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攻略第一百零一天
距离青城已经很近了,但薛遥知考虑到容朝肩膀的伤口还没愈合,所以特地放慢了步调,本来就只剩下三天的路程,她愣是慢悠悠的走了快十天。
容朝对此也没有意见,他本来想着趁着这段时间成功和薛遥知转变关系,但并没有成功,因为现在薛遥知一看他要说情话了就会笑,笑得停不下来。
容朝觉得他要被薛遥知气死了,这个不解风情的薛虫虫有什么好笑的嘛!那些可都是他的真心话。
于是容朝也渐渐的安分下来了。
薛遥知的声音在马车外传来:“容朝,前面是云水镇,我们在云水镇歇一晚,明早进青城。”
“哦。”容朝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都听你的。”
“我赶车当然都听我的。”薛遥知将马车赶进了这座临水而建的小镇。
容朝在车里待着无聊,掀开车帘坐在了她旁边,他想到什么,忽然说道:“话说回来,我们最近好像都没有被难民再拦马车了。”
往常他们赶路的时候,因为走的是官道,时常被饥寒交迫的难民拦下,但他们也帮不了难民什么,有时遇见三五成群的难民,他们还有可能会被抢掠,先前是因为钟离寂镇场,现在钟离寂走了,他们走了这么久,竟然没有再遇见过难民。
“好像是官府出手了,我看我们走过的这两座城池,城门口搭建了难民营,还有粥棚,难民都去那了。”这几天一直都是薛遥知在赶马车,途经城池的时候,她多看了一眼,便知那些难民最后终于得到安置了。
“这样啊。”容朝也只是随口一问,他见这云水镇各个地方都张灯结彩的,有些纳罕的说:“我们是不是赶上什么节日了,这镇子里好热闹。”
“你是在马车里待傻了。”薛遥知见到了客栈,她勒停了马车,从车辕上跳了下来:“今天是除夕啦,能不热闹吗?”
容朝愣了一下,他跟着下了马车,说:“怪不得。时间过得真快啊。”
“去年除夕的时候你也这么说的。”薛遥知嘲笑他:“怎么一点都没长进啊容朝。”
容朝刚想说什么,薛遥知就已经将马车交给了迎出来的店小二安置,然后去柜台开了两间房。
两人一起上楼,薛遥知伸了个懒腰,有些疲惫的说:“我去睡会儿,晚上一起吃饭哦。”
这段时间容朝养伤,一直都是她白天在赶马车,累都累死了,好不容易明天就能到青城了,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薛遥知要抓紧时间休息。
容朝知道她很累,没有贫嘴,看她进了房间之后,他也回了房。
经过这几天的休养,他肩膀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很多,且在这期间‘他’都没有再出现过——自他对薛遥知说出喜欢后,‘他’便像是消失了一样。
容朝独自一人坐在房中,他迟疑了一下,试图与‘他’搭话:“你之前说过,到了青城,阳雪宗还会做什么?”
许久,‘他’才冷漠的回答:“这是你的人生,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接下来的一切,你都要自己去抉择。”
容朝:“不说算了。”
‘他’:“……警惕靖王。”
容朝若有所思。
天色渐暗。
薛遥知幽幽转醒,她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赖了会儿床,才慢慢的爬起来,洗漱穿衣。
今日除夕,除旧迎新,薛遥知也换上了新衣裳,是一件厚实的海棠红袄裙,上面用银线勾勒出荡漾的水纹,很是漂亮惹眼。
薛遥知坐在梳妆镜前梳妆,她难得决定挽个发髻,来迎接除夕。她用篦子梳理着柔顺乌黑的长发,梳着梳着她的手忽然就顿住了。
薛遥知攥着她乌黑的长发,看见了藏在发丝间的,一根根白发,雪一样的白色,在一片乌黑间很是醒目。
她愣了好一会儿,似乎是有些困惑。
是最近太累了吗?还是……
半晌,薛遥知拿了一条红色的丝带,将黑发束成利落的马尾,也藏住了乌黑发丝间的白发。
容朝忽然在这时候敲门,薛遥知站起身走过去开门,就见容朝今日应景的换了一身崭新的绯红色长袍,披着雪白的大氅,少年眉眼精致如画,薄唇殷红,眼角下的一点鲜红泪痣,熠熠生辉,惊艳夺目。
见她也身着红衣,容朝唇角的笑容绽放,如春花绚烂,他说:“好巧啊薛虫虫,今天你也穿这么喜庆啊。”
“去年不也穿这样吗?”薛遥知反问,然后说:“少见多怪。”
容朝一噎。
确实,每年过年他阿娘都会给他和薛遥知准备新衣裳,每年无一例外都是一身喜庆的红色,今年阿娘没能给他们准备了,他们还是会下意识的穿上红色的新衣裳。
容朝好一会儿才嘟嚷道:“今年和往年不一样,我们之前是姐弟装,现在是……”
“是情侣装!”容朝羞涩而大声的说。
薛遥知:“……”
“你适可而止,不然我又要笑你了。”
“笑笑笑就会笑。”容朝说了一句,然后把她推进屋子里:“我给你梳头发吧,给你梳个漂亮的发髻。”
“不要。”薛遥知避开容朝的手,走了出去:“我喜欢这样。”
“你就是手笨,笨蛋薛虫虫。”容朝跟上她,在她旁边说。
“你才笨蛋。”
“反弹。”
“不听。”
两人说说笑笑的下了楼,然后叫了一桌子的好吃的,就当是吃了年夜饭了,只是往年都是与容老爷容夫人一起吃年夜饭,今年只剩下了她与容朝,不免显得有些寥落。
容朝见此,特地多要了两副碗筷,摆在四方桌面的两边,温暖的火光映照在少年白皙的面容上,他说:“就当我爹和阿娘这样陪我们吃啦。”
“好。”薛遥知又要了一壶酒,倒满了四个酒杯,她一边一杯放好,对容朝说:“只能一杯,不准多喝。”
“凭什么。”
“凭你酒量差。”
容朝不服:“酒量都是练出来的,我应该多喝,等把你喝趴下了,我酒量就练出来了。”
“我酒量好是天生的。”薛遥知勾唇,得意的说:“说明我天生就该去开个酒楼,让所有人都能喝到我酿的酒。”
“那等明年了,我们继续去蜜山摘桃花吧。本少爷就勉为其难给你打下手吧。”
薛遥知含笑:“好。”
“薛遥知,新年快乐。”容朝举起酒杯,笑容满面的对她说:“新的一年,祝你天天开心,心想事成,开个大酒楼。”
薛遥知与他碰杯:“借你吉言啦,新的一年我们都会快乐的生活,新年快乐,容朝。”
两只酒杯碰撞,他们带着对明年的期许,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年夜饭结束。
外面的热闹不减,薛遥知睡了个午觉,还不打算休息,准备出去逛逛,容朝自然是跟着她一起凑热闹。
云水镇虽只是一个小镇,但因为靠近青城,所以也很是繁华,又逢除夕,节日的氛围浓厚,家家户户都挂了大红灯笼,几个穿着红袄的孩提正簇拥在一起放鞭炮。
一串串鞭炮被点燃,很快就噼里啪啦的炸了起来,薛遥知远远的看着,看得手痒,容朝已经抱着一大串鞭炮过来,塞到她的手里。
薛遥知笑着接过,将鞭炮挂起来,然后说:“你来点还是我来点?”
容朝正色:“这么危险的事,当然得让我来。”
“你就是单纯想玩吧。”
薛遥知后退,容朝上前,他不需火折子,用灵力就能将鞭炮点燃。容朝正要将鞭炮点燃,就听薛遥知忽然喊了他一声。
“容朝!”
“怎么了?”容朝回头。
薛遥知学着容朝之前点火的臭屁模样,打了个响指,一簇火苗点燃了鞭炮的引线,她大声说:“快跑容朝!”
容朝扭头一看,撒腿就跑,刚跑出爆炸范围,鞭炮便噼里啪啦的炸了起来。
“你干嘛啊薛虫虫,说好了让我点的!”容朝生气的说:“你说话不算数。”
“就骗你。”薛遥知得意的笑:“谁让你好骗啊。”
看容朝追了过来,薛遥知拔腿就跑,她跑过充斥着爆竹硫磺味热闹喧嚣的街道,高挂的喜庆红灯笼烛火晃动,在她身后拉出温暖的剪影。
容朝隔了一条街才追上她,她又跑到了走街串巷的摊贩面前,买了两串糖葫芦,看见他,笑着递过来。
“别生气啦。”薛遥知微喘,却是笑容满面:“吃根糖葫芦。”
“跑这么点路就不行了,你这体力真差。”容朝说着接过,又说道:“本少爷岂是你一串糖葫芦能收买的。”
“好吧。”薛遥知轻哼一声:“我下次一个人吃两串。”
他们走到了云水桥上,老旧的古桥下长着一株歪脖子的梅树,上面还有零星的几点梅花,在火光的映照下,绽放着动人的身姿。
薛遥知搓了搓被冻红的双手,感慨道:“这个冬天终于要过去啦,今年的沐青州真的好冷哦。”
“是啊。”容*朝想起他们一路走来,尤其是从花城到梅城的那段艰难时光,那时在绝望之下,几乎以为这个冬天,不会结束了。不过好在,他们还是一起,走到了这里。
容朝又说:“希望我们能顺顺利利的将往事镜,交到女皇手中。”
“一定会的。”薛遥知坚定的说:“更难的路都走过来了,更何况这最后一段路?”
“嗯。”容朝重复:“一定会的。”
看天色,这时已经是深夜了。
薛遥知打了个呵欠,容朝也有些困倦,他们刚想说要不回去睡觉吧,今年就不守岁了,天空便忽然被一簇簇灿烂的烟火点亮,闪耀着漂亮的光辉。
容朝兴奋的说:“子时了!新年快乐薛虫虫!”
“你说过一次啦。”
“我就要说,说一百次,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薛遥知乐不可支:“你的祝福我收到了,可以停了。”
说话间,薛遥知已经走到了那株歪脖子的梅树旁,梅树歪曲的枝桠,上面缀着零星的梅花,挡住了她半张脸。她仰着脑袋,看着穹顶的烟火,清澈的鹿眼里,光芒万丈,绚烂至极。
隔着一枝梅花,容朝笑着许下心愿:“明年我们还要一起守岁,我还是要做第一个跟你说新年快乐的人!”
“我们不是每年都这样吗?”薛遥知哭笑不得:“干嘛还要这么说。”
“我说过了,从今年开始,和以往都是不一样的。”容朝认真的说道:“今年是我正式开始喜欢你的第一年,怎么能和以前一样。”
或许是穹顶的烟花太绚烂,又或许是容朝的笑容太真挚,薛遥知的心跳得慢了半拍,她半天才说:“好嘛,这是第一年。”
虽然今年发生了很多事,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坏事都已过去,这是他们的第一年。
烟火渐止,他们也该休息了。
薛遥知怀揣着美好的心情,一夜无梦。
第二日,他们该出发去青城了。
薛遥知醒来,洗漱完换衣的时候,忽然摸到了枕头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她摸出来一看,见是一个红色的信封,不出意外一定是容朝给她的红包。
嗯?这是昨晚送她回房的时候偷偷放的吧,她都没发现。
薛遥知拆开一看,里面是一张信纸,上面压着一朵形状漂亮的梅花,梅花边,少年认认真真的写下——
容朝要与薛遥知,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薛遥知忍不住笑了,她将信纸妥帖放好,便推门而出,容朝今天没睡懒觉,已经收拾整齐在楼下等她了,看见她,他似乎有些期待她说什么。
薛遥知就当没看到,吃了早餐后,她跳上马车,笑着说:“出发了,别盯着我了,快上来。”
“你不会没看到吧?”眼看着就要走了,容朝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薛遥知明知故问:“什么呢?”
