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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20

作者:姜新新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11章 攻略第一百一十一天


    三人就这样离开了扶风客栈。


    燕别序走在薛遥知的左边,钟离寂走在薛遥知的右边,薛遥知就这样被他们挤在中间,笔直前行,都不敢走歪。


    气氛似乎有些沉默且尴尬。


    因为今日过节,街道上的百姓也比往常时候要多得多,人流湍急,很快就有游人挤着薛遥知的一左一右往前走。


    “让让让让,路挡完了。”几个结伴同行的游人抱怨道。


    薛遥知刚要好脾气的道声歉,钟离寂就骂道:“路那么宽,非得挤着我们走?你们是不是找茬?”


    “找茬的是你们才对吧。”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摇晃着折扇,傲慢的说道:“这路就这么宽,你们分这么开,还不让人走了?不会贴着走?要不要本公子推你们一把呐?”


    钟离寂挑眉:“你说真的?”


    “本公子还能说假话?”那公子哥当即上前,猛推钟离寂,没推动。


    那公子哥身后的姑娘掩唇轻笑:“子昊,别闹了,我们走了。”


    那公子哥没推动钟离寂,又被身后的姑娘取笑,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正好看薛遥知站在旁边,想也没想就推了薛遥知一把,薛遥知猝不及防,往身侧钟离寂的方向倒去。


    “下次注意啊,别再挡路了!”那公子哥摇着折扇,桀骜不驯的说。


    钟离寂面带笑容但还没来得及扶住薛遥知,薛遥知的手腕便被燕别序轻轻握住,给拽了回来。


    燕别序声音温和:“知了,站稳了。”


    薛遥知点头,他才放开她的手腕。


    燕别序如寒潭般平静冰冷的目光看向那故意挑事的男人,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还是勉强有点眼力见的,拉着身后的姑娘便与同行的友人快步离开。


    薛遥知又站到了他们中间,她左顾右盼,然后说道:“我们可能真的挡路了,我们不要再这么走了。”


    “哦。”钟离寂贴过来。


    燕别序抿了抿唇,沉默的站到了薛遥知的身边。


    薛遥知:“……不要挤我啊!”


    两个男人的身量都很高,高出她一个脑袋,被这样挤在中间,她会觉得很有压力的。


    “你们站我后面去。”


    燕别序没什么意见,他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看向钟离寂。


    钟离寂的意见很大,他又不是薛遥知的侍卫为什么要站薛遥知的身后,但燕别序这个小人为了讨好薛遥知,这么装模作样好像很听话一样,他不往后退就显得他很不懂事啊。


    他不甘心的往后退,站到了薛遥知的身后,燕别序的旁边。


    薛遥知看他们竟然这么配合,她也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开心心的继续往前走,经过方才的那段小插曲,薛遥知也放轻松了不少。


    “燕别序你以前有过过元宵吗?”薛遥知开始象征性的挑起话题。


    “已经很多年未曾过过了。”燕别序回答,又觉得回得有些单调,他语调缓慢的陈述:“上一次过元宵,还是我成年的那一年,剑意山庄举办元宵盛宴,我与父亲母亲,共同点了一盏天灯,许愿阖家团圆。”


    只是这世间的许多事,并非许愿,便能如愿以偿的。在那之后不久,曾经每日重复着的练剑、修炼的枯燥生活,也已是奢望。


    “我方才看到路边上有卖天灯的摊位,等找到容朝了我们可以去放天灯。”薛遥知便笑道。


    “好。”燕别序颔首。


    钟离寂眉头微皱:“你为什么不问我。”


    “你跟我说过了呀。”薛遥知解释道:“正月十五是你的生辰,那你自然是过的生辰。”


    “哦。”钟离寂又说道:“其实我也看别人过过元宵,所以我知道,今晚要吃元宵,才能团团圆圆。”


    “那等找到容朝,我们去吃元宵。”薛遥知非常公正的说道。


    钟离寂点头,然后又说道:“不过这小子跑哪去了啊,我们都走完两条街了,还没看见他人影,你确定他是在找我吗?”


    “这是自然。”薛遥知说着容朝的好话:“你们是朋友嘛,他很在意朋友的,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找到你对你说生辰快乐了。”


    钟离寂其实不太信,但薛遥知说得这么斩钉截铁,他还是有些动容的,没想到容朝的确是个讲义气的情敌……


    燕别序忽然问薛遥知:“真的是要找容朝吗?”


    其实倒也没有那么真,容朝那么大个人在街上也不会出什么事,她只是在给他们找点事情做而已……


    薛遥知想着,然后肯定的点头:“当然是真的。”


    燕别序一开始还以为薛遥知是在找借口要和钟离寂单独约会,他才按捺不住走下楼的,没想到还真是在找容朝。他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分毫不显:“他在前面看杂耍。”


    前面的空地上传来了一阵阵欢呼声,薛遥知踮着脚望过去,就见前面果真是个杂耍班子,而容朝挤在了看杂耍的最前线,背对着他们,露出一个兴奋的后脑勺。


    钟离寂“呵”了一声:“我就知道。”


    “既然容朝玩得这么开心,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了。”薛遥知见状,立刻说道:“我们走吧。”


    两个男人已经让她很头疼了,就没有必要再把容朝也带进来了。


    “走什么走,我不走,我去把他带出来。”钟离寂不爽的说道。


    钟离寂直接大步向前,然后挤进了看杂耍的人群中,他个子高力气又大,轻而易举的就挤到了最前面,惹得被他挤到后面的人怨声载道。


    钟离寂直接原形毕露,凶神恶煞:“看什么看?你们想死吗?”


    然后就没人敢看他了。


    此时杂耍表演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容朝没有注意朝着他挤过来的钟离寂,他聚精会神的盯着表演。


    有讨赏的少女端着木制托盘沿着人群边缘讨赏钱,行至容朝身前,容朝非常大气的摸出一锭银子,放到托盘上。


    少女喜不自胜,正要道谢,就见托盘上那锭还没放下的银子,被一只苍白的罪恶之手抢走。


    钟离寂收下银锭,换成两个铜板,丢到托盘上,见少女瞪着他,他冷声道:“再看,两个铜板还我。”


    少女:“……”


    什么人呐!


    少女愤然离开。


    容朝偏过头去,看见了钟离寂:“哟,钟公子啊,你怎么在这呢,还抢本少爷给别人的赏钱。”


    “听知了说你在找我,迫不及待的想对我说生辰快乐。”


    容朝撇嘴,陪着薛虫虫找了这钟离寂一个下午,他老早就不耐烦了,傍晚和薛遥知回客栈吃了一碗元宵填饱肚子后,薛遥知还要拉着他接着找。


    容朝已经不想再找了,正好薛遥知说他们分开行动事半功倍,他佯装同意,实则是看见杂耍走不动道了。


    听钟离寂这么说,想来也是薛遥知费心的在钟离寂面前说他的好话,容朝自然不会辜负薛遥知的一番苦心,但他也没多少诚意的说:“哦,对对对,祝你生辰快乐。”


    钟离寂把玩着那锭银子,冷笑道:“你的生辰快乐,还没我刚才给出去的两枚铜板值钱。”


    “你生辰本少爷不跟你计较。”


    钟离寂没搭理他,给容朝找完不痛快后,他神清气爽,又想到不能放任燕别序和薛遥知单独相处,他又往外挤。


    容朝看钟离寂都有心情抢钱了,想必是薛遥知已经找到了他,所以薛遥知十有八九就在附近。看薛虫虫可比看杂耍有意思得多,容朝立刻毫不犹豫的跟在钟离寂的身后离开人群。


    被钟离寂挤来挤去的无辜看客:“你有病吧,当这里是你家啊,走过来走过去的。”


    “再说掐死你。”钟离寂冷道。


    看客们自发的让出了一条路,钟离寂和容朝扬长而去。


    再说先前钟离寂去找容朝后,薛遥知和燕别序相顾无言的一瞬。


    薛遥知眼睛一转,看见了路边的簪花摊,便说道:“青城男女在节日都有簪花的习惯,青城百花盛放,可以簪的花也千奇百态,我们也去看看吧。”


    “好。”燕别序颔首,跟上她。


    摊位的老板是一个梳着妇人头的年轻女人,她见着长得和神仙似的男女走在一起,笑开了花:“姑娘,公子,元宵佳节,买朵花簪吧。”


    “好多种类呀。”薛遥知看着摊位上琳琅满目的花朵,感慨道。


    燕别序拿起了一枝粉白色的桃花,往薛遥知黑白相间的长发上比划,温声说道:“桃花很好看。”


    “那我簪桃花,你簪什么花呢?”薛遥知看燕别序一袭白衣,她捧起一朵纯白的白玉莲,问他:“这个怎么样?簪在你的发冠旁边很好看。”


    燕别序:“……我也要吗?”


    “应景嘛。”薛遥知说着,又想着燕别序应该不会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她补充:“那我簪吧。”


    薛遥知将那朵白玉莲放下,她接过燕别序手中的那枝桃花,往她的头发间插。这桃花枝被修建过,枝条圆润光滑,花朵绚烂,很是漂亮。


    只是她看不到头上,又没有镜子,一时间也簪不到头上去,那老板便掩唇笑道:“公子可以帮帮您的姑娘呀,漂亮的花由心上人簪,会更漂亮哦。”


    “我来帮你。”燕别序听了,立刻说道。


    薛遥知犹豫了一下,她又想着钟离寂和容朝应该很快会过来,到时候看见了可能又要闹了,她还是赶紧簪完赶紧离开吧。


    “好,谢谢你。”


    燕别序接过薛遥知递过来的桃花,他面向薛遥知,目光专注的落在她的长发上,抬起手,神情认真的将桃花簪上——


    “住手!”钟离寂就知道,他一不在薛遥知身边,就一定会有男人给她献殷勤!真的是烦死了。


    薛遥知一个激灵,连忙避开了燕别序的手。


    容朝走到了薛遥知的旁边,随意的拿起一朵白色的桔梗花,笑道:“簪花呢,要不要我帮你啊?”


    薛*遥知:“……”


    真是早不来晚不来掐着时间来是吧。


    “我也可以帮你啊。”钟离寂立刻拿起一枝梅花,笑着说道:“这梅花好看,你簪这个吧。”


    薛遥知看看桃花,看看桔梗,又看看梅花,她很是为难,眼睛四处打转。


    老板也被这变故给弄得懵了一瞬,紧接着她便说道:“姑娘可以都簪上哦,可以让您的公子们帮你簪上。”


    “不用了不用了。”薛遥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头上戴不了那么多,你们都这么会选,那你们簪吧。”


    容朝不为难她,只要求:“好吧,那你帮我。”


    “可以。”薛遥知接过。


    容朝低头,她便往他头上一插,容朝搞定,她看向钟离寂与燕别序,微笑:“我也帮你们吧。”


    钟离寂也不为难她:“哦。”


    钟离寂低头,薛遥知也往他头上一插,就此搞定,她再看向燕别序。


    燕别序是不想簪花的,那看起来太傻了,不符合他的形象,可是……容朝和钟离寂都有的东西他没有,他又觉得不太舒服。


    燕别序将桃花枝递还给薛遥知,然后也在她面前,低下了头。


    薛遥知没想到燕别序真的要簪花,她谨慎的将桃花往他的发冠间插去,粉白色的桃花,纯白的玉制发冠,看起来也别有一番韵味。


    “我簪了桃花,你簪什么?”


    薛遥知:“我不簪。”


    免得又让她从三种花里选。


    薛遥知付了花钱,在老板赞叹的“吾辈楷模”的眼神中,带着燕别序钟离寂容朝三人离开。


    现在容朝也找到了,薛遥知其实不太想再和他们三个再待在一起,她总怕他们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主要是担心容朝和钟离寂被燕别序打。


    见薛遥知把他们往扶风客栈的方向带,钟离寂在发现之后立刻说道:“不是说还要去吃元宵吗?怎么这就回去了啊?是回客栈吃元宵吗?”


    “你还吃啊,不都和我吃过一碗了。”容朝愣了一下,脱口而出。


    燕别序也想多和薛遥知待在一起,他开口:“你说过,我们还要去放天灯,还去吗?”


    薛遥知微笑:“去去去都去。”


    正好就近就有一家应景卖元宵的小摊,薛遥知四人落座,一张桌子甚至还坐不下,容朝便坐在了钟离寂的旁边。


    薛遥知递给容朝一个眼神:算你懂事。


    容朝朝她眨巴了一下眼:不会让你为难的,放心。


    钟离寂敲了敲桌面,提醒道:“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非得挤眉弄眼。”


    虽然钟离寂更想说眉来眼去。


    燕别序扫了一眼容朝,淡淡道:“容少爷和知了的确很有默契。”


    “不过是认识得久了。”钟离寂轻哼一声:“换我我也行。”


    容朝却慢悠悠的说道:“有些东西可不是有时间就一定能培养出来的,比如,默契。”


    薛遥知抬头望天就当没听见他们说话,她看着深蓝的穹顶,感慨着这月亮可真圆,像个大饼,用意念啃一口。


    三人和平又有机锋的针锋相对了几句,老板便挨个将四碗元宵端了上来,这元宵还烫,热气腾腾的。


    老板笑着说了吉祥话:“吃完了这一碗元宵,各位来年还会像今时一样,团团圆圆的。”


    “承您吉言了。”薛遥知应声。


    薛遥知用勺子舀起一颗元宵,想等晾凉了再吃,但钟离寂不怕烫,吹了两口就往嘴里喂,他看起来对这元宵的味道不甚满意。


    “这不就是面团子吗?”


    容朝拨弄着碗里白胖的元宵,说道:“这青城的元宵里都没有馅料,我和薛虫虫去年在毓山山庄吃的元宵,是阿娘和我们一起包的桂花豆沙馅的。”


    “哦。”钟离寂平淡的说:“我也会包,我明年和你包。”


    容朝:“我?别了吧。”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说薛遥知。”


    容朝轻嗤一声。


    薛遥知不想理他们的争执,她问燕别序:“你以前吃过元宵吗?”


    燕别序颔首:“有一年我阿娘也包过,我尝了一颗。”


    只是已经不记得味道了,也没有注意过那里面有没有馅料,不过……


    “和今日的元宵,一样美味。”他温和的说。


    重在寓意。


    燕别序不喜这等软糯甜腻之物,但还是认认真真的一颗一颗全都吃完了。


    钟离寂和容朝说着话碗底也不知不觉的空了。


    薛遥知傍晚的时候才吃过一碗元宵,面食很是饱腹,她没能吃完,还剩了两颗在碗底,吃不下了。


    “你送我花,我送你元宵,我来结账。”钟离寂摸出之前从容朝手里拿的银锭子,往桌面上一拍,豪气冲天的说:“老板,找钱。”


    容朝嘲笑:“这么阔气,还以为你说老板不用找了呢。”


    结完了帐后,薛遥知想到只剩下最后一项活动,便能结束今天,她精神十足,和他们往青水河畔走去。


    河边已经有不少人在放天灯了,深蓝的穹顶之上,被一盏盏温暖的橙黄灯火的天灯点缀,很是漂亮。


    薛遥知找附近的摊贩买了四盏天灯,旁边摆了桌子,桌子上有笔墨纸砚,以供客人写下心愿放飞。


    容朝率先抢占了位置,拿了毛笔在天灯上写字;钟离寂不甘示弱的跟上去,也开始写了起来。


    燕别序见薛遥知站着不动,他问:“知了有什么心愿要写吗?”


    “我的愿望可多了,但是写下来放飞应该也不会实现。”薛遥知笑着说道:“今天放飞天灯的人太多,我就不写了,给你们留个许愿位,说不定天道就真的显灵了呢。”


    “你写吧。”燕别序说着,顿了顿:“你写,我也写。”


    容朝已经写完了,他把有字的那一面对准他自己,然后对薛遥知说:“你写嘛,写了说不定本少爷还能帮你实现呢。”


    “笔给你。”钟离寂直接将毛笔递给薛遥知:“要不要我帮你写,我写字好看。”


    “我自己写啦。”薛遥知接过。


    燕别序也拿起了一根毛笔。


    等到他们都写完了之后,钟离寂迫不及待的问:“你写了什么啊?”


    “你写了什么?”薛遥知反问。


    钟离寂淡然:“你知道的。”


    “酸话呗。”容朝漫不经心的接话,然后说:“你们放不放啊,不放的话我要先放了。”


    钟离寂呛声:“你放呗,谁拦着你了。”


    “放就放。”容朝说着,走到河边,放飞了手里的这盏天灯。


    钟离寂见此,也放出了手里的这盏天灯。


    在他们的天灯放飞的那一刻,远处的穹顶忽然绽放了漫天的烟火,璀璨的烟火点亮了天空,也清楚的映出了天灯之上,他们心下的心愿。


    岁岁今朝。


    团团圆圆。


    容朝和钟离寂对视一眼,又嫌恶的移开目光,薛遥知提着她的那盏天灯走过去,笑着说:“我都看到了哦。”


    “那我也要看你的。”容朝立刻说。


    钟离寂也看了过来。


    薛遥知看了他们三个一眼,将天灯有字的一面,转到他们的面前。


    天灯之上,薛遥知用毛笔,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写下——


    愿强大者护佑弱小,愿上位者得见民生。


    这是她对他们的祝愿。


    他们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注定不会平庸,既是气运之子,便不该困于情爱,他们该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远处的烟火已经放到了尾声,薛遥知放飞了手中的天灯。


    燕别序深深地看了薛遥知一眼,手中的天灯随之腾升。


    只是这时天空上已经没有烟花了,薛遥知转过头去问他:“燕别序,你在上面写了什么心愿吗?”


    “写了。”燕别序回答:“不过是秘密。”


    容朝轻哼:“装腔。”


    钟离寂嗤笑:“作势”


    薛遥知没理他们,她也不追问,只笑道:“好吧,祝你的愿望能够实现。”


    “好。”他说:“会实现的。”


    燕别序最后放出的那盏天灯,高高的挂在了深蓝苍穹之上,几乎与圆月比肩,月亮皎洁的清辉,照亮了天灯之上的那条漂亮的字迹——


    愿薛遥知的愿望,都能实现。


    如果天道未能显灵,便由我为她实现。


    第112章 攻略第一百一十二天


    阳雪宗与阳雪宗掌门的丑恶面目被揭露后,真相犹如插翅般飞往沐青州的各个角落,自然也包括最大的受害者——湄水城中诸位百姓。


    彼时距离当初的那场灾难已经过去了数月的时间,除去各方城池来人相助重建湄水城外,还有曾经的阳雪宗的长老与弟子们,在此赎罪。


    曾经高高在上的宗门中人,此时在湄水城与周边受害小镇村落之中,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元宵节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但热闹尚未散场,湄水城的百姓们便又聚集在了一起。


    今日是阳雪宗的掌门万重山与阳雪宗一干被查出来与万重山同流合污的长老与弟子们行刑的日子,他们身着白色单衣,被反剪着双手,跪在地面之上,只待午时一过,便人头落地。


    有百姓一边哭一边往他们的身上砸着泛着恶臭的鸡蛋,声嘶力竭:“你们死了可我们的亲人再也不要回来了!”


    “修真者拥有我们无法企及的强大力量,你们却如此心肠歹毒,对我们来说简直是灾难!”


    “你们当真该死!该死!该死!”


    “女皇圣明啊!”


