,我说我不在意。”薛遥知轻声说道:“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知了,我过不去,你当真可以不在意吗?”燕别序却反问她。
薛遥知唇角微抿,迟钝了一瞬,才点头:“我不在意,我知道那是意外。”
“无论是当初的温弦,还是今日你在居安殿外见到的那些人,他们都在告诉你一件事。”燕别序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极为艰难的说:“他们都说,我会杀你证道。”
薛遥知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紧了,听见燕别序说话,又想起被诛雪剑刺穿的伤口,她尚未痊愈的心口,又开始在隐隐作痛。
燕别序说得没有错,她过不去,她甚至伤口都还没有愈合,又怎么可能过得去?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我该怎么办……”燕别序看着她,露出迷茫的神情。
薛遥知闭了闭眼,说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不要再提。
然后这一剑,会成为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他们的心口,永远都不会消失。
“真的可以不提吗?”燕别序忍耐多日,今日终于忍不住与薛遥知长谈,他说:“温弦说我要杀你,那些修士也说我要杀你,你当真不在意吗?你当真不怕我吗?知了,若你当真不在意,这些时日来,又怎么会与我若即若离?若你当真不怕我,又怎么会在睡梦中下意识的避开我的触碰?”
这些时日来的一桩桩一件件,燕别序看得分明。
薛遥知张了张嘴,半晌都没能反驳一句。她是害怕燕别序,看见他手里的那把诛雪剑,她便止不住的战栗,心口尚未痊愈的伤口都会隐隐作痛。
所以燕别序自那之后,便再也不在她面前,拿出诛雪剑。
“你还是怕我会杀你,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与我成婚?”燕别序迷茫的问她:“知了,你在坚持什么?”
薛遥知也不知她是在坚持着什么,是她对燕别序的爱与留恋?还是……那只要成婚便一定能达到95%的攻略进度?无论她是如何想的,她仍是待在这里,停留了很久很久。
燕别序见她不肯说话,他俯身,握住了薛遥知的手腕,薛遥知下意识的想甩开他,她又想到了什么,硬生生的止住了动作。
“不要怕我——”
银白色的长剑凭空浮在她的面前,惊得她本能的想要后退,却被燕别序攥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燕别序接着说道:“知了,握住诛雪剑。”
冰冷的剑息,仿佛近在咫尺。
燕别序拉着她的手腕,想要带她握住诛雪剑的剑柄。
薛遥知温热的指尖在触碰到剑柄的那一刹那变得冰凉刺骨,她猛地甩开燕别序的手,有些崩溃的说:“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是怕你,怕你修无情道,怕你杀我,你已经刺了我一剑了,你为什么还要逼着我去握住你的剑?”
燕别序最忌讳的,永远都是薛遥知对他的恐惧。所以他希望薛遥知,能够握住诛雪剑,能够不要怕他。
伤她当真并非他的本意。
可是薛遥知的反应太过于强烈了,燕别序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薛遥知挣脱开来,牵动了伤口,疼得她脸色惨白。
燕别序惊惶的想要上前,薛遥知不断的后退,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你为难我,为什么不为难你自己——燕别序,你当初可以转修无情道,现在又为什么不能放弃无情道?”
燕别序一愣:“我……”
“你可以放弃吗?”薛遥知将问题抛给了燕别序,她说:“你让我意识到一件事,温弦没有说错,我为什么要拿我的命,去赌你的爱?”
这场对话最终还是没能进行下去,燕别序的本意是想与薛遥知将这件事说开,与她重归于好,只是没想到最后反倒弄巧成拙,他无法回应薛遥知的质问,最后落荒而逃。
薛遥知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再见过燕别序,不过她和明玉外出散步的时候,时常能看见这仙君殿中多了许多精巧讨喜的装饰,便知晓婚礼仍在筹备,燕别序似乎并没有因为他们之间尚未化解的矛盾,停止筹备婚礼。
眼见着婚期临近,薛遥知的身子也在逐渐的好转,她也不想与燕别序闹得太僵,中间主动去找过燕别序一次,不过他在忙,她自觉无趣,很快离开。
婚礼前夕。
系统主动上线,喜气洋洋的对她说:“宿主,目前仙君的攻略进度已经93%,相信等到明天婚礼结束,我们就可以打满攻略进度啦!恭喜你!”
薛遥知没什么精神的应了一声。
“等到仙君的攻略进度打满,就只剩下魔君了,完成任务指日可待。”系统话锋一转,又问她:“不过宿主,你想到脱身的办法了吗?或者说,你有打算脱身吗?”
“不知道。”薛遥知叹了一声:“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我不明白明明我和他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一有矛盾,就变成了这样。”
“你自己也说过,这位仙君是怎样的人,可以对你千依百顺,也可以对你毫不留情。”
“我当初这样想的时候你还劝我要我及时行乐要我留下,现在倒是转过来提醒我赶紧脱身了。”
系统浑不在意的说:“我一直都将一切都当成任务,宿主,我也不止一次提醒过你,这只是任务,你只要享受过程的快乐,可你现在快乐吗?”
薛遥知沉默。
“你不快乐,那就离开。”系统一字一句的说:“我们去找魔君,继续做攻略任务,完成后离开这个世界。”
薛遥知苍白的指尖抚上心口逐渐痊愈的伤口,那里已经留了一道明显的疤痕。她忽然想到了当初还在青城时,他们隔一段时间才能见面,那时便从未有过矛盾,怎么偏偏在在一起后,他们之间的问题反而显露了出来呢?
无论是当初的梦魇之境,还是此刻的矛盾,他们会冷战,他们会和好,他们会继续爆发矛盾。
薛遥知不知燕别序是怎么想的,但她和燕别序在一起,已经感觉到很累。
薛遥知低声的说:“等——等明天婚礼结束吧。”
系统安静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明日的婚礼,又或许是因为这些时日来与燕别序的矛盾,薛遥知今晚静不下心来,她爬上摘月阁,吹了许久的冷风,才勉强静心。
今夜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修炼,薛遥知选择直接休息,她躺在柔软的榻上,又做了一个噩梦。
惊醒时,浑身无力,口干舌燥。
薛遥知捂着剧烈起伏的心口,分明已经结疤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她缓了一会儿后,见寝宫内光线明亮,很显然是已经天亮。
今日还要成婚。
薛遥知想打起精神爬起来,却头疼得厉害,她张了张嘴,发现嗓子已经哑了,她摸了摸额头,一片滚烫。
应该是昨晚吹风吹太久生病了。
再睡一会儿吧,等燕别序来叫她起来成婚。
薛遥知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她睡了多久,便做了多久的噩梦,这些时日都是这样,她已经习惯。
再睁眼时,便见明玉紧张的看着她,见她睁眼,明玉终于松了一口气:“知了,你终于醒了!医者说你是受了风寒发热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你睡了一天一夜了。”
“这么久?”薛遥知张了张嘴,声音嘶哑,明玉见此连忙端了水过来,她喝完水才觉得好受不少,继续说道:“那婚礼是不是又耽搁了?燕别序呢?”
明玉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薛遥知头疼的说:“本来最近和他关系就不好,我这时候生病,他肯定又要生气了,他人呢?”
明玉:“……”
薛遥知皱眉:“你说话呀。”
“君上、不……不知道你生病了,逢魔谷动乱,君上不得不带人过去平息动乱……他现在还在逢魔谷。”
薛遥知愣了一下,呆呆地点头:“这样,也对,也对,这件事比较重要。”
“知了……”
“那他离开前有说过什么吗?”
“君上离开前匆匆赶来星辰宫,没有进来,只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明玉低声说道:“他……没有说什么。”
薛遥知点头:“我知道了。我再休息一会儿,你也去休息吧。”
明玉还想劝她,可她已经扯过被子把脸都遮住了,明玉只能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少了燕别序之外,薛遥知的生活一如往常般平静,晚上也依旧会在惊梦中惊醒,白日里也提不起精神来。
这接二连三的病痛与噩梦,似乎将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给夺走了。
薛遥知一开始还没有察觉到,直到她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憔悴的面容,她骤然惊醒。
她从来都不该过这种生活。
正好燕别序不在,她可以离开。
薛遥知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她冲到门外,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有飞鸟自由的飞过。燕别序曾说凡寒川州境内,皆无人可阻她,是她自己,把她给困住了。
当薛遥知生出要离开的想法时,她整个人都仿佛活过来了一样,她飞快的收拾了衣裳细软,收进储物袋中。
薛遥知连明玉都没有告诉,她偷偷的去了兽园,牵走了最听她话的追云兽小白。
洁白漂亮的追云兽亲昵的蹭着她冰凉的手心,矮下身体,方便她爬上去。
薛遥知干脆利落的爬了上去,她抱着追云兽温热的脖颈,轻声的说:“送我离开这里。”
追云兽华丽的白色羽翼展开,带着她飞向广袤的苍穹,犹如自由的飞鸟盘旋而过。
第136章 攻略第一百三十六天
虽然已经步入夏季,但寒川州仍是白雪皑皑,近些时日来,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便是艳阳高照的天气,都会有狂风暴雪骤然落下。
薛遥知带着小白一路走走停停,在就近的城池落脚的时候,听见城内的百姓议论纷纷,言及近日来寒川州暴雪连绵,皆是因为逢魔谷中群魔作乱。
便是薛遥知并无意关心这些事,有关于逢魔谷中的消息,仍是不断的传进她耳中,钟离寂的名字,时隔多年,又一次闯入她的视野中。
现如今带领着曾四散在大陆各处的魔种们聚集在逢魔谷中意图打破封印的,便是曾经在黄昏之战的战场上昙花一现的前任魔界少主钟离寂。
那新生的魔种,强大如斯,便是他们寒川州的仙君已经亲临前往镇压,仍不能立刻平息乱像。
茶楼里,有人语重心长的叹息道:“倘若当真让那魔种带领群魔打破魔界封印,届时只怕又是一场黄昏之战啊!”