“就是我放在你枕头底下的信啊。”
“哦——”薛遥知拉长了调子:“什么信啊?写的什么?我没看到呀。”
容朝刚想说,就看她笑得那么开心,立刻反应过来,薛遥知一定是看到了,又在逗他。
“我在里面放了一百两银票。”容朝轻哼一声:“你没看到就算了。”
薛遥知小声嘟嚷:“不肯说?你还会害羞啊,真看不出来。”
容朝大声说:“我当然会啊!”
有些话说出来和写出来完全不一样啊!顶着薛遥知含笑的双眸,容朝钻进了马车里,半天都没理她。
等他终于故作冷静的钻出来找她说话的时候,青城已经近在咫尺。
第102章 攻略第一百零二天
沐青州的上代女皇不慎在黄昏之战中陨落后,虽册立了皇太子,但当年的皇太子轩辕姣年幼,她上面还有一个姐姐轩辕娱,一个哥哥轩辕靖,都对皇位虎视眈眈。
轩辕姣没能在上代女皇去世后即刻继位,朝政把持在轩辕娱与轩辕靖手中,直至一百年前,轩辕姣才终于在这场皇位之争中顺利继位。
女皇继位后,数年如一日勤勉好政,励精图治,沐青州风调雨顺,欣欣向荣,百姓无不对她推崇备至。
只是近些年来,女皇抱恙,手中的权利又分散到了摄政王轩辕娱与靖王轩辕靖的手中,三姐弟妹三足鼎立,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这是薛遥知对沐青州皇室为数不多的了解。
此时他们在青城的城门外,并未第一时间进城,而是先商量了一下。
薛遥知说:“我们现在不知道阳雪宗有没有在青城通缉我们,青城是天子脚下,防守一定比别的城池要严密,你在阳雪宗算是熟面孔了,不宜贸然进城,所以一会儿我先进去,确定没有危险你再进来。”
容朝点头,他摸出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画的符纸,交给薛遥知,说道:“如果遇到危险,撕开符纸,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好。”薛遥知接过符纸收好。
薛遥知跳下马车,往远方巍然矗立的城门走去。今日进城的人很多,薛遥知落在最后面,汇入人群中进入青城。
分明还是春寒料峭的季节,这青城便早已温暖如春,薛遥知还穿着厚厚的袄裙,置身于青城中出了一身薄汗。
薛遥知不是第一次来青城。
早在多年前,她跋山涉水来到沐青州时,青城就是她的第一站。那时也是春寒料峭的季节,她站在温暖的青城中,只觉不可思议。
后来薛遥知才知晓,是这一整个青城都有阵法,隔绝了严寒与酷暑,将整座城池,都维持在百花齐绽的春天。
这是一座很美的城池,无处不见的鲜艳花朵,翠绿嫩叶,簪花走过的少年少女,恣意生动。
不过薛遥知还是没有留在这里。
没想到时隔多年,她竟然又站在了青城中。
薛遥知感慨良多,然后去看城门口的通缉栏,本来她与容朝的画像在各个城池的通缉栏上屡见不鲜,但在这青城的通缉栏上,却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譬如青水河的莲花开了,御街的牡丹花开正盛。
这是不是说明,阳雪宗不敢在青城通缉他们呢?又或者是,他们觉得她与容朝,走不到青城?
无论是哪种可能,至少容朝目前进入青城,是没有问题了。
薛遥知站在城门口,往外眺望,她的目光穿过如潮水般密集的人群,对上了人群之外,容朝的目光。
容朝对着她微微颔首。
薛遥知退到一边,等待容朝入城。
没一会儿,容朝就牵着马车,顺利得进入了青城,薛遥知正要迎上去,就见容朝的脚步倏的顿住。
薛遥知见此,没有再上前。
两人的目光隔着人群再度对上,又很快分开,薛遥知转身离去。
薛遥知在青水河畔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坐落在青水河畔的扶风客栈修筑得很是清幽雅致,推开窗便能眺望到青水河,大片大片盛放的莲花映入眼帘,带来阵阵莲花的清香。
薛遥知趴在窗台,安静的等容朝来和她汇合,方才容朝在城门口驻足,不动声色的看向她时,她便知晓,容朝是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
深夜。
薛遥知已经睡着了,忽听得房门被不轻不重的敲响,她听出是容朝,连忙走过去开门,将他放进来。
在薛遥知住进扶风客栈后没多久,容朝就也住了进来,但他敏锐的察觉到还有人在盯着,只能等入夜了盯梢的人放松警惕,用傀儡术控制了他们,才有机会来找薛遥知。
“能确定是什么人吗?总不可能还是阳雪宗吧?”
这里可是青城,他们还敢乱来?
“不是阳雪宗。”容朝分析道:“我怀疑是轩辕娱或者轩辕靖的人,可能是轩辕娱的人,因为在离开黑风寨的时候,慕礼告诉我,阳雪宗与轩辕娱关系密切,他让我们到了青城想想办法面见女皇的时候,一定不能通过轩辕娱。”
容朝说着,又话锋一转:“不过,是轩辕靖的人的可能性也有,再有可能,就是他们两都派了人。”
“这样吗?”薛遥知反问:“这两位都派了人盯你,想必是已经知晓阳雪宗在湄水城犯下的恶行了,那既然他们都知道了,女皇还能不知道?”
“为什么不可能?”容朝笃定的说道:“如今女皇身体抱恙,朝政大多都由轩辕娱与轩辕靖把持,他们耳目众多,怎么就不能是他们有意隐瞒呢?”
“你的意思是,这两位王爷都和阳雪宗有来往吗?”
容朝点头:“对。”
“轩辕娱也就罢了,但轩辕靖为人谦和,声望极高,他怎么会明知阳雪宗的恶行,却仍旧与阳雪宗沆瀣一气?”薛遥知不太相信。
摄政王轩辕娱心思深沉,又极好美色,府里的面首数不胜数,虽有政治才能,但在民间风评极差,因为她隔三差五就会强抢民男。
至于靖王轩辕靖,如薛遥知所说,为人谦和,声望极高,往年里沐青州若有何地方有灾,他一定是第一个站出来,前往赈灾的。且他洁身自好,与轩辕娱相比,简直是谪仙一样的人物,有了对比,这轩辕靖在民间的风评极好。
“你怎么知道他为人谦和,说不定都是装的呢。”容朝举例:“你看阳雪宗,这么大的一个宗门,还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因为我当年初到沐青州青城的时候,我被几个乞丐联合起来抢了仅剩的盘缠,被他们打的时候,是轩辕靖路过,救下了我。”薛遥知回忆道:“后来街边的乞丐告诉我,我才知道,那位竟然是当朝靖王。”
原来如此,怪不得薛遥知对那轩辕靖这么维护,可是……容朝说:“是‘他’让我小心轩辕靖。”
薛遥知愣了一下,她觉得不可思议:“小红吗?他怎么知道的?”
容朝:“……什么小红啊!‘他’只是红眼睛而已!你不要乱叫!”
虽然不是在叫他,但容朝还是觉得有被冒犯到。
“那我叫什么?不然也叫容朝?”
“那还是小红吧。”容朝立刻改口:“我才是容朝。”
“好的。”薛遥知没有和他争论这个,她更好奇她刚才问的问题:“小红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不知道。”容朝摇头,然后难以启齿一般的说:“不过我怀疑‘他’是来自未来的我。”
薛遥知:“你未来是白头发红眼睛诶!”
容朝:“……”
“挺别致的。”薛遥知点评。
“那只是我的猜测!谁知道‘他’从哪来的啊,问‘他’‘他’也不肯说。”容朝辩解:“说不定‘他’只是和我长得一样,仅此而已!我才不会变成那样!”
“哪样啊?不是挺好看的吗?”薛遥知激动的说道:“白毛诶,红瞳诶,很漂亮的呀。”
容朝愣了一下,耳根绯红:“你真这样觉得吗?”
“对呀。”
容朝抿着唇笑了。
‘他’似乎也发出了一声轻快的笑。
薛遥知又说:“好看是好看,但是我不希望你变成那样,那样的你,看起来,很不开心。”
这话像是在对容朝说,却更像是在对‘他’说。在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我希望你快乐。”她轻声说。
容朝沉默。
‘他’也沉默。
薛遥知看着容朝,有一瞬间,容朝的眸子又变成了血红色,终于被她清楚捕捉到。两人的目光对上,像是穿越了无数的时空与时间,却只有匆匆一眼。
容朝回过神来,见薛遥知有些愣神,就知晓是‘他’又跑出来了。他抿了抿唇,忽然不合时宜的开始嫉妒。
为什么‘他’一出现,薛遥知的反应,会这么大呢?
“好啦,言归正传,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薛遥知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女皇抱恙,久居深宫,我们是没办法见到她的,现在我们面前,有三条路,一则报官,二则通过轩辕娱将往事镜呈给女皇,三则通过轩辕靖将往事镜呈给女皇。”
“报官肯定不行,现在朝政把持在轩辕娱轩辕靖的手上,一报官他们肯定就知道了。”容朝叹了口气,接着说:“通过他们两更是不行,我们走了这么久才走到青城,可不能临门一脚,自投罗网。”
薛遥知提醒他:“可你在阳雪宗是熟面孔,在轩辕娱轩辕靖那儿肯定也是熟面孔了,这不是一进城,你就被盯上了吗?无论你做什么,他们都会知道。”
比起只一面之缘的轩辕靖,薛遥知当然更相信容朝,她已经认同容朝的猜测,轩辕娱和轩辕靖都派人盯上了他。
“当初褚师父在花城拿着那面假往事镜被处决,看来是没有瞒过阳雪宗了,否则我也不会一进城就被盯上。”容朝耸耸肩,很是为难的说道:“看来只能让他们两去争,看谁能争到本少爷了。谁赢了,我就把往事镜给谁呗,他们应该都想要这能牵制阳雪宗的把柄吧。”
“也行。”薛遥知认同的说:“毕竟他们,不知道有第二面往事镜。”
两人很快敲定了接下来的计划,由容朝拿着褚长老留下的那面往事镜,去与轩辕娱轩辕姣斡旋,吸引他们的目光,而她,则是拿着剩下的那面往事镜,伺机行动。
容朝很快离开。
薛遥知也已经很累了,在容朝离开后,她连衣裙都来不及换,便沉沉睡去,第二日更是破天荒的睡到了日上三竿,才幽幽转醒。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容朝先后拜访了摄政王府与靖王府,因为他的身边耳目众多,这几天下来容朝也没有再冒险来找过薛遥知。
这日薛遥知出行回客栈的路上,竟意外的在街上看见了还算眼熟的身影——周耀祖。
周耀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在这里是不是说明……周长老也在?
这个周长老竟然还没有死!
薛遥知恨得牙痒痒,却不敢贸然行事,只悄悄的打听到了周耀祖现在的住处,又在他的住处看见了周长老,她不敢多留,匆忙离去。
恰巧当天深夜,容朝终于有时间来到她的房间,和她交流他这几天的行迹,据容朝所说,轩辕娱和轩辕靖的确都与阳雪宗牵连颇深,但这姐弟二人私底下却是谁也不服,所以他们都想独吞容朝手里的往事镜,目前正在争斗中。
薛遥知听完了之后,才说起她今天看到的事,末了,她说:“周长老和周耀祖怎么会在这里呢?太奇怪了,按理说湄水城事了,他们不应该去隐居了吗?为什么会来青城,周长老也就算了,这关周耀祖什么事啊。”
“不知道,但抓来周耀祖打一顿问问不就知道了。”容朝浑不在意的说。
“可以是可以。”薛遥知苦恼的说:“但他身边还有周长老,我们可不是周长老的对手。”
“别说周长老了,我可能现在都按不住周耀祖那个大块头。”容朝指了指他的肩膀,叹气:“我这还没好呢。”
“你按得住的。”薛遥知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他瘦了很多,我看到他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想必是这段时间风餐露宿,给他饿瘦了。”
“很好,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容朝听了,立刻站起身来:“走,我们再去打他一顿!这死小子之前敢坑我们,现在还敢跑青城来,不打他一顿我都觉得我手白长了。”
薛遥知问:“那些盯着你的暗哨呢?”