    人群之中,义愤填膺。


    纤弱的少女拄着拐杖站在人群中,少女的左腿膝盖往下空空荡荡,是当初在地动一难中所致。


    叶柳静静的站在原地,她的背脊打得笔直,死死地盯着上方跪在他们面前的那些畜牲。


    她看见午时已至监斩官下令斩首。


    她看见无数人头落地,鲜血喷射,染红地面。


    她看见那些罪恶的躯体终于永远倒下,如同垃圾一样被收收敛。


    她看见周围的百姓终于痛哭出声。


    许久,直至百姓散开,一阵冷风吹来,叶柳才如梦初醒般,慢慢的杵着拐杖离开。


    城门口,同村的村民已经等了她一会儿了,她走过去,熟练的撑着手臂,坐上驴车,然后抱着她的拐杖,轻声开口:“可以了婶子,我们走吧。”


    婶子应了一声,叮嘱叶柳坐好了,然后便赶着驴车回桃花村。


    回到桃花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夕阳未下山,金红光芒万丈,落在焕然一新的村落中,更显寥落。


    桃花村的占地面积不太大,所以重建起来也并不困难,前些时候便已重建完成,村里道路宽阔,白墙黑瓦,比之曾经的桃花村,显出一分雅致来。


    只是村内人丁寥落,便是房屋建得再漂亮再精致,曾经的人也回不来了。


    叶柳跳下驴车,婉拒了婶子送她回家的好意,独自杵着拐杖,往村落后方密密麻麻的坟墓走去。


    桃花村村民中有三分之二的人都在那场地动中遇害,除去被埋在废墟中的村民,许多村民便是连尸体都找不到了,最后只能立下衣冠冢来祭奠。


    叶柳跪拜了父母坟墓后,又去了曾经挚友的衣冠冢前,她将拐杖放到一边,在她们的墓碑前坐下。


    她看着冰冷冷的墓碑,轻声说:“宁宁姐姐,圆圆,你们都看见了吗?阳雪宗终于恶有恶报了,他们都是一群畜牲不如的东西,好在上天有眼,女皇开明,为恶者终会自食恶果。”


    “可是宁宁姐姐,圆圆,我们离青城那么远,所以阳雪宗才敢肆无忌惮,女皇又是怎么知道真相的呢?你们说,会不会是知了姐姐和容少爷啊……”


    “虽然知了姐姐和我说她会去寒川州,可是容少爷还在这里,我才不信她真的会和燕公子去寒川州,而且知了姐姐最怕冷了。”


    “知了姐姐和容少爷是一起不见的,一定,一定是他们,远赴青城,将真相,带给了女皇。”


    “现在真相终于大白,你们说知了姐姐和容少爷是不是就会回家了呀?”


    “我会等他们回家的,我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一定能等到他们。”


    许久,瘦弱的少女垂下脑袋,泪珠不停的滚落:“我好想你们啊……”


    此时。


    远在青城的薛遥知,也得到了女皇从宫里传给她的消息,说万重山一干人等已被斩首,证明这件事,终于彻底结束了。当初她来青城,为的就是将阳雪宗的丑恶面容大白于天下,如今终于彻底结束,那么接下来……


    倘若只有她和容朝两人,薛遥知的方向一直都没有变过,她应该会和容朝回一趟湄水城,祭奠死去的人,然后在沐青州选一个山清水秀的城池定居。


    可是现在,她身边还有燕别序与钟离寂。


    这些时日他们三个谁也没有有任何动作,维持在了一种极为诡异的和平中,薛遥知也不敢贸然行动,生怕和平被打破,到时候他们又要大打出手了。


    但是她也不能一直待在青城啊!


    薛遥知不禁有些忧虑。


    不过转念一想她急什么,该急的是燕别序钟离寂容朝三个人,他们三个人里一定会有人按捺不住先行动的。


    不出薛遥知所料,二月底的一天,薛遥知在青水河畔散步的时候,意外碰见懒散的倚靠在河畔一株粗壮垂柳树干上的容朝。


    容朝看起来已经等候她多时了,见着她,他唇角勾起一抹笑,假模假样的说:“好巧啊薛虫虫。”


    “有话就说。”薛遥知走到容朝身前。


    容朝垂眸,瞥了她一眼,他支起身子,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好像知道我要说什么。”


    “你还能跟我说什么。”


    容朝笑开:“我想和你走。”


    “去哪里呢?”


    容朝重复:“和你走。”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和我走啊,那我把你带去卖了。”薛遥知玩笑道。


    “你要真有这本事把本少爷卖了,等本少爷再跑回来找你。”容朝莞尔:“空手套白狼啊你。”


    “对啊。”薛遥知说着,顿住。


    她在犹豫。


    若是为了攻略进度,目前容朝这里只差她点头,她随时可以直接打满进度,那她只需应付燕别序与钟离寂,但这二人势必不能共存,她只能择其一,至于另一人的攻略进度,也只能容后再议,这也没有容朝什么事了。


    若是按照她所想的,只有容朝在她今后生活的规划中,虽然这样说有点伤人,但燕别序和钟离寂都是突如其来闯入她生命中的人,是意外。她,又怎么会选择意外呢?


    既然她选不出来,她也不想为难自己,那便交给容朝选吧。


    薛遥知做出了决定,她问容朝:“你想带我走吗?”


    “可你真的愿意选我我吗?”容朝始终低垂的视线,缓缓上移,落在她头顶早已白了一半的长发上。


    他轻声说:“薛遥知,我现在是你最糟糕的选择,我无法帮你续命,甚至会有损你的寿数。”


    “你怎么又在说这个了?”薛遥知眉头微皱,这件事她已经不想再说了,她道:“如果你真的是这样想的,你也不会等在这里了,有什么话就直说。”


    “好吧,你果真了解我。”容朝不再犹豫,他一字一句的问她:“你愿意,与我一起前往极乐州吗?我可与你,修习鬼道,如此你的寿数,便不会再受影响。”


    容朝并不无私,所以他向薛遥知说出了,一开始得知她寿数受损时,他的想法,对于他来说,最好的选择。


    薛遥知抿了抿唇,她短暂的沉默,已经表明了她的想法。


    “你不愿意吗?”容朝轻声说,他漆黑的眼眸,明亮璀璨,他的声音,清越朗润,带着少年的真挚,他说——


    “那就换我,放弃修习鬼道吧。我与你一起修炼,今后,无论以后我们能修炼到何种境界,无论我们还剩下多少寿命,我愿与你结下同命契,共享寿命,生死与共。”


    容朝也没有那么自私,如果薛遥知不愿,她不选择他,那便由他来选择她。


    薛遥知没想到他竟会忽然这样说,她下意识的反问:“修习了鬼道,不是就不能再转道了吗?”


    “‘他’告诉我可以。”容朝轻声说道:“鬼界有破道的方式,只要我做决定,‘他’就会帮我。”


    薛遥知半天都没说话,只直勾勾的盯着容朝,容朝被她看得不自在,他没话找话一样说道:“不过你也知道,我修仙修了这么多年也没修出个名堂来,若是转道就意味着要重新开始了,到时候我肯定比你还弱,你得保护我了薛虫虫,你要不要保护我啊。”


    “若你转道,那他呢?”薛遥知只是问道。


    容朝一愣:“什么?谁?”


    “他。”


    “‘他’?”


    薛遥知点头:“对,他。”


    “钟离寂说过,他是一抹来自鬼界的意识,自然依靠鬼气存在,他从前在鬼界也就罢了,如今他在你的识海中,你如果转道,那他呢?”薛遥知说了长长的一段话,尽是担忧:“他是会回到鬼界,回到一开始的地方,还是……直接消失呢?”


    容朝没有正面回答她,他问:“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在知道了‘他’的存在后,就这么在意‘他’,甚至超过了在意我,为什么?薛遥知,你明明都不认得‘他’。”


    “我怎么不认识他了,他就是你啊。”薛遥知不假思索的说:“你说了他是未来的你。”


    “‘他’不是我。”容朝有些排斥的说,他追问:“如果不提这个呢,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他’?”


    薛遥知不知道该怎么说。


    每当他凝望着她时,他们的目光对上,她都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酸酸的,甜甜的,说不清,道不明。她看着他,很多时候。都鼻头酸涩,有落泪的冲动。


    容朝见她不说话,他抿了抿唇,接着问她:“那你还让我转道吗?”


    “我想和他聊聊。”薛遥知如此说道:“我有很多疑惑需要他来解答。”


    薛遥知话音未落,顷刻间容朝漆黑的眸子便成了血红色,他安静的看着薛遥知,乖乖的等她说话。


    薛遥知眨巴了一下眼睛,对上他血红色的眸子,她问他:“你现身是为了解答我的疑惑吗?”


    “是你在叫我。”他说。


    “我有问题想问你。”薛遥知深吸一口气,轻声说:“比如,你为什么会喊我知知。”


    他垂眸:“我一直这样喊你。”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很久以前。”


    薛遥知困惑:“可是你明明没有这样喊过我。”


    “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慢慢的说:“你的身边,出现了一些,不该出现的人,知知。”


    “你说的是谁?燕别序和钟离寂吗?”薛遥知想了想,又明了,她说:“除了你都是不该出现的人是吧,臭屁的样子还一模一样。”


    他莞尔:“是啊。”


    “容朝告诉我你来自未来。”薛遥知又说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才让你变成红眸白发的模样?”


    不涉及到某些问题,他几乎是对薛遥知知无不言:“我死后,坠入鬼界,重修肉身,便是那样。”


    薛遥知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紧握了起来,她一字一句的问:“谁干的?”


    “已经不重要了。”他平淡的说道:“知知,我也是才发现,原来从一开始,未来就被改变了。”


    薛遥知……没听懂。


    “你从哪学来的臭毛病,和灼华前辈学的吗?说话不说清楚。”


    他含笑看着她。


    “好吧,反正你的死劫已经过去了,对吗?”


    “嗯。”


    薛遥知便不再多问,主要是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换了个问题:“你为什么支持你转道?”


    “我想知道,我与你的另一种可能。”他的声音温柔,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如果我只是个普通人,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在一起?”


    “如果转道,那你会消失吗?”


    他平静的说道:“我早已消失,这不过是一抹意识,可是我还在。”


    最后一句话的“我”,说的自然是此刻的容朝。


    “那就是会消失的意思了。”薛遥知如此理解,她问:“那可不可以,不要转道了?你该走你自己的路,而不是为了我——”


    “这也是我想走的路。”他打断薛遥知的话:“说不定,我真的能弥补,曾经的遗憾呢。”


    薛遥知还想再说什么,他便朝着她张开了双臂,问她:“可以抱一下吗?知知。”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已经消失的我,与依旧是你的你,隔着时光的洪流,拥抱一次吧。


    薛遥知看着他,她忽然意识到,当她看着他时,心中那酸酸甜甜的滋味,是代表了什么。


    系统适时上线,在她脑海中提醒她:“宿主,你动摇了哦,目前的攻略进度,已达99%,只差一点……”


    话音未落,陌生冰冷的电子声传来。


    【恭喜宿主,目前鬼帝容朝的攻略进度已达100%,任务进度为1/3。】


    薛遥知已经抱住了他。


    他轻轻的拥抱着她,如获至宝。


    半晌,容朝微微收紧了手臂,他埋在薛遥知的脖颈间,嗅着她的发香,似乎是有些委屈:“你是不是,喜欢‘他’啊,薛虫虫。”


    薛遥知破功,她一边笑一边说:“痒,很痒诶!容朝你不要在我脖子上吹气!”


    “你笑什么啊。”容朝松开她,一脸不开心的说:“你对‘他’说话的时候也不见你边说边笑啊。”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边说边笑。”


    “被他挤下去那么多次了,我现在好歹也是能感觉到点的好不好。”


    薛遥知点头:“好吧。”


    “你说你为什么不笑。”容朝继续委屈的问:“你明明和我说这种话的时候都笑得停不下来。”


    “哪种话啊。”


    “知了。”


    薛遥知憋笑:“干嘛。”


    “你说哪种话。”容朝冷哼一声:“‘他’喊你知知你就不笑,你是不是喜欢我这么喊你啊。”


    薛遥知好声好气的开解容朝:“你不要和小红比,他已经是个男人了,而你才十八岁,还是少年。”


    还是个幼稚鬼,谈什么情说什么爱。


    “我很男人。”容朝挺胸。


    薛遥知敷衍:“嗯。”


    “要不我证明一下。”容朝上前。


    薛遥知皱眉:“你确定?”


    “算了。”容朝后退:“怕你打我。”


    容朝没一会儿又站到了她的旁边,他们站在青水河畔,面对着水面,轻声说话,憧憬未来,他们在一起。


    水面之上,波光粼粼,夕阳的金辉将水面染成金黄色,勾勒出两人投射在水面上的剪影。


    第113章 攻略第一百一十三天


    在回到客栈前,容朝犹豫了一下,对薛遥知说:“我若转道,必然要再去一趟鬼界,可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


    “你还是决定要转道吗?”客栈近在咫尺,薛遥知的脚步顿住,问他。


    “嗯。”容朝垂眸,慢慢的说:“无论是燕别序还是钟离寂,他们都已经在这里逗留了很长时间,和我一样,他们一定会很快找你,要你和他们离开的。”


    薛遥知听了,唇角微勾,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容朝鼓起勇气,问她:“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和他们走?你要修炼也没有关系,我攒了很多灵石,全部都给你,足够帮助你修炼了。”


    “那你希望我留在哪里呢?”薛遥知问他。


    “在我能找到你的地方。”容朝立刻说道:“在你安定下来之后,我会立刻前往鬼界,等我转道成功,我也会立刻来找你,到时候我们……”


    容朝害羞的说:“到时候你想如何都可以。”


    “美得你。”薛遥知忍俊不禁,她又问容朝:“不过你真的确定你不修鬼道了吗?”


    薛遥知虽不知晓故事全貌,但她知晓容朝会修鬼道是既定的事实,可是现在……难道真的像他说的一样,未来从一开始就被改变了吗?


    所以容朝……不修鬼道了。


    那容朝的命运,是不是也会,因此而改变呢?


    “嗯。”容朝轻描淡写:“不修了。”


    “可我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在书上看到过,修习鬼道的人能够转道成功,倘若你以后都不能修炼了呢?”


    “我从一开始也只是想做一个寿终正寝的凡人,不过是回到原点而已。”容朝说着,唇角微勾,看着她:“都说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要你保护我呢,你保不保护我嘛。”


    这话容朝已经问过一次了,不过薛遥知刚才的心思在他身上,此时听见容朝再问,薛遥知立刻说道:“当然保护你呀,我什么时候放弃过你。”


    这倒是。


    便是当初他在乱葬岗里呼吸都没有了,薛遥知也没有放弃过他。


    容朝心满意足,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那我们约定好了啊,你要等我的,我们以后要在一起。”


    “谁要和你在一起了。”


    “你别多想,我说的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在一起,就像我们现在一样。”容朝挑眉,问她:“你以为什么意思?”


    “好吧。”薛遥知又问他:“你要去多久,给我一个期限,我会在青城等你,直到你回来。”


    薛遥知是一个居无定所的人,当她意识到某个地方让她伤心,让她无法再生活下去,她会毫不犹豫的离开,比如湄水城,她便不会再回去定居。


    容朝不敢将时间拉得太长,他怕薛遥知不等他和别的男人跑了,他也不敢将时间说得太短,他怕他回不来失约。


    半晌,容朝迟疑着问她:“一年?”


    “我会在青城等你两年。”薛遥知冷静而清楚的告诉他:“如果你不回来,我就会离开青城,另外找地方定居,看你能不能找得到我了。”


    “我会很快回来找你的。”容朝立刻说道。


    薛遥知点头,又问他:“你几时离开?”


    “等你在青城安家。”容朝说着,激动起来,他说:“我手里还有些余钱,明日我们就去看院子,你也不能总是住在客栈里。”


    “你要给我买院子啊。”薛遥知惊诧:“那我就笑纳了。”


    “收了我的院子就要等我。”


    “等你等你,放心。”


    得到薛遥知的承诺,容朝摇摇欲坠的心终于安定,他与薛遥知走回客栈里,脚步都轻快了。


    他们进去的时候,恰巧遇见了下楼的燕别序,燕别序见容朝兴奋的模样,他看着薛遥知,似乎明白了什么。


    薛遥知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心虚,她下意识离容朝远了些,假装她和容朝什么都没说。


    容朝倒是淡然自若的同燕别序打了声招呼:“燕公子,好巧,我听说女皇每日都是日理万机的,你一个寒川州的仙君,就每日待在客栈里吗?”


    “我不日就要回寒川州。”燕别序平静的说道。


    容朝一喜:“当真?”


    燕别序看起来似乎是有事,他要出门,对着薛遥知微微颔首:“我走了。”


    “这就走了?”薛遥知一愣:“这么快。”


    “是啊,你要和我走吗?”燕别序含笑看着她。


    容朝皱眉,干嘛当他的面问,他在燕别序眼里一点威胁都没有吗?


    薛遥知立刻摇头:“你一路平安,这段时日谢谢你的照顾。”


    “知了,我只是出门有事。”燕别序唇角温和的笑容不变:“明天早晨你起身,还是能看见我的。”


    薛遥知有些尴尬,燕别序会不会以为她很想让他走啊,他这段时间为了她的修为费了不少心思,她这样是不是太没良心了,可她真的不想去寒川州嘛。


    “别多想。”燕别序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他眼睛微弯:“怎么这么不经逗啊,知了。”


    “啊?”薛遥知还没反应过来,燕别序什么意思,他刚才是在和她开玩笑吗?要了命了燕别序什么时候开始会开玩笑了啊,还逗她。


    燕别序已经转身离开。


    容朝看薛遥知呆愣愣的模样,他总有一种燕别序和薛遥知在当他的面调/情的感觉,他心里不爽,嘴里泛酸,阴阳怪气:“怎~么~这~么~不~经~逗~啊~知~了~”


    “容!朝!”薛遥知尴尬得红了耳根,她瞪着容朝。


    容朝看她要生气了,转头就跑上楼,房门一关,不理她。


    是夜。


    未曾关拢的窗户被晚风吹得哐哐作响,修炼中的薛遥知被惊醒,她睁开眼,走过去将窗户关上。


    只是这折腾了一番后,薛遥知也静不下心来继续修炼,此刻又睡意全无,她索性披了衣裳,打算去外面转转。


    只不过这时已经宵禁,薛遥知能去的地方也不多,她依旧是沿着青水河畔往前走。晚风微凉,拂过她垂落的白发*,恬静淡然。


    薛遥知逛了一会儿,正要回客栈的时候,忽然意外的看见燕别序深夜回来,而他纯白的衣袂之上,一点血红,很是惹眼。


    薛遥知顿了一下,立刻往旁边一躲,因为这段时日都是燕别序在帮她修炼,她的灵力沾染了他的气息,是以燕别序倒是也没有发现她。


    燕别序是去做什么了?他衣裳上怎么会有血?能让燕别序都衣袍染血的人……会是谁?


    不会是钟离寂吧?他们打起来了?


    薛遥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几天好像是没怎么见过钟离寂,上一次看见他,还是在三天前,他苍白着脸来找她,将一袋子灵石给她让她修炼。


    他的脸一直很白,她当时也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现在薛遥知越想越不太对,她懊恼她怎么又忽略钟离寂了,如果他真的因为燕别序出事了,她会后悔终生的。


    已是宵禁,不过薛遥知有女皇给的令牌,只要她不是要造反,想做什么基本上都可以,更何况只是宵禁出门?