“魔种好战,必然闹得大陆天下大乱,腥风血雨,民不聊生,首当其冲便是我们寒川州,苦了我等,要在战火中求生……”
“怎么都在唱衰呢?我们君上还在逢魔谷呢!君上是这世上第一人,必然能镇压此次魔种动乱!”
薛遥知垂眸,听着听着就觉得有些烦了。她还是赶紧离开吧,不然到时候惹祸上身就麻烦了。
薛遥知越想越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她得离寒川州远远的。*她倏的站起身,往外走,高大健壮的追云兽小白停在茶楼门口,见着她便甩了甩长长的尾巴,亲热的和她打招呼。
薛遥知对寒川州并不算熟悉,但小白熟悉,所以她才选择让小白带她离开,省去了认路的麻烦。
薛遥知牵着小白走出城外,彼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乌沉沉的天空,仿佛下一刻就会压下来一样。
这并不是一个适合赶路的天气,但薛遥知还是冲动的选择离开。
“过了今夜我们就能离开寒川州了。”薛遥知摸了摸小白温热柔软的脖颈,笑着说道:“这一路上谢谢你啦,等我离开寒川州,你就回去找大白。”
小白嘶鸣了一声,恋恋不舍的看着她。
薛遥知抱了抱小白,轻声说:“你也会舍不得我吗?我也舍不得你。”
只是再留在这里,她会被耗空的。
薛遥知轻盈的跃上追云兽的背脊,她微微压低了身子,轻声说道:“小白,我们继续走。”
追云兽再度张开了羽翼,带着她往更高更远的地方飞去。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月亮被厚重的乌云遮盖,透不出一丝光亮来。薛遥知佩戴着的至曜玉,散发出淡淡的光芒,笼罩着她与小白,隔绝着狂风骤雪。
只是才飞了没多久,天气越发恶劣,便是有至曜玉的存在,薛遥知都隐隐觉得有些不适。她没有退缩,只安抚着明显有些躁动的小白:“别怕,继续走,我已经看见凌霄山了。”
只要跨过凌霄山,从此之后,天高任鸟飞。
小白听了,顺从的朝着凌霄山俯冲而去。薛遥知将身子压得更低了,强烈的风不停的吹动着她的长发。
然而在即将冲出凌霄山的时候,小白意外撞上了黑暗中不起眼的冰层,小白受惊,发出尖锐的嘶鸣。
恰巧此时狂风大作,汹涌的飓风伴随着汹涌的大雪,将他们卷入其中。
哪怕是有至曜玉护体,薛遥知仍不能控制受惊乱窜的小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白,带着她往离凌霄山相反的方向飞去。
眼前的场景不断变换,从黑夜到白昼,受惊的小白才脱力般的带着薛遥知落在了洁白的雪地上。
薛遥知筋疲力竭,她整理了一下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长发,打量着四周完全陌生的荒郊野岭。
黑暗,荒芜,原本尚算明媚的阳光,也未能照耀在这片土地上。
这是哪里?寒川州也会有这样,并非是白雪皑皑的地方吗?
薛遥知给小白渡了些灵力,小白才稍微有了些精神,它抬了抬眼皮子,充满渴望的看向远方连绵的群山。
恰逢这时走来一队身着白衣的弟子,见她孤身一人在此,为首的弟子上前,沉声说道:“你是何人?逢魔谷重地,不得擅入!”
“这是哪?!”薛遥知险些失声。
旁边的小白却站了起来,用脑袋蹭了蹭薛遥知,眼睛明亮有神。
薛遥知反应过来,小白是燕别序的灵兽,自是能感知到燕别序存在的,而当遇到危险时,小白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找燕别序寻求庇佑。所以它飞了一天一夜,将她带到了逢魔谷外。
那弟子狐疑的看着她,说道:“逢魔谷方圆百里都已戒严,你既闯入,又岂能不知这是逢魔谷?”
薛遥知没多说什么,只道:“我的确不知,这就离开。”
“你贸然闯入逢魔谷,究竟是何居心?”那弟子却不依不饶:“此处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薛遥知眉头微皱,便又听见一道颇为耳熟的声音响起:“发生了何事?”
“师兄,有人闯入!”那弟子立刻指着薛遥知说道。
薛遥知回过头望去,便见身着银色云纹白袍的青年大步走来,已经立在了她的面前,见着她,青年眼睛一亮。
“主上!”
薛遥知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认识她,她狐疑的打量着青年:“你是?”
“弟子寒时。”寒时垂首,恭敬的说道:“多年前在蜜山我与主上,曾有过数面之缘。”
薛遥知好半天才想起来他,她说:“我记起来了,你拿剑刺我。”
寒时:“……”
他扭过头去,呵斥那弟子:“这是我寒川州的主上,还不问好?”
“主上好!”原本不依不饶的弟子立刻低头,大声说道,身后的弟子亦步亦趋,同薛遥知问好。
薛遥知有些不自在,她想解释她已经不打算再嫁给燕别序,但和他们说,似乎也没有必要。
只是误打误撞来了这逢魔谷,还是要尽早离开才是,薛遥知刚要说话,寒时便说道:“主上只身一人千里迢迢来到逢魔谷,想必是为了君上吧?”
薛遥知:“不是。”
“君上若能见到您,必然非常开心。”寒时退到了薛遥知的身后,朝着她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我不是来见他的。”薛遥知这才说道:“来到这里是意外,我现在要离开这里了。”
寒时有些为难的说道:“逢魔谷已成禁地,若有人擅闯,必当彻查严惩,但您不一样,您……总之,您还是先与我去见君上吧。”
薛遥知意识到她没那么容易能离开了,她抿了抿唇,松口:“好。”
“逢魔谷外有阵法,不可御剑,还请主上与弟子徒步入谷。”
“小白受伤了。”薛遥知看向方才对她不依不饶的那名弟子,说道:“烦请你们先把它送去给君上。”
那弟子不疑有他,立刻同身旁的弟子,一起将庞大的小白搬起带走,转眼间便只剩下了薛遥知和寒时两人,但远处灰色的雾气间,能若隐若现的看见,正在四处巡逻的弟子。
寒时说道:“主上,请前行。”
“嗯。”薛遥知依言往逢魔谷的方向走去,她一边走一边问道:“这段时间情况如何了?”
“上个月月初时,逢魔谷中的魔种便在大肆作乱,我等难以镇压,不得已请君上亲自前来。那时君上曾言及要与您大婚之后,再前往逢魔谷,只是谷中动乱愈演愈烈,魔界封印几乎破碎,君上才不得已匆忙赶来,修补封印,镇压魔种动乱。”寒时知无不言,详细的说道:“现如今动乱已被控制,只有零星魔种仍负隅顽抗,但封印修补起来,却很是困难,便是君上,也不得其法。”
薛遥知摩挲着冰凉的指尖,问寒时:“我听闻,魔界前任少主也在逢魔谷中,他被抓了吗?”
“未曾。”寒时说着,微微沉了声音:“那魔种至今仍在逢魔谷中。”
薛遥知看着近在咫尺的连绵群山,有些抗拒,但逢魔谷外地势开阔,又有巡逻的弟子,而逢魔谷内,面积巨大,看地势复杂,想甩开寒时,却很容易。
薛遥知深呼吸一口气,毫不犹豫的踏入眼前的山谷之中。
甫一入谷,便觉视野朦胧,目光所及之处光线昏暗,便是近处的植被都若隐若现,在这其中似有飞虫,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逢魔谷中有瘴气,还请主上以灵力护体。”寒时提醒道。
薛遥知点了点头,她还佩戴着至曜玉,这毒瘴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还请主上跟紧属下。”寒时说着,微微领先了薛遥知一步。
薛遥知忽然问:“你对逢魔谷很熟悉吗?”