“不用管他们,都被我用傀儡术控制住了。”容朝和她出了门,直奔周耀祖在青城的住处而去。
新年伊始,直至元宵节后,青城都不设宵禁,容朝和薛遥知此行顺利,很快就到了周耀祖住的院子。
简陋的小院中,静谧无声。
容朝释放神识小心探查了一番,忽的皱眉说道:“你确定你今天看到了周长老?这里已经没有他的气息了。”
“我确定!”薛遥知警惕:“这不会是陷阱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容朝的拳头隐隐作痒,他问:“上不上?”
“有些冲动了。”薛遥知话锋一转:“但我们的确要弄明白,他们怎么会在青城。”
一切的未知,都有可能会成为他们接下来行动的阻碍,所以必须弄清楚。
第103章 攻略第一百零三天
这小院实在是简陋,统共就只有两间卧房,那周长老一看就不是什么爱护小辈的好长辈,所以周耀祖住的,必然就是朝北的那间小卧房。
薛遥知和容朝贴着墙根悄无声息的靠近了那间小卧房,薛遥知藏在暗处,由容朝上前,放轻动作推开门。
黑暗中,简陋沉重的木门发出极为响亮刺耳的“咯吱”声,连绵不绝。
容朝:“……”
薛遥知:“……”
这下似乎也没有什么再小心的必要了,如果真的是陷阱,他们还不如趁机多打周耀祖两拳,也不算亏。
想通这一点后,容朝直接粗暴的踹开正在缓缓张开的木门,沉重的木门撞在墙壁上,又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周耀祖!”容朝走进屋内,一把掀开被褥,却见床上空无一人。
狭小的房间一目了然,这间屋子,是空的。
薛遥知走了进来,皱眉:“他们两个难不成都跑了?”
“不知道。”容朝也有些疑惑。
薛遥知又打量了一眼这逼仄简陋的房间,除了一张床,一条桌子一条凳子和一张柜子外,什么都没有。
桌面上的水已经冷了,薛遥知又打开了柜子,柜子里凌乱的挂着几件衣裳,下面放着为数不多的细软。
如果周耀祖当真是穷困潦倒,怎么可能会落下财物?
薛遥知能想到的,容朝自然也能想到,他沉思片刻,忽然探身往镂空的床下看去——
一个瘦弱的身影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看清楚竟然是容朝,他直接放声哭了出来。
周耀祖迫不及待的爬了出来,抱着容朝的大腿喊:“容朝啊你没死真是太好了!能在这里见到你我太开心了!”
这是周耀祖第一次对容朝这么热情,容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脚把周耀祖踹开。
“滚!”
周耀祖却慌张的往外看了看,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小点声,这里可能还有危险——我腿软了,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容朝你带我走吧!”
容朝:“……你觉得我们关系很好?”
之前他和薛遥知闯入周府,这周耀祖还骗他们去密道呢,现在想来,他应该是知道密道下关着魔种钟离寂,所以骗他们过去送死。
薛遥知打断了他们的叙旧,她半蹲在周耀祖面前,率先问道:“你和周长老为什么会来青城?”
“当初湄水城的那场地动,整个周家只活了我和曾伯公……”面对薛遥知的询问,周耀祖生怕他们丢下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知无不言。
阳雪宗的掌门骗了周长老,当初的蜜山之灾必须要有一个替罪羊,一定得是周长老,他假意同意与周长老合作,实则是早已打算在湄水城地动时,将周长老与周府连根拔起。
周府好歹也是周长老的家族,周长老有心施救,却也只救出了一个周耀祖,紧接着,周长老便听到了从阳雪宗传出的,关于他身死平债的假消息——这就是阳雪宗对当初的蜜山之灾,给出的交代。
自此之后周长老也在经历着阳雪宗的追杀,还要带着一个什么都不会只会吃的周耀祖四处逃亡,周长老心有不甘,既然阳雪宗的掌门不放过他,他自然也不会再留情面。
周长老带上了当年阳雪宗掌门残害同门才得到掌门之位的证据,跋山涉水的来到了青城,想要伺机行动,揭穿那掌门的真面目。
听到这里,容朝嘲讽道:“狗咬狗。”
“那周长老人呢?”薛遥知接着问:“他是被阳雪宗的发现了吗?”
如果阳雪宗的势力当真渗透到了青城来,那她和容朝的处境只会更危险。
周耀祖的表情变得惊恐交加,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在颤抖:“不……是比阳雪宗还可怕的……魔种……”
“当初我曾伯公抓回周府的那个魔种,来报仇了!”
薛遥知和容朝都难掩惊讶,钟离寂竟然也来了青城吗?!
“那他们人呢?”薛遥知问。
周耀祖艰难的说:“他挑断了我曾伯公的手筋脚筋,拖着我曾伯公,去了院后的荒地……”
“他随时有可能会再折返。”
周耀祖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们得,赶紧、赶紧离开!”
那可是魔种啊!无恶不作的魔种!只是看见钟离寂,周耀祖的腿就软了,能爬到床底下躲着,已经是他最后的力气了。没想到,就在他绝望的时候,竟然会看见容朝和薛遥知!
容朝当即说道:“你我二人也算相识多年了,这次本少爷便帮你一次,带你离开,但作为交换,你要将你口中关于阳雪宗掌门残害同门谋取掌门之位的证据交给我。”
“证据在我曾伯公的储物袋中,但我曾伯公已经被那魔种抓走了……”
“那算了。”容朝大度的说:“我们走吧。”
容朝看起来比周耀祖还要着急,想赶紧离开这里。
薛遥知把容朝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她也没说什么,只点头应允。
容朝立刻眉飞色舞的走了出去,周耀祖跑到柜子里拿出他仅剩的细软,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薛遥知落后他们一步,她跟着他们走出这条街,忽然看见了路边卖糖炒栗子的小摊,她心中一动,上前买了一包后,折返了那座冷清的小院。
这小院里依旧空无一人。
薛遥知不顾栗子还很烫手,飞快的剥出果仁,将全是栗子仁的油纸包,放在了小院里的石桌上。
她怕钟离寂不知道是她,还特地摸出那半枚梅花玉佩,压在了上面。
薛遥知匆忙离去,结果一出大门就碰到了找上来的容朝。
容朝似乎是猜到了薛遥知会折返,因为周耀祖说过,钟离寂可能会折返小院。他抿了抿唇,问她:“你在做什么?”
“我买了糖炒栗子。”薛遥知如实说道:“不知道钟离寂能不能看到。”
或许是钟离寂当初离开的背影太过孤寂寥落,薛遥知生出了几分愧疚的情绪来,此时听闻钟离寂也在这里,她心生恻隐之心。
所以她买了栗子,想向钟离寂道歉,希望他能明白她的意思,就如同当初她也读懂了他的歉意一样。
容朝的眼神沉了沉,但最终他还是没就此说什么,只是话锋一转:“走,本少爷请你吃栗子去。”
“嗯。”薛遥知颔首。
两人离开了这里,在街头看见了畏畏缩缩的等着他们的周耀祖,三人一起回了扶风客栈。
另一边。
小院后的荒地上,杂草丛生,隐隐有臭味从一条又长又深的水沟里传来。在皎洁的月光之下,隐约可见那水沟里的污水,又黑又红。
而在水沟的旁边,一具破碎的躯体,终于彻底失去了气息。尸体断了一只手,手脚筋脉俱断,被魔气攻击的伤口难以愈合,每时每刻都在渗血,直至放完全身的血。
钟离寂看了眼天色,毫无情绪的说道:“你这身肮脏骨血竟放了整整两个时辰才放干净。”
他一脚将早已失去气息的尸体踹进了水沟中,惨白僵硬的尸体很快沉进了臭水沟中,被冲入河水中。
钟离寂转身离开。
途经小院时,他想起这里面好像还住了个人,虽然他不认识,但还是顺手杀了好了毕竟斩草要除根。
钟离寂又走进了小院里,这时小院除了他,自然是空无一人,但只要他想,他就能凭借这残存的气息,找到那个人,杀了他。
钟离寂正要有动作,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在石桌上顿住。
那半枚梅花玉佩几乎是顷刻间吸引了他的目光。
薛遥知为什么要将这枚玉佩,随意的摆放在这里?
钟离寂下意识的抬手,又想起他手上都是那卑贱修士的血,他用清洁术将双手血迹除去后,才往他脖子上摸了一下。属于他的那半枚玉佩,他舍不得再佩戴在腰间了,早早的就用红绳串起来挂在脖子上,贴着心口,妥帖保护。
或许薛遥知是听那个没有一开始就被他斩草除根的人,说他的暴行,她厌恶他了?所以……玉佩也不要了吗?
钟离寂紧攥着薛遥知留下的那半枚玉佩,心中酸涩不已。
他气薛遥知不喜欢他。
他气薛遥知从未选择过他。
他气薛遥知想都没有想过来找他。
可看见她留下的这枚玉佩,钟离寂又只剩下了难过。
他狠狠地攥着这枚玉佩,想要扭头就走,一阵微风吹来,他忽然闻见了香甜的栗子香气。
钟离寂愣了一下,方才他的目光全都被这枚玉佩吸引,这时才看见刚才被压在玉佩下的一包栗子。
这也是薛遥知放在这里的吗?她放一包栗子做什么?这里面该不会都是壳吧?
钟离寂拿起来一看,却只见里面,竟然全都是圆滚滚的栗子仁。栗子已经温热,是最适合入口的时候。
他攥着油纸包,陷入了沉默中。
薛遥知是什么意思呢?
第二天,薛遥知又来了这座小院,她看见桌上已经空了,不确定是不是钟离寂看见了并拿走了。
薛遥知犹豫了一下,并未出声,只是沉默的放下了她新带来的糕点,这是青城有名的鲜花饼,外皮酥脆内里香甜,她很喜欢吃,钟离寂应该也会喜欢。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
薛遥知俱是如此。
她没有见过钟离寂,但钟离寂一直都在这里,偷偷的等着她来。
钟离寂无处可去,又身无分文,便在这小院里住了下来,一边养伤,一边等薛遥知过来。
他一开始还不明白薛遥知为什么要一直给他送吃的,他又不会饿死,与其一直给他送吃的,不如跟他道个歉,他肯定会原谅她的。
钟离寂闷闷的想。
直到这一天,薛遥知将她亲手做的面食放下,这一次她却不急着走,她说:“钟离寂,你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当时都明白你的意思。”
钟离寂躲在屋子里,愣了一下。
薛遥知接着说:“吃了我这么多的东西,还跟我生气,你不厚道。”
言下之意是,她在用好吃的,跟他道歉,希望他不要再生气了。
钟离寂几乎是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初他们还在蜜山的时候,他惹恼了薛遥知,拉不下面子说道歉,最后只能傻傻的去摘桃花,精挑细选看得眼睛都花了,才能摘出一捧花瓣饱满的桃花,然后用桃花来向她道歉,日复一日。
所以,其实薛遥知已经跟他道歉了。
钟离寂脸上顿时有了神采,他刚要冲出去,就听薛遥知说:“我就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吧,我知道你在听,那我就正式和你说一声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忽略你,希望你能原谅我。”
钟离寂的动作微微顿住,因为他想听,薛遥知接下来会怎么说。
薛遥知迟疑一瞬,却是说:“我今天找你,是为了另一件事。我知晓你见过周长老最后一面,你可以告诉我周长老……不管他还活不活着,你可以告诉我他在哪里吗?我需要他的乾坤袋,他的乾坤袋里有很重要的证据,要对付阳雪宗的掌门,证据越多越好。”
“你道歉,就是为了乾坤袋吗?”钟离寂的期待破灭,他不想再听下去,推开门,直视薛遥知。
“这是两码事。”薛遥知立刻说道:“我是真心想跟你道歉。”
“跟我道歉,然后呢,你之后难道就不会继续忽视我了吗?”