    薛遥知立刻拿着令牌找去钟离寂暂住的小院,小院里却空无一人。


    薛遥知小声的喊了一声:“钟离寂?”


    无人回应。


    薛遥知推门而入,屋内陈设简单,几乎看不出有人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她匆忙的扫了一圈,正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是钟离寂吗?


    薛遥知连忙转身看过去,一把锋利的刀却抵上了她的脖颈,借着皎洁的月光,薛遥知看清,他不是钟离寂,是一个蒙着面、完全陌生的男人。


    男人声音嘶哑:“你在找,钟离寂?你,是他的什么人?”


    “你是谁?”薛遥知看男人的穿着打扮,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她垂在身侧的手紧张得握成了拳头。


    男人打量了薛遥知一眼,冷声道:“那废物的女人?”


    “你才废物。”薛遥知张口就骂。


    他冷笑一声:“有了你何愁抓不住那废物。”


    “钟离寂!”薛遥知忽然惊喜的往男人身后望去。


    男人立刻跟着薛遥知的目光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见,他立刻反应过来他被薛遥知给耍了,回头正要有动作,一包粉末直接扑向了他的脸。


    虽然他戴着面巾,但那粉末还是飘进了他的眼睛里,剧烈的刺痛传来,他手里的刀掉在了地上。


    薛遥知捡起刀往他腿上砍了两刀,就抱着刀匆忙跑远。


    那男人虽然腿上被砍了两刀,但愣是支愣着两条双腿,穷追不舍,却发现薛遥知跑得飞快,他都快追不上了。


    男人咬着牙,加快了脚步。


    这小院地处偏僻,要想跑去街上有官兵巡逻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薛遥知着急回头,结果一把被那男人抓住了黑白的长发。


    薛遥知吃痛被迫往后仰倒,却在下一刻被人勾着腰扶住,他拿过她手里的刀,眼睛眨也不眨的捅穿了那男人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薛遥知只听见了声音,喷涌而出的鲜血却尽数被他挡住。


    尸体倒地,一团黑气拂过,被捅穿了脖子的尸体湮灭无尘。


    薛遥知惊魂未定:“钟离寂,你有没有事?又有杀手找到你了?”


    “我没事。”钟离寂手上的鲜血在拂上薛遥知头顶的那一刻,便被灵力除去,他轻轻的揉了揉她发疼的头皮,声音放柔:“我正好要找你,你就来找我了,太好了。”


    “你找我?”感受到他手掌落在她头顶轻飘飘的重量,薛遥知有些不自在,她很快躲开。


    钟离寂急切的说:“知了,跟我走吧。”


    “啊?”


    钟离寂直接带着她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他的语速很快:“青城已经不能待了,如果我不立刻离开,很快无论是魔族派出的杀手,还是仙门中人,都不会放过我。”


    薛遥知眉头微皱,她没说什么,沉默的跟着钟离寂走。


    他们很快走到了青城城门,夜晚城门紧闭,钟离寂刚要直接强闯,薛遥知便摸出令牌,守卫放行,他们离开了青城,顺利得不可思议。


    钟离寂偏过头去看了她一眼,他沉寂的心脏砰砰砰的跳个不停,欢欣,雀跃,甜蜜,种种复杂的美好情绪交织。


    他其实没有想过,薛遥知真的愿意跟他走。他找她,只是想最后为他争取一下,却不想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钟离寂正开心的想着,薛遥知忽然轻声问他:“你冷静下来了吗?”


    钟离寂一愣。


    薛遥知看了眼四周,树影斑驳,空无一人,已出青城,四周没了阵法,春寒料峭,站在外面,很是清冷。


    “我是意外看见燕别序的衣裳上有血,这几日又不见你,担忧你,所以才去找你,结果意外遇上了在你住处蹲守的杀手。”薛遥知解释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她问钟离寂:“和我说说吧,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钟离寂意识到事情不是他想象得那么简单,他哑声说道:“三天前……”


    为了赚取灵石,钟离寂这段时间来会接各式各样的委托,比如去某个危险的地方采摘灵草,比如去山里猎杀某些大妖……他行事难以避免的高调了一些,结果可想而知。


    当初那些杀手死在蜜山,命牌碎裂,魔君自然知晓杀手任务失败,第二波杀手,很快就被魔君不惜代价,送出了魔界,继续追杀钟离寂。


    那些杀手找了钟离寂很久,终于在青城找到了钟离寂的踪迹。


    这一次派出的杀手比之上次更是穷凶极恶,钟离寂双拳难敌四手,是燕别序意外出现,替他摆平了一部分杀手。


    也就是在今夜。


    燕别序出手帮他,而燕别序提出的条件,是要钟离寂离开青城,钟离寂自是不愿:“没有你,我也不会死,他们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你杀不完魔族的杀手。”燕别序冰冷而冷静的陈述:“而无论是你还是被你引来的魔种,青城都容不下你们,你留在这里,只会给知了添麻烦。”


    燕别序说的是实话。


    钟离寂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


    “本君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燕别序最后说道:“天亮之前,离开青城,否则明日你要面对的,就不仅是魔种的追杀了。”


    说完之后,燕别序便离开了,他未曾注意到在方才的杀戮中,衣袍溅上了血点子,被薛遥知发现。


    薛遥知没想到最后反而还是燕别序帮了钟离寂,她一时哑然。


    钟离寂小心的看着她的神情,他艰难的说:“跟我走吧……知了……”


    “燕别序能为你做的,我也能做,我也能帮你修炼,我攒了很多灵石了。”钟离寂说着,又将一枚储物袋放进她手心。


    “跟你去哪里?”薛遥知问他。


    钟离寂想说,天涯海角,去哪里都行,我们可以去流浪。


    可是他真的能这样对薛遥知说吗?


    薛遥知曾经已经流浪了很久了。


    “你回家吧。”薛遥知声音温和:“你不该被追杀,不该流浪,你有家的啊,钟离寂。”


    她一字一句的说:“出来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你该回家了。”


    钟离寂呆住:“你要我,回魔界?”


    “我知晓,若不是因为我,你早已想办法前往魔界。”薛遥知垂眸,轻声说道:“你不需如此,将你逼得全无退路,回去吧。”


    “你要我走。”钟离寂说话的声音发颤:“那你要和谁走,是燕别序,还是容朝?”


    “我不会和他们任何人走。”


    “你能放弃容朝?”他直接反问。


    薛遥知顿了顿,没说话。


    “燕别序会放弃你?”他再问。


    薛遥知沉默。


    钟离寂的神情变得惨淡:“你只会在他们之中摇摆不定,我永远都不会是你的选择,哪怕是之一。”


    薛遥知垂在身侧的双手不安的蜷缩了起来。


    钟离寂沉默着摸出那半枚梅花玉佩,那玉佩是他们在青城再见时,属于薛遥知的那只,被她压在包着栗子的油纸上,后来她也一直没有要回去。


    她并不在意这枚玉佩,正如她并不在意他一样,都是可以随意放置之物。


    最终,钟离寂还是将玉佩递给她,低声下气的问她:“真的不能选择我一次吗?”


    她没有接,只小声说:“对不起。”


    钟离寂的神情终于彻底破碎,他紧握着那枚玉佩,手背青筋暴起,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咔擦”声,那枚他视若珍宝的玉佩,碎在了他的手中。


    他极力控制着因为愤怒不甘而颤抖的声音,尽量平静的问:“为什么要跟我出城。”


    “我要送你出城。”薛遥知在看见杀手的那一刻就已经看穿的局势,她说:“只有离开青城,天高海阔,谁也找不到你,你才会安全。”


    “你不爱我,就不要为我花心思,就不要,给我希望。”


    薛遥知哑然。


    钟离寂觉得他很失败,他努力了这么久,却始终未能打动她。


    ……算了,算了。


    远处,朝阳从地平线上升起,他们身处林间,在高大的树木之下,周围一片黑暗。


    薛遥知看着远处的朝阳。


    钟离寂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清晨的朝阳金光万丈,却点不亮他暗红色的眸子,他说:“我会回魔界。”


    “你要平安。”薛遥知干巴巴的说道,她将储物袋还给了钟离寂。


    钟离寂不收,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声音平和了一些:“无论如何,这段时间,谢谢你,我很开心。”


    好像和她在一起,他便有家了。


    初见她时,惊鸿一瞥,便是美好不约而至,他不再流浪,然而美好终会散场,他要走的路,注定孤独。


    “再见。”薛遥知道别。


    他说:“不再见。”


    薛遥知不知道他说的“不再见”是什么意思,是不与她再见,还是与她再也不见。


    她刚要说话,钟离寂已经握着那枚碎掉的玉佩,消失在了她眼前。


    朝阳升起,金光撒在薛遥知的身上,驱散了夜晚的黑暗与寒凉,她茫然四顾,未能再看见钟离寂的踪迹。


    可能,是再也不见了吧。


    第114章 攻略第一百一十四天


    已经完全天亮了。


    薛遥知拖着疲惫的脚步,重新往青城的方向走,她低垂着脑袋,因为钟离寂的离开,她心里有些不好受。


    倒也不是她真的对他有什么男女之情,而是她是真的将钟离寂当成朋友。不过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容朝很快都会离开她,更何况是钟离寂。


    薛遥知有些蔫了吧唧的说:“系统,查一下攻略进度。”


    “目前仙君的攻略进度为60%,魔君的攻略进度为60%。”系统很快上线播报攻略进度,因为容朝的攻略进度已经打满的原因,系统不再播报。


    薛遥知听着这攻略进度还愣了一下:“钟离寂的攻略进度怎么60%了?”


    “刚掉到60%的哦。”系统拉了攻略进度流水给她看,然后说道:“不过就目前的情况而言,鬼帝的攻略进度已经打满,魔君主动退出,宿主只要专心攻略仙君就可以啦。”


    系统煞有其事的给薛遥知出主意:“正好鬼帝很快就会离开,宿主就有了充足的时间攻略仙君,珍惜机会哦宝,你又可以打单线了。”


    薛遥知没说话,她有些排斥。


    系统看她不应声,他也没再多说什么,有些事只能靠她自己下定决心。


    薛遥知低垂着脑袋沉默的往前走着,她数着她走了几步,在数到第三百一十八步的时候,她走出了这片森林。


    没有了树木的遮挡,眼前的光线骤然明亮了起来,薛遥知心不在焉的往前走了一步,却不慎撞到了眼前的人。


    薛遥知还以为是钟离寂要走不走的耍她玩,她刚要和他生气,一抬眼看见的却是一袭白衣的燕别序。


    薛遥知生气的表情一敛,她暗道燕别序为什么会在这里,可是转念一想,又有什么能瞒得过他呢,他强大的神识,足以覆盖整座青城。


    “知了。”燕别序缓慢的开口,薛遥知有些紧张的等待着他的下文,却听他只是轻描淡写的对她道了一声——


    “早安。”


    薛遥知干巴巴的说:“早,好巧啊你也在这里。”


    “我昨夜就在。”


    “哦。”


    果然。


    燕别序看着她,开口:“知了,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薛遥知还能有什么要问他的,问他他为什么昨晚竟然跑去帮了钟离寂?


    “昨夜我回客栈时,你是不是就在外面?”薛遥知不说话,燕别序便淡声说道:“我还想过你为何一见我,就跑去找钟离寂了,后来才明白过来,你是担心我对他不利。”


    燕别序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薛遥知的存在,他是上了楼发现薛遥知不在房里,才反应过来,方才被他忽略的熟悉气息,就是薛遥知。


    想明白了薛遥知为何一见他就跑去找钟离寂后,燕别序呆在原地,愣了好半天,才去找薛遥知。


    彼时,她已跟着钟离寂出城。


    他便等在这里。


    他想看,薛遥知那么在意钟离寂,最后究竟会不会跟着钟离寂走。若她真的跟着钟离寂走,那他……又该如何?


    薛遥知没想到燕别序一下子就戳穿了她的心思,她心虚,嘴硬:“你想多了,我没有。”


    “其实自我们再见起,你便不再信任我。”燕别序一字一句说得清楚:“你刚开始担心我会对你不利,后来我帮你修炼你知晓我不会伤你,你便开始担心我会对容朝与钟离寂不利。在你眼里,我是一个滥杀之人。”


    薛遥知:“……”


    她的确是一直在担心容朝和钟离寂哪天惹恼了燕别序,而他们都不是燕别序的对手,所以她在面对燕别序时,也不禁更为谨慎。


    “知了,我知道,你不信任我,甚至不想见到我。”燕别序垂眸,他的声音很轻,说话时,如冰面一样冻结的眸子里,隐约有丝丝缕缕的黑气浮动。


    “我没有不想见到你啊。”薛遥知愣了一下,立刻反驳。


    “当日元宵,你便不愿我与你们同行,便是后来允我同行,也是,勉为其难。”燕别序平静的陈述,眼中的黑气却更甚,这让他整个人都显出几分扭曲来,但被他隐藏得很好。他说:“知了,我们曾是那样亲密的关系,此时你对我的疏远,我感受得一清二楚。”


    也因此,对于燕别序来说,落差极大,他难以接受,每一夜当薛遥知在他隔壁房中入定修炼的时候,他都要耗费许多精力,压制心魔。


    每当这个时候薛遥知都会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她也垂着脑袋,盯着她因为走了泥路,被泥土和灰尘弄脏的鞋面,不敢对上燕别序的目光。


    “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呢。”他轻轻的喊她:“知了。”


    薛遥知深吸一口气,终于出声:“过去的事情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不要再说了。”


    “过不去的。”燕别序摇摇头,慢慢的说:“无论是我们曾经的爱,还是你后来对我的惧,都不会真正过去。”


    “那你想如何?”薛遥知见他固执,她眉头微皱,问道。


    燕别序顿了一下,然后说:“我想,对你道歉。知了,对不起。”


    薛遥知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她都已经准备好看燕别序发疯了,他道什么歉?他为什么要道歉?


    “我曾一度以为,这三个字很难说出口,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燕别序看穿了她的疑惑,他说:“所以在我们重逢后,我想与你重新开始,却说不出那三个字,都要依靠喝酒,来使我生出胆气。”


    虽然结果不尽人意,让容朝给搅局了,最后就此不了了之,薛遥知也一直没有听到过他的道歉。


    “可是后来你因为他们二人受伤,寿数折损,他们却能毫不犹豫的对你说出歉意,我又觉得,是我矫情。”燕别序下定决心,他坚定开口:“所以,我要正式向你道歉。”


    “薛遥知,对不起。”


    “我不该打破你的底线,逼你拿起剑对准任何一个人。”


    “我不该被嫉妒冲昏头脑做出伤害你的事。”


    “我不该罔顾你的意愿逼你与我同去寒川州。”


    “自我恢复记忆后我做过的种种错事,对你的冒犯,对你的伤害,我都已知错。”


    当日未曾说给薛遥知听的道歉,燕别序又在极为清醒的状态下,诚恳认真的,又说了一遍。


    燕别序向她保证:“同样的事,不会再有第二次。我能否,求得你的原谅呢?”


    薛遥知呆了。


    “可以原谅我吗?知了。”


    薛遥知回过神来,她匆忙的点头,然后说:“我,我也跟你道歉,我不该骗你的,对不起。”


    “没关系。”燕别序的神情松缓了一些,他眼中的冰面化开,澄澈明亮,不见丝毫黑气。他唇角微弯,问她:“那我们,是不是就和好了?”


    “是吧。”


    燕别序笑:“那就好。”


    薛遥知其实还有点懵,不过既然都已经互相诚恳的道过歉,过往种种,燕别序既往不咎,她也不会抓着不放。


    见燕别序神情轻松,她眨巴了下眼,忽然问他:“你第一次这么正式的跟我道歉啊,万一我不原谅你怎么办,你会不会翻脸。”


    那日在扶风客栈时,薛遥知和钟离寂在楼下吃长寿面,他出了房门,却未曾下楼,钟离寂与薛遥知的交谈窜入他耳中,他听着钟离寂诚恳的向她道歉,而她笑着原谅了钟离寂。


    然后,他们便又恢复了往日相处的和睦模样——虽然燕别序并不知道平日里他们二人是怎么相处的。


    那时候燕别序就想,如果他想和薛遥知重新开始,的确是该正式的、诚恳的,向她道歉。


    燕别序思及他的这些心思,并未说给薛遥知听,而是说道:“你不原谅我一次,我便向你道第二次歉,若第二次不原谅,那我便向你道第三次歉……你总会原谅我,我会等。”


    薛遥知听着就笑了:“谁需要你道歉那么多次啊,我又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人。”


    “我知道。”燕别序也笑了。


    两人和好,便往青城的方向走去。


    在快要进城的时候,薛遥知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她想钟离寂是不是往与她相反的方向离开了呢,也不知他离开了青城,会不会再被魔界的杀手找到。


    两人入了城,往扶风客栈走的时候,燕别序才慢慢的开口:“你很担心钟离寂吗?”


    薛遥知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她说:“我其实没想过你昨晚会出手帮他。”


    “早在魔种潜入青城的时候我便有所察觉,他们冲谁来的,并不难猜。”燕别序淡声开口:“我帮他,除了是知晓你在意他的安危之外,我也有私心,他应该跟你说过了。”


    “嗯。”薛遥知补充道:“我知晓你说的是实话,钟离寂也,的确不该再待在青城了。”


    他总是得回家的。


    燕别序望了她一眼,忽然说:“现在钟离寂离开了,而我出来也有一段时日,公务缠身,我也该回寒川州了。”


    “此后,只剩你与容朝了。”


    薛遥知没有告诉燕别序,容朝还要去一趟鬼界,她试探性的说:“我会在青城住一段时间,你要是有空可以来找我玩。”


    “你不必紧张,我不会再逼你与我去寒川州。”


    他们已经行至青水河畔,迎春绽放,垂柳依依,燕别序停了下来,看起来是有话想说。


    薛遥知大概知晓他会说什么,她有些紧张的蜷了蜷手指。


    “将你送回客栈后,我便回寒川州了。”燕别序温和开口:“我在这里耽搁了不少时间,下一次再来找你,可能又是几个月之后了。”


    薛遥知“嗯”了声,她客气道:“我会在青城住一段时间,你有空了可以来找我玩。”


    燕别序失笑,他说:“昨日傍晚你与容朝回来,容朝看起来很开心,他对你说了什么,我大概也知晓。”


    “要不你还是说一下吧,别猜。”


    “他会说的,想必也是此刻,我要对你说的——”燕别序一字一句的说:“薛遥知,我喜欢你。”


    “哪怕你可能已经接受了容朝,但我还是想为我自己,争取一下。”


    “无论是失去记忆的我,还是此刻的我,我对你的心意,从来都没有变过。”


    “只是现在,你还能接受,我的这份心意吗?”


    自从蜜山一别后,薛遥知已经很少再想起燕别序,她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


    可是自他们重逢后,薛遥知不会忘记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是燕别序在她的身边,他纵容着她的所有要求,帮她续命,帮她修炼。


    燕别序带给她的安全感,是特殊的、唯一的、不可取代的。


    那么她,是又喜欢上他了吗?


    薛遥知不太确定,所以她无法去回应燕别序的心意,她迟疑了。


    燕别序小心观察着她的神情,见她犹豫,他便知晓他还是有机会的,他从怀里摸出了那颗他雕刻许久的至曜玉,递到了薛遥知的面前。


    “在我们定情的那一日,你曾对我说过,你想摘月。后来回味着与你相处的日子,我才知晓,你是在告诉我,你要与我在一起。”燕别序认真的说道:“当时是我迟钝错过,我便送你一轮月亮,知了,只要你想,你就能永远,拥有它。”


    只要你想,你就能永远拥有我。


    “这是至曜玉,我雕刻打磨了许久,佩戴上它,你便可以抵御任何极端的天气,无论是漠荒州的酷暑,还是……寒川州的寒冷。”


    燕别序低声问她:“你可以,接受吗?”