“主上说笑了,逢魔谷很大,其中不知有多少充满瘴气的地方,我等不可踏足,更遑论熟悉了。”寒时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我也只是熟悉前往大营的几条路线罢了,主上请放心,这几条路线都很安全,不会有魔种偷袭。”
薛遥知应了一声,认真的记下了走来时的路,准备甩开寒时离开。
第137章 攻略第一百三十七天
正如寒时所说,这逢魔谷中充满了瘴气,越往里走,越是伸手不见五指,浓郁的瘴气犹如实质,迎面扑来。
寒时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对薛遥知说道:“待行至大营附近便有结界,可以阻挡这瘴气。”
他说着话,却半晌都没有等来回应,寒时一凛,立刻偏过头望去,身侧与身后都空无一人,薛遥知早已消失不见。
寒时愣了一下,额角溢出冷汗,暗道他这才走了几步路,竟然就让主上跟丢了!他得赶紧找到主上,否则让君上知晓……
寒时想着,立刻转过身,往来时的方向细细搜寻过去。
薛遥知自然不会原路返回,她站在一株高大且腐朽的树干后,打量着逢魔谷内的景象。
寒川州的天空时常都是澄澈洁白的,逢魔谷屹立于寒川州最偏处,头顶的天空常年笼罩着微风与阳光都无法穿透的厚重乌云,其上隐隐透出一丝丝血光,撒在这偌大的逢魔谷中,很是凄凉。
贫瘠的土地让四周高大的树木行将就木,历尽枯萎,无孔不入的瘴气随着微风飘过,吹落枯黄的树叶,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响,犹如死亡的哀歌。
薛遥知虽有至曜玉护体,这些瘴气伤不了她,但因为这浓郁的瘴气,她看不清太远处的环境,让她非常没有安全感,她下意识的伸手按住左腕上冰冷的银色云纹,那是燕别序送她的武器。
薛遥知凭借本能警惕的往前走去,偶有枯树遮挡前行,她小心避开。她的脚步轻缓,却也时不时会踩碎地面上的枯枝败叶,发出咯吱的声响。
不……似乎不知如此……
这里不止有她的脚步声。
随着他们距离的缩短,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昭示着来人数量不少。
燕别序竟然这么快就派人来抓她了吗?
薛遥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想找掩体躲藏,后背却抵上了坚硬粗糙的树干,有不知名的生物,缠绕着枯萎的树干,在她的脖颈间,冰冷吐息。
薛遥知立刻瞪大了眼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来不及去想那些近在咫尺的人,只仓皇回头,恰巧对上一双暗红色的竖瞳。
坚硬的黑色鳞片,便是在瘴气中,也依旧折射着锋利的冷光。
是……是蛇!这里有蛇!
薛遥知几乎要尖叫出声,但缠绕在她脖颈的蛇尾却骤然发力,勒住了她的脖颈,让她发不出丝毫声音。
但这短暂的动作间很快就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他们飞驰而来,磅礴的剑势劈开浓郁的瘴气。
薛遥知也终于看清,缠绕着她脖颈的,究竟是怎样的庞然大物。
那些身着白衣的修士看见这条大蛇,就像是疯了一样的扑上前去,锋利的长剑裹挟着灵力,破开了坚硬的黑色鳞片,鲜血喷涌而出。
那大蛇震开周遭修士,却依旧未曾放过薛遥知,仍是勒着她的脖颈,带着她撞断了好几株枯树,逃之夭夭。
有修士口吐鲜血的爬起来,冷声说道:“你们继续去追!我去禀告君上!”
与此同时,大营中。
未能寻到薛遥知的寒时脚步匆忙的回来向燕别序请罪,然而留守在大营中的侍卫明镜却告知他——
“君上得到消息,主上离宫,不知所踪,现下已经赶回冰域。”
寒时一愣:“主上是思念君上,特意赶来逢魔谷!君上怎么这便与主上错过了?”
寒时不在仙君殿中当差,所以只当薛遥知与燕别序仍是鹣鲽情深,薛遥知是不远万里闯逢魔谷来寻燕别序。
而明镜却是跟随燕别序多年,心知两人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更遑论君上月前,还是在与主上大婚当日匆忙离开。
明镜正要派人去寻薛遥知踪迹的时候,又有修士来报,在逢魔谷的枯树林中,发现了魔种踪迹。
明镜急声问:“可是那魔界前任少主钟离寂?”
修士摇首道不知。
这些时日来搜寻魔种一直未能取得大的进展,始终有一部分魔种仍流窜在这逢魔谷中,且摇摇欲坠的封印也并非一朝一夕能修补完成的,情况早已不复一开始那么紧急,燕别序这才离开逢魔谷,去寻薛遥知的。
而现在,有魔种现身,薛遥知也身在逢魔谷中……
逢魔谷中瘴气遍布,传递消息的灵鸟只进不出,传讯玉筒也不能使用,明镜无法第一时间告知燕别序这消息,只能由他亲自跑一趟。
在这种时候时间是最宝贵的东西,轻易不能耽搁,明镜当即说道:“我回冰域去向主上报信,寒师兄,烦请你着人去寻主上,当务之急是我们的主上,一定要找到她!”
寒时郑重点头。
明镜立刻冲出大营,往逢魔谷外跑去,此番折腾,只怕燕别序便是赶来,也得到明日了。
……
薛遥知觉得她快要死掉了。
被吓死的。
天晓得她最怕软体动物,平时她可是看见地面上有一截蚯蚓都会绕道走的人啊!今天初来乍到竟然被一条这么老大的一条蛇给挟持了!太恐怖了!
薛遥知想着,只觉脖颈上缠绕着的蛇尾存在感异常强烈,让她觉得有些窒息,她眼前一阵模糊,正好也怕的不行,索性两眼一闭,就要晕过去。
在她闭眼之时,脖颈上的桎梏陡然一松,她重获自由,第一反应便是袖箭雪峰对准差点吓死她的大蛇。
也不知她是被这大蛇带来了何处,此处的瘴气已微不可见,她也能清楚的看见,眼前比她大上数倍的庞然大物。
她对上它冰冷的暗红色竖瞳,左腕上随着她心意显影的袖箭,雪峰通体纯白,其上镌刻着精致的云纹,只是显影,便带来无尽冰冷的寒意。
那双暗红色的竖瞳,似乎更冷了。
薛遥知抬着手,缓步后退,想要避开它,而它却亦步亦趋,她退一步,它便再往前一步。
薛遥知冷声说道:“别动!你再过来,我便不客气了!”
它不听,继续向前,近到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它冰冷的吐息。
薛遥知眼神一狠。
它暗红色的竖瞳里,光芒黯淡。
下一瞬,薛遥知扭头就跑。
本已做好被利箭贯穿准备的大蛇愣了一下,前方的薛遥知仓惶前行,却未曾注意到前方被瘴气遮蔽的悬崖,一脚踩空,直直坠下。
下坠时,风声飒飒,刮在了她的脸上,刀割一样的疼。
薛遥知正要提起灵力尝试减缓下坠的趋势,腰身却忽然被缠住,它带着她,下坠了许久,直至重重跌落在地。
半晌,薛遥知艰难的从它身上爬起来。
这悬崖的高度超乎她的想像,若非有这条蛇给她当肉垫,只怕她可能会被摔成肉泥。
它为什么要扑上来救她?
薛遥知爱做善事,但这些年来在燕别序的身边,她没有再见过任何不平之事,她也不记得在她来到寒川州之前,与这么大一条蛇打过交道。
薛遥知看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庞然大物,经历了数场厮杀,它身上坚硬的黑色鳞片已经破损不堪,溢出的鲜血都已将她身上的白衣染红。
在离开与救它之中,薛遥知叹了一声,选择了后者。
只不过它的身体实在是太庞大,薛遥知废了很大一番功夫,都没能挪动它分毫,最后只能停留在原地,从储物袋里拿出止血的药物,悉心上药。
这么这么这么大一条蛇,用光了她所有的止血伤药,也不知它一顿得吃多少东西,才能长得这么大。
薛遥知强忍着对软体动物天生的恐惧,将手按在了它硕大的头颅之上。
她嘟嚷着:“这蛇头上还顶了一只角,难道是独角龙?”
薛遥知又认真去看,发现它的另一只角是被生生折断,断裂的豁口已经长好,只剩下短短的一截留在头顶。
薛遥知皱了皱眉,然后闭上了眼睛,认认真真的给它输送着灵力。
带着极为神奇的治愈力量的新绿色灵力笼罩在它的全身,为它治疗着伤口,随着大量灵力的涌入,它沉重的呼吸似乎平稳了许多。
许久,薛遥知收回手,体力不支的倒在了地面上。
……
好累。
只是不能再睡了。
这里并不是能够安稳休息的地方。
下一瞬,薛遥知惊醒,对上了它平和的暗红色竖瞳。
薛遥知被吓了一跳,往后一退,却撞上了它坚硬的身体。
它庞大的躯体,将她完全的圈住。
薛遥知忍着强烈的不适应,对它说道:“我救了你。”
它依旧看着她,没有说话。
“是因为你方才救了我。”这条蛇是个哑巴,薛遥知便自己把话接了下去:“现在我们两清了。”
它冷嗤了一声。
薛遥知:“?”