薛遥知愣了一下,她有些答不上来。
钟离寂说:“你可以骗骗我。”
他的语气毫无起伏。
上一次钟离寂这么直白的对薛遥知说让她骗骗他,骗他她爱他的时候,还是在蜜山,他状若疯癫,这次却平静得宛如死水。
“我会信你。”他说。
我会信你,你的每一句话,我都可以深信不疑。只要你愿意为我花心思。
薛遥知说不出口,哪怕钟离寂是像上次一样掐着她的脖子逼她说爱他,她都不会像现在这么为难。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了他沉重而卑微的爱。
可她却做不到去回应他,她的感情已经是一团乱麻了。
薛遥知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说过很多谎话,但原来在面对这样真挚的感情时,也也会沉默得宛如哑巴。
“……算了,看在你给我送吃的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钟离寂淡声说道:“储物袋有些难找,你给我两天时间,我很快会找来给你。”
他对薛遥知的包容底线一向很高。
“我不要了!”薛遥知忽然说:“你不要去找。”
她匆忙转身离开,像是落荒而逃。
第104章 攻略第一百零四天
阳雪宗是百年前女皇轩辕姣在登基后亲封的执州宗门,地位超然,不同凡响,在沐青州只手遮天已经百年有余。
女皇曾经非常信任阳雪宗。
因为在朝政被她的一对姐兄把持的时候,是当时的阳雪宗掌门岑碧心率领阳雪宗,维护正统,力保年幼的皇太子轩辕姣,直至她长大成人,收回权利,继承大统。
女皇感念岑碧心对她的相助之恩,登基后便将阳雪宗册为沐青州的执州宗门,阳雪宗正式成为女皇最大的助力。
然而好景不长,阳雪宗前代掌门岑碧心不久之后便因心魔入体,堕落魔道,残害了宗门里许多无辜的长老与弟子,最终被现任掌门万重山斩杀,阳雪宗重回太平,万重山也因此,继任了阳雪宗的掌门之位。
阳雪宗从那之后就变了。
女皇也不再器重阳雪宗,更是生出另立执州宗门的想法。
万重山攀附不了女皇这棵大树,便将目光转移到了摄政王轩辕娱的身上,轩辕娱自然不会拒绝阳雪宗的助力,从那之后,轩辕娱便成了万重山的靠山。
阳雪宗又开始日益壮大,靖王轩辕靖见此,也生出了拉拢的想法。
这掌门万重山向来老奸巨猾,面对轩辕靖抛出的橄榄枝既不接受也不拒绝,只等着轩辕娱和轩辕靖,谁能许以他最大的好处。
这样看似相安无事的局面,已经持续了很多年,轩辕娱和轩辕靖都烦不胜烦,终于,他们等到了转机出现——
无论是当初的蜜山之灾,还是在那之后不久的湄水城魔种作乱与地动,他们手眼通天,自然知晓事情并非世人所看到的那样。
容朝手里的往事镜,足以毁了万重山和阳雪宗,所以轩辕娱和轩辕靖都想要这证据,无论是扳倒阳雪宗,还是收拢阳雪宗,皆可以由他们的心意而定。
万重山没能在数个城池拦下容朝,其中也有轩辕娱和轩辕靖的手笔,他们静待容朝来到青城,对于他们来说,只要容朝来了青城,那往事镜唾手可得。
却没想到,这少年竟然和那万重山是一丘之貉!墙头草!将往事镜藏得好好的,上午往摄政王府跑,下午往靖王府跑,就是要看谁给他开的价高。
轩辕娱和轩辕靖一开始都不好轻举妄动,因为现在女皇抱恙不理朝政已久,他们的对手就只剩下了对方,如果其中一个轻举妄动,另一个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
情况就这样胶着,轩辕娱和轩辕靖暂时都没能奈何得了他。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会一直让容朝拿捏着。
轩辕靖提出,若是为了共同的目标,暂且合作,也未尝不可,于是这日,他们直接将容朝给绑了,押入地牢,严刑拷打,势必要问出往事镜的下落。
事情出奇的顺利,在被绑上绞刑架的那一刻,容朝便直接交了往事镜,两人查验过后,确认这是真的。
那么接下来,便是这往事镜的归属问题了,轩辕娱轩辕靖两姐弟对立而坐,唇前舌战,各不相让。
然而这时侍卫却战战兢兢的来禀报:“二位殿下,不好了,阳雪宗的掌门,被宣进宫了!”
看似谦和有礼的轩辕靖再凉薄不过,狭长眼尾天生下垂,不笑时,异常阴冷,他淡声说:“这有什么不好的?慌里慌张,跟你主子学的?”
“怎么回事?”轩辕娱沉声问道。
“万掌门被宣入宫,是因为坊间的一首童谣。”侍卫战战兢兢的回答:“事情的始末,属下已经打听清楚,是……女皇又收到了一枚往事镜,交给女皇往事镜的女子,正是画像上的女子。”
两人同时一愣,他们对薛遥知的印象不深,毕竟容朝才是手握往事镜的人,进城的时候,他们也只见他一人,而那画像上的女子,肉体凡胎,死在了来青城的路上,再正常不过。
侍卫硬着头皮,接着说道:“先前您一直吩咐属下派出所有暗桩盯紧那容朝,属下等便忽略了,近些时日来,青城坊间传出的,另一件事……”
不知从何时开始,青城的街头巷尾开始流传着一首童谣——阳雪宗,万重山,善人面,蛇蝎心。蜜山灾,湄水祸,英魂逝,恶人立。
孩提们走街串巷的吟唱着朗朗上口的童谣,不起眼的茶馆里,也有说书先生将这段童谣扩展,大肆宣讲。
阳雪宗是沐青州的执州宗门,百年来深受百姓爱戴,有关于阳雪宗的议论,也因此席卷了大街小巷。
这很快就传进了宫里,也传到了女皇的耳朵里,病重的女皇并未将这当成一件小事,她早已不再信任阳雪宗,如今又传出这等恶事,她强撑着从病榻上爬起来,雷厉风行的吩咐侍卫去宫外将查出这件事的源头,将人带进来。
而薛遥知,已经等候多时。
轩辕娱脾气暴躁,听了直接骂道:“闹得这么大你们竟然现在才知道?本王要你们有什么用?”
就这么捅出去了,以后她还怎么威胁万重山那个老狐狸?
“好聪明的女子。”轩辕靖感慨道:“入宫吧,我们去看看。本王很好奇,是何等女子,竟能耍了我们。”
“你还有空好色。”轩辕娱冷道。
轩辕靖看似不近女色,但轩辕娱知晓,他这弟弟,暗地里不知道玩死了多少女人,因为人都死了,所以愣是没传出他一点不是来。
轩辕靖坦然道:“若非那枚往事镜,我们也不会轻而易举就被吸引了心神,但往事镜我们已经拿到手了,皇姐就是再孤陋寡闻,也应该知晓,往事镜是无法复制的吧。”
轩辕娱还真不知道,但她不会说,而是恍然大悟:“看来……他们这是破釜沉舟了,真以为见到轩辕姣,就万事大吉了?可笑。”
两人并未将薛遥知放在心上,很快入宫查看情况。
皇城之中,宣政殿上。
薛遥知安静的坐在女皇下首,她斜前方的龙椅之上,端坐着一身华服、面色苍白的女皇轩辕姣。
轩辕娱和轩辕靖到达宣政殿的时候,阳雪宗的掌门万重山已经被通过传送门押到了宣政殿上,面对薛遥知铿锵指控,万重山自然是一一否认,并让薛遥知拿出证据来。
万重山心知女皇这么轻易的就派人押他过来,明摆着是早已动了想除掉他的心,好在他背后还有轩辕娱和轩辕靖,有他们在,往事镜一定不会呈到女皇面前,他一定能全身而退。
女皇平静的说道:“证据朕已看过,你也看看吧。”
轩辕娱和轩辕靖对视一眼,两人眉头微皱,不明白竟会有第二面往事镜。
女皇身旁的侍卫立刻呈上往事镜,注入灵力后,光滑的镜面便清晰的投射出了当时的光景——
是当初在周府祠堂里,周耀祖的陈词,他在容朝和薛遥知的胁迫之下,倒豆子一样的将他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不外乎于阳雪宗故意抓来魔种掀起湄水城大乱,与阳雪宗的周长老截下在蜜山之灾后百姓的请愿书。
画面戛然而止,并非整个真相,却也足以令人震惊。
薛遥知起身,站在了大殿之上,一字一句的对女皇陈情:“事情的始末要从百年前说起……”
薛遥知从百年前阳雪宗为了争夺地盘不顾百姓存亡与其他仙门打斗说起,他们引发地动,最终由蜜山上的桃花妖灼华出手,救下了满城百姓。
百年之后,有霜梧州与寒川州的修士假借秘境之名,实则是为取桃花妖妖丹,闯入蜜山,承诺过会护佑蜜山安宁的阳雪宗,却助纣为虐,甚至亲手让蜜山腥风血雨,最终由成神的灼华自愿身陨,复生蜜山万物。
灼华逝去,但阳雪宗的野心未曾就此结束,他们要毁了整个当年受过桃花神恩泽的湄水城,所以他们抓来魔种,借由魔种身上的魔气,伪造出一批“魔种”,杀入湄水城,再画出聚恶阵,想要控制满城百姓,更是在聚恶阵毁后,在湄水城引发地动。
湄水城里,伤亡惨重,无数百姓枉死,一切都是阳雪宗做的恶。
万重山沉着脸呵斥:“荒谬!你这女子,好生大胆,竟敢如此揣测我阳雪宗,是何用意?女皇,她和那魔种都是一伙的,各城的通缉令都还在,做不得假!您万万不能信她!”
薛遥知没理万重山,她看着女皇的侍卫,说:“请继续。”
往事镜的画面继续往后推移,是薛遥知和容朝走在周府密道下的场景,最终画面定格在被他们囚禁放血画出聚恶阵的钟离寂身上。
满身鲜血的男人手脚都被绑在铁链之上,已经完全成了一个血人,面色惨白到发青,毫无血色。
钟离寂是魔,可有的仙门中人,是比魔还要可怕的存在。
画面一晃而过。
接着往事镜里传出容朝和薛遥知的声音,薛遥知举着一面镜子,问容朝:“是这样吗?”
“再往上一点,画面不够清晰。”
“这样呢?”
“可以。”
往事镜里又出现了一枚往事镜,镜中的画面,赫然就是当初褚长老冒死记录下的所有真相。
在看见那画面的那一刻,万重山的脸色立刻陡然惨白,在这种强有力的证据之下,任何辩驳都不起作用了。
万重山跪在地上,将求救的目光,落在了轩辕娱和轩辕靖的身上。
他还有用!他还是阳雪宗的掌门!
所以,他们两一定要保他。
轩辕娱脸色很难看,她白了万重山一眼,心道男人果然都是又毒又蠢的下贱东西。她很明显不想再管万重山了。
轩辕靖则是饶有趣味的看向站在殿内,瘦弱单薄但背脊挺得笔直的少女,难掩目光中的赞叹。真聪明啊,真配得上他。
万重山见他两位靠山的神情,便知晓他们已经不打算再管他了,既然如此,他也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
“女皇!”万重山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我要指控!我要指控百年前是轩辕娱在岑碧心身上种了心魔,我要指控您身体羸弱是轩辕靖给您下了毒!不止如此……”
万重山就像是倒豆子一样,说尽了轩辕娱与轩辕靖近些年来的阴私事。
轩辕娱和轩辕靖在他脱口而出的时候就想阻止,女皇早有预料,只一抬眸,便有无数身着甲胄的侍卫冲出,将他二人团团围住。
女皇面色灰白,她看起来对她的姐兄非常失望:“我们轩辕家的亲情,竟已淡漠至此了吗?这百年间不管我们如何明争暗斗,我以为我们都是一家人,可是你们——”
“你装什么圣母呢?”轩辕娱拔刀砍死挡路的侍卫,鲜血溅了她满脸,她一步一步的上前:“我才是皇长子,可是母皇却立你为太子,就因为你是太子,你是女皇,所以你做什么都是正统,我做什么都是乱臣,凭什么呢?轩辕姣,这太不公平了。”
轩辕娱的修为不低,她震开周身的侍卫,将刀架在了女皇的脖子上,她冷冷的说:“反正本王已经看不惯你坐在这龙椅上很久了,既然今日这贱男将当年那些事都抖了出来,本王也不想再与你维持表面上的和平了,你还是去死吧!轩辕姣!”