    你可以接受我送你的月亮吗?


    你可以接受我吗?


    薛遥知不自在的往后退了一步,无声的拒绝了他。


    燕别序眸子里飞快划过一抹黯淡:“你是已经接受容朝了吗?”


    薛遥知摇摇头,她小声说:“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些。”


    因为连她自己都弄不清,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许等他们都离开了,她身边清净了,她就能想出来了吧。


    燕别序看出了薛遥知的摇摆不定。


    可是曾经薛遥知也是会坚定且毫不犹豫的选择他的。


    强烈的落差感,让他有些失态,但他很快的控制住了,他温和的朝着她笑了笑:“知了,我等你的答复。”


    薛遥知胡乱的点点头,手心却忽然被塞了一颗温热的珠子。是至曜玉。


    “我不要。”薛遥知推拒。


    “你不要我,也不要我送你的礼物吗?”燕别序有些失落的说道:“我准备了许久,总是要送出去的。”


    薛遥知看他低落的神情,想着她一直拒绝燕别序是不是不太好,毕竟他也没有恶意……


    燕别序见她不再说话,他立刻说:“我帮你戴上。”


    他取过绑着红绳的至曜玉,细心的将红绳绕上薛遥知的脖颈,为她佩戴好了至曜玉。


    佩戴至曜玉时,他的两只手都圈着她,将她圈进他的领地,她的周身,也尽是他的气息。


    薛遥知并不排斥,她默许了他的动作,只是等着等着,她忍不住问:“还没有好吗?”


    “好了。”燕别序的手轻轻的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可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薛遥知:“不——”


    拒绝的话尚未说出口,燕别序便贴近了她,熟悉的男性气息将她彻底笼罩,她感受着他落在她腰上的手,炙热却温柔。


    “知了,我很快会再来找你的。”燕别序在她耳畔,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道:“下个月的这个时候,我会来找你。上一次给你的承诺我失约了,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失约,你会在青城等我吗?”


    他和容朝一样,与她约定了时间。


    薛遥知意识到她不该和燕别序这样藕断丝连,她不能回应他的承诺。


    她推开燕别序,没有回应,却又像是回应了。


    燕别序又一次被拒绝了。


    他也不在意,只亲昵的摸了摸她柔软的头顶,温声说:“知了,好好修炼,后会有期。”


    燕别序往薛遥知的身后看了一眼,然后消失在了原地。


    薛遥知不明所以,她回过头去一看,就见容朝靠在客栈的大门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也不知是看了多久。


    薛遥知:“……”


    燕别序肯定是故意的吧,他什么时候竟然会搞这出了。


    第115章 攻略第一百一十五天


    片刻后,容朝下巴微抬,率先开口:“你傻站在哪儿做什么,你的燕公子可不会回来了,不是都说了,要一个月之后再来找你了吗?”


    “你偷听我们说话。”薛遥知走到客栈门口,回道。


    “本少爷可没有偷听,我就光明正大的站在这里,是你没有注意到我。”容朝轻哼一声,说道。


    容朝心里泛酸,他忽然发现,原来薛遥知会给予他的承诺,也会给予燕别序,或许是不是也会给予钟离寂呢?


    他并不是薛遥知唯一的选择,她也并没有将他当成唯一的选择。


    “我没看到你你不会主动过来找我啊。”薛遥知当即说道。


    容朝的脸色看起来更臭了:“你以为我不想过来?”


    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搂搂抱抱,薛虫虫这个一直摇摆不定的笨蛋竟然还不推开那个登徒子,容朝觉得他好像吃了十斤酸梅,酸得心里都开始发苦了。


    “那个燕公子设了结界,我根本过不去。”容朝不爽的说道:“他就是故意让我看到给我添堵的,用心险恶,你也不向着我!”


    “我怎么不向着你了,我最偏袒你了好不好。”薛遥知看他脸色的确臭,她忍着笑说:“哎呀你不要生气了,我饿了,我们吃早饭去,点两盘你最喜欢的水晶虾饺。”


    见薛遥知服软,容朝也应得爽快,他们进了客栈,点了早餐,等端上来的时候,容朝问她昨晚去哪了。


    薛遥知倒是没有隐瞒,将昨夜发生的事情都和容朝说了。


    容朝听了,先是惊诧,然后又是惊喜:“这么说他们都走了。”


    “是啊。”薛遥知感慨道:“你也要走了,我的耳根子终于要清净了。”


    容朝瞥她一眼,慢悠悠的说:“既然他们都走了,那我就不走了。”


    “嗯?”薛遥知想了想,又笑:“那也好啊。”


    这样说不定她还能时不时的见见小红,或许能知道得更多被藏起来的某些真相,比如他的来历,比如她的记忆。


    容朝看她笑得那么开心,他就笑不出来了,他立刻说:“好个屁,我走,我现在就走。”


    差点把他识海里的‘他’给忘记了,可恶情敌为什么这么多,连他自己竟然都是他的情敌,从前怎么没发现薛虫虫这么受欢迎还这么难追啊。


    容朝叹息。


    “吃完这个虾饺再走,少爷。”


    “哦。”


    他们慢悠悠的用完了早餐,薛遥知本来是打算上去补个觉的,但容朝忽然神神秘秘的拉着她的袖子拽着她往外走,薛遥知不明所以,直到容朝拉着她来到同福巷里一处一进的院子。


    院子里面的装潢清幽雅致,院内种了一株盛放的桃花树,随着春风轻拂而过,传来阵阵馥郁的桃花香气。


    容朝带着她参观房间,喋喋不休的说:“本来想买大点的宅子,但是青城的院子贵得吓人,我银子不够,便只买了个这种小院,你先暂且住着。等我回来了咱们再换。”


    薛遥知有些惊诧的问他:“你真买了啊?你什么时候买的?”


    “十五之前吧。”容朝轻描淡写的说:“你在屋子里修炼那会儿。”


    在看见薛遥知满头白发时,容朝就已经做出了要转道的决定,哪怕他并不能确定薛遥知最后能等他,但他还是提前为她着手准备住处了。


    薛遥知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其实她一开始的打算只是在青城租赁一套小院,毕竟她也顶多只会住个两年,便会离开,却未曾想容朝倒是大手笔,直接买了院子。


    既然有住的地方,薛遥知也没有和容朝客气,欣然决定搬进来住。


    容朝和她回了客栈收拾行李,又回到同福巷的小院,他的话忽然变得更多了,他喋喋不休的和薛遥知说这院子里的陈设都是他布置的如果她不喜欢可以换掉,和薛遥知说他考察过了邻居都是老实忠厚的好人让她不必担心,和薛遥知说穿过前面那条街就是衙门所以住在这里很安全……


    容朝几乎将他能想到的隐患全部都说了一遍,薛遥知一开始还能认真的听他说话并且附和,后来便越来越敷衍,只“嗯”了声就没了下文。


    “还有……”


    薛遥知无奈的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容朝,很吵诶,安静一点嘛,你什么时候这么唠叨了呢。”


    容朝有些委屈的闭了嘴。


    半晌,他低声说道:“薛遥知,我舍不得你,你会不会也舍不得我啊。”


    “会啊。”薛遥知温和的回应道:“我们都这么熟了,你忽然不在我身边,我会不习惯的。”


    “那我一定尽快回来。”*容朝立刻说道。


    薛遥知含笑点头:“好。”


    “你一定要等我。”


    “我会等你。”


    临近离别,容朝的不安与不舍达到巅峰:“你没有骗我吧。”


    “没有。”薛遥知哭笑不得:“容朝,自信一点啊,就凭我们这关系,我还能丢下你自己跑了不成?”


    “我们哪种关系?”容朝挑眉,问道。


    薛遥知慢悠悠的说:“当然是正常的朋友关系,你别多想。”


    “我要和你当不正常的朋友。”


    “那就不等你了。”薛遥知瞥他一眼,并不接茬。


    容朝低垂着脑袋,看起来有些低落,他委屈巴巴:“……哦,我就知道是骗我的。”


    “哎呀,你……”薛遥知无奈,她妥协:“好嘛,等你,等你,不管什么关系都等你,行了吧?”


    容朝立刻扬唇:“这还差不多。”


    他们站在院子里,身旁就是那株粗壮的桃花树,有几片粉白色的桃花花瓣随风落下,恰巧被薛遥知抬手接住。


    薛遥知看着她手心粉白色的花瓣,慢慢的开口说道:“我会在这棵桃树下面封一坛桃花酿,等你回来再将它挖出来,到时必然已很是醇香。”


    “好。”得到薛遥知不厌其烦的安抚,容朝的情绪好了很多,他眉飞色舞:“到时候我要喝一整坛!”


    “然后醉得不省人事,就像当初你偷我酒喝一样。”


    容朝轻哼一声,说道:“今时不同往日,我肯定大有长进。”


    “喝醉的人去外面乌龟爬。”


    容朝勾唇:“没喝醉的人表演虫虫上树。”


    薛遥知忍俊不禁,和容朝一并笑开。


    翌日,容朝出发。


    薛遥知在青城的城门外送别容朝。


    春季草长莺飞,他们停在蜿蜒出城的青水河畔,身后不远处就是青城城门。容朝牵着马儿,背着薛遥知准备的行囊,依依不舍。


    “等你把我给你准备的糕饼吃完了,你应该也到极乐州了吧。”


    “上次我离开,你准备的糕饼,我也是到极乐州就吃完了。”容朝凑在她身边,软着声音撒娇:“那我要是还想再吃怎么办啊。”


    “那你多待几日,我做个一储物袋的糕饼给你。”薛遥知笑着说:“只要你不怕噎死,当顿吃都可以。”


    容朝“哦”了一声,又很贴心的说道:“那算了,我舍不得你辛苦。”


    薛遥知:“……你别逼我在这么严肃的离别中嘲笑你。”


    “不解风情。”


    薛遥知憋笑,憋不住,大笑:“你竟然指望我有风情,容朝你对我的期望是不是太高了啊。”


    容朝:“……”


    怎么薛虫虫这个笨蛋还是这样啊!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不过再这样笑下去就要耽搁行程了。


    容朝决定结束这个被薛遥知大肆嘲笑的话题:“不跟你说了,我要走了。”


    “哦。”薛遥知收敛了笑容,但唇角还上翘着:“去吧,早点回来。”


    容朝却扭扭捏捏的不肯上马。


    薛遥知问他:“你还有话想说吗?”


    “你没有别的动作要对我做吗?”容朝明着暗示。


    薛遥知愣了一下,然后抬起右手,朝着他摆了摆:“再见?”


    “唉。”容朝叹了口气:“那我还是直说了吧。”


    薛遥知看了眼天色,觉得容朝该走了,但他还一直在磨磨蹭蹭,她催促:“那你赶紧说。”


    容朝被她催得有些不开心,他慢吞吞的说:“你给‘他’抱抱,给燕别序抱抱,我也要抱抱。”


    “抱就抱,你抱抱什么抱抱。”薛遥知话锋一转:“怎么抱嘛?”


    容朝将要迎来和薛遥知第一次正式的拥抱,听薛遥知问他要怎么抱,他开始紧张起来了,他咽了咽口水,问:“我来抱你?”


    容朝这么谨慎,搞得薛遥知都开始紧张起来了,她认真的说道:“那我可能会有点不自在。”


    “我也是。”容朝点头,又问:“那你来抱我?”


    “那我应该会更不自在。”


    “我也是。”容朝又点头。


    薛遥知:“……”


    容朝:“……”


    “不抱了,你走吧。”薛遥知脱口而出。


    “不行!”


    “那你想怎么样嘛?”


    “我想怎么样都行?”容朝反问。


    薛遥知:“……你还想怎么样啊?”


    “我还能怎么样。”容朝耸耸肩。


    没完没了了是吧。


    薛遥知转身就走:“我回去了。”


    “等等。”


    薛遥知停住脚步,又转过身去,却觉腰上一紧,整个人向前扑去,然后被容朝紧紧的抱住。他勾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抚在她脑后,将她按向他。


    这是一个极具侵占性的拥抱。


    薛遥知犹豫了一下,抬起手,回抱住了他。


    容朝唇角微勾,暗自比较,昨日薛虫虫可没有回抱住燕别序。


    薛遥知被容朝的气息笼罩,熟悉中又有一点点陌生,她已经非常习惯他的气息,没有丝毫排斥。


    这是不是说明,她已经习惯了,他们关系的转变呢?


    薛遥知没有想太多,她只埋在他的胸膛,轻声说:“容朝,我会等你。”


    听见她的声音,容朝抱着她的手又收紧了一分,他郑重的“嗯”了一声。


    许久,容朝慢慢的放开了她。


    薛遥知正要和他说再见,容朝却忽然俯身,一口亲在了她的脸颊,这突如其来的一撞,让她的脸颊牙齿都有点泛酸。


    薛遥知捂着脸颊,恼怒:“容朝!”


    容朝牵着马就跑,一边跑一边说:“你说过的我想怎么样都行。”


    薛遥知否认:“我没说。”


    容朝跑出一段距离后停下,他的笑容张扬肆意,如明媚朝阳:“那我也是想怎么样都行,你又不会和我生气。”


    “你不要恃宠而骄哦。”


    干嘛这么形容他啊!容朝看向她:“那我走了。”


    “好。”


    少年眼中,黑红的光芒流转,不舍的在薛遥知身上打转。


    薛遥知安静的站在原地。


    是容朝在看她。


    也是容朝在看她。


    她看着他。


    半晌,容朝翻身上马,一骑绝尘。


    薛遥知目送着容朝远去,直至他的身影在烂漫的春光中消失不见,她才收回目光。


    第116章 攻略第一百一十六天


    薛遥知回到了同福巷的小院。


    彼时小院空空荡荡,花落无声,薛遥知的手按在粗糙的树干上,指尖拂过,纹理粗糙,她沉寂许久,忽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半晌,薛遥知忽然看见了,院内的石桌上,摆放着一盒糕点,而糕点下面,压着一个信封。


    很明显是容朝离开前放的。


    薛遥知走过去看那木盒,这是青城最有名的糕点铺子里的糕点,她很喜欢吃,不过因为很难买,上次好不容易买到,还便宜了他们仨。


    容朝怎么知道她爱吃这个的?


    薛遥知想着,将下面压着的信封拿了出来,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几张银票,足足五张,五百两。她抖了抖信封,也没有找出信纸来,容朝只在这信封里,放了五百两银票。


    他们停留在青城总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也不知容朝哪来的精力,又跑去赚银子了,长的经商脑可真好用。


    薛遥知感慨着,唇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她将银票妥帖收好,然后回了卧房准备休息一会儿,昨晚想到容朝要走,她都没睡好。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了下去,风平浪静的生活毫无起伏,而她因为身边缺少了熟悉的人,曾憧憬的平静生活,似乎因此显得有些乏味可陈。


    薛遥知闲了几天后,就决定拿着容朝留下的银票做点小生意,她在同福巷的巷口盘下了一间铺子,虽说开不了酒楼,但开个小酒坊绰绰有余。到时候赚了给容朝分红,亏了算容朝倒霉。


    酒坊里需要装修,也需要雇佣伙计,她更是还要酿酒,然后带着她的酒去城里的酒楼谈生意……薛遥知这段时间忙得团团转,桃花酒坊也终于在四月上旬成功开张。


    转眼间又是几日过去,四月初九这日,薛遥知记得这天是她的生辰,特地交代了帮她看店的邻居小姑娘田娇,她今天休息不去酒坊。


    薛遥知上午去了戏院看戏,中午去了青城里有名的酒楼大吃了一顿,下午逛街买了许多漂亮的裙子,她将自己的行程安排得很慢,一整个白天就这样飞快过去了。


    很快,夜幕降临,万籁俱寂。


    晚风微凉。


    薛遥知坐在屋檐下,手里捧着还未动过的长寿面,这面还很烫,在她眼前氤氲腾升着雾气,她的视线也被雾气朦胧,直至雾气散去,碗里的长寿面微凉,她都还在发呆。


    太安静了。


    周围太安静了。


    明明曾经那么多年,她许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在生活,怎么现在只是回归从前的生活,她会不习惯呢?


    或许是因为,青城对她来说,还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吧。


    薛遥知忽然没了胃口,她刚站起身准备将碗放回厨房,就听见紧闭的院门,忽然被敲响。


    是谁会这个时候找她?是容朝?他会来得这么快?不太可能……


    会不会是燕别序?薛遥知记得燕别序说过,一个月后会来找她的,现在早已是一个月后。


    管他是谁呢,她去开门就是。


    薛遥知立刻将手里的碗往院子里的石桌上一放,跑到门口去开门,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清丽俏皮的小脸。


    邻居家的小女儿田娇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对着薛遥知甜甜的笑:“知了姐姐,我从酒坊里回来啦,我阿娘今天炖了排骨汤,让我给你带一点儿呢。”


    “好。”薛遥知笑着说道:“替我谢谢方婶。”


    田娇很快离开,薛遥知重新关上门,无精打采的将排骨汤放进厨房,准备回屋休息。


    然而大门又被敲响。


    薛遥知慢吞吞的走过去开门,大门缓缓打开,她无精打采的一瞥,涣散的目光却在下一瞬凝聚,看起来神采奕奕。她一字一句的念出他的名字:“燕别序。”


    一袭清冷白衣、宛如谪仙的男人,手里捧着满怀的桃花枝,深浅不一的桃花在枝上竞相绽放,上面还带着夜晚的白露,缀着晶莹剔透的水珠。


    燕别序的眼神比怀里粉白色的桃花还要温柔几分,带着一丝绵绵情意,望向薛遥知,道出一声“生辰快乐”。


    薛遥知惊诧,她似乎并没有对燕别序说过,她的生日是在今日。


    燕别序微笑着将一捧桃花枝递给薛遥知,声音温柔的说:“我去了一趟蜜山,遇见了叶柳姑娘,是她告诉我,四月初九是你的生辰。她还让我代她与你道一声生辰快乐。”


    “那这桃花是……”


    “去年受到桃花神恩泽的桃花已经凋谢,但在春时,蜜山仍是漫山遍野的桃花,我去摘了几枝,来送与你。”燕别序缓缓的说道:“我想,你会想念蜜山的桃花。正如我一样。”


    薛遥知会想念蜜山的桃花。


    燕别序会想念与她在蜜山的时光。


    薛遥知没有读懂他过于隐晦的情意,她看着怀里的一捧桃花,低眉浅笑:“我很喜欢,谢谢你费心啦。”


    这是她十九岁生辰,收到的唯一的、也是最珍贵的礼物。


    燕别序问:“请我去你家坐坐?我远道而来,还未有住处。”


    “那你住我隔壁呀。”薛遥知被人记挂着,她的心情好了很多,声音也轻快了:“看在从蜜山来的桃花的份上,我收留你一晚。”


    “我住你隔壁,那容少爷怎么办。”燕别序扫了一眼这一目了然的小院子,明知故问。


    “他离开了,过段时间回来,你住他的房间也没事啦。”薛遥知没想太多,她好奇的问:“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呀?”