它不屑的看着她。
薛遥知费解:“我知道你听得懂人话,但你会说人话吗?我们认识吗?我怎么可能会认识一条蛇?”
它依旧不肯说话,只看着她。
薛遥知等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了,她飞快的爬起来,跳离它的领地。
“你不说话,我就走了。”薛遥知说着,转身欲走。
它仍是不声不响,盯着她的背影。
薛遥知如芒在背,她转过身去,再度发问:“你究竟是谁?”
薛遥知认真的打量着它,唯一令她觉得眼熟的,便是它那双暗红色的眸子,她只认识一个人,他也有着这样漂亮的一双眼睛。
难道是……
“钟离寂?”她一字一句念出他的名字。
它暗红色的眸子里,乍然亮起了光。
薛遥知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她呢喃道:“不可能,钟离寂是人,不是两脚蛇……”
它默然了一瞬,终于忍不住化身成人。
一身黑衣、伤痕累累的男人,气急败坏:“你才是蛇!我的真身,是尊贵的——”
薛遥知等了半晌,没有等到他继续说话,他似乎是想让她接话。
薛遥知还是想不通,钟离寂明明是人,怎么变成蛇了,还是这么大一条,他是夺舍了一条蛇吗?
……也犯不着吧,图什么呢。
似乎是看出了薛遥知的疑惑,他终于说道:“我是魔种,自然不可能是人。”
他一字一句的说:“我的真身,是蛟。”
薛遥知“哦”了一声。
钟离寂脸上气急败坏的表情逐渐收敛。
片刻后,薛遥知紧绷的神情逐渐和缓了下来,她说:“钟离寂,好久不见。”
第138章 攻略第一百三十八天
钟离寂的神情逐渐平和了下来,他静静的看着薛遥知,她的声音一如他记忆中的那样,平静温柔。
当年分别时的情景如同梦魇一般纠缠着他,他曾噩梦中无数次的听见这样温柔动听的声音,对他说出决绝之语。
她拒绝了他的所有心意,他从来都不是她的选择之一,他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最后得到的也只是她无情的一声“对不起”。
薛遥知最后留给他的两句话是——
“你要平安。”
“再见。”
钟离寂记了很多年,她温柔而又冷漠的,无数次的拒绝他。
人尚有自尊心,更何况他钟离寂可是高贵的魔种,容不得她三番两次的拒绝,他自认走得潇洒,这些年来便是偶尔听闻她的近况,哪怕是再不甘心,他也未曾再去找过她。
然而今时今日,一别多年,曾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的人,此刻站在他的面前,依旧是用同样平静温柔的声音,她念着他的名字,对他道了一声好久不见。
仿佛他们当初分别时未有嫌隙,此时真的只是故友重逢,许久未见一样。
钟离寂张了张嘴,他也想像薛遥知一样,轻而易举的道一声“好久不见”,可他要说话时,嗓子像是堵住了一样,怎么也出不了声。
她凭什么可以这么轻描淡写的,盖过这些年来,她当初那样决绝的与他分离,让他被梦魇纠缠多年的思念。
她不是该与燕别序成婚,在那高高在上的仙君殿中,夫妻鹣鲽情深,琴瑟和鸣吗?
为什么又偏要在这种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
为什么……还要来动摇他?
他明明已经放弃了。
钟离寂面色未变,那双漂亮的暗红色眸子里,却掀起了无尽的风浪。
薛遥知看钟离寂只一个劲的盯着她看,她被看得不自在,眉头微皱。
她的神情落入他眼中,他深呼吸一口气,终于出声,声音嘶哑:“是啊……好久不见。”
确实是很多年没见到了,当时让钟离寂离开青城的时候,他还挺不高兴,和她闹了不愉快,这时见面又是这样冷漠的态度,薛遥知有点尴尬。
她清了清嗓子,想寒暄两句,化解一下这尴尬:“还挺巧的,能在这遇到你。”
“巧吗?”钟离寂不置可否,他扯了扯苍白开裂的唇角,淡淡的说:“身处寒川州,该是无人不知,我在逢魔谷中吧。”
薛遥知:“……”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她才千躲万躲的不想来这逢魔谷啊!可是这该死的剧情还是非得把她安排到这来!
算了钟离寂看见她也不高兴,她也怕燕别序找过来和钟离寂打架,还是赶紧溜。
“下次再叙旧,我先行一步。”薛遥知当机立断,扭头就走进身后厚重的瘴气之中。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夜晚的瘴气将这一片荒凉的天地压得更为黑沉,不过一两步的距离,钟离寂便看不见薛遥知的身影了。
钟离寂心跳得慢了半拍,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便已经下意识的追上了薛遥知。
兽类的瞳孔让钟离寂在这黑暗瘴气中,也能轻易视物,他挡在了薛遥知的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她的头顶。
薛遥知虽然有至曜玉护体不惧瘴气,但这瘴气却也是大大的阻碍了她视物,尤其这是已经入夜。
钟离寂忽然冲出来吓了她一跳,她正要说话,便听见他的声音,在厚重的瘴气中响起:“不是要叙旧吗?为什么要下次。”
下次……他和薛遥知还有下次吗?
薛遥知其实也不知道她这样走能走到哪里去,运气好点她凭借女主光环走出逢魔谷,要是倒霉了不是被燕别序带过去就是可能会死在逢魔谷中。
可是钟离寂……
薛遥知眉头微皱,被钟离寂精准的捕捉到,他说:“不过这里的确不是什么叙旧的好地方,你跟我走。”
“我……”薛遥知正要拒绝,不远处却似乎传来了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声听不真切的呼喊,她只当是抓钟离寂的人来了,她自然不能和钟离寂在这里纠缠,便没再说什么,大步的跟上了钟离寂。
钟离寂冷着脸,拉着她大步的往前走,身后那些修士叫喊着“主上”的声音,被他远远的甩在身后。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钟离寂带着薛遥知钻进了一个隐藏在山坳间低矮的坑洞中,一株横生而出的歪脖枯树,很好的遮盖住了这洞穴的入口。
直到确定将那些修士彻底甩开,钟离寂才松开了手,便见薛遥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喘着粗气,脸色发白。
被诛雪剑伤后薛遥知的身子骨一直不太好,跟着钟离寂不间断的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几乎耗空了她的所有体力,坐在地上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这洞穴的高度恰巧够钟离寂的头顶,他站着显得有些局部,便在薛遥知旁边坐下,等着她缓过来。
薛遥知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靠在了背后潮湿的土块上。
钟离寂打量着薛遥知,见她虽喘着粗气,面色却苍白如纸,不见一丝红润,他忍不住皱眉:“你怎么回事,以前不是很能跑吗,现在走两步路就喘成这样,养尊处优太久了?”
想当年他们在蜜山上三番两次被人追杀的时候,他们两跑起来可谓是旗鼓相当,怎么薛遥知现在弱成这样。
“果然还是你。”薛遥知咳嗽了两声,黑暗中她看不清钟离寂的面容,只瞥了眼身旁高大的轮廓,语气欣慰。
“我什么?”
她诚恳的说:“说话终于还是这么难听了。”
钟离寂:“……你也是。”
薛遥知笑了笑,神情松缓不少。
她不说话,钟离寂的话在她面前却一向的多,他接着说:“现在可以叙旧了,叙吧,你想和我说什么?”
薛遥知并没有什么想和钟离寂说的,之前所谓叙旧也不过是寒暄之语,可是钟离寂却似乎当真了,但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好叙旧的呢?
钟离寂不满她一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表情,明明他有一肚子的话想对薛遥知说,她就一句话都没有吗?
钟离寂抿了抿唇,神情有些冷。
逼仄的坑洞中气氛凝滞,薛遥知就是看不太清,也能感觉到钟离寂的心情不太好,她有些尴尬,开始没话找话:“真的是好久不见呀钟离寂,你最近过得顺心吗?”
钟离寂瞥了她一眼,在黑暗中,他依旧清晰的能看清身旁的女子,他说:“最近不太顺心,但之后会顺心。”
薛遥知“哦”了一声。
“你呢?”钟离寂问。
“我也是。”薛遥知回答道。
钟离寂听着,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她坐在他的旁边,他看过去,只能看见她苍白的侧脸。他揣摩着薛遥知话语中的意思,她或许是在暗示他,她也如他一般,与她重逢后,万事皆宜?