轩辕靖将目光转移到了轩辕娱的身上,他等着轩辕娱落刀,担着这弑君之名,届时,他自可名正言顺登临帝位。
轩辕娱却迟迟没有动刀。
轩辕靖眉头微皱,恐生变数,他正要开口说话,就看得轩辕娱朝着他看了过来,轩辕娱冷笑道:“指望我杀了轩辕姣然后便宜了你?轩辕姣这个心慈手软的女人不配,你这个畜牲不如的死男人更不配!”
轩辕姣中了毒活不长了,轩辕娱又不是傻子,她的心腹大患还是她的老对头轩辕靖,话音未落,趁着轩辕靖松懈,轩辕娱倏的扔出了手里的刀,直直的劈向轩辕靖。
轩辕靖没能避开,肩膀被砍了一刀,他的神情立刻阴沉了下来。既然今日已经无法收场,不如,反了。
他准备这一天,也已经很久了。
随着轩辕靖一声令下,他很早藏在宫中的亲卫,顿时倾巢而出,将整座皇宫搅得天翻地覆。
轩辕娱不屑:“你以为就你有人?”
宣政殿乱作一团,万重山等的就是此刻,他趁乱逃跑,薛遥知退到了女皇身边,在侍卫的掩护下,她们勉强离开了宣政殿。
可宣政殿外更乱,三方势力大打出手,血流成河。
轩辕姣本就难看的脸色,已经面无血色,她生了太长时间的病,许多事情都已不在她的掌控中。她呕出一口血,沉声说:“先离开皇宫。”
薛遥知也没想到轩辕娱和轩辕靖都已隐忍百年,今天却忽然都反了,才造成了这副乱像。
更糟糕的是,轩辕姣竟毫无应对之策。
薛遥知有些绝望。
然而当下也只能先跟轩辕姣走了。
只是这宫里乱成一团,他们没走多远就被轩辕靖的亲卫给拦住了,轩辕靖从亲卫中走出,目光落在薛遥知的身上,口中却是道:“除了她,全部处死,包括轩辕姣。”
“是!”
亲卫一拥而上,轩辕姣的身边已经只剩下了寥寥几名侍卫,蜉蝣撼树,聊胜于无,薛遥知见状,洒出一把毒粉,麻痹了面前的亲卫,拉着轩辕姣,撒腿就跑。
轩辕靖觉得有意思极了,他乐意和薛遥知玩这猫戏老鼠的游戏,他不紧不慢的提着剑,跟了上去。
轩辕姣身体羸弱,跑了没多远就体力不支,喉咙里血气翻涌,让她呕出了一口鲜血。
再这样跑下去,不等轩辕靖追过来,轩辕姣可能就坚持不住了。
薛遥知一咬牙将轩辕姣推进了就近的假山里,然后继续闷头往前跑,轩辕靖不将轩辕姣放在眼里,只不紧不慢的追着薛遥知跑,却没想到,没了轩辕姣,这薛遥知跑得实在是快。
轩辕靖很快就失去了薛遥知的踪迹,但他对这片假山林非常熟悉,找到薛遥知,只是时间问题。
薛遥知紧张的屏住呼吸,缩在假山石中,轩辕靖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你跑什么?本王又不会吃了你。”
“出来吧,本王很欣赏你,一个小小女子,竟敢与偌大的阳雪宗抗衡,甚至还胜利了。”
“本王很喜欢你。”
“你为轩辕姣那个病秧子卖命有什么用?”男人带笑的声音由远,及近。
轩辕靖一字一句的说:“不如来本王身下承欢,本王承诺你,荣华富贵,取之不竭。”
薛遥知的头皮逐渐发麻,因为轩辕靖的声音,就在她的头顶响起。
在她望过去的那一刻,轩辕靖朝着她露出了一个和煦的微笑。
薛遥知被吓了一跳,下一瞬就被轩辕靖从假山石洞里拽了出来。他意图搂抱她,她却一抬手,要将藏着的毒药,撒向轩辕靖——
然而轩辕靖之前已经目睹了她会用毒,是以早有防备,在她出手的那一刻,便用灵力隔绝。
毒药扑了个空,薛遥知也被他按在了凹凸不平的假山石上。
“你再闹下去,本王就要生气了。”轩辕靖沉声说道。
薛遥知直接破口大骂:“闹你爹呢?谁跟你闹了?我巴不得一巴掌把你拍假山上,脸大如盘的畜牲!”
轩辕靖“啧”了一声,他直接用灵力控制住了薛遥知,一只手缓缓的攀上她温热的脸颊。
那冰凉的触感让薛遥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骂道:“把你的手拿开,不然就别怪我无情了!”
轩辕靖知晓她翻不出什么浪花,强弩之末罢了,他并未将薛遥知放在眼里,只是俯下身,欲一亲芳泽。
薛遥知磨了磨牙。
她就是恶心死,也会咬下他一块肉。
轩辕靖已是近在咫尺。
薛遥知又气又怕,浑身颤抖。
眼看着轩辕靖就要贴上她,她有些崩溃,却在下一刻,感受到了一股无比熟悉的剑意。
轩辕靖已被凭空出现的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打飞嵌在假山石上。
薛遥知微怔,她抬手,诛雪剑欢快的飞到了她的手心来,与此同时,还有耳熟的清冷声音传来。
他用熟悉又陌生的温和语调喊了她一声——
“知了。”
第105章 攻略第一百零五天
在看见燕别序的那一刻,薛遥知又久违的感受到了大脑一片空白、血脉逆流的感觉,她盯着燕别序,垂在身侧的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燕别序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寒川州吗?
他难不成还是气不过要来找她寻仇?
其实说起来,燕别序对她的要求一直都很低,只有不要骗他,可是薛遥知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都对他说了很多谎话,覆水难收。
甚至在他们分离之时,她都还在骗他,骗他咽下了她给的毒药,她才得以逃离他的身边。
薛遥知越想越不安,方才的毒药已经用完,面对燕别序她一点胜算都没有,她还不如和轩辕靖打一架……
“宿主。”系统看薛遥知越来越慌张,终于忍不住开口提点:“目前仙君的攻略进度,是55%,你自信一点嘛,就这攻略进度,他怎么会是来寻仇的,寻爱的还差不多。”
薛遥知心说怎么不可能了,小说世界里最不缺的可就是因爱生恨,燕别序动动手指头就能碾死她,她怎么可能不怕,没有任何一个人在自己的性命掌握在他人手里时,能够去信虚无缥缈的爱,至少她不可以。
燕别序的目光始终落在薛遥知的脸上,她有一双清澈灵动的鹿眼,她的恐惧,她的慌张,她的躲闪,燕别序都看在眼里,他得承认一个事实,薛遥知在怕他。
燕别序在杀戮中成长,没有人比他更懂恐惧的眼神,这世间所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他都习以为常,唯独薛遥知——
薛遥知分明从一开始就不怕他的。
他们从陌生到熟悉,他看着她褪下故作的温柔端庄,露出活泼灵动的一面,无论是何种模样,都让他心驰神往,直到,他恢复记忆的那一刻。
薛遥知看他,便一直是这种眼神了。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错的是他,还是薛遥知?
燕别序掩下心中的酸涩,他故作平静的开口,甚至带着有些生疏的打趣口吻,对她说:“不过两月未见,便不认得我了么?”
薛遥知低垂着头,不太敢看他,她讷讷的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认得,认得,你,您是霁华仙君。”
“我是燕别序。”他一字一句的说:“我来自寒川州的剑意山庄,今日,我为薛遥知而来。”
薛遥知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总不能说你找我干嘛寻仇还是寻爱,燕别序说寻仇她可受不住,他要是说寻爱……
她也会很尴尬的啊!他们可是都已经分手了,分手前还闹得双方都很难看的那种诶!
薛遥知决定直接忽略,她将落在她手心的诛雪剑递还给燕别序,生疏的说:“多谢仙君救命之恩。”
“不必给我。”燕别序将薛遥知往前拉了两步,他退至薛遥知的身后,淡淡的说道:“拿着诛雪剑,去把欺负你的人,都打一遍,出气为止。”
诛雪剑似是读懂了燕别序的意思,激动的发出嗡鸣之声,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了。
有仇不报是傻子。
薛遥知下一瞬就权衡好了,她当即提着诛雪剑,朝着被诛雪剑打飞卡在假山石上的轩辕靖走去。
在燕别序出现的那一刻,轩辕靖就感觉他体内的灵力都被冻结了一样,完全提不起来,以至于他就连从这假山石上下来,都尤为困难。
薛遥知站在轩辕靖面前,她双手握住剑鞘,使劲往假山石上一砸,那一整块假山石轰然碎裂,轩辕靖掉进了假山石的废墟中。
等轩辕靖好不容易爬出来,薛遥知直接将诛雪剑砸下去,砸得他又掉进废墟中。
轩辕靖的神情无比狰狞,他趴在地上,口吐鲜血,下垂的眼尾显得他整个人都十分阴沉,他知晓薛遥知的倚仗是燕别序,他当即对着燕别序开口:“你可知本王是何人?本王是沐青州的靖王!本王不与你计较,甚至可以招揽你,只要你不再帮这女人。”
薛遥知听了,回过头去看燕别序,燕别序一直在看她,两人的目光对上,他温和开口:“我来?”