    燕别序回答道:“我想找你,总归是能找到你的。”


    “也是哦。”薛遥知笑着说:“你那么厉害,找谁都容易。”


    “只是找你容易。”燕别序认真的说道:“我很熟悉你的气息。”


    薛遥知抱着桃花,转移话题:“你等我一下,我去把花放了。”


    她跑进屋子里将桃花枝装进花瓶里,然后又抱着花瓶出来,将花瓶摆在院中的石桌上,看着很是风雅。


    燕别序看着她的动作,也顺着她的动作看见了被她遗忘在桌面上已经完全冷掉的长寿面。


    “怎么没有吃?”燕别序端起碗,指尖冰凉,显然已经放了很久。


    薛遥知瞥了一眼,说道:“不想吃,留着明天当早饭吃。”


    “长寿面怎么不当天吃呢?”


    薛遥知沉默了一下。


    或许是身边热闹了太久,她已经不习惯这种孤独的感觉,人真是奇怪的生物,热闹的时候要安静,安静的时候却又觉得孤独。


    可是明明去年,她也是一个人,却快快乐乐的吃完了长寿面。


    燕别序又说道:“那这碗可以给我吃吗?”


    “可是这是我的长寿面。”薛遥知回过神来,玩笑道:“你寿命那么长,还抢我的长寿面吃啊。”


    “我做给你吃,你的寿命会更长。”燕别序说着,端着碗找到了厨房,走进去,很显然是要大显身手了。


    薛遥知跟上去,问他:“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做长寿面啊?”


    “我之前学过。”


    “之前?”


    “上次回寒川州的时候,闲来无事,看了几页菜谱。”


    薛遥知想了想,燕别序说的上次,可不就是他恢复记忆后回寒川州报仇吗?他怎么那么闲还有空研究菜谱?


    “你这次回寒川州待了多久呀?”


    燕别序正在切薛遥知之前醒好剩下的面团,闻言回答道:“二十天。”


    “也就是说你去寒川州用了十天,从寒川州来沐青州又用了十天。”


    “嗯。”燕别序轻描淡写的说:“若非有的州域限制飞行速度,我还能更快。”


    薛遥知便说道:“太麻烦了,你下次还是多在寒川州待待吧,你一定有很多正事要做,不必费心劳神前来。”


    “知了。”燕别序似乎有些无奈:“我们才见了这一会儿功夫,你便说了两次费心。可是于我来说,与你有关的所有事,都值得我花费心思。而这是我愿意的事,你不必有负担。”


    薛遥知犹豫着点了点头。


    燕别序又半真半假的与她玩笑道:“若你不愿我费心,便与我一道去,可好?”


    “不要。”薛遥知立刻说:“你为什么不能与我一道呢?”


    “可以啊。”燕别序答应得爽快,他唇角勾起:“此来沐青州我已布好了传送门,这样我就能将花在路上的时间,都能用来与你在一起了。”


    他慢悠悠的,带着笑:“放心,知了,我必然是要与你一道的。”


    燕别序已经错过了她一次,他绝不会再错过第二次。


    “可我很忙的。”薛遥知兴致勃勃的说道:“我开了个酒坊,虽然才刚开张,但生意还可以,我还是像从前在蜜山一样,白日里要酿酒……”


    燕别序安静的听她说着,她很活泼,话也很多,他很喜欢听她说这些生活上的琐事,恍惚间会让他觉得他和薛遥知的关系,还如曾在蜜山一样,他们住在一起,过着平淡温馨的生活。


    长寿面很快就煮好了。


    燕别序用了方婶送过来的排骨汤煨的面条,整个厨房都是鲜美的香味。他将一根长长的长寿面盛进碗中,又端着薛遥知先前的那碗已经温好的长寿面,与她一起走了出去。


    他们在院中的石桌上落座,石桌上还摆着装满了桃花枝的花瓶,甜美的桃花香气传来,有微风拂过,带下院中的几片桃花瓣随风飞舞。


    美则美矣,就是头顶如盖的繁茂桃花在夜晚着实是遮挡视线,薛遥知有点儿看不太清,刚要去拿蜡烛,燕别序便忽然出声。


    “知了。”他声音带笑:“抬头。”


    薛遥知依言抬首,刹那间,漆黑的眼眸里,被纯白的微光点亮。头顶满树的桃花间,满是星星点点的白色微光,闪烁着无尽的光华,柔和的光芒,点亮了这一方天地。


    “灵力竟然还能这样用。”薛遥知大为惊奇,在燕别序对面坐下。


    燕别序认真道:“讨你欢心的小把戏罢了。”


    “可我觉得很厉害。”她漆黑的眸子里也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忽闪忽闪的,犹如坠落闪烁的星辰。


    燕别序脸上的笑意几乎止不住,他难得有些得意的说:“我还会用灵力放烟花,你要看吗?”


    薛遥知还未来得及说话,燕别序便迫不及待的抬手,他掌心凝聚着一团白色的灵力,被他抛上深邃漆黑的穹顶,然后又在刹那间如烟花一般绽放。


    薛遥知失笑:“可以了可以了,太亮了,要扰民了。”


    “好。”燕别序及时收手,他有说:“快吃面吧,温度差不多了。”


    薛遥知点点头,夹起长寿面,安静的吃了起来。


    燕别序又感慨道:“只是可惜这汤不是我亲手熬的,等明天我也给你熬排骨汤喝。”


    薛遥知咬着面没空说话,只听着他说的话,连连点头。


    燕别序也安静的吃了起来。


    一碗面吃完,薛遥知已经饱了,她见燕别序也快吃完,忽然好奇问他:“你以前吃过长寿面吗?”


    “阿娘给我做过。”燕别序的神情柔和,他记起薛遥知会给钟离寂过生辰,他忽然说:“知了,我在寒川州最冷的时节出生,那日是大寒。”


    薛遥知认真点头:“嗯,我记住了,等你生辰,我也做长寿面给你吃。”


    虽然薛遥知的长寿面,会做给很多人吃,但燕别序还是在这一刻,因得她承诺,而雀跃不已。


    “好。”他应声。


    薛遥知撑着下巴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呀,这么快一年就过去了,我也十九岁啦。”


    “去年这个时候,我们是不是才刚认识?”


    薛遥知因燕别序的话,想到了去年今日。那天她早上碰见燕别序,中午碰见钟离寂,下午遇上容朝,本以为是平平无奇的一天,可自那之后,她的生活就不再平静了。


    在今时今日,那时的她一定想不到,她会和生命中偶然遇见的燕别序与钟离寂,会和与她一起长大的容朝,产生那么深厚的羁绊。


    薛遥知想着,回答燕别序:“嗯,我和你和钟离寂,都是那时候认识的,竟然已经过去一年了哦。”


    听薛遥知提起钟离寂,燕别序眸色微深,薛遥知若无其事的将他与钟离寂放在一起说,意味着在她心中,他早已不是特殊的那一个。


    谁在她心里是特殊的那一个,燕别序不必多想也知晓。


    不过那又如何呢。


    今后在薛遥知身边的人,只会是他。已经错过一次的人,他不允许再有任何变数来打扰他们。


    燕别序不动声色的说道:“知了,你想故地重游吗?我可以带你回蜜山,或者你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吗?我都可以带你去。”


    似是询问,又似是某种试探。


    薛遥知毫不犹豫的拒绝:“我要在青城住一段时间,故地重游也要等我离开青城了再说,谢谢你的好意啦。”


    “容朝什么时候能回来呢?”燕别序掩下眸中深色,轻轻的问:“我们可以,一起,故地重游。”


    薛遥知摇摇头,没多说什么。


    燕别序见此也不再多问,他站起身,将碗筷收拾进了厨房里,把碗筷和厨房都打扫干净后,他走了出去,发现薛遥知还站在桃花树下。


    燕别序走过去,问她:“不进去休息吗?”


    “嗯……我想再看看花。”薛遥知伸手接住一片坠落的桃花花瓣,她有些好奇的说:“你说在青城,桃花会凋谢,然后结出桃子来吗?”


    燕别序问她:“结出桃子之后呢?”


    “之后啊……就酿一坛桃子酒,和我先前酿的桃花酿一起,埋在那棵树下面,放个两年再拿出来喝,届时必然分外醇香。”薛遥知面带笑意的说道。


    “那我们可以一起等一等,看这株桃树,会不会结出桃子。”


    薛遥知点头:“好。”


    两人同时朝着那株桃树看去,风逐渐有些大了,吹拂着枝头的桃花,纷纷扬扬的落下,落了满地。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薛遥知耐心的等待着桃树结果,但每一年这株桃树都花开不败,从未结果,只会落满一地的桃花瓣,她每日都得花上一些时间,来将地面清理干净。


    青城似乎永远停留在了春季。


    等薛遥知察觉到时间正在飞速流逝的时候,她已经在青城住了四个年头。


    容朝却未归。


    这一年,桃花酒坊已是小有名气,帮她看店的田娇也已嫁人,她也没有在招人帮她看店,因为她总想着再等一天她就不等了,离开青城吧。


    可是当第二天到来的时候,薛遥知又会想,万一今天容朝回来了呢,她再等一天好了。


    就这样过了四年。


    容朝要她等他一年,她承诺等他两年,但已经第四年,薛遥知却不见他。


    系统不止一次的催促过她:“宿主,仙君的攻略进度已经卡在70%整整四年了,你在青城再待四十年,这进度都不会变了。”


    薛遥知只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其实在你十九岁生辰那晚,仙君说要带你故地重游的时候,你就该跟着他走的。”系统叹了口气,他表现得比薛遥知还要着急:“说不定这时候攻略进度都打满了。”


    薛遥知继续敷衍的“嗯”。


    系统冷不丁的说:“你是不是,又不想做攻略任务了。”


    “没有啊。”


    “你有。”系统斩钉截铁的说:“你喜欢容朝,所以哪怕已经第四年了,你还要等他。”


    薛遥知立刻炸毛:“没有!”


    “你有!”


    “没有!”


    “有!”


    薛遥知犟了好半天,最后直接不理会系统了。


    系统最后在下线前说道:“宿主,如果容朝不回来,你就真的要这么一直等他吗?他已经失约很久了。”


    薛遥知不吭声。


    她盯着酒坊外的人来人往发呆,眼神却逐渐茫然了起来。


    四年了。


    她还要等多久呢?等到她本就不多的寿数耗尽吗?


    薛遥知看着垂落在胸前已经白了大半的长发,燕别序说过,她若想突破练气达到辟谷,还需一些机遇,而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未曾突破,只能说明这机遇,不在青城。


    ……算了,再等一天吧。


    眼看着天色已经暗了,薛遥知关了酒坊,慢吞吞的回到了她在同福巷的家,家里一片黑暗,既无灯火,也无饭菜的香气。今日燕别序不在,他一个月里有二十天都会在寒川州。


    又是几日的时光一晃而过。


    这日,薛遥知听闻青城外青山上的青梅成熟了,野外的梅子最是酸甜可口,拿来酿酒再合适不过。


    薛遥知闭店,挎着她之前编好的竹篮,轻快的出了青城,爬上青山,摘了一篮子又大又圆的青梅,青梅上还挂着露珠,看起来娇嫩欲滴,很是可口。


    只是下山的时候突逢阴雨,薛遥知没有带伞,匆匆忙忙的跑回青城的时候,身上已经全湿了。


    薛遥知冻得瑟瑟发抖,飞快的洗了个热水澡躲进被窝里,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的很是难受,嗓子也像是被刀割了一样的疼。


    自从寿数折损后,薛遥知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不过是淋了场雨,便发起了热,连床都起不来了。


    约莫是中午的时候,田娇见着酒坊未曾开门,过来看她,见她脸色惨白的倒在榻上,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要去叫大夫。


    薛遥知强打着精神摇了摇头,只说:“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田娇留下来照顾了她一会儿,她的夫君便抱着哭闹的稚子无奈的找上门来,薛遥知听见了,便让田娇赶紧去哄小孩儿。


    田娇留下一句“晚些时候再来”,便匆忙与她夫君离开。


    薛遥知的身边就又没有人了。


    她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痛苦的蜷缩在了一起,黑暗中,孤独蔓延,她不得不拖着昏沉沉的脑袋,多想一些事来打发时间。


    薛遥知一会儿想着明天还要不要再等容朝一天,也不知他究竟是耽搁在何处了,还是就留在鬼界当鬼帝了吗?


    她又一会儿想着燕别序回寒川州已经十八天了,再有两天她身子好了他应该也会过来看她了,他也是,哪怕是有传送门,但往返一次也很耗精力,也不知他是怎么风雨无阻的坚持了四年的。


    薛遥知想着想着,就又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她滚烫的额头被敷上了冰冷冷的毛巾降温,有人扶着她起身,小心翼翼的喂她喝水。


    是田娇吗?


    薛遥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着的是一个男人的身影,她看不太清,还以为是容朝回来了。


    可是当他握住她的手,她感知到熟悉的灵力时,她就知晓不是容朝,是燕别序过来了,他提前过来了。


    燕别序见她睡也睡得不安稳,安抚的摸了摸她花白的头顶,压低了声音:“知了,好好睡一会儿。”


    薛遥知靠在他的臂弯中,熟悉的安全感将她笼罩,像是她多年前在皇宫里面对着她那垂垂老矣的面容,崩溃不已却被他义无反顾的抱住时,像是多年前她被钟离寂吓得睡不着,不断惊梦,被他抱着入眠时,像是……更久更久以前,她也是生病,被他握住手输送灵力,悉心照顾时。


    薛遥知低低的呜咽了一声,滚烫的泪水又一次打湿了他的衣襟。


    燕别序安静的抱着她,静默无声。


    许久。


    薛遥知睁开了沉重的眼眸。


    身边却已空无一人。


    薛遥知的心在一瞬间空落落了一瞬,她似乎看见燕别序回来了,原来是梦吗?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燕别序端着刚熬好的粥走了进来,那鱼片粥已经温热,是刚好能入口的程度。


    燕别序坐在床边,笑着看着她:“知了,看我做什么?是要我喂你吗?”


    薛遥知连忙摇摇头,沉默的接过,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鱼片粥鲜美可口,入口即化,很是美味。她吃得很慢,燕别序也耐心的等着。


    直到一碗粥见底,燕别序接过空碗放到一边,然后给她倒了一杯水,递到她唇边,她抬起手接过,一口口的喝着,喝完了一杯水。


    燕别序要接过她手里的空杯子,她却紧紧的攥着空杯子不肯放,按在杯子上的指尖泛白。


    薛遥知似乎想说什么,但半晌都没什么动静。


    “怎么一生病就不爱说话了。”燕别序还是将杯子拿了出来,放到一边,他说:“知了今日,格外安静哦。”


    差不多的话,燕别序也说过。


    薛遥知上一次是否认,这一次也依旧是倔强的否认。


    燕别序摸了摸薛遥知的脑袋,不再多说什么,只温和道:“再睡一会儿,就起来喝药了。”


    薛遥知感受着头顶那只手的温度,在他抬手之际,她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燕别序还以为是他唐突惹得薛遥知不悦了,他正要道歉,却见薛遥知将她纤细白嫩的指节,挤进了他的指缝间,与他十指相扣。


    燕别序愣住。


    薛遥知抬起头看着他,她眼眶通红,有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掉落。她轻声,哽咽:“燕别序,谢谢你。”


    “我说过,你永远不必对我言谢。”燕别序认真的说。


    薛遥知不断滚落的泪水,一字一句的说:“燕别序,我要离开青城了。从今以后,你也不需再大费周章的从寒川州到沐青州来。”


    薛遥知不想等了,也不想待在青城了。


    燕别序听了,有些慌张的看着她,他着急的想说什么,就听她接着说:“我跟你走。”


    第117章 攻略第一百一十七天


    薛遥知前几日摘的那筐青梅已经完全成熟,被堆在篮子里,放在无人问津的角落,待薛遥知在燕别序的悉心照料下好转时,已是烂熟。


    薛遥知本想将这些青梅制成青梅酒,但这些青梅很多都用不了了,她觉得有些可惜,怎么才几天就烂掉了呢?


    正在这时,小院的大门被推开,白衣翩然的男人推门而入,薛遥知听见声音抬头望去,便见桃花飞舞间,男人缓步走来,恍若谪仙。


    薛遥知不合时宜的呆了一瞬。


    燕别序将手中沉甸甸的菜篮放到石桌上,谪仙回归凡尘,温言问她:“知了,今晚想吃什么?”


    “你买了什么?”


    “买了鱼,时蔬,和猪肉。*”


    薛遥知慢悠悠的说:“那我都吃,今晚要吃大餐。”


    前些时候她生病,燕别序都只是换着花样的给她熬粥,但粥再怎么好喝,肯定都不如大鱼大肉。


    “好。”燕别序见她已无大碍,有求必应。他见薛遥知正挑着的那篮青梅,问她:“你想吃青梅吗?这框已经烂掉了,我去重新给你买吧。”


    “我不吃。”薛遥知解释道:“我生病就是因为出城去摘青梅,淋了雨着凉了,现在病好了,我摘的青梅都坏掉了,没剩下几颗好的,我本来想挑出来拿来做青梅酒,想想又太麻烦了,还是算了吧。”


    燕别序颔首,他迟疑了一瞬,问她:“你没有佩戴至曜玉么?”


    至曜玉能够抵御任何极端的环境,更何况只是一场小小的雨。若是薛遥知佩戴了至曜玉,也不会生病了。


    “太贵重,我怕弄丢,收起来了。”薛遥知解释道:“在我枕下放着呢,你要看看吗?”


    “不必。”燕别序温声说道:“只是那枚至曜玉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了保护你,你不佩戴反而让它失了用处。”


    薛遥知将那筐青梅随意的放在院中的桃树边,准备一会儿去丢掉,她一边回答道:“青城里的气候好得很,我不需佩戴至曜玉,大材小用了。”


    可是,你不是说过,要跟我走吗?


    燕别序还记得前几日薛遥知哭着对他说“我跟你走”时,他内心的震撼与悸动,可那之后,薛遥知却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燕别序想问却不敢问,他不想让薛遥知产生,他在逼她去寒川州的错觉。毕竟,现在的生活也很好。


    “嗯。”燕别序最后如此说道:“等你要佩戴了,告诉我,我还是可以为你再佩戴一次的。”


    薛遥知点头,然后又问他:“说起来我还未问过,你怎么提前过来啦?”


    “我给了田娇姑娘一张传讯符。”燕别序迟疑了一瞬,回答道:“请她若是你遇到什么问题,可以撕开传讯符,我会立刻赶到。”


    “原来如此。”薛遥知听了,笑道:“谢谢你啦。”


    “你不认为我多事就好。”


    “你在关心我,我开心还来不及呢。”薛遥知说着,好像有点无奈:“你怎么这么战战兢兢的,好像我一言不合就和你翻脸一样。”


    “没有。”燕别序否认,他声音温和:“知了的性格很好。”


    燕别序说话很动听,薛遥知唇角勾起,许久都没有下去过。


    转眼间又过去了几日时间。


    按理说燕别序前段时间提前来了,也该提前走才对,毕竟他身为一州之主,总少不了公务缠身。


    可是燕别序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已经第十五天了,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薛遥知有些纳闷,终于在这天吃完了晚餐后,好奇的问燕别序:“你怎么还不回寒川州呀?”