钟离寂的心思不禁开始活络。
半晌,钟离寂开口:“我们多久未见了?”
“很久了,有九年了吧。”薛遥知说着,笑了笑:“不过这点时间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魔的寿命很长。”
钟离寂高冷:“的确不算什么,区区九年而已。”
魔种寿命悠长,时间于他们尊贵的魔种来说是最廉价的东西,钟离寂已经活了两百多年了,而在这漫长的两百年间,薛遥知所占据的,不过短短十载。
这算不得什么,本该湮灭在他漫长无涯的生命中。
可至今为止,钟离寂仍坚定不移的认为,与她相识的那一年,是他孤寂的生命里,最美好的一年。
哪怕不过短短一年,他们便分道扬镳,之后她留给他的,只分别的决绝与漫长的思念。无论好与坏,他漫长孤寂的生命,都有了另一种,美好的意义。
薛遥知见他豁达,她脸上露出笑意,说道:“你能这样想真好。”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啊?”
钟离寂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在想,我们只不过是区区九年,六个月,二十三日,未见,而已。”
思念不该无声,离别的每一天,钟离寂都记得很清楚。
钟离寂的声音落在薛遥知的耳畔,薛遥知骤然偏过头去,黑暗中,她只模模糊糊的看见了他的身影,而他一双暗红色的眸子,直视着她,她却看得分明。男人素来冷漠、充满掠夺的眼眸里,被某种温和绵长的情绪取代。
密密麻麻,交织成名为思念的网。
薛遥知仓惶的挪开目光,她下意识的抗拒:“你应该知道,我已经——”
钟离寂忽然抬手。
薛遥知下意识的避开,然后一把拍开他的手,皱眉:“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手的。”
钟离寂轻哼了声,他说:“你往前挪挪。”
薛遥知不明所以的往前挪了挪,钟离寂取出储物袋内的一件披风,垫在了她的身后。
洞穴里亮起幽蓝色的的火焰,破开黑夜与瘴气,点亮了这一方天地,薛遥知的视线清晰了不少。
“你点火干嘛啊,当心他们追过来,你被发现了怎么办。”薛遥知立刻忧心的说道。
钟离寂不屑:“一群蝼蚁。”
“都成独角了还蝼蚁。”薛遥知撇嘴:“赶紧灭火。”
“不灭。”钟离寂示意她坐在柔软的披风上,他光明正大的看着纤细瘦弱的女子,说:“不是养尊处优么,可别冻着了。”
哪怕有至曜玉护体,寒气从体内散发,薛遥知依旧手脚冰凉。眼前幽蓝的火焰,的确带来了几分温暖。
薛遥知正要说什么,钟离寂忽然话锋一转,问她:“你说为什么,我们每次这样见面,都这么惨。”
“我还好吧,你是挺惨的。”薛遥知瞥他一眼,也不知穿着一身血衣的人,是怎么生龙活虎了半个晚上。
钟离寂也瞥她:“你知不知道现在自己多狼狈啊,也不知道燕……”
薛遥知忽然咳嗽了一声。
钟离寂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反应过来,他可没必要在薛遥知面前,提起燕别序那个伪君子。
“你饿不饿?”钟离寂问。
“不饿。”
钟离寂“哦”了声:“我饿了。”
“我已经辟谷*挺长时间了,现在我身上可没吃的啊。”
钟离寂忽然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她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枚红彤彤的野果子。
他得意的说:“刚才和你掉下悬崖的时候顺手摘的,给你解馋。”
“我不吃。”薛遥知一点胃口都没有。
“没毒。”钟离寂说:“我之前吃过。”
薛遥知有些疲倦,她捏着冰凉的野果子,没说话。
钟离寂嘟嚷道:“你现在怎么回事,真要学那些修士不食人间烟火?换作以前只有一颗果子,我们可是得抢的。”
“我以前也没有和你抢过呀。”薛遥知哭笑不得:“我可没那么幼稚。”
“你不幼稚,你现在没意思。”钟离寂抢过她手里的野果子,丢进嘴里,感受着舌尖甜滋滋的汁水,他盯着头顶遮盖坑洞的歪脖子树,问她:“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们在蜜山上被正道的修士追,就是躲进了这样的坑洞中。”
薛遥知不记得了,逃命逃了那么多次,她哪能次次都记得。
“我记得那时候你给我吃了桃花酥,那会儿我吃什么都新鲜,都觉得美味,你吃得也很开心。”钟离寂又摸出一颗野果子,他看着手心里红彤彤的野果,说:“可是现在,你没有再在身上带吃的,也不吃我给你的果子了。”
薛遥知呆了一瞬:“我只是没有吃你的野果子,你哪来的长篇大论?”
钟离寂不说话,只朝着她摊开手。
薛遥知无奈,她伸手接过,将那枚野果子扔进了嘴里。
久违的甜味自舌尖蔓延。
薛遥知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味道,她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钟离寂问她:“甜的苦的?”
“甜的。”薛遥知将果肉咽了下去,她如实说道。
钟离寂“哦”了声,他垂在身侧的手有些紧张的蜷缩了起来,声音轻描淡写,隐约透着一丝不安的试探,他说:“甜的还苦着一张脸啊,这些年过得,不开心吗?”
看见她的第一眼,钟离寂就想这样问了。重逢后,他未能见她开怀笑过。
第139章 攻略第一百三十九天
这些年,是哪些年?
是她与容朝,与钟离寂,在青城分道扬镳的那几年,还是后来在寒川州的这些年,再或者是与燕别序一同跌入梦魇之境中,跌跌撞撞度过的百年时光?
薛遥知认真的回想着她过往的跌宕起伏,她想,她是这些年过得不开心吗?
薛遥知想着,又觉心口隐隐作痛,难以言喻的寒意流淌在她的四肢百骸,这是数月前,被诛雪剑所伤留下的后遗症。
她不该是开心的。
只是她不该因为曾经痛苦的回忆,抹杀过往的一切美好。
薛遥知深吸一口气,平静而坚定的回答他:“没有。”
“那你过得开心吗?”钟离寂盯着她,又问。
她垂眸,依旧是回答:“没有。”
“这么多年了,我觉得你变了很多,但是听你这么说,我又觉得,你没有变过。”钟离寂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过分苍白的面容上,他慢慢的说:“还是那么嘴硬。”
薛遥知并不想和钟离寂谈论她这些年来的过往,她没有必要在已经决心离开燕别序之后,再一次去揭开已经开始愈合的伤疤。
可是钟离寂,为什么要不依不饶。
薛遥知平静的面容上显出一丝愠怒,她的声音终于没有那么平静,透露出些许尖锐:“钟离寂,你幼不幼稚,如你所说过去了九年多,这么长的时间里,我只有开心或者不开心,这一种情绪吗?你希望从我这里得到的满意答案,是我过得不开心吗?我过得不开心,你就开心了吗?”
“你还会生气啊。”钟离寂从前没少被薛遥知骂过,他也骂她,不过现在收敛了许多了。他接着说:“我还以为你辟谷辟得,食欲没了,脾气也没了呢。”
薛遥知的情绪太平静了,平静得透出无尽的疏离,这样的冷漠疏离,总让他有种恍惚的错觉,过去的那些年,她待在燕别序的身边,和燕别序越来越像。
“你就是找骂是不是。”
钟离寂笑:“是啊。”
薛遥知有些无语,她想骂他,可是又觉得没有必要,她一点都不想再和他们有什么牵扯,男人只会给她带来不幸。
燕别序的故事线里是杀她证道,事到如今已有苗头。倘若再和钟离寂牵扯过深,是不是未来有朝一日,他是不是还会为了那个她还没见过的“白月光”,害的她掉进魔窟?
她只有一条宝贵的生命,哪能容得了被他们这么挥霍?
还是赶紧离开为上。
薛遥知就不信,曾经那么多年她都一个人过来了,再艰难也顽强的活下来了,如今身处逢魔谷,难不成离了燕别序或者钟离寂,她还能死这不成?
退一万步来说,她绝不会死在他们的故事线中。
她薛遥知,有她自己的故事,她自己的人生。
薛遥知想着,暂时没去搭理还想和她说话的钟离寂,她借着幽蓝色的火焰,仰起头,往坑洞外看去。
上方是浓郁的瘴气,与夜色融为一体,也不知其间,潜藏了多少危险。
只不过就现在看来最危险的还是同样身在逢魔谷中的燕别序,如果被他找到,那她可能真的得一辈子困在那冰冷的殿宇中。
而此时她与钟离寂结伴,是下下之选,指不定就被燕别序一锅端了。
薛遥知向来是审视夺度的人,她分析了利弊,并在下一刻付诸行动——她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去够头顶的歪脖枯树,想要借力爬出这低矮的坑洞。
“这里暂且还算安全。”钟离寂见她的动作,他贪恋与她独处的时光,说道:“外面那些人,暂时不会找到这里来。”
薛遥知闻言,扭头看向钟离寂,朝着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你确定吗?”