若是他来,他会直接杀了这胆敢冒犯薛遥知的男人,不过在薛遥知面前,他还是不要让她见血的好。
薛遥知移开目光,她没说话,只一剑抽在轩辕靖的脸上,打得他吐出一口带着牙齿的血沫,高高肿起的脸颊,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给自己亲妹妹下毒的败类!”薛遥知又一剑抽在轩辕靖的背上,男人疼得浑身颤抖,蜷缩成了一只虾米。
不知为何,在多年后又一次见到轩辕靖的那一刻,她总会有一种非常恶心的感觉,她向来相信她的直觉,这轩辕靖,如容朝所说,绝非善类。
此时见轩辕靖如此狼狈,薛遥知罕见的心里生出一丝快意。
薛遥知长舒一口气,她又回过头去看燕别序,似乎是想说什么,燕别序看穿了她的心思,平静的开口:“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在你身后。不要怕。”
“多谢你。”
于是接下来,薛遥知握着诛雪剑,带着燕别序,找到了躲藏在假山里的轩辕姣,和轩辕姣一起,杀回了宣政殿。
任何轩辕娱与轩辕靖的亲卫都无法再冒犯他们,很快,随着轩辕靖与轩辕娱相继被擒,轩辕姣重新坐上了王座,一场动乱,因为突如其来的燕别序,竟就此平息。
宣政殿中布有清洁阵法,动乱平息后,阵法自发启动,偌大的宣政殿便已焕然一新,大殿之上,两边都站满了刚入宫的朝臣,轩辕娱、轩辕靖与出逃的万重山,皆被五花大绑,跪于殿下,等待着接受审判。
轩辕靖被打得整张脸都高高肿起,完全不符往日风度翩翩的模样,一双怨毒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上首站在轩辕姣旁边的薛遥知,难掩恶意。
薛遥知不会被这样的眼神吓到,她冷漠的看了他一眼,便风轻云淡的收回目光,任由轩辕靖的恶意如何浓重,她也毫不在意。
反倒是燕别序眉头微皱,他心意微动,便有无形的冰棱刺入轩辕靖双眸,轩辕靖惨叫一声,不见眼中有血流出,只是那双眼再也没能睁开。
“废物!你叫什么叫?都怪你!没用的贱男人!就该剁碎了喂猪!”大势已去,轩辕娱崩溃,直接破口大骂,骂完了轩辕靖,再骂轩辕姣。
经受风波的女皇面无血色,唯有一双眼,在注视着轩辕娱与轩辕靖的时候,尽是淡然与怜悯。
“皇姐,你说母皇为何册立我?你说我仁慈,心软,不似一个政客,你说得没有错,我也的确是这样的人。”等轩辕娱骂完了,轩辕姣才慢慢的开口:“我问母皇,母皇却告诉我,沐青州需要一个,我这样的君主。”
上代女皇修为高深,手腕铁血,一生所出,也不过他们姐弟妹三人,她见轩辕娱敏感易怒,见轩辕靖心思深沉,唯有她最小的女儿,柔软而天真,仁慈而善良。
沐青州政治清明,风调雨顺,缺少的,正是一位仁慈的君王。
所以上代女皇选择了轩辕姣,哪怕轩辕姣的天赋才能野心都不如她的姐兄出众,可她认真勤勉,继位后兢兢业业,沐青州百姓安居乐业,证明上代女皇的选择没有错。
最终轩辕姣下令将造反的两位王爷废除修为,关入大牢,一生圈禁,也算是保全了他们的性命。
轩辕娱与轩辕靖被拖下去,这昭示着沐青州一百多年的三足鼎立的局面被打破,自此之后,女皇千秋万代。
朝臣纷纷跪下,叩拜女皇。
片刻后,轩辕姣又看向跪在大殿上抖似筛糠的万重山,她的神情肃穆,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阳雪宗掌门万重山,在其位却不谋其职,百年间犯下数中恶事……”
随着女皇细数阳雪宗与万重山的罪状,旁边的侍卫也将往事镜上的画面投射给朝臣阅览。
桩桩件件,骇人听闻,惹得一众朝臣,大为惊骇,如何也想不得,他们的执州宗门,竟是如此歹毒的一个宗门。
“故,罪行昭告天下,阳雪宗掌门万重山废去修为,放逐至湄水城,斩首示众;从犯者,同样废去修为,放逐至湄水城,充为苦工,重建湄水城。”轩辕姣顿了顿,又接着说道:“阳雪宗内,其余人等,虽不知情,却也助纣为虐,在宗门解散后,为偿业障,也应投身于湄水城重建一事,直至业障了解。”
“自此之后,沐青州不设执州宗门,仙门百家,不可再插手凡俗之事。若有争斗,不设四方阵,牵连无辜百姓,争斗者皆废去修为,驱逐出州,背后宗门,未能约束,从重处罚,性质恶者,双方门派,都解散处理。”
轩辕姣看向负责沐青州法律条例的朝臣:“此等条例的完善,便交予而等,一月下旬之前,朕要看见你们的成果。”
这是轩辕姣从百年前阳雪宗前代掌门岑碧心身陨后,便想做出的改变,但那时有诸多阻碍,好在她终于还是等来了这一天。
末了,轩辕姣又看向站在她身旁的薛遥知,她很感激薛遥知,这么快就擒住了轩辕娱和轩辕靖,否则今日的这场动乱,还不知该如何收场。
“就湄水城一事,薛姑娘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轩辕姣温和的问。
薛遥知毫不犹豫的说:“有。”
她下到大殿之上,面前是沐青州的女皇轩辕姣,身后是一众朝臣,迎着宣政殿所有人的目光,薛遥知说:“有罪之人,该当重罚;而有功之人,请女皇昭告世人,所有人都该记得他们。”
“蜜山上的桃花神灼华百年前救湄水城于地动之中,百年后以神身身陨换得蜜山之上万物复苏,请为桃花神修神庙,供香火,以祭桃花神神魂。”
“数月前湄水城地动,是来自霜梧州寥了宗的大弟子晏溪山以此身献祭,平此灾难,还望女皇,昭告天下,并以州之礼,向寥了宗送去诏书,为我晏师兄,要一份身后尊荣。”
他们都已不在,薛遥知除了铭记他们,便只有尽她所能,为他们讨得一份身后的尊荣。在这最讲究因果循环的修真界,她希望他们的善良,世人对他们的拥戴,能为他们换取一个美好来生。
轩辕姣道:“允。”
在走出宣政殿的那一刻,薛遥知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住了,她知晓,关于蜜山,关于湄水城,这两件大事,终于告一段落,恶人者终将自食恶果,迟到的正义,也会向那些恶人落下屠刀。
一切都结束了。
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薛遥知长吁了一口气,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燕别序始终安静的跟在她的身后,他看她站着不动,探身往去,便见她眉眼舒展,神情柔和,唇角带笑。
他一时看得入了迷,直到薛遥知忽然想起了被她忽略的他,朝着他看了过来,他回过神来,温和一笑:“知了,恭喜你,成功了。”
燕别序不知道薛遥知是怎么一路从那么遥远的湄水城,走到青城来的,那样一段距离对于他来说,一眨眼的功夫便能走到,可薛遥知却不知,要走多少个日日夜夜,尤其今年的沐青州,下了那么大的雪,一定很冷。
薛遥知本可以在离开湄水城后,继续找个地方过她的平静生活,可是她依旧选择了最难的那一条路。
燕别序有些后悔。
少年心魔在他耳边叹息道:“你是该后悔,那么难的一段路,我该留在知了身边帮她的。有我在,她一定不会那么难。”
“我是后悔,但远不至此。”燕别序在心中回道:“知了有她的路要走,我不该小看她,没有我,她也可以走到青城,可以完成她的夙愿。”
“她不是非我不可。”
相反,是他,非薛遥知不可。
少年心魔感知到燕别序的心意,笑得万分灿烂:“我非知了不可。”
他的喜悦,他的喜欢,都在深深地影响着燕别序,燕别序从未想过有一天,心魔竟也会如此开心。
是因为她。
燕别序温柔的目光,落在薛遥知的脸上,一如他*尚未恢复记忆时那样。
对上他的眼眸,薛遥知有些不自在的别开了脑袋,有些干巴巴的道谢:“今天谢谢你了。”
薛遥知不得不承认,今天如果没有燕别序镇场,整个皇宫,便是整个沐青州,都会因为他们的造反大乱。如今青城之外,还有数不清的难民,他们再也经受不住风浪了。
“你想做的,亦是我心之所向。”燕别序垂眸,回答道:“惩恶扬善,我已经许多年没有做过了。”
如果他还是剑意山庄的少主,如果他后来未曾经受过那些阴谋与杀戮,或许他会如薛遥知一样,天真无畏,善良勇敢。其实她一直都是,他爱的模样。
薛遥知一直在被夸还怪不好意思的,她没再回答,脚步轻快的走出了皇宫,准备去找容朝,告诉他这好消息。
容朝早早的就等在了宫门之外。
一袭白衣的清贵公子懒散的倚在宫门口,手里握着一枝含苞待放的桃花,少年低头轻嗅桃花芬芳,眉眼柔和。
直至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容朝笑吟吟的抬眸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从宫门里走来的薛遥知。
与她身后注视着她的背影唇角带笑的燕别序。
容朝的笑容顿住,握着桃花的手都僵硬了。
燕别序也看见了容朝,他唇角的笑意渐隐,显出一丝冷意。
薛遥知还不知燕别序对容朝早有敌意,她很快站到了容朝面前,笑容满面的告诉他:“容朝,我们赢啦。”
第106章 攻略第一百零六天
在燕别序曾经尚未恢复记忆前,他与薛遥知恩爱和睦,他从未将容朝放在眼里,可当他敏锐的察觉到,薛遥知不再爱他时,那么她身边的所有男人,都成了他的眼中钉。
尤其是那个人还是容朝,在薛遥知对他冷眼相待、话不投机时,她待容朝笑语嫣然,两人间的默契浑然天成,那时燕别序就已经察觉到不对。
——他们太亲密了,实在是太亲密了。
纵然薛遥知并未其他心思,那容朝呢?燕别序无比清晰的忆起过去与现在,容朝看薛遥知的眼神,其实一直都和他看薛遥知的眼神,一模一样。
譬如说现在,他凝视着薛遥知时,眼中充满了爱意与笑意,但当他看见容朝时,他便笑不出来了。
容朝也是如此。
甚至容朝看他时,还带着胜券在握的轻蔑,似乎认定了,所有的男人,在薛遥知的心中,都比不过他。
似是看穿了燕别序的想法,容朝轻蔑的扫了燕别序一眼,紧接着立马将目光转移到薛遥知的身上。
容朝将手中的一枝桃花递给薛遥知,面带笑意,声音低沉,充满魅力:“嗯,我看到了。我就知道,一路走来,我们的努力,不会白费。”
薛遥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一边恶心一边觉得好笑,问他:“你嗓子起泡了?”
容朝:“……”
他的笑容差点破碎。
薛虫虫是不是耳朵有问题啊!她嗓子才起泡了!
燕别序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们。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是知了在这段时日将容朝当做新欢也可以理解,毕竟从湄水城到青城的这段路艰难又漫长,苦难之中抱团取暖,他可以理解,这很正常。
燕别序一连默念了好几声他可以理解,少年心魔的心绪却直白很多,他尖锐的说:“知了是不是有新欢了?都怪你!我不该离开知了的……我就应该早早的将你,取而代之。你这个留不住知了的,废物!”
前些时候好不容易平和了许多的心魔,在这一刻,又隐隐开始失控。
燕别序垂在身侧双手颤抖,握着诛雪剑的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
容朝本来是已经笑不出来的了,但见燕别序神情莫测,很显然是对他和薛遥知的关系的认知,产生了动摇——燕别序在揣测他与薛遥知的关系。
那么他要做的,就是让燕别序知晓,他和薛遥知已经是一对了,所以哪怕他追来这里,也没有用。
容朝把手里的桃花塞进了薛遥知的手心,他声音正常了很多,难掩笑意:“喏,给你的花。”
“今年桃花开得好早啊。”薛遥知看着手里的这枝桃花,花朵饱满,姿态美丽,散发着幽香。
“这是青城,自然有桃花盛开。”容朝的神情温柔了很多,他笑着说:“我们把这枝桃花好好保留着,带回蜜山给我阿娘看,她见了一定会很开心的,我也算信守承诺了。”
当初薛遥知在容夫人病榻前念的那封空白的信,是她本就是要替容朝寄给容夫人的那封信,容夫人去世,那封信如实在几天后被送到了毓山的山庄,被容老爷保存了起来,后来又被容朝看见,连带着那好几封信,认真保存。
薛遥知记起来了这件事,她还愣了一下:“你竟然看到了啊。”
“我都看到了。”容朝颔首,接着说:“虽然我没有欣赏过你说的那些风景,但我们以后,可以一同去赏。”
像是随口一说,又像是某种约定。
燕别序立刻看向薛遥知。
薛遥知没想太多,她毫不犹豫的说:“好呀。”
燕别序的眼神越发冷沉。
“那我们先回去吧。”容朝朝着薛遥知伸出手。
薛遥知拍开容朝的手,越过容朝:“走啦。”
容朝看了眼沉默不语的燕别序,他下巴微抬,带着些微挑衅:“知了怎么都不和燕公子道别呢,她太粗心了,我替知了向你道个别,燕公子自便。”
说完后,容朝三两步的跟上了薛遥知,薛遥知有意放慢脚步等他,他与她挨着肩走,看起来,亲密无间。
燕别序被这一幕刺痛,他手脚僵硬的跟了上去。
薛遥知走出一段路之后才想起燕别序,似乎从他们这次见面开始,他站在她的身后,默不作声的跟随着她,毫无锋芒,容朝的存在感又太强,她竟一时将燕别序忽略了。
薛遥知回过头往身后看了一眼,燕别序还在,他安静的看着她,眼神深沉,不辨喜怒,但当他们的目光对上时,他又尽力隐忍心中的不快,对着她露出了一丝笑意。
燕别序见薛遥知终于看向他,他心中一喜,刚要大步朝她走去,就见容朝忽然伸出手,勾住了薛遥知的肩膀,而薛遥知,没有推开他。
容朝的手臂如铁难以撼动,薛遥知有些排斥,就听他问:“薛虫虫,为什么还要看他?旧情难忘?”