    燕别序还记着薛遥知说过的跟他走的那句话,他一直在等薛遥知跟他走,所以他一直留在这里。


    可是现在看来,那只是薛遥知在脆弱之下的一句戏言,她已经忘记,而他却期待又紧张的等到了现在。


    燕别序在心底叹了一声,面上依旧平静温和:“我明日就走,下次再来见你,可能会晚几日。”


    “啊?”薛遥知愣了一下:“你不带我一起走吗?寒川州那么远,你还要我自个儿走过去啊。”


    燕别序也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前几日酒坊铺子的租约就已到期,我没有再续约,酒坊我不开了,除此之外我在青城也没有什么需要费心的事情。”薛遥知耐心的解释道:“所以我随时可以跟你走。”


    燕别序愣住。


    薛遥知没等到他回应,她眉头微皱,嘟嚷道:“那算了,我手里还有不少银钱,我换个城池生活去,等我安定下来,你再来找我吧。”


    薛遥知也不是非要和燕别序走的。


    “不行。”燕别序脱口而出,他向来平静的声音,完全雀跃了起来,他难掩笑意:“我带你走。”


    薛遥知从怀里摸出由红绳串着的至曜玉,递给燕别序,主动说道:“那你帮我戴上吧。”


    “好!”燕别序立刻接过。


    男人大步上前,握着红绳的手都轻轻的在发抖,完全没有往日里平静淡然的模样。他小心翼翼的将红绳佩在她的脖颈,偷偷的在绳结处用了术法。


    燕别序身量高大,薛遥知几乎是被他半抱在手臂间,她只觉脖颈一抹冰凉划过,她问:“你干什么了?”


    “我在绳结处施了术法,这样就不会掉下来,也不会弄丢了。”燕别序有模有样的解释道。


    薛遥知“哦”了声,没多说什么。


    这时已经有些晚,薛遥知打算回屋休息,她走到房门口推门而入,转身关门时,却见燕别序依旧站在院中,看见她看过来,他朝着她露出笑容。


    “你不回房休息吗?”薛遥知的手按在门框上,她好奇的问道。


    “我静不下心来入定。”燕别序如实答道:“我很开心,知了。”


    薛遥知唇角翘起:“我也很开心,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燕别序,我可以相信你吗?”


    燕别序答得毫不犹豫:“知了,我定不负你。”


    “嗯,我信你。”


    毕竟,从前都是她在骗燕别序,而燕别序从来都没有骗过她。


    所以这一次,也是一样的吧。


    燕别序忽然问她:“知了,你为什么忽然愿意了呢。”


    “或许是因为我两次风寒,都是你在照顾我吧。”薛遥知慢慢的说道:“而且,你关心我,我也不想你太辛苦,我不能一味接受你对我的好。”


    “我很幸运。”燕别序顿了顿,接着说道:“能照顾你。”


    薛遥知笑了笑:“那我去休息啦,你也早些休息,明日就要出发了。”


    燕别序立刻点头。


    薛遥知关上了房门,却透过窗户,看见燕别序还站在外面,他一会儿看看穹顶的皎皎明月,一会儿看看头顶的粉白桃花,一会儿往她的房门口看一眼。


    薛遥知失笑,她躺在榻上,盖着松软温暖的被褥,没一会儿便酣然入睡。


    她的确不该止步不前了。


    去试试新的生活吧。


    一夜很快过去。


    第二日燕别序一早就敲响了薛遥知的房门,薛遥知还在赖床,睡眼朦胧的爬起来开门,就听燕别序说:“知了,可以用早膳了。”


    “可我还没睡醒。”


    “那你去我房里睡。”燕别序的兴奋劲还没过去:“我来帮你收拾行李。”


    薛遥知:“……不用啦!”


    这么一闹薛遥知也没了睡意,她把燕别序推出去,飞快的在房里洗漱换衣,推开房门,燕别序还等在门外。


    薛遥知当真是哭笑不得了。


    她与燕别序一起吃了早餐,燕别序肉眼可见的急切,但偏偏还要强忍着不说,一派平静的模样。


    薛遥知看他这样,就故意越是慢吞吞的吃。


    对于燕别序来说这顿早餐吃得极为漫长,见薛遥知终于放下碗,他立刻收拾了碗筷大步走进厨房,薛遥知则是回房收拾行李。


    一些日用品燕别序自然会给她准备好,她需要收拾的,也不过就是一些衣裳首饰而已。


    薛遥知慢吞吞的叠着衣裳,燕别序走进来帮她一起叠,他的动作又快又娴熟,薛遥知叠一件他能叠五件。


    不多时薛遥知的行李便被燕别序收进了储物袋中,燕别序将储物袋交给薛遥知,问她:“知了,我们走吗?”


    “我去和邻居道个别。”


    燕别序也差不多在同福巷待了四年的时间,勉强也在薛遥知的左邻右壑面前混了个脸熟,是以他也跟了上去。


    薛遥知最后告别的是田娇,田娇很是不舍:“知了姐姐是要和燕公子去他的家乡了吗?那以后还会回来吗?”


    “路途遥远,应该是不会回了。”薛遥知笑着说道。


    田娇拽着薛遥知的手,说道:“我会记挂知了姐姐的。”


    “这四年也要谢谢我们娇娇的照顾啦。”薛遥知拍拍田娇的手,声音温柔:“那我走啦。”


    走出田娇的夫家,薛遥知最后望了一眼她住了四年的小院,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她收回目光,与燕别序一同走出了同福巷。


    燕别序这才说道:“知了,我们先出青城,因为进入传送门需要耗费的灵力太多,不适合你,所以我已备好了车马,我们……”


    燕别序说着,声音忽然顿住,因为薛遥知没有跟上他,他回头看去,就见薛遥知正站在巷口,看着大门紧闭的铺子发呆。


    桃花酒坊的牌匾已经摘下,挂牌匾的位置空空荡荡,透过门缝间,可以看见酒坊里已被搬空。


    薛遥知不舍的摸了摸紧闭的大门,指着露出的一道门缝里说道:“我刚盘下这间铺子的时候,里面也像现在这样,什么都没有。”


    “若是你想,酒坊可以继续开。”


    “不开了。”薛遥知摇摇头:“就是有点舍不得,毕竟花费了不少精力,不过……现在想想也没有必要。”


    薛遥知的手垂了下来,她平静的说:“我们走吧,燕别序。”


    燕别序跟上她。


    两人穿过青城的大街小巷,走过青水河畔,在人声喧嚣中,走出了青城。这时已是暮春,青城外的天地显出一分夏季的灼热,薛遥知佩着至曜玉,却是觉着温度适宜。


    他们仍是在青水河畔驻足。


    薛遥知忽然说:“四年前,我就是在这里,送容朝离开的。”


    燕别序垂眸,他并不想与薛遥知提起容朝。他捉摸不透薛遥知的感情,她愿意等容朝四年,可这时又愿意跟着她去她从前极为排斥的寒川州。


    “你的车马呢?”薛遥知很快换了话题,她问道:“要不我们御剑吧,我都好久没有飞了,你再带我飞一次。”


    燕别序听了,一挥手,便见河畔的空地上,凭空出现了一对高大的白马,马儿通体雪白,背生双翅,健壮有力。而一对飞马拉着的,是一座同样纯白的车撵,在阳光的照耀下,像在发光。


    “这是追云兽。”燕别序解释道:“常做修真者的飞行坐骑,也可用来拉马车。”


    薛遥知不知一匹追云兽价值不菲,但燕别序却拿来拉车,她只是好奇的打量着漂亮的追云兽,感慨道:“原来这就是你们修仙者的世界。”


    “上车吧。”燕别序温和的说。


    薛遥知站在燕别序旁边,停留在追云兽面前,她好奇的说:“我能摸摸它们吗?它们不会咬我吧?”


    实在是这追云兽的体积实在是大,如果不是燕别序在,她肯定都不会靠近,要是给她一蹄子,她肯定人没了。


    燕别序说:“它们很温顺。”


    “那我可就摸了啊。”薛遥知摸摸追云兽的鬃毛,如雪一般的毛发,摸起来却是温热的,她眉眼微弯:“它们叫什么名字啊?”


    “你给它们取一个名字吧。”


    “大白。”薛遥知指了指左边的追云兽,又指了指右边的追云兽:“二白。”


    燕别序摸摸她满头白发,调侃道:“三白。”


    “四白!”薛遥知脑袋顶开他的手,她指着燕别序身上的白衣说道。


    说笑了几句后,薛遥知便要上马车,但这车撵的座驾有些高,她竟然有些爬不上去。


    燕别序见状说道:“我抱你上去吧。”


    “你是不是故意弄这么高的马车的。”薛遥知皱眉。


    “不是。”燕别序解释道:“地域原因,寒川州的人大都高挑,是以马车也修得高。”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马车?”


    燕别序沉默一瞬,然后坦然回答:“四年前。”


    薛遥知愣了下,然后转移话题:“那这么高,你怎么上去。”


    燕别序看了薛遥知一眼,脚尖一点,便落在了车辕之上。


    薛遥知挑眉,这谁不会啊。


    她也提起灵力,脚尖一点,腾空而起,却因灵力运用得不太熟稔,在差点跳上车辕的时候,一脚踩空——


    燕别序抓住她的手臂,轻轻一带,她便站在了他身边。


    “知了进步了很多。”燕别序温声夸赞她。


    “哪有进步呀。”薛遥知嘟嚷:“你哄小孩呢,我才不信。”


    她说着,钻进了马车中。


    燕别序笑着跟上。


    待他们都进去之后,两匹追云兽便撒开蹄子,张开洁白的羽翼,拉着马车,朝着深远的天空飞去。


    不过须臾,便离开了青城地界。


    这是她曾停留了四年的地方,离开却是须臾之间的事。


    马车内,望着青城方向的薛遥知,收回了目光,未曾再多看一眼。


    第118章 攻略第一百一十八天


    盛夏时节,烈阳高照。


    进出青城的人流如织,一袭黑衣的青年有些焦急的望着前面排队进城的人群。日头毒辣,又迟迟进不了城,青年看似面沉如水,实则焦躁不耐。


    他忍着不耐排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才终于踏入青城。


    青城内与青城外完全是两种温度,城内有阵法护佑,吹拂而过的风都是清凉宜人的,却吹不散他内心的焦灼。


    甫一进城,青年便迫不及待的撒腿跑了起来。哪怕四年的时间过去,但他奔跑的这条路,却时时刻刻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他曾梦到过无数次跑过这条回程之路,却迟了太久太久。


    同福巷依旧如他离开时的那样安静清幽,巷口的铺子似是也尚未租出去过,只是在他匆忙跑过时,嗅见醇厚的酒香,他未曾驻足,而是跑得更快了。


    青年一口气跑到了那间不算熟悉却让他记了四年的小院,小院里的一切陈设,包括那株特地移栽过来的桃花树,都是他当年亲自布置。


    他曾将这里当成他与薛遥知在青城的家,哪怕他只住了短短一夜。


    青年深呼吸一口气,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轻轻的叩响了房门,不急不缓的三声响过去,院内一片沉寂。


    他抿了抿唇,不敢破门而入,只能再敲了一遍门。


    住在不远处的田娇牵着孩子在自家院内玩耍的时候,听见了远远传来的敲门声,她走出去一看,便见着薛遥知的家门口,背对着她站着一个一袭黑衣身量高大的男人。


    看那人一直在敲门,田娇有些纳闷的说:“你瞧不见上头落了锁吗?知了姐姐已经离开了。”


    听见声音,男人转过头去。


    四年时间过去,曾经的少年也长成了青年,精致白皙的面容,在时光的洗礼下,平添几分沉着硬朗,却依旧是极为惹眼的好看面容。他的眼眸漆黑明亮,双眼轮廓近乎完美,而在他的左眼眼尾之下,一点鲜红泪痣,摇曳生姿。


    田娇盯着那颗泪痣,忽然惊诧的说道:“你是……容朝吗?”


    容朝看着她,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他也并不关心眼前的姑娘是谁,反正不是他想见的姑娘。他重新转头,准备直接破开这道锁。


    然而他捏着那把已经落了灰的锁,却再没了其他动作。


    片刻后,容朝垂下手,终于正眼看了田娇一眼:“你认得我。”


    “算认得吧……”


    容朝并不好奇这“算认得”是怎么一回事,只接着说道:“那你是不是也认得薛遥知。”


    “我和知了姐姐关系可好啦。”田娇立刻笑道,她对容朝说:“而且我认得你,是因为早两年知了姐姐常常提起你,所以我知晓,她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都是在等你,不过——”


    田娇话锋一转,说道:“你来晚了,知了姐姐上个月便离开了。”


    上个月……


    也就是说,薛遥知在这里住了四年。


    容朝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哪怕早在他出关的时候他意识到距离离开薛遥知已有四年,薛遥知不可能在青城等他四年,但他还是想着,万一呢,万一她等他了呢。


    他还是来看看吧。


    于是容朝一刻也不敢停歇的回到了青城,敲响这座空寂无人的小院时,空荡荡的敲门声,击溃了他的一切侥幸。


    没有万一。


    薛遥知怎么可能等他四年呢。


    哪怕是他们当初约定,薛遥知也只是说会等他两年而已。


    可是现在,田娇说薛遥知在这里等了他四年。


    整整四年。


    愧疚、悔恨、懊恼、不安……种种负面情绪萦绕纠缠着容朝,他唇色发白,眼神也开始飘忽不定。


    容朝许久才找回了他的声音,他的声音沙哑,询问:“她离开时,是独自离开的吗?”


    “燕公子陪了知了姐姐四年呢。”田娇轻飘飘的话语沉重的砸在容朝心间,她一字一句的说:“离开时也是他们一起与我道别,想来现在他们应该也开始新生活了。”


    容朝半晌都没再说出话来。


    田娇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暗自嘟嚷:“这时候伤心了,早些时候做什么去了呢,平白浪费了知了姐姐的时间,让她等了这么久……”


    田娇认识薛遥知四年,听薛遥知最常念叨的人是容朝,哪怕后面两年,她便没有再提过这个名字。然而,一直陪在薛遥知的身边,劳心伤神照顾她的,却是那位燕公子。


    容朝盯着这扇紧闭的大门,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他无法再待在这里。


    “知了姐姐在离开前,交给了我一把钥匙,并且叮嘱我——”田娇看了容朝一眼,慢慢的说道:“如果有朝一日见着一个左边眼角有泪痣的漂亮少年,就将这把院门的钥匙交给他,他是容朝,这座院子的主人。”


    容朝僵硬的伸出手摊开。


    田娇将一把钥匙放到了容朝手心,然后转身离开。


    容朝用指尖蹭去铜锁上落的灰尘,然后将钥匙插了进去,转动——


    “咔擦”一声,沉重的锁头被打开,容朝任由那把铜锁掉落在地。


    他推开了沉重的院门。


    院内,那株桃树在青城里和风细雨的洗礼下,一年四季花开不败。因为无人再打扫,飘落在地的花瓣,发黄枯萎,如同一条腐烂的地毯。


    容朝手脚冰凉,他近乎木然的推开了薛遥知曾住的房门,见房内陈设如旧,只是衣柜与梳妆镜前,皆空空荡荡,属于她的所有东西,都已被带走。


    容朝沉默着去了隔壁的房间,这里曾是他的房间,但里面已经完全没有他生活过的痕迹了,无论是桌面上随意放置的几本书籍,还是衣柜里未曾带走的一件白衣,都不属于他。


    这四年,另一个男人,住在了本该属于他的房间中。


    容朝盯着那件白衣,他缓缓抬手,红色的灵力,不带鬼气,却气势磅礴,轰然掷出,将那件白衣化作齑粉。


    容朝不愿再多待在这房里片刻,他转身,出门时“砰”的一声将门带上。


    又在院子里呆呆地站了片刻后,容朝走到了桃花树下,他半蹲下来,看着树木裸露在外粗壮的根系,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徒手挖了起来。


    松软的土壤被一点一点挖开,他的手上全是泥土与灰尘,也毫不在意,他面无波动,在终于挖到那坛桃花酿的时候,他的眼中才有了神采。


    容朝珍惜的用衣袖擦掉酒坛上的泥土,然后又在土坑里,看见了一个长方形的木盒,他拿起来,打开,发现里面放着整整三个信封。


    很显然,这些都是薛遥知留下的。


    容朝将手上的灰尘在衣裳上擦干净后,才忐忑不安的拿起第一封信,打开,然后愣住。


    里面不是信,而是这小院的地契,与几张银票。


    容朝又打开了第二封信,这一次信上终于有了熟悉的字体,薛遥知的字并不太好看,但她写得很认真,一笔一划,工工整整——


    容朝,多谢你当年留下的五百两银票,才让我在青城安身立命,但我已要离开,却不见你归来,特此归还你当年留下的银票,与这些年产生的利息与分红,以及我住在此处的租金。保重。


    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内容了。


    短短的几行字,却像是薛遥知想要与他划分界限一样,桩桩件件,算得分明。


    容朝已经快没有打开第三封信的勇气了,他蹲得脚都麻了,才僵硬着手,打开了第三封信。


    里面掉出了一张信纸,上面压着一朵形状漂亮的梅花,梅花边,是少年当年认认真真的写下一行字——


    容朝要与薛遥知,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薛遥知留了这信纸四年,最后在临走时,还给了他。


    薛遥知留下了三封信,可是真正写给他的,也只有那短短的“保重”二字。


    容朝有些崩溃,他看着散落一地的信纸,最后还是一张一张的捡了起来,小心的放回信封中。


    他将信纸贴身收好,桃花酿重新埋回桃花树下,站起身时,双腿已经完全发麻,他静站了一会儿,忽然嗅见了一股腐烂的味道。


    容朝绕到桃树的另一面,然后看到了一筐已经完全腐烂的青梅。这是薛遥知当时忘记丢掉的垃圾。


    容朝看着那筐完全腐烂的青梅,愣了好久,回过神来时,眼眶已是通红,他脱力般的瘫坐在地,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滚落。


    对不起,我失约了。


    所以你也,不要我了。


    院外高大碧绿的大树间蝉鸣声声,清脆悦耳,拉长了夏日的白昼,容朝在蝉鸣声中哭泣,薛遥知在蝉鸣声中故地重游。


    时隔多年,薛遥知回到了霜梧州。


    按理说按照追云兽的速度,他们早该到了寒川州,但燕别序将此次回程当做旅行,并未一味的与薛遥知赶路。


    他们看过沐青州的山水,走过漠荒州的沙漠,去云水州欣赏过一望无垠的深蓝大海……而在旅途结束之前的最后一个地方,是薛遥知主动要求的,她要去霜梧州。


    燕别序将追云兽收进灵兽空间后,与薛遥知漫步在白露城外的梧桐林中,盛夏时分,这城外的梧桐林还是一片翠绿,数不清的夏蝉藏在绿叶间孜孜不倦的鸣叫着。


    燕别序走在薛遥知的身边,听着耳畔的蝉鸣,喜静的他竟也不觉聒噪,而是指着绿叶间,说道:“知了。”


    “我好像没有和你说过。”薛遥知望了一眼上方的郁郁葱葱,慢慢的说道:“在阿婆捡到我的第二年夏天,我有了一个名字,她指着树上叫个不停的蝉,说我和它们一样叽叽喳喳的,所以她叫我知了。”


    “在阿婆去世后的第二年,我与同从慈幼局离开的小女孩在霜梧州流浪,在夏天时,她也指着树上的蝉,对我说,她没有名字,但我叫知了,那她就叫蛐蛐。”