“你笑什么呢。”钟离寂挑眉,他看着她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想了想,也跟着笑了,说道:“刚还在想没见你笑过,这就笑了,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薛遥知:“……”
她险些破功,嘴角的弧度抿了又抿。
这个钟离寂怎么还是这么自信!
钟离寂心情不错,薛遥知想做什么,他就帮着做。他拨开头顶的树枝,轻盈的跃了上去,然后俯身,如同曾经的很多次那样,朝着她伸出手。
他想拉她出来。
然而在他伸手的瞬间,薛遥知便踮起脚握住了旁边的树枝,借力一跃而起,落在了地面上,她身形踉跄,又很快稳住。
钟离寂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打趣道:“长进了嘛。”
“你有要去的方向吗?”薛遥知问。
钟离寂打量了四周一眼,他指着往北的方向:“这里的确不是过夜的好地方,我先带你去我们的营地,等天亮再说。”
“你还敢带我去你的老巢么。”薛遥知轻嗤一声,说:“真不怕我把燕别序招过来啊,你们斗了这么久,他应该很想找到你。”
“你会吗?”
“我为什么不会?”薛遥知当即反问:“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向着你?万一我就是燕别序派过来的卧底呢?”
钟离寂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你该去做你该做的事,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薛遥知提醒,然后往方才钟离寂所指的反方向走去。
钟离寂一丝犹豫都没有,三两步追上她,拽住了她的手腕。
“我现在,就在做我该做的事。”
薛遥知动了动,没能挣脱,她皱眉。
他暗红色的眸子透过瘴气,清楚的看见她紧皱的眉头,他说:“我们那么长时间未见,叙旧的时间,就只有这么一点吗?”
“放手。”薛遥知道。
钟离寂拽着她手腕的骨节泛白,指尖颤抖,他说:“薛遥知,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燕别序绝对不会将薛遥知带来逢魔谷,更不可能像薛遥知说的那样,是拿她诱他上钩,那个伪君子,还不至于如此卑劣。
他虽然不能确定,为何薛遥知会出现在这里,但他知道一件事——
“你就是不会向着我,也绝不会向着燕别序,你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一件事……”
当初薛遥知的选择,并没有让她幸福。
说出口的那一刻,钟离寂想,他果真卑劣如昔,她如果没能幸福,是不是说明,他还有机会呢?
薛遥知打断钟离寂的声音,她重复:“放手。”
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
接着,她甩开了钟离寂的手。
薛遥知大步往前方走去,她周身萦绕着新绿色的灵力微芒,稍稍驱散了这厚重的瘴气,她看得清楚了一些。
周遭仍是枯树遍野,脚下踏着的土地焦黑,毫无生机。
钟离寂见她决绝又不近人情的模样,有些恼怒:“前面就是蛇窟,你再往前走试试,掉进蛇窟里我可不管!”
四周这荒芜的模样,可养不出什么生灵,薛遥知懒得理他,继续往前走。
她脚步不停,钟离寂垂头追上去,薛遥知雷打不动,他的恼怒便化作了满腔的委屈,他跟在她旁边,一边走一边说:“又不是我惹你,是燕别序那个伪君子不仁不义,辜负了你,你干嘛冲我生气。你要是真这么生气,我现在就带你打上燕别序的老巢,给你捅他十几刀解解气,你别生我的气啊。”
说什么大话呢,也不怕闪了腰。
薛遥知无语。
钟离寂顿住脚步,大声说:“我真去了!”
薛遥知摆摆手,示意他去吧。
钟离寂一把拽住她袖子,拉着她往回走:“我说的是带你一起,我们现在就去,我给你出气。”
“你想死别带上我啊。”薛遥知拍开钟离寂的手,终于出声。
钟离寂没去强拽她袖子,跟在放缓了脚步的薛遥知旁边,和她说:“我知道了,你现在再也不想和那个伪君子待在一起了。”
“少管闲事。”
“那就是想和我待一起。”他得出结论。
薛遥知:“……你怪烦的,我还是喜欢你刚和我见面的高冷样。”
“哦。”钟离寂理解了一下薛遥知的意思,说:“记住了,你说的。你喜欢我。”
然后他就闭嘴了,但薛遥知走哪他跟哪。
薛遥知额角跳了跳:“我还喜欢你别跟着我。”
“谁跟着你了,你别太自信。”钟离寂长腿一迈,领先她半步。
薛遥知气结,心知今晚她是甩不掉钟离寂了……算了,算了,她是要离开逢魔谷的,而钟离寂绝不能离开,他还要破除封印,所以只要出了逢魔谷,她就自由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样闷头走是行不通的,她对这片区域并不熟悉。她想了想,主动搭话:“我走的这个方向,可以离开逢魔谷吗?”
钟离寂瞥了她一眼,惜字如金:“不。”
“那哪个方向是正确的?”
钟离寂瞥了四周一眼,半晌,问:“你是怎么找到这种地方的?”
“这种地方是哪种地方。”
钟离寂说:“这种荒郊野岭,荒无人烟,让我们孤男寡女,不得不共处一地的地方。”
“说人话。”
“你把我带迷路了。”
薛遥知:“……”
你不早说!
只是这时想要原路返回,显然已经不可能了,四周俱是形态各异的枯树,其上萦绕着浓郁的瘴气,难以再辨别方向。
两人对视一眼,钟离寂淡然自若,左不过也是在逢魔谷中一隅,他可与薛遥知独处:“等天亮一些,总能找到方向。”
薛遥知瞥他一眼,一字一句的说道:“若是等天亮,我们还没走出逢魔谷,燕别序一定会找到我。”
薛遥知和燕别序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他助她修行,她的灵力便不可避免的沾染了一些独属于他的寒意。若是距离太近,只怕他轻易就能找到她。
虽然不知为何,同在逢魔谷中,燕别序却未曾找来,但若是等到天亮,她和钟离寂必然会更明显。
“就凭他?”钟离寂扯了扯嘴角,有些不屑。
多年未见,这位未来的魔君依旧是不可一世的模样,分明被困在逢魔谷的是他,被打得浑身是伤的人也是他。
这么讨打的性子,出门果真会挨揍。
薛遥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钟离寂误以为薛遥知是在害怕被找到,他安抚道:“放心,你们没那么心有灵犀,你知不知道逢魔谷有多大啊?况且就是找到你了又怎么样,有朝一日,我还要带着你,打上他的仙君殿,看他对你磕头求饶!”
薛遥知愣住,清澈的鹿眼瞪得溜圆,她震惊的看着钟离寂。
然后……笑了。
“钟离寂,你怎么还是这么有意思啊。”她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声音轻快了起来。
钟离寂挑眉:“让燕别序给你磕头求饶,你就这么开心?”
“不是,是你。”她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拍了拍钟离寂的肩膀,认真的说。
“我?”钟离寂面露纠结。
薛遥知笑得脸有些僵硬,见钟离寂一副纠结的模样,她干咳一声,稍稍收敛。
他们现在好像也不是从前那种互相嘲笑的关系,多年未见,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不能笑了,再笑就破功了。
“我不笑了。”薛遥知忍着笑,正色道。
钟离寂深吸一口气,严肃的说道:“我认真想过了。”
“你找到出去的路了?”
“如果是我的话。”钟离寂艰难的说:“那你以后不高兴,我可以给你磕一个,就一个啊。”
薛遥知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你什么奇怪的癖好啊,这么想给我磕一个?”
“我在笑你说大话,你却在想着给我磕一个。”
“既然这么想磕,那我满足你。”
“来磕。”
钟离寂:“……”
他反应过来,很是恼怒。
“你竟然只是不相信我!”
薛遥知:“?”
不然呢?她还真能因为他给她磕一个而开心吗?虽然但是……她想了想那个画面,觉得好像是会的。
钟离寂冷哼一声,一如既往的高傲,他说:“听没听过那句话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我听过,你上次也这么说过。”薛遥知诚恳的说:“这话不兴说,你看你还是一贫如洗,衣服都烂了。”
“都说了不是那个穷!”
薛遥知继续往前走:“小钟,少说大话,你不该和燕别序打架,你该和他打嘴炮,你天下无敌。”
钟离寂:“……”
可恶,他该怎么向薛遥知证明,燕别序根本奈何不了他呢?
他想着,又觉不爽。
“在你心目中,那个伪君子就那么厉害啊,我看你真是昏了头。”
薛遥知轻描淡写的说:“可是他就是很厉害啊,所以我得赶紧跑。”
钟离寂虽然不能苟同她的前半句话,但他无比赞同她的后半句话。
他们在这片区域迷失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方向,尚未找到出路,便有远处的天空,泄出一缕灿烂的阳光,驱散了大半瘴气。
清晨是逢魔谷中的瘴气最轻的时候。
天亮了。
薛遥知垂在身侧的手指忍不住蜷缩了起来,她肉眼可见的紧张。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钟离寂皱了皱眉。
薛遥知几乎是想都没想,拽着钟离寂便往前跑,她声音发颤:“他找来了!”