“你别忘了,他都对你,做过些什么。你也不会,再要一个伤害过你,却连道歉都不会说的男人吧。”
容朝怕薛遥知当场翻脸,所以他的语气很快,根本不给薛遥知推开他的机会,他接着说:“别动,就算他旧情难忘,本少爷也会让他知难而退。”
用一个男人去推开另一个男人,这样的行为非常不道德,尤其是这个男人,还是容朝。
薛遥知唾弃着自己,然后没了动作。纵然燕别序也是她的攻略对象,但她现在完全没有与他重归于好的想法。
容朝见此,唇角微勾,心满意足的揽着薛遥知,直到走到了扶风客栈,薛遥知才终于受不了的推开他,匆忙的回到了客房里。
燕别序也走到了客栈里,他拦下了要跟随薛遥知上楼的容朝,终于问:“你与知了,是什么关系。”
“燕公子何必明知故问呢?”容朝等的就是燕别序这样问他,他终于可以骄傲的告诉燕别序:“我与薛遥知,青梅竹马,走到一起,顺理成章。燕公子不会还真以为,你与她那段露水情缘,能比得过我们多年感情吧?”
过去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薛遥知与燕别序琴瑟和鸣,薛遥知与钟离寂嘻笑打闹,他没能找到他的立场,可是现在不同了,无论是此刻眼前的燕别序,还是之后一定会对薛遥知穷追不舍的钟离寂,他都要告诉他们,他和薛遥知,才是天作之合。
燕别序的心魔目睹了容朝与薛遥知的亲密,又听见容朝这样说,直接疯了,声音尖锐,带着浓重的杀意:“杀了他!知了,只能是我的!”
燕别序尽量让自己不要被心魔影响,他强忍着心中的风起云涌,淡漠的说:“我不该问你,我该去问知了。”
他越过容朝,往楼上走。
容朝轻嗤:“那你去啊,我很乐意让你听到,知了对你说,她与我,情投意合。”
燕别序的脚步倏的顿住,他猛地回头,看向容朝,眼中的冰冷碎裂成了锋利的冰棱,几乎要穿透容朝的身体。
容朝神情不变,淡然自若。
半晌,燕别序消失在了原地。
容朝稍稍松了一口气,得意的笑了。只要薛遥知身边不再有其他男人,那他就是唯一,他或许短时间内追不到薛遥知,但他一定可以赶走薛遥知身边所有的男人。
容朝非常清楚,他的优势在哪。
半日的时光转瞬即逝。
薛遥知睡了个午觉,傍晚醒来,见无人打扰,不见容朝也不见燕别序,想来他们一定都被对方牵制住了。
鹬蚌相争她这海里的王得利,难得获得了一段清静的时光,身边没有男人的时候就是爽。她欢快的离开了客栈,准备在青城玩一圈。
好在薛遥知跑得快,因为她前脚刚走,容朝后脚就来敲她的房门了。
容朝敲门,见无人回应,便推开了房门,带上门走了进去,屋内空无一人,被褥上还有些许余温,说明薛遥知是刚离开不久,十有八九她是一个人跑出去玩了。
这个薛虫虫,自己出去玩不带他。
容朝不爽的想着,刚要去找薛遥知,忽然听得紧闭的窗户,被从外轻轻的叩响了。
可是……这窗户外面是青水河啊!谁会挂在窗户外面?
薛遥知受欢迎得不得了,莫非是哪个登徒子,想趁着入夜,来占薛虫虫便宜?!
容朝的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他正要推开窗把叩窗的人推青水河里,便忽听得窗户外,传来了男人清冷的声音。
燕别序悬在窗外,一袭白衣,温暖柔和的春风拂过,衣袂飘飘,在今日皎皎的上弦月清辉之下,宛如谪仙。
然而这谪仙却满身的酒气,固执的叩响紧闭的窗户,喊着并不在房中的人:“知了。”
房里,容朝紧皱着眉,心想还好薛虫虫躲出去了,不然又给燕别序和薛虫虫单独相处的机会了,容朝刚想做声,却听得房门忽然被叩响。
容朝:“……”
薛遥知进自己的房间当然不可能敲门,那么门外的人,难不成是?
似是为了印证容朝的猜想,门外的人熟悉的声音传来:“知了。”
果然!钟离寂!
容朝脸色一沉,这钟离寂当真是阴魂不散!还好薛虫虫不在房里!他倒是要看看,他们要和薛虫虫说什么!
薛遥知有银子了自然不会亏待自己,这屋子很大,门窗之间相距甚远,容朝站在中间,恰好能清楚的听见燕别序与钟离寂的声音。
燕别序喊了半天的“知了”都无人理会,他也不敢贸然推窗,毕竟薛遥知目前对他的好感极低。
不过哪怕被无视,燕别序也没有再像白天一样一走了之。他这时不禁感慨,酒真是个好东西,让他在面对薛遥知时,生出了无限胆气。
隔着一扇窗,燕别序轻声开口:“知了,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门外,打听到薛遥知就住这间房的钟离寂也不敢贸然推门,他说:“薛遥知,我们谈一谈。”
容朝冷笑一声,往软榻上一坐,面无表情的听着他们说话。
“……你不说话的话,我便当你默认了。”燕别序低声,接着缓慢的说道:“之前你对我说的话,我有认真的想过,那时的我,太不冷静,做了伤害你的事情,你离开我,是对的。”
容朝腹诽,知道对了还追上来干嘛。
与此同时,钟离寂在门外说道:“你在房里吗?这时候你应该差不多刚睡完午觉吧,皇宫里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你要的储物袋,我也捞出来了,不知道你还有没有用……应该已经,没用了吧。”
容朝撇撇嘴,知道没用了还凑上来干嘛。
喝多了的燕别序敏锐度大幅下降,他甚至都没听到钟离寂的声音,只自顾自的说道:“这两个月里,你在沐青州,我在寒川州,相聚万里之遥,我以为我冷静了下来,我能放下你,可是知了,距离越远,思念越长。”
“在寒川州辗转反侧的那两个月,我终于知晓,你喜欢有血有肉的燕别序,而不是冰冷无趣的霁华仙君。恢复记忆后,我变成了你不喜的模样,我们之间,也渐行渐远。”
“我细想过我们之间,为何会闹到之前那种地步,你惧我,怕我,甚至是因为我的强迫,憎我。”
“我不该打破你的底线强逼着你拿起诛雪剑将剑尖对准任何一个人,我不该被嫉妒冲昏头脑做出伤害你的事,我不该罔顾你的意愿逼你与我同去寒川州。”
“知了,抱歉。”
或许是因为醉酒,或许是因为深爱者就该俯首称臣,往日里极难说出口的两个字,今日他脱口而出。
钟离寂在偌大的青水河里泡了两天两夜,被冻得人都快傻了,一捞到储物袋,就马不停蹄的过来给薛遥知,疲惫与寒冷,让他的敏锐度也大幅下降。
他也没有察觉到燕别序的存在,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顾自的开口说道:“我说过了,我不跟你计较,所以你也不要跟我计较了,我们还是可以像从前一样相处的。你不要有负担,毕竟喜欢你,只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不必对我负责,我甘之如饴。”
“那么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吗?至少你看见我,不要再像前两天一样,刚和我说了没两句话人就跑了。”
“我知道你的担忧,你觉得我会害容朝,但那也是他先挑衅我的,往后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多忍让他几分也不是不可以。”
“薛遥知,我已经习惯了你的存在,曾经我一个人流浪了一百多年,我从来不觉孤寂,可与你同行,却又分离的那段时间,如隔三秋,我第一次觉得,孤身一人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朋友也好,爱人也好,我都不想,再一个人了。”
钟离寂当日独自出走,一个人在山洞里养伤,形单影只时,他最是思念薛遥知,所以他来了青城,想与薛遥知重归于好。他想,本就是他多喜欢薛遥知一些,置气归置气,也总不能真的就这么放弃了,他不甘心。
所以,他说——
“我们可以和好吗?”
窗户外,燕别序也说:“我向你道歉,我们能重归于好,重新开始吗?”
许久,屋内都没有声音。
钟离寂眉头微皱,暗道薛遥知难不成不在房间里吗?
燕别序等在窗外,被风一吹,醉意也去了大半,他等不到薛遥知的回应,一时有些焦灼。
“我进来了。”钟离寂忍不住了,他推开房门——
与此同时,燕别序道了一声“冒犯”,也推开了窗户。
屋内的软榻上,容朝坐着,翘着个二郎腿,脸上带着笑,眼里却全无笑意:“二位,走错房了。”
钟离寂顿了一秒:“我不可能走错!薛遥知呢!”
他大步走了进去。
燕别序本就不多的醉意全消,他确定白天薛遥知进的是这间房,见钟离寂进去了,他自然不能还在外面浮着,可又觉得从窗户钻进去有失体面,便飞了下去,从客栈进来,上楼,进门,冷冷的看着他二人。
钟离寂可以待会再杀,更重要的事是——
“知了呢?本君方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钟离寂反应过来:“容朝,你找死吗?!你在屋里为什么不出声!”
容朝淡然自若,毫不慌张,他神情嘲弄:“二位不知我与知了的关系吗?为何还要做尽这跳梁小丑之事?”
钟离寂骂道:“你们什么关系?不就认识个八年吗?我和知了以后,还会有无数个八年!”
燕别序沉了脸:“口出妄言。”
“到今年已经是第九年,无论如何,我永远比你多九年,你也永远比不上我,死心吧。”
“还有你,我是不是说的胡话,你一清二楚,你要是当真有自信,又何至于低声下气至此?”
容朝挨个骂回去。
“我当初,就该杀了你!”钟离寂冷声说道。
燕别序深吸一口气,隐隐有失控的驱使:“本君此时,该当杀了你们!”
“燕别序管好你自己吧!你一个所谓的正道仙君都快堕魔了还有脸来找知了!”钟离寂为魔,心魔也是魔的一种,他自然能清楚的感知到,燕别序在因为心魔失控。
容朝不屑的说道:“你们都不配来找知了,一个是不值一提的过去式,一个是连开始都没有的无名之辈,只有我,才有资格,和她在一起。”
“你除了会嚷嚷青梅竹马还会说什么?”钟离寂更是不屑:“管好你识海里那个和你长得一样的怪物再来说话吧!你们一个有两个心魔一个识海里有个怪物,都不是什么善茬,知了和你们在一起,才是危险!”
“我与知了,早已定下婚约,如今不过偶有争执,也轮不到你们来趁虚而入。”燕别序面沉如水,手中的诛雪剑,散发着凌厉寒光。
“婚约?你以为就你有?我还说我阿娘给我们定了娃娃亲呢,比你早多少年啊。”容朝当即说道。
钟离寂嘲讽道:“都有婚约是吧?那我给自己和薛遥知也定一个,反正你们也都是自己定的,谁还不会啊。”
“……”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起来,似乎谁说赢了谁就能和薛遥知在一起一样,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又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话茬。
因为外面隐隐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那脚步声由远及近。
下一刻,薛遥知叼着根糖人,双手提着在街上买的小吃,用手肘推开了虚掩的房门,脸上的笑容如春光明媚灿烂,很显然,她此刻的心情很好。
然后,她便对上了三张熟悉的面庞。
薛遥知立刻笑不出来了。
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三个!他们怎么都在她房里啊!
……不知道现在若无其事的退出去,还来得及吗?
第107章 攻略第一百零七天
薛遥知正要不动声色的往后退然后撒腿就跑的时候,对面敞开的窗户里吹进来一阵穿堂风,直接将她身后的房门啪叽一下给合拢了。
薛遥知:“……”
真是天有绝人之风啊。
薛遥知嘴里还叼着糖人,她腾不出手,只能飞快的嚼碎了嘴里还剩一半的糖人,冷掉的饴糖甜美酥脆,她也来不及去品味。
他们看见她,似乎都想说些什么,见她在嚼糖人,又不约而同的缄默。
薛遥知艰难咽下脆甜的饴糖,朝着他们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你们……你们……”
你们是有毛病吧!不是都号称死对头吗?为什么要一起聚在她的房间里啊!