    燕别序对薛遥知的过往仅停留在她无父无母,被一位阿婆捡到,在阿婆去世后,她流浪了许多年,才终于在蜜山定居。


    当初还在蜜山时,燕别序不止一次问过薛遥知的过往,薛遥知皆缄默不言,所以这么多年了,这还是薛遥知第一次主动向他袒露过往。


    燕别序听得很认真。


    这片梧桐林很大,然而该往哪走,身旁的梧桐树该是何种模样,薛遥知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最爱的人,都葬在此处。


    “阿婆的尸身在乱葬岗中,我找不到她,便只带走了一捧黄土,在与蛐蛐走到白露城外时,蛐蛐说白露城繁华似锦,梧桐林里幽静美丽,她喜欢这里,阿婆也会喜欢这里。”薛遥知轻声说道:“所以在进入白露城之前,我们一起将阿婆,葬在了这里。”


    燕别序抬眸望去,果真在梧桐林的深处,看见了两座矮矮的坟墓。坟墓上长满了杂草,木牌上的字也已模糊不清,看起来已经有很长一段岁月了。


    燕别序忽然记起四年前薛遥知的寿命只剩下七日时,她曾哭着对他说,要他将她的骨灰埋在霜梧州白露城外的梧桐林中,阿婆和小蛐蛐的墓都在那里。


    薛遥知弯身,一点一点的除去坟墓上肆意生长的野草,扶正她们的木头雕刻成的墓碑,她声音温柔的说:“后来,蛐蛐去世,在上白露仙山前,我央求了晏师兄,帮我将蛐蛐,葬在了阿婆的旁边。”


    “我已经许多年,没有来看过她们了。”


    燕别序安静的陪在她的旁边,并未动用灵力,而是与她一起,靠着双手,将坟墓上遍地的杂草清理干净。


    燕别序温和的对她说:“我会着人前来重新修缮阿婆与蛐蛐的墓。”


    “不用啦。”薛遥知凝望着她们的坟墓,温柔的说:“这么多年过去,她们早已尘归尘土归土,这里也只是寄托我的思念之处。”


    燕别序没有强求,他见薛遥知屈膝跪在墓前,便往后退出一段距离,将空间留给薛遥知一人。


    薛遥知慢慢的说道:“阿婆,蛐蛐,很抱歉这么多年才有机会来看你们,你们这时应该也已经投胎了吧。”


    “我的阿婆那么好,那么善良,下辈子一定要衣食无忧、平安顺遂,不要再经受严寒,也不要再经受饥饿了。”


    “还有蛐蛐,我们在开心时畅想过未来,也在绝望时期待过来生。你说过下辈子你要有爱你的父母,你要健康快乐的长大,你要可以肆无忌惮的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我相信,你会实现,这辈子未能享受过的幸福,会在下辈子,如愿以偿。”


    “至于我……”


    薛遥知冰凉的指尖拂过木牌上模糊不清的字体,她不会忘记当年她是如何哭着亲手刻下她们的名字的,她轻声说:“蛐蛐,你说,我要去个温暖的地方。”


    “我去了沐青州,那里气候宜人,冬天也不会太冷。但是在十二年之后,我要去寒川州啦。”


    “你不要为我担心哦。”


    “因为温暖的地方,不止是有明媚暖和的阳光,还可以是我与燕别序在一起的任何地方,爱是温暖的。”


    “我知道,他很爱我。”


    不谈未来,至少此刻是如此。


    薛遥知摸了摸蛐蛐的墓碑,像是摸了摸当年那个小女孩儿的脑袋一样,她低声道:“他对我很好,他会一直照顾我,和他在一起,我很有安全感。”


    “阿婆,蛐蛐。”薛遥知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说出这话时,薛遥知像是终于了结了一桩心事,心中悬挂的巨石落地。


    她周身忽然掀起灵力的波动,浅绿色的灵力在她全身游走,转瞬之间,便突破了困扰她整整四年的瓶颈。


    在突破的那一刻,她束起的如雪长发,银白逐渐由发根至发尾褪去,束发的白色绸带掉落,青丝如瀑。


    第119章 攻略第一百一十九天


    寒川州因为常年寒冷,州域内的冰原雪山终年不化,高大巍峨的冰山是寒川州天然的屏障。而若要从霜梧州进入寒川州,必经之路便是一座坐落在霜梧州边陲的小镇。


    这座小镇在风霜雨雪与仙门的争权夺利之下,几度倾覆,但因为此处地处两州交界处,贸易往来的生意很好做,而在这世上,从来不缺的就是凡人,他们为了生计奔波,期望安居乐业。


    薛遥知便是出生在这里的,而在她出生的第四年,她被迫离开了这里,此后数十年,从未归来。数年前小镇倾覆、百姓流离失所的场景,依旧清晰的印在她的脑海中,而此刻置身于这繁华似锦的小镇上,分明还是熟悉的地方,一草一木却皆是陌生。


    凡人的寿命不长,但也有数十个年头,这里的人,却都不是十九年前的那些凡人了。


    寒川州已是近在咫尺,绵密交织的喜悦与迫不及待的心情,让燕别序如同当初薛遥知答应与他一起离开时一样激动急切。


    薛遥知心有所感,偏过头去慢悠悠的看了燕别序一眼。这时还是清晨,他们刚在附近的城池中找客栈住了一晚,见薛遥知看来,燕别序正色道:“知了,要在一叶镇住一晚吗?”


    “可以啊。”薛遥知唇角微勾,一口同意。


    燕别序其实只是那么一说,他私心里还是想要薛遥知今天就和他去寒川州的,毕竟这些时日的确是耽搁了不少公务,除此之外,燕别序对于和薛遥知回寒川州,有一种莫名的执念。


    燕别序想着,说出口的话却是通情达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如同冰雪下消融的温暖:“你想多住几晚都可以。”


    “真的吗?”薛遥知拖着调子,慢悠悠的说道:“你口不对心,我却只听你说了什么,你说让我多住几天,我便真的要多住几天了。”


    燕别序沉默一下,他说:“我若说我希望你今日便跟我走,你会觉得我在逼你吗?”


    自从当年在蜜山一别,燕别序再在青城找回薛遥知后,因为从前的诸多矛盾,燕别序待薛遥知多了一分小心翼翼,四年间克己复礼,未有逾越,唯恐惹她不悦。


    这一切皆只源于一个原因,自蜜山一别后他再未感受到过,薛遥知对他的爱。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她依赖他,她喜欢身边有人陪伴她,照顾她,喜欢他给予的安全感,可她却不爱他。


    所以燕别序从来不会去要求她为他做任何事,不敢放肆。


    “那你有多希望?”薛遥知反问。


    薛遥知其实也没打算在这一叶镇中住,这里也不是当年她熟悉的小*镇,自然没有停留的必要,可是她看燕别序明明恨不得直接带她飞到寒川州去,却还强忍着那种激动、迫不及待的心情,贴心的问她要不要在一叶镇住一晚,那般口不对心,她就是想逗逗他。


    毕竟这样的燕别序,她从前从未见到过,过去燕别序可是一直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


    听她这样问,燕别序脱口而出:“朝思暮想,昼想夜梦。”


    “那我们就走吧。”薛遥知笑着,脚步一转,便往一叶镇外走去。


    燕别序愣了一下,快步跟上她,有些不太确定的问:“你不是还要住一晚么?”


    “我逗你的。”薛遥知唇角勾起,声音轻松:“谁让你那么口不对心的,你想今天回去就回去嘛,直说就是,我知道你能陪我玩一整个月,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又不是不讲道理。”


    “没有很不容易。”燕别序认真的纠正:“和知了在一起,我很开心。”


    “可是你就是很忙呀,燕别序你不去处理公务,你只顾着玩,这样是不对的。”薛遥知正色,她摸了摸自己漂亮的脸蛋,严肃:“你不能沉迷美色。”


    燕别序:“……我没有。”


    “寒川州里一些非我处理不可的公务每日都有灵鸟送来,其余的一些事,自有下属去做。”


    薛遥知拉长调子“哦”了一声。


    燕别序接着说道:“况且,我着急想要回去,也并非是因为什么公务。”


    “只是因为,我想将你,带进我的世界里。”


    燕别序曾无数次这样想过,时至今日,却是第一次开口说出。


    薛遥知面上的笑意微敛,她看着严肃了不少,轻声说:“我知道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出了一叶镇。


    此时朝阳光芒万丈,晨光照耀着路边野草上晶莹剔透的露珠,两人走过路边,带起露珠滚落,打湿衣摆。


    燕别序细心除去薛遥知裙摆上的水珠,他朝着薛遥知伸出手,薛遥知自然握住,他便带着她,往前方走去。


    “再往前走,就是寒川州。”燕别序温和的介绍道:“若在风清气明之日,你抬头往北方看去,还能隐约看见凌霄山的轮廓。”


    薛遥知依言往北方的天空看去,的确是在晨光后,看见了山峰一角,她说:“我知道那是寒川州的凌霄山。”


    在一叶镇里偶尔也能看见那座距离她极远的山脉,冰山虽远,影响力却不容小觑,镇子里的天气那么冷,和那座山脱不了干系。


    “是阿婆告诉我的。”提起从前过往的苦难,薛遥知已能笑着开口,她说:“所以我很早就知道那是凌霄山,秋冬天里我被冷得受不了的时候,那时候还不会说话,我就在心里骂那座山,为什么要长在那里,真是冷死了。”


    那时她恨不得能远远的离开到看不了那座山的地方,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心甘情愿的走向那座山,走进那个大雪纷飞的寒冷地方。


    燕别序扣着她纤细冰凉的五指,至曜玉只会在佩戴者承受不了的极端天气下作用,今日晴朗,靠近凌霄山,空气微凉,是以她的手仍是冰凉的。


    燕别序认真的给予她珍贵的承诺:“知了,自此之后,我不会再让你经受任何寒冷。你在的地方,永远都会是温暖的。”


    “嗯,你送了我至曜玉嘛。”薛遥知冰凉的手指被他手心的温度捂热。


    在走出一叶镇外有一段距离后,燕别序将诛雪剑悬在他们的面前,诛雪剑变大,等待着他们站上去。


    燕别序拉着薛遥知站了上去,他偏过头去,看着薛遥知说道:“知了,我带你看一看寒川州吧。”


    “好。”薛遥知一口同意,她许久没有御剑,燕别序御剑的速度又很快,她特地攥紧了燕别序的手。


    燕别序正要驱使着诛雪剑上行,他想到什么,又转头去看了薛遥知一眼,在薛遥知询问的目光中,他伸手搂住了她的腰,直接将她抱到了他前面。


    薛遥知问:“你干嘛呀。”


    “我记得你喜欢站在我的前面。”燕别序风轻云淡的解释道。


    “也好,这样我肯定不会掉下去。”薛遥知放开了燕别序的手,她面向寒川州的方向站定,声音轻快:“出发吧,燕别序。”


    身后的男人低低的应了一声,诛雪剑腾空而起,带着他们往寒川州的方向飞快掠去。


    转瞬之间,薛遥知曾以为遥不可及、无法撼动的凌霄山,便被她踩在了脚下,她能看见冰山雪原间开辟出的通往两州的那条宽阔道路上,形形色色的人穿行而过,目光再稍稍往上,便是一片素白的凌霄山,山脉之上的冰棱,在阳光下折射出深浅不一的微光。


    他们离地面很远,离天空很近,近到天空飘落的片片素雪,都先温柔吹拂过他们的面容,竟也带来一丝暖意。


    薛遥知摊开掌心,看着落在她手心的雪花,惊喜的说:“这是太阳雪。”


    “我们要出凌霄山了。”燕别序带笑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薛遥知呼吸着冰凉清新的空气,白雪轻柔的落在她的头顶,被燕别序伸手拂去。她弯着唇,应了一声:“好。”


    寒川州很大,但燕别序带她御剑飞行而过,不过短短的几个时辰,便带她掠过寒川州的数座城池。


    燕别序对这里无比熟悉,这里的每一寸角落,他都在离家的那一百年间,跋山涉水的走过。


    他认真又耐心的给薛遥知介绍着,这片他爱着的、守护着的土地。


    薛遥知也认真的听着,直到诛雪剑带着他们行至寒川州最北边的地方,身后是温暖明媚的阳光,身前是阳光无法普照之地,极目望去,黑暗荒芜。


    “那里也是寒川州吗?怎么看着那么荒凉啊。”薛遥知好奇的问道。


    燕别序已经要带薛遥知折返,听见薛遥知主动问他,片刻后他才回答:“那是逢魔谷,通往魔界的大门,就在那里,已经荒废多年。”


    薛遥知“哦”了一声,收回目光。


    “知了,你想下去看看吗?”燕别序忽然问她。


    薛遥知摇头:“回去了。”


    那里有什么好看的,她又不会跑那什么逢魔谷去。


    “好。”燕别序一字一句的说:“我们回家。”


    薛遥知问:“你住哪里呀?”


    “冰域之巅上的仙君殿。”


    “那我不去,你把我送到冰城吧。”薛遥知直接说道。


    方才听燕别序说过,冰域是整个寒川州的中心,幅员辽阔,无数繁华主城屹立于此,而冰城是距离冰域之巅的最近的城池。


    燕别序没反应过来:“去冰城做什么?”


    “自然是买个小院。”薛遥知慢悠悠的说道,她瞥燕别序一眼:“我总不能直接住你家去吧。”


    燕别序:“可是……”


    “快,冰城冰城。”薛遥知催促。


    什么仙君殿,一听就又大又空,燕别序不食人间烟火,和他住去仙君殿想下山去玩还得爬个冰山,何苦呢,还是住在有人烟的地方适合她。


    燕别序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御剑飞往冰城之前,给侍卫明镜传信,让他立刻在冰城买个小院。


    午后,他们抵达了冰城。


    薛遥知和燕别序停在冰城的城门外,燕别序收了诛雪剑,就见薛遥知已经好奇的进了冰城里。


    燕别序跟上,看她在陌生的城池里这里跑跑,那里看看,他追上她,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还以为冰城就是冰做的城池,原来不是。”薛遥知站在街上,看着屋檐上一层浅浅的积雪,说道:“冰城也和湄水城一样嘛,只是是冬天下雪了的湄水城。”


    燕别序听她将冰城与湄水城相提并论,他眼中飞快的划过一抹笑意,说道:“这里与其他地方,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会经常下雪罢了。”


    “确实。”薛遥知小声嘟嚷了一句:“在哪里生活都没有什么区别。”


    燕别序顿了一下,然后说道:“我着人在涯石街置办了一座小院,我们去看看吧。”


    “你什么时候置办的?”薛遥知本来还想去牙行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院子呢,没想到燕别序已经办妥了。


    “方才。”燕别序言简意赅,带着她往涯石街的方向走去。


    很快,宽阔整洁的街道映入眼帘,路面上浅浅的积雪也被扫到了路的两边,还有人在大门口堆了憨态可掬的雪人,笑得很是可喜。


    他们的脚步停在涯石街街尾一处清幽安静的小院前,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青年站在大门口,抱着剑,百无聊赖。


    听见脚步声,青年立刻看了过来,端正站好,抱剑行礼:“君上!”


    燕别序略微颔首,扫了明镜一眼。


    明镜接收到燕别序的目光,打了个激灵,继续喊:“……主上?”


    薛遥知:“不是。”


    明镜不解。


    “我姓薛。”


    明镜改口:“薛姑娘。”


    薛遥知点点头,这个人倒是和那个寒时不一样,她说话也说得通。她和明镜打了招呼后,便进了小院中。


    燕别序跟上薛遥知。


    明镜跟上燕别序。


    这座小院比薛遥知在青城同福巷住的小院要大得多,是两进两出的,后院还有一个小花园,不过光秃秃的,只有一层浅浅的积雪。


    薛遥知问燕别序:“我想在前院种一棵树,然后在花园里种花,我该种什么呢?”


    “桃树?”


    “不要。”薛遥知拒绝,说道:“桃树喜暖,在这里种不活的,有什么容易活的树吗?”


    “那便种一株雪松吧。”


    薛遥知点头,又笑着问:“那你说花园里种什么花呢?”


    “明日我们可以去花市里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花。”


    “还有这屋子里的摆设我也不喜欢。”薛遥知又进了卧房里,指着素色的帷幔说道:“我不喜欢全部都是白色的,看起来冷冰冰的,一点人气都没有……”


    燕别序耐心的听着她的要求,暗暗记下,时不时点头附和。


    明镜心不在焉的跟在燕别序后面,偷偷的打了个呵欠,忍不住感慨,没想到他们君上这么冷冰冰的人,竟然还真的有未婚妻,还给带回来了。


    不过看起来这是还没追到啊,不然也不会还要特地在让这位薛姑娘在冰城住下……真是难为他接到仙君的消息,差点跑断腿才在他们来之前买到小院,他是侍卫又不是跑腿,真烦老吩咐他。


    明镜面无表情的想着,忽然听见了燕别序的声音,在他面前传来:“方才知了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么?”


    明镜:“?”


    “去按她说的要求置办。”燕别序这时已经出了小院,薛遥知则是留在了小院,上午一直在御剑,她也累了,要休息,燕别序也要回仙君殿处理公务。


    说完之后,燕别序直接御剑离开。


    明镜:“……”


    要命了,他根本没听到。


    ……


    薛遥知就这样在冰城住了下来,生活风平浪静,似乎和在青城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但她见到燕别序的频率反而低了。


    或许是因为前段时间他一直留在她的身边陪着她,当真是耽搁了不少公务,所以在陪她去花市买完花之后,薛遥知就没怎么见过他了。


    不过燕别序从仙君殿拨了一个女侍卫给她,陪她住在这小院里,告诉她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吩咐明玉。


    薛遥知虽然不需要别人伺候,但是这院子太大,她一个人是住,两个人也是住,她也就没有说什么。


    这日。


    薛遥知入定修炼完时已是傍晚,她伸了个懒腰,准备去她漂亮的小花园逛逛,明玉正在面无表情的除草。


    听见薛遥知过来,长着娃娃脸却一直板着脸的姑娘严肃问好:“薛姑娘。”


    “明玉姑娘。”薛遥知礼貌。


    明玉:“您唤我明玉就是。”


    “那您唤我知了就是。”


    明玉:“……”


    “行了,别板着个脸了,你们寒川州的人怎么回事,燕别序成天脸上看不见什么表情,他身边那个侍卫也是个面瘫,你一个长得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怎么也脸被冻住了一样啊。”薛遥知拨弄着一朵色彩鲜艳的山茶花,枝头积雪簌簌坠落,雪色与花色,映在她清澈的眸中。


    “我已经一百二十六岁了。”明玉无语:“不是什么小姑娘,你才是小姑娘,薛知了。”


    “哦。”薛遥知兴致勃勃的说:“这才一天过去,我瞧着又下了场大雪,前院的雪人都被压坏了,再堆一个去不去?”


    “君上让我跟着你。”


    薛遥知:“懂了,走吧。”


    明玉立刻跟上她。


    前院尚无人走过,地面上一层厚厚的积雪光洁如新,明玉娴熟且兴致勃勃的堆弄着她的雪人,白皙的娃娃脸上,笑意盎然。


    正在这时,敞开的院门里,走进一个身着黑衣的青年,青年面无表情的踢过挡在他面前的雪球,走到薛遥知面前,和薛遥知打招呼:“薛姑娘,君上让我给你送几本修炼的书过来。”


    “嗯。”虽然薛遥知什么都不缺,但燕别序还是会变着法的给她送东西来。


    薛遥知接过,打开一本看了几眼。


    先前明镜走神没有听清薛遥知的吩咐,燕别序又让他去布置,作为仙君身边最受器重的侍卫,明镜当然不能让燕别序失望,他不敢问燕别序怎么布置,只能试探着再去问薛遥知。


    薛遥知当然也不会说什么,又说了一遍之后,还客客气气的跟明镜说“麻烦你了”。


    一来二去,明镜也知晓薛遥知的脾性好,是以与她私交尚可。


    这时见薛遥知在看书,明镜就好奇的问明玉:“你们刚才在干嘛呢?”