逢魔谷的确很大,但那些修士寻人,总有些门道。钟离寂没有感受到燕别序的气息,反而只有一声声的“主上”,聒噪不已。
那些修士该找的不是他这尊贵的魔吗?
可是很显然,他们是找了薛遥知一晚上。
看着惊慌失措的薛遥知,听着耳畔似乎越来越近的呼喊声,钟离寂心中腾升起一股无名火。他拽住薛遥知,说:“别跑。”
薛遥知被迫停了下来,她气喘吁吁,面色惨白如纸。
“你害怕的一切,我都会处理掉。”钟离寂说:“不要怕。”
薛遥知还在喘着粗气,她想说话,可或许是跑了太久,停下来时喉咙生疼,泛着铁锈般的腥气。
钟离寂将薛遥知往后推了一步,他上前,迎上那些不断靠近的修士。他垂在身侧的左手化作覆盖着坚硬鳞片的利爪,上面泛着丝丝缕缕的黑色魔气,是比四周的瘴气更为危险的存在。
为首的寒时一眼便看见了微微弓着身子的薛遥知,他当即说道:“主上莫怕,君上很快就来。至于你这挟持主上的魔种——”
他说:“杀!”
身后的修士一拥而上。
钟离寂匆忙的往身后看了一眼,薛遥知始终弓着身子垂着脑袋,并未看他。
他便无所顾忌了。
昨夜于他来说与休憩无二,此时精力充沛,冲上前的修士,几乎都在下一瞬,被割断了脖颈,鲜血喷溅,滴落在焦黑土壤间,成为死亡的肥料。
寒时手持长剑,也迎了上去。
有机灵的修士偷偷绕过钟离寂,想要去找薛遥知:“主上……”
薛遥知如梦初醒,扭头就跑。
此时她已经分不清楚方向,身后隐约传来钟离寂的声音,她听不真切,耳畔只有刺耳的风声,在尖锐的鸣叫着,犹如哀嚎。
钟离寂心急如焚:“知了!别跑了!前面是逢魔谷的尽头!”
逢魔谷的尽头,是没有底的深渊。所有跌落于此的人,都会在无休止的坠落中,化作白骨。
“知了……”
这一声,薛遥知听得真切了些。熟悉的声音,让她如坠冰窟。
是燕别序。
在认出这声音的瞬间,薛遥知便脚下一空,强烈的失重感传来,她在下坠。
燕别序和钟离寂同时朝着她冲来。
只是燕别序比钟离寂离得远得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钟离寂跟着跳下深渊。他面沉如水,拎着诛雪剑,也要跳下去。
钟离寂右手搂住薛遥知纤细的腰身,冲着燕别序露出一个挑衅的、得意的笑容。他抬起左手,魔刃挥出,将燕别序打回地面。
紧接着,黑暗吞噬了他们。
第140章 攻略第一百四十天
“知了……”
“知了……”
曾经亲昵的呼唤声仿佛成了索命的魔音,哪怕薛遥知的意识已经陷入混沌,她仍因这已经在她耳畔渐远的声音而不安颤栗。
燕别序……
薛遥知呢喃着这三个字,她纤长的睫羽颤动,心中忽然浮现了一抹,她从未想过的恨意。
她为什么恐他至此。
她本不该这般惊惶度日的。
薛遥知在一片黑暗中,迷茫的想。
耳畔的声音逐渐开始变得嘈杂,有女子厉声呵斥的声音,冰冷的女声犹如利刃:“杀了这魔种!”
听见关键词,薛遥知猝然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强行从熟悉的梦魇中脱离,让她的心脏跳得飞快。睁眼之际,她便记起了,她是被燕别序吓到,慌不择路跌入了逢魔谷尽头的深渊之中。
而与她一起跳下来的,是钟离寂。
可是这里……是哪里?还是逢魔谷吗?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绿意,高大修长的翠竹扎根于肥沃的土壤之中,一阵和煦的微风吹拂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有明媚的阳光穿透斑驳的竹影,撒在她们的身上。
在这样温暖而富有生命力的地方,一直护佑着薛遥知的至曜玉也沉寂了下来,将最真实的景色奉还。
薛遥知未曾察觉到那么多,她动了动苍白的指尖,却动弹不得,适才发现,有人正紧紧的攥住她的手。
男人的掌心炙热,透过相触的皮肤,传入她的掌心。她深吸一口气,回握住钟离寂的手,和挡在她面前的钟离寂,一起从地上站了起来。
方才未有大动作的时候还好,此时起身,便清楚的感受到身上传来的轻微刺痛,她微微垂眸,便见身上的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几处伤口正在往外渗血。
钟离寂匆忙的看了一眼薛遥知,见她苏醒了过来,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看向面前来者不善的女子们难掩戾气。
“你们找死!”他垂在身侧的左手成爪,坚硬的黑色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晕,锋利的爪子上萦绕着黑色的魔气,与这片充满生机的绿色世界极为不符。
锋利的爪子与匕首碰撞,发出清脆的嗡鸣之响,女子不敌,被震得后退了几步。她后退的同时,另一个女子挥了挥手,冷冽的药香迎面而来。
薛遥知条件反射的捂住口鼻,而钟离寂在她前面,不可避免的吸入了一些,顿时手脚发麻,几乎站立不稳。
手持匕首的女子见状,再度冲了上来。
薛遥知一把将钟离寂拉到身后,她抬手,新绿色的灵力涌出,带着充盈的生机,凝结成盾,笼罩住了他们。
女子愣了一下,那灵力又在须臾之间化作一柄绿色的长剑,朝着她们冲来。她们连忙闪躲,那灵剑却在她们面前,如同火花一样炸开,星星点点的绿色灵力没入土壤间,带来无尽的生机。
等她们的视线终于清晰了之后,便已经看不见薛遥知与钟离寂了。
……
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奔跑。
薛遥知身上的伤口被牵动,疼得厉害。她还得兼顾着四肢发麻的钟离寂,拉着他跑,不敢松懈。
薛遥知在逃亡中下意识的想要寻找到一个隐秘且安全的地方藏身,然而这片竹林实在是太大了,且几乎没有阳光无法照顾到的地方,她耗空了所有的体力,与钟离寂一起跌入了一片茂盛的药田之中。
他们跑出了竹林,而那些女子,也并没有再追上来。
薛遥知捂着胸口瘫倒在地,气喘吁吁,身上的伤口已经自发止血,将疼痛取而代之的是剧烈奔跑过后的窒息感。她喘着粗气,喉咙里泛起腥甜的铁锈味。
钟离寂的脸色比薛遥知还要惨白,身上的伤口尚在往外渗血,他却习以为常,稍稍休憩后,他还调侃薛遥知:“果真还是得多跑跑,这次竟然没趴下,比上次强多了。”
薛遥知调整着呼吸,听他还这么欠揍,她瞥了他一眼,有些无语:“你要不要先从地上起来再说话。”
“起不来。”钟离寂瘫倒在地,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强打着精神回道。
薛遥知往钟离寂旁边挪了挪,她看着他,此时的他比他们刚在逢魔谷的时候遇见那会儿更为狼狈,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的,几乎成了布条,浑身上下几乎看不见一块干净的皮肤,皮肉外翻,伤口狰狞,正在不停的渗血。
薛遥知又垂首看了眼自己身上,细长的伤口与钟离寂身上的如出一辙,皆是自逢魔谷尽头的深渊跌落下坠时,被那如同刀片一样的灵刃割伤的。
只是她远不如钟离寂严重罢了。
薛遥知抿了抿唇,伸手握住了钟离寂冰冷的手,新绿色的灵力,温柔得没有任何攻击性,又带着一丝不属于她的冷冽,涌入他体内,帮他止血。
钟离寂清楚的感受到了那一抹冷冽,他知道,那属于燕别序。他忍了忍,到底是没有甩开薛遥知的手。
薛遥知说:“你干嘛和我一起跳下来。”
“我不跳……”钟离寂莫名的有些烦躁,他反问:“等着燕别序那个伪君子在你面前惺惺作态,装好人吗?”
“时隔多年你告诉我你想做个好人?”
钟离寂舔了舔干涩的唇,改口:“我想做你的好情人。”
薛遥知:“……”
他的明目张胆,险些让薛遥知被气笑。
“你这人怎么还是这样。”
钟离寂说:“不然呢,你真把我当无欲无求的老好人了怎么办。”
薛遥知无言。
她想,钟离寂真是肆无忌惮的恶人,有什么喜恶,都明晃晃的告诉她。
他要让她,无法无视他的心意。
薛遥知叹了口气,神情低沉。
钟离寂见她不说话了,他还以为她是身上疼,他勉强爬起来,回握住薛遥知的手,说道:“别苦着一张脸了,我帮你止血,止完血就不疼了。”
薛遥知连忙按住他:“你消停点吧!”