    “你瞎吗?”


    明镜:“?”


    “你怎么骂人呢?”


    “滚。”明玉看着刚被明镜踹散的雪球,冷道:“否则把你脚削下来。”


    明镜撇撇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又在堆雪人,天天堆,也不嫌烦啊。”


    “我是在玩,怎么会烦。”


    明镜:“……”


    就他天天被仙君这里支使那里支使的是吧。


    明镜叹气,看明玉每天这么开心,他都不想干了:“你之前不是一直念叨着想受仙君器重成就一番事业吗?要不我俩换换,我来替你无所事事。”


    明玉鄙夷的看了眼明镜。


    薛遥知这时已经合上了书,里头的内容晦涩难懂,她甚至还有好些字都不认识,看着也无聊,不如想想今晚吃什么,乏味可陈的生活中,做饭也是一件快乐的事。


    “你们今晚想吃什么呀?”薛遥知将书放到一边,笑着问道。


    虽说他们已经辟谷,但薛遥知是他们未来的主上,她要他们吃,他们也没办法,仙君要是真的问起来,他们也是奉命行事。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明玉从一开始的抗拒再到如今的点菜:“知了,我想吃糖醋排骨。”


    明镜有幸半推半就的被薛遥知留下来吃过晚饭,他试探:“那我来个……佛跳墙?”


    薛遥知乐了:“你怎么这么会点。”


    “薛姑娘你不知道,我们仙君书房里一堆菜谱,我瞄了几眼,一直很好奇这道菜是个什么味道。”明镜话锋一转:“你不会不会做吧?”


    “还真不会。”薛遥知的目光越过明镜明玉:“明镜要吃佛跳墙,燕别序你去做,我不会。”


    明镜明玉同时回头,就见这段时间一直忙得脚不沾地的燕别序,安静的站在他们身后,也不知听到了多少。


    两人脸上的表情顿时一收,战战兢兢的退到一边。


    薛遥知倒是笑得开心,她跑过去,问他:“你忙完了吗?”


    “嗯。”燕别序脸上有了笑容,他摸了摸薛遥知乌黑柔软的发顶,声音温和的问她:“知了今晚想吃什么?我去帮你做。”


    “明玉要吃糖醋排骨,明镜要吃佛跳墙,那我就来一份宫保鸡丁吧。”


    明镜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他连忙说:“属下是在说笑,我早已辟谷。”


    让燕别序给他做佛跳墙,不如直接让燕别序把他做了。


    明玉颇擅厨艺,也是因此被燕别序拨到薛遥知的身边的,往常都是她和薛遥知一边聊天一边把饭做了,然而今天燕别序在,明玉立刻说:“属下这就去做宫保鸡丁和明镜要吃的佛跳墙。”


    明镜:“……”


    不要提他了啊!


    “不必。”燕别序淡声说道:“你陪知了玩吧。”


    “好的。”


    燕别序去了厨房。


    明镜木着脸跟上,试图打下手,因为笨手笨脚被燕别序赶走。


    明镜出了厨房,便见着正厅里薛遥知和明玉正在聊天,时不时的传出两声笑。他又去看厨房里,平日里谪仙一样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正挽着袖子,为薛遥知洗手作羹汤。


    平日里看燕别序钻研菜谱明镜就已经觉得不可置信了,他还以为燕别序只是就看看,没想到燕别序是真的会做饭……看来平时都是背着他练习的!


    明镜想着,乐颠颠的找薛遥知和明玉玩去了。


    晚饭在一个时辰后做好了,因为燕别序真的炖了一盅佛跳墙,所以才花费了一个时辰的时间。


    明镜简直是受宠若惊,就冲着这盅佛跳墙,他一定为薛遥知肝脑涂地。


    晚饭很快就吃完了。


    明镜明玉去收拾厨房,燕别序和薛遥知坐在院子里聊天。前段时间移栽来的雪松已经很好的在这片土地上扎根,因着连日来的雪天,每一根松针上都坠了白雪,如同冰晶一样。


    “这段时日会觉得无趣吗?”


    “什么叫无趣呢?”薛遥知笑着反问燕别序:“如果没有变故发生就叫无趣,那无趣也很好。我住在这里,也很开心,修炼之余还和明玉出去逛街滑雪,可开心啦。”


    “那就好。”燕别序松了一口气:“我怕你不习惯陌生的地方。”


    “已经不陌生了。”薛遥知扬唇:“我现在肯定比你还要熟悉这。”


    燕别序也笑了,他又问:“近日修炼可还顺利?”


    “不顺利。”薛遥知皱着眉头说道:“侥幸突破练气后,我修炼的时候还是那样,很难感知到灵气,还是要依靠灵石才可以顺利一些。”


    薛遥知说着,又站了起来:“到我修炼的时辰了,明天再和你说。”


    燕别序跟着薛遥知走到了房门口。


    “今晚我帮你修吧。”


    薛遥知挠头,不太好意思的说:“我还没准备好。”


    燕别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我只是太久没见你,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薛遥知:“……哦。”


    她为什么老想歪呢!燕别序多纯洁一人啊!她心脏!


    不过有燕别序帮忙,她也不用苦哈哈的艰难吸收灵力了,也挺好的。


    两人在榻上盘腿入定。


    薛遥知已经习惯了修炼,她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倒是燕别序,眼睛闭了又睁,睁了又闭,半天都没能成功入定。


    半晌,薛遥知发现燕别序不在状态了,因为她修炼还是很艰难,她睁开眼,就撞上了燕别序一直看着她的眼。


    “别看我了。”薛遥知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笑着说:“修炼啦,你平时修炼也这样吗?”


    燕别序摇头,说道:“这是我第二次与你一起修炼,一时感慨。”


    “有什么好感慨的。”


    “感慨我还能再与你一起修炼。”燕别序笑了笑,握住了她的手,闭上眼,认真的说:“好了,专心修炼吧。”


    “我一直很专心,是你刚才不专心。”薛遥知嘟嚷着,也闭上了眼。


    两人重新入定。


    燕别序入定时专心将灵力引入薛遥知的体内,一点一点的助她吸收这些灵力,比起薛遥知自己修炼,事半功倍。


    转眼之间,半夜过去。


    薛遥知后半夜是要睡觉的,她中断修炼的时候,燕别序也睁开了眼睛。她感知着体内的灵力,说:“谢谢你呀,我感觉我要突破辟谷了。”


    “你都还未开始辟谷,怎么可能突破辟谷。”燕别序失笑,他说:“你的修炼之路,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知道了嘛。”薛遥知打了个呵欠:“我要休息了,你出去。”


    燕别序磨磨蹭蹭的不肯动。


    “不想走?”


    燕别序不好意思说,他正色:“你睡吧,我要帮你盖被子。”


    薛遥知乐了:“这么贴心。”


    “嗯。”


    薛遥知就地躺下:“那你盖吧。”


    燕别序将被褥扯到她的身上,帮她掖好被角,他下了榻,垂眸看着她,欲言又止。


    薛遥知装傻:“你还要做什么吗?别说看我睡觉,你看着我睡不着。”


    燕别序咽下将要出口的话,温和的说:“那我先离开了。”


    “嗯……”


    燕别序起身,却听薛遥知拉长了声调,他又回过头去看她。


    薛遥知眨巴了一下眼,朝着燕别序勾了勾手。


    燕别序上前,她起身,用唇轻轻的贴了贴他的面颊。


    燕别序一愣,薛遥知笑着想躲回被褥里,忽然被他伸手抓住。她问:“不愿意啊你?”


    “嗯。”燕别序凑近她:“不愿意你,只亲这里。”


    薛遥知失笑,刚要推开他,他就已俯身,贴在了她的唇上。她的手微微顿住,没再有动作了。


    燕别序闭着眼,呼吸微沉,感受着她香甜的气息,他有些情难自持。


    薛遥知的腿有些发软,趁着燕别序想要变幻方式勾缠她唇舌时,她一鼓作气的推开他,结结巴巴的说:“可可以了,你出去吧。”


    燕别序学坏了……他以前都不是这样亲的。


    “嗯。”燕别序紧紧的抱着她,闷声应了一句。


    薛遥知的脸埋在他的胸膛,听见他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完全没有平时那平静的频率。


    燕别序垂首,又珍视的亲了亲她乌黑的发。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亲吻。


    他却始终如同第一次一样,始终欣喜,始终激动,始终充满爱意。


    第120章 攻略第一百二十天


    在发觉自己并无修炼天赋之后,薛遥知对于修炼的热情一直不高,她想或许她一辈子就是个练气了。


    后来因为寿数折损不得不更加勤勉刻苦的修炼,侥幸突破练气达到辟谷,现在又有燕别序时不时的帮她修炼,她修炼的速度快了很多,修为大有进步,她对修炼的热情也水涨船高。


    燕别序前段时间忙完了之后,空出了大半的时间来陪她,除了帮她修炼外,闲暇之余,她见着燕别序舞剑舞得好看,又开始让燕别序也教她一下。


    不过薛遥知在武学上大概是真的无法有什么建树了,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燕别序都耐心教导,她也没见有什么进步,仍是将诛雪剑挥舞得像是一把斧头似的。


    “……还不如来把我这堆柴火劈了。”明镜搬着个小板凳,坐在角落里,拿着斧头劈柴。他看着平时身形轻盈的薛遥知笨重持剑的模样,感慨。


    明玉认真的看着燕别序的现场教学,她看起来比两个当事人还要着急。


    明镜看她着急的模样,建议道:“别急了,你去找主上,让她请君上也一起教你。”


    看见薛遥知能被燕别序那么温柔的指导舞剑,明镜别提多羡慕了。燕别序可是剑意山庄传人,剑道奇才,这世上不知多少人,期望着能够得他指导。


    明玉皱着眉说道:“君上根本不会教,他教了这么多天我都看会了那套剑法了,知了还不会,肯定是君上的问题。不如让我来。”


    燕别序在,明玉都不能和薛遥知一起玩了,如果她能教薛遥知练剑就好了,这样她们就能一边练剑一边玩。


    “好像也有道理,薛姑娘看着也不笨啊。”明镜转念一想,好像也是,他点头附和道:“肯定是君上不会教,唉,有的人自己练剑可以,教别人就不行了,还好他没教我,不然肯定也觉得我天资愚钝。”


    薛遥知练剑练得又无聊又疲惫,但是她闹着要燕别序教她的,这时候也不好中途退缩,不过她的心不在练剑上,看明镜和明玉在边上劈柴都觉得有趣。


    可是劈柴就劈柴,干嘛说她天资愚钝啊!


    薛遥知手里的诛雪剑脱手,她虽不会舞剑,但诛雪剑与她心意相通,直接按照她的心意,朝着明镜飞去。


    诛雪剑是仙剑,又是燕别序的配剑,明镜不敌,狼狈躲过,他刚想让薛遥知注意点差点打到他,就见薛遥知瞥了他一眼,说:“你才天资愚钝。”


    有燕别序在,明镜只敢小声顶嘴,气势微弱:“又没说你。”


    诛雪剑重新飞回薛遥知手中,薛遥知拿着剑跑到燕别序旁边,将诛雪剑还给他,笑意吟吟的说:“我不想练剑了燕别序。”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燕别序早就知晓薛遥知不是练剑的料,他同意教她练剑,一来是想与她有更多的相处时间,二来练剑跑跑跳跳也能强身健体。


    所以薛遥知舞剑的时候三心二意跟玩一样,燕别序也纵容着她。


    薛遥知撒娇:“那你今晚给我做饭,我想吃你做的鱼汤面。”


    “还不行,知了。”燕别序温柔且坚定的告诉薛遥知:“你要尽快辟谷,为突破辟谷做准备,不可再食,你已坚持了这么久,不可半途而废。”


    “可我馋了。”薛遥知砸吧了一下嘴,虽说燕别序已经教会了她该如何以灵力为食,不饿是不饿了,可嘴馋又控制不了,薛遥知先斩后奏:“明镜去买鱼,明玉去揉面,我去烧火。”


    明镜和明玉立刻迫不及待的去买鱼揉面,他们也馋。


    燕别序的大拇指往上顶了一下诛雪剑剑柄又松开,剑柄与剑鞘碰撞出一声清脆声响,明镜和明玉的动作停住,灰溜溜的继续去劈柴打发时间了。


    薛遥知生气了,扭头就走,回到房里“砰”的一声要把门关上,燕别序及时拦住门,跟着她走进房里。


    “干嘛啦,出去,我要自己待会儿。”薛遥知瞪他一眼,说道。


    “你藏在枕头底下,明玉给你买的糕点,我给明镜吃了。”


    薛遥知:“你怎么知道……”


    薛遥知说着又顿住,懊恼果然这小子什么都知道呢,可恶她还一口没吃。


    “等你突破辟谷,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燕别序温声安抚道。


    薛遥知委屈:“可我就是馋嘛,我就吃一点点,应该没关系的。”


    “不可以,知了。”燕别序正色:“既是决心要突破辟谷,就一定不能有任何侥幸。”


    薛遥知蔫了:“哦。”


    她没精打采的靠在软榻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提不起一点精神。


    燕别序看着她,忽然俯身,将她脸上垂落的碎发拨到一边,温柔问他:“真的嘴馋?”


    薛遥知立刻点头,她还以为燕别序心软了,刚要点菜,他便朝着她压了下来,咬住了她的唇。


    燕别序的一只手撑在软榻两边,将薛遥知整个圈入她的领地,他另一只手垫在她的脑后,将她压向他。


    “你唔……”薛遥知一句完整的话都未说出口,便只剩下轻微的气喘了。


    男人灼热的呼吸撒在她白皙的脸上,烫得她脸颊发烫,几乎快要呼吸不了,在她险些窒息的时候,他终于放开了她,将她捞到怀里抱着。


    燕别序呼吸沉重,他的声音缱绻,带着绵密情意:“知了,以后再馋了找我。”


    薛遥知:“……”


    她脸颊通红,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可恶啊她只是嘴巴寂寞了想吃东西,才不是要和他亲吻嘞!


    半晌,薛遥知才瓮声瓮气的说:“你真的学坏了燕别序,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燕别序又亲了亲她红润的唇,轻声说道:“跟我回仙君殿住吧,知了。”


    薛遥知一开始选择住在冰城,一来就是她不喜欢住在冰山上,二来是她还没有做好真正和燕别序住在一起的准备,不过现在……


    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燕别序没有第一时间等来薛遥知的回答,他也不逼她,他再等等就是,他抱她抱得更紧了,温和道:“开始修炼了,你休息好了吗?”


    “我没在休息!”薛遥知推开他,鲤鱼打挺,她说:“今晚我要自己修炼,不要你帮我了。”


    知晓薛遥知是还在害羞,燕别序应了一声,便笑着离开了。


    又过了一些时日。


    燕别序又忙碌了起来,他还特地遣了明镜过来,说寒狱发生了动乱,他得亲自去镇压,要过几日才能回来。


    薛遥知听了没什么反应,只“哦”了一声,随口问:“谁被关在那个寒狱啊,燕别序竟然要亲自去。”


    明镜和薛遥知关系好,她一问他知无不言:“霍疏,玄极宗的前任掌门。”


    薛遥知愣了一下,她当然知道玄极宗的掌门,没想到燕别序竟然没有杀他吗?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她也就没有再多问了。


    结果一转头却见明镜还杵在她面前,她不明所以的看过去。


    “君上还让我跟你说……”明镜俊脸通红,一脸纠结,他*看向正在快乐吃桃子冰沙的明玉,痛定思痛,大声的说:“我很快回来,不要想我!”


    明玉被吓了一跳,勺子都差点掉了。


    薛遥知:“……告诉他我知道了,不会想的,他放心。”


    燕别序这些时日来粘人得紧,他终于去处理公务了,薛遥知自然得好好珍惜这几天的清净。


    “啊,真这么说啊?”明镜挠头:“我不敢,君上要是生气咋办。”


    “好吧,那你跟他说我想死他了,让他快回来陪我玩。”


    明镜不好意思的说:“我真的可以这么对君上说吗?我说不出口。”


    “……行了没你事了,你走吧。”


    “哦。”明镜抱拳:“那属下告退了主上,拜拜。”


    薛遥知摆摆手。


    明镜离开后,薛遥知看着已经吃完一整碗冰沙的明玉,挑眉:“还挺能吃,也不知道给我分一半。”


    好不容易燕别序离开了,明玉也开始放飞自我,天天这里玩那里吃,还让薛遥知看她吃。


    明玉正色:“君上离开前特意让我一定看好你。”


    “他又不在。”


    “那也不行。”


    “燕别序给你什么好处了。”


    “君上说我要是看住了你,就让明镜给我洗衣服。”


    薛遥知:“……”


    明玉接着说:“君上还说你要是在我的看顾之下突破辟谷,就让明镜给我提鞋。”


    “他给你提鞋你穿什么。”


    “随便,我光脚都可以。”明玉不假思索的说道。


    薛遥知笑了:“你和明镜还挺会玩,他知道吗?”


    “不知道。”明玉又问:“所以知了你什么时候能突破辟谷啊?”


    薛遥知思索:“我可能需要一点机缘吧,上一次突破就是这样。”


    “其实知了已经很厉害了。”明玉忽然说道:“你才不过二十五岁,就早已经突破了练气。”


    不知不觉间,薛遥知已经在冰城住了两年时间了。


    薛遥知感慨了一下时光飞逝,然后说:“我天赋很差的,都是燕别序在帮我,他希望我能尽早突破辟谷,我也想赶紧突破,就不用绝食了。”


    “像我们这等普通弟子,若想突破,一般都会选择去闯一闯秘境,或许能在其中得到机缘突破。”明玉吃完了最后一口桃子冰沙,说道:“我当年从筑基突破到金丹,就是靠秘境。”


    薛遥知好奇:“什么秘境啊?要不我也去看看?”


    “君上不会让你去吧。”明玉犹豫了一下,说道:“秘境一般都挺危险的。”


    “危险?那算了。”


    明玉:“……”


    “我等燕别序回来让他带我去。”


    明玉不服气:“为什么不让我带你去,我是金丹,还不能横扫一个辟谷境界的秘境?”


    “好像也可以。”薛遥知一拍手,立刻决定:“那我们走。”


    “走就走,这就找秘境去。”明玉跟上薛遥知,和她说道:“这些年来君上又接连给我们开启了好些秘境,对于我们历练大有裨益,就早些年的时候,还有个少年进了秘境,在里头待了两三年吧,出来的时候竟然都金丹了……我可是听说他进去的时候,还是个练气,那么短的时间里,从练气到金丹!”


    明玉越说越感慨:“那少年应该年纪和你差不多大吧,二十几岁的金丹啊!定然前途不可限量。”


    “作为一个二十五岁的辟谷,我的前途也不可限量。”薛遥知拍拍胸脯,骄傲的说道。


    明玉点头附和:“知了,我就跟着你混了,我一定能建功立业。”


    “可我只能带你吃喝玩乐。”


    “那也可以。”明玉可爱的娃娃脸上露出一丝笑:“天大地大,快乐最大嘛。”【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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