薛遥知继续向钟离寂输送着灵力,他身上的伤口太多太深,几乎要耗空她体内的所有灵力。她也没有在意,只专注治疗他。
钟离寂也变得非常安静,他失血过多,脑海中的眩晕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他却强行撑着沉重的眼皮子,没有闭上眼。
他看着薛遥知,往日里见谁都带着三分戾气的眼神,温和了些许。
“让你消停点你还真消停了啊?”薛遥知看他不吭声,她反而不习惯了。
印象中,哪怕是受了天大的伤,他都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钟离寂慢悠悠的说:“我在想……”
“想什么。”薛遥知顺着他的话问下去,然后挑眉,有些无语的说:“想我啊?”
“你还挺会。”
薛遥知微微一笑。
“往自己脸上贴金。”他补充道。
薛遥知:“……”
很好。还是钟离寂。
钟离寂看她吃瘪,他笑了声,声音温和:“这种小伤我也不是没受过,只是这一次,你才看见我。”
薛遥知……还真想不起来是哪次了。
钟离寂就知道,薛遥知是没什么良心的。算了,可能也是他受伤的次数太多,一点小伤,不足挂齿。
“薛遥知,我有点累。”钟离寂半阖着眼皮子,又说道。
“那你睡一会儿。”薛遥知的脸色有些苍白,她几乎已经快耗尽丹田里所有的灵力。她说:“要记得快点醒过来。”
钟离寂“嗯”了一声,脑袋一歪,靠在她的肩膀上,终于是昏迷了过去。
直到丹田完全干涸,薛遥知才松开了握着钟离寂的手。钟离寂的手软趴趴的搭在身侧,已经完全陷入昏迷。
薛遥知莫名有些不安,她伸手去探钟离寂的鼻息,他呼吸轻浅,微不可闻。
“真是欠了你的……”薛遥知嘟囔着,她看着身上已经干涸的鲜血,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子,划破了掌心。
石子粗糙,她掌心又嫩,很快便破了一条口子,鲜血溢出,被她递到钟离寂干涩的唇边。鲜红的血珠滴落在他干涩的唇上,染上一抹靡丽。
钟离寂生而便不平庸,他这一路上有太多的危险,他会受伤,会命悬一线,甚至会……这些薛遥知都知道,但无论如何,他绝不可以在她面前,为了她出事。
情是需要偿还的。
至少她做不到视若无睹。
薛遥知也难抵身体上的疲倦,她强撑着让钟离寂躺下,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好累。
……
魔是不需要睡眠的。
至少对于钟离寂来说是这样。
只有弱者才需要休息,而若想成为强者,必然需要争分夺秒的修炼,又怎么可能将时间浪费在睡觉上?
过去的许多年,钟离寂都是这样过来的,因此当他意识到,他正介于被动的昏沉与主动的睡眠中时,他极力的想要醒过来。
他要赶紧带薛遥知离开。
醒过来,醒过来。
钟离寂奋力的睁开眼,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气息不稳:“薛遥知!”
正在给钟离寂处理伤口的薛遥知被吓了一跳,她惊诧的说道:“你怎么醒这么快?”
“不是你让我快点醒过来的么。”钟离寂的呼吸平稳了不少,身上传来阵阵疼痛,他并未放在眼里,只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他们并没有露宿荒野,这是一处极是温馨简约的小屋,屋里点着蜡烛,橙黄色的火焰勾勒出暖融融的剪影。他靠坐在松软的床褥上,面前是正在帮他处理伤口的薛遥知。
“你真这么听话哦。”薛遥知一边说,一边往他手臂上缠绷带,她接着说:“那昨天晚上让你别跟着我你不听,不然你至于跟着我一起掉下来吗?”
“你得感谢我,不是我你就摔死了。薛遥知你要不要这么没良心。”
“你说得对,你是我的恩人。”薛遥知诚恳的说:“所以我正在报恩呢。”
“那你可有得报了,你昨晚上掉下悬崖也是我救的,还有九年六个月二十四日前你被黑衣人追杀也是我救的,以及……”
薛遥知使劲的往绷带上打了个结,止住的钟离寂的喋喋不休:“你记性还挺好,我都不记得了,你讹我怎么办。”
钟离寂懒散的调整了一下姿势,他生怕薛遥知忘了:“那你先报这两次的吧,刚才发生的事情总不能忘记吧?”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点你睡穴了。”
钟离寂“哼”了一声,安静了下来。
薛遥知给他包扎好胳膊上的伤口后,面不改色的扯下来钟离寂身上的被褥,上半身的伤口已经止血,但还未来得及上药。
钟离寂身上一凉,蔽体的被褥被掀开。便见她用手指沾了药膏,往他身上的伤口抹,药膏是冰凉的,但被她指*尖带过的皮肤,却滚烫。
钟离寂有些不自在,他看向薛遥知。
薛遥知的神情始终是温和而冷静的,她见钟离寂看过来,问他:“你想说什么?”
钟离寂这才开口,声音泛着些许沙哑:“有点热。”
“嗯。”薛遥知点点头,认真的解释道:“你身上的伤口有些发炎了,看来是伤口发炎引起了发热。”
“……哦,你说是就是吧。”钟离寂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又不满的说:“只是你上药归上药,手能不能别乱摸?”
薛遥知:“我不摸你怎么给你上药。”
“又看又摸的,不太合适吧。”
薛遥知:“……”
半晌,她无语的说:“我也不是第一次看你啊!而且恕我直言,你这也不好看吧。”
这修真界的男人都一个便宜样,被看两眼就要死要活要负责了。她看的男人多了,还得都挨个负责?
钟离寂的注意力被吸引:“我不好看?”
他挺起精壮的身体,起伏的肌肉线条非常漂亮,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身体引以为傲。
“对啊。”薛遥知立刻点头,她说:“反正在我的印象里,你身上就没一块好肉,不是伤口就是伤疤。你看这,还有这里,还有这一大片,这么多伤疤你晚上真的不会痒得睡不着吗?”
薛遥知越说钟离寂脸色越难看,他忍无可忍:“闭嘴!”
钟离寂自闭了。
他一把扯过被褥盖在身上,声音低低的,慢慢的,足见失落:“原来在你心里我的身体是这样的。”
钟离寂身上的伤口还没包扎完,他就把自己藏起来了,薛遥知伸手去拉他身上的被褥,没拉动。她看钟离寂好像真的很在意这个,便只能改口安慰道:“其实也不是啦……你的身体也还是很,漂亮的……”
她真是有毛病,才要在这里和他讨论他的身体漂不漂亮,这到底有什么好讨论的啊!
“哦。”
薛遥知深吸一口气,她忍。她硬着头皮夸:“你看你身上很白呀,比我都白,还有锻炼得也很好,一看就很抗揍。”
“嗯。”
薛遥知又扯了扯他身上的被褥,钟离寂微微扬头,神情高傲的让她扯开。他支起身子靠坐了起来,裸露着大片胸膛。
“那你随便摸吧。”
薛遥知:“……钟离寂!你够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浪荡!”
“浪荡?”钟离寂眨了眨眼,他有一双非常漂亮多情的桃花眼,暗红色的瞳孔光华流转:“这就浪荡了啊,我可什么都没做,你别多想……话说回来,你想到哪里去了?”
薛遥知不想再和他争辩,她飞快的将他身上的伤口缠上绷带,然后将一边的衣服往他身上一扔。
“衣服穿好再说话。”
钟离寂慢条斯理的拎起那件白衣一看,不满的说:“这颜色不好,晦气。我不穿。”
“你……算了。”薛遥知尊重钟离寂的特殊癖好,她将衣裳收走,然后说:“反正你浑身绷带,穿不穿都一样。”
钟离寂皱眉:“你确定一样?”
恰逢这时房门被敲响,有少女清脆又甜美的声音响起:“知了,我进来了哦。”
薛遥知和钟离寂同时开口。
“好。”
“别!”
少女显然只听薛遥知的声音,她乐呵呵的推门而入。
钟离寂一把抢过薛遥知手里的衣物,把被褥往自己身上一蒙,默不作声且狼狈的,穿起了衣裳。
少女见着钟离寂的动作,迷茫的说:“他怎么啦?”
薛遥知随口说:“他没穿衣裳,没脸见人吧。”
钟离寂:“……”
谁知道这里竟然还有个女的啊!
少女说:“还挺保守,可我捡到你们的时候,他也只穿着布条呀。还不如不穿。”
钟离寂:“……”
他想杀人。
薛遥知笑着将少女带出房门:“阿黎,今天真是谢谢你啦,我们出去说。”【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