“你们都来找我啊。”薛遥知小心询问:“是有什么事吗?”
燕别序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漠,面对薛遥知时,面上显出几分柔和,他回答:“有。”
几乎是燕别序出声的刹那间,钟离寂也脱口而出:“有!”
“我和他们可不一样,我们之间可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容朝似乎挺有优越感的,他扬起下巴:“所以我是来找你玩的。”
薛遥知看他们还算和平,她说话也大胆了起来,她看向燕别序,说道:“那你先说什么事。”
燕别序没想到薛遥知第一个问的竟然是他,这是不是说明在她的心中,他与钟离寂与容朝,都是不同的呢?
也该当如此,毕竟他们曾经,有过那么美好的一段回忆。
而此时,就该是他吐露肺腑之言,与薛遥知重续前缘的好机会。
燕别序正要开口,钟离寂便忽然拧眉:“为什么是他?!”
“因为刚才他先说话的。”薛遥知想了想,友好建议:“那你们商量一下谁先说?我都可以的。”
闻言,燕别序和钟离寂破天荒的对视了一眼。
旁边的容朝毫不客气的笑了出来。
钟离寂咬牙切齿:“薛遥知,你把我当什么了?这是应该我们商量的事情吗?”
燕别序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此情此景,钟离寂在与他争执,容朝在看热闹,薛遥知在端水,委实不是一个与薛遥知说话的好时机,况且那样的话……他只说给薛遥知一人听,钟离寂和容朝,算什么东西?
能够说与旁人听的话,也不是什么珍贵的话。
那让钟离寂说,又有何妨呢?
燕别序便淡声说道:“那你说吧。”
“说就说!”钟离寂冷笑一声,不忘骂道:“在知了面前就说不出好听话的孬种。”
燕别序:“……”
他攥着诛雪剑,尽量不被钟离寂影响,这扶风客栈地处青城繁华之地,人多口杂,不宜挑起争端。
薛遥知怕他们打起来,这里谁能打得过燕别序啊真的是。为了钟离寂的安全,她不得不开口打圆场:“你看霁华仙君多善解人意,钟离寂你有话就快说吧,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听见薛遥知仍是如此称呼他,燕别序的神情沉郁了几分。
钟离寂则是诡异的沉默了一瞬。
这场景不太对啊,他设想的场景难道不是他将储物袋交给薛遥知,在不经意间表示,虽然这储物袋是他在青水河里不眠不休捞了两天才捞到的,但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完美满足,然后再趁热打铁,让薛遥知同意与他和好吗?
可是听听现在薛遥知说的是什么,什么叫他有话快说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他哪来的话和燕别序跟容朝说啊!
钟离寂忽然明白燕别序为什么要让他说了,真是诡计多端的恶毒男人,他们哪来的脸听他和薛遥知说话?
钟离寂越想越不爽,冷冰冰的说道:“我不说了!”
薛遥知松了一口气,她的笑容看起来真实了很多:“那太好了,既然你们都没话说,就离开我的房间吧。”
今日出师不利,来日再战又有何妨?燕别序和钟离寂正要离开,却见容朝已经坐了下来,拿着薛遥知带回来的糕点,极为惬意的吃了起来。
燕别序和钟离寂又没动作了。
薛遥知:“你们走啊?”
她要睡觉了,很困诶。
燕别序抿了抿唇,没说话。
钟离寂则是直接说:“为什么你不叫容朝走。”
“本少爷和你们岂能一样。”容朝傲慢的说道。
薛遥知一把把容朝拽起来往外推:“走走走,都走。”
“薛虫虫!”容朝不乐意了。
薛遥知将容朝方才吃的那盒糕点塞到容朝手里,安抚道:“乖,你拿着回去吃哈。”
“好吧。”容朝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钟离寂冷哼了一声。
薛遥知忍痛也往钟离寂手里塞了一盒:“你也吃。”
“就这样?”钟离寂不满。
薛遥知补充:“你也乖。”
“行吧。”钟离寂被安抚。
燕别序安静的看着这一切。
薛遥知再忍痛递出第三盒糕点,燕别序没说什么,伸手接过。
薛遥知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燕别序也不再让她难做,只温言道:“知了,早些休息,明天见。”
“明天见。”薛遥知立刻点头,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还好燕别序没有无理取闹。
燕别序转身离开,容朝和钟离寂相看两厌,互相朝着对方冷哼一声后,终于相继离开。
客房里重归平静。
薛遥知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系统动容:“你太难了我的宝。”
“我的糕点……”薛遥知捂着脸,看起来快要哭了:“都是我爱吃的,我一路都拿着舍不得吃就等着回客栈慢慢吃,整整三盒全让他们瓜分了。”
“我恨!”
系统:“……”
一夜很快过去。
天光破晓。
薛遥知睡得正熟,直至日上三竿,她才疲惫的睁开了眼睛,躺在床上,活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她艰难爬起来,难掩困倦,等到洗漱完毕后,才终于清醒了一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都像是睡不够了一样。头上的白发,也越来越多,快要藏不住了。
薛遥知坐在梳妆镜前,梳理着长发的时候,头疼的想道。
薛遥知很快将长发束起,穿戴整齐,正要出门的时候,忽然瞧见被钟离寂随手放在桌子上的那枚储物袋。
这储物袋已是无主之物,只要有灵力即可打开,薛遥知根据里面的物品判断出这属于周长老,她心中一动,很快就从里面找到了一封陈旧泛黄的信纸。
这就是万重山残害同门谋取掌门之位的证据吗?
虽说万重山不日就会被押至湄水城问斩,这证据已无关紧要,但真相却值得大白于天下。
薛遥知刚想拆开这封信,却发现有无形而坚韧的灵力,阻碍着她的动作,说明这封信她拆不开。
薛遥知决定,再入宫一趟,将这信纸,交给轩辕姣。
她将信收好后,推开门走出去,准备先吃个早饭再进宫,谁曾想一踏出房门,就觉外面是死一般的寂静。
薛遥知一头雾水,探身往楼下看去,就见平日里热热闹闹的大厅里,只有燕别序和容朝两人,一人占着一张桌子,桌面上摆着早餐。
那钟离寂呢?他怎么会缺席呢?
薛遥知往下看的时候燕别序和容朝都看见她了,她也不能再若无其事的缩回去,况且今天还有别的事要做。
她硬着头皮走下楼去,左顾右盼,看见在门口站着的钟离寂,她反而还诡异的松了一口气。
没少人就说明他们之间还相安无事,还好还好。
所以明明都水火不相容了干什么还非要凑到一起啊!
薛遥知暗自腹诽,很快下了楼。
燕别序站起身,迎了上来:“知了,早安。”
容朝见此,也立刻站起来,走到她跟前:“好早啊你,真能睡啊,这都巳时了竟然才醒。”
薛遥知点头微笑没有偏袒任何一个人,她甚至还和钟离寂远远对望,等着听钟离寂对她说早上好,虽然看到他们凑在一起她早上一点都不好。
钟离寂靠着门框,淡声说道:“看我做什么,我不好。等你许久了。”
“那你怎么不进来等。”
钟离寂冷笑:“霁华仙君大手笔,包了整座客栈,不相干的人,通通不可入内,我如何进来。”
薛遥知:“……”
可是你看着也不是那么规矩的人啊。
“当然。”钟离寂话锋一转,慢悠悠的说:“除非你邀请我。”
薛遥知听了,看向燕别序,燕别序的神情淡漠,声音却温和:“随你。”
“我邀请你,你进来吧。”薛遥知立刻说道。
钟离寂等的就是此刻,他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在容朝方才在的桌前坐下,朝她招招手:“快过来,这都冷了,我来加热一下。”
他一挥手,幽蓝色的火焰腾升,桌面上的食物立刻冒着热气。
容朝冷哼一声:“热什么热,用你热?再重新叫一桌就好了。”
“真是不识民间疾苦的大少爷。”钟离寂嘲讽道:“读不懂什么叫粒粒皆辛苦么?你说是吧知了,我就从来不浪费食物。”
薛遥知:“……”
不要问她!她是不会开口的!
薛遥知和容朝相继坐下。
燕别序还站在楼梯口,他等了薛遥知一早上,得了她个笑脸,也不算白等,他并没有落座的想法,和钟离寂与容朝在她面前争执,太幼稚了。
燕别序转身离开。
薛遥知也没多问,她正要开吃,又见燕别序去而复返,在她面前,放了一碗香气扑鼻、热气腾腾的肉丝面。
“我一直记得你的口味,只是许久未做,不知厨艺是否生疏,你尝尝。”
薛遥知握着筷子,顶着钟离寂和容朝的目光,她有些无处下嘴,只说:“我不挑食的。”
“记得吃完。”燕别序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薛遥知松了口气,还好燕别序没非要逼着她说好不好吃,真贴心啊。
容朝似是看穿了薛遥知在长什么:“一碗面就把你收买了?”
“我二百五十二两两文钱怎么都*没能收买到你。”钟离寂皱眉说道。
不就是会做点吃的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手就会的好吧,区区做饭。钟离寂腹诽。
薛遥知尽量忽略他们说的话,然后低头,专心吃面。
容朝给她碗里夹了一个水晶饺:“面有什么好吃的,吃饺子。”
钟离寂往她碗里放小笼包:“饺子有什么好吃的,吃小笼包。”
“你烦不烦,吃着本少爷的东西,还说东说西。”容朝沉了脸。
钟离寂正要回嘴,薛遥知就头疼的说:“安静一点。”
两人见她神情疲惫,安静下来。
薛遥知吃着熟悉口味的面条,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在扶风客栈吃早饭花去了不少时间,薛遥知入宫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女皇在她离宫的时候给了她自由出入的令牌,是以她畅通无阻的入宫,来到了女皇的寝殿紫宸宫。
午后本是小憩的时间,但紫宸宫里却人来人往,御医不断穿行于其间,女皇的侍卫随侍在侧,看见薛遥知进来,他恭敬的与她打招呼:“薛姑娘。”
“季侍卫。”薛遥知颔首,问:“女皇这是……”
季侍卫面上的沉痛难以掩饰,他沉声说道:“是轩辕靖在女皇身上下的毒,又开始发作了,但轩辕靖一口咬定,这毒没有解药。”
纵然内忧已除,但轩辕姣的身体,还是日复一日的虚弱了下来。她若死,皇室无人可继承大统,便又只剩下被软禁的轩辕娱与轩辕靖了。
轩辕娱与轩辕靖,无论是谁,都不会是个仁君,这样一来她们所做的一切,也就没有意义了。
“让我来给女皇看看?”
季侍卫不疑有他,立刻屏退了紫宸宫中的侍从与宫人,他也退至帐外,静待薛遥知的消息。
薛遥知坐在轩辕姣的榻边,她探了探她的脉象,的确已经极是虚弱,她再用灵力细细查验了轩辕姣体内的毒,发觉的确是闻所未闻。
薛遥知也解不了,但她却有保轩辕姣短时间内平安的方法。
确定四周无人而轩辕姣始终昏迷之后,薛遥知撩起衣袖,指尖灵力凝聚成刃,划破了白皙的手臂。
一颗颗血珠滴答滴答的落到轩辕姣的唇上,流入她喉间,她的脸色,也在逐渐好转。
等到差不多了,手臂都自发止血了,薛遥知疲惫不已,根本没有力气再用灵力疗伤,只从储物袋中拿出纱布裹缠伤口。
此时,轩辕姣也幽幽转醒。
她一眼就看见了薛遥知,愣了一下:“薛姑娘,是你啊……”
“女皇,您体内的毒已经暂时控制住了,但还是必须从轩辕靖口中得知解药的下落,否则您依旧会命不久矣。”薛遥知没有废话,直接说。
“多谢你了。”轩辕姣慢慢的支起身子,靠坐在龙榻上,她神情坚定的说:“我会拿到解药的。”
“我也只能帮您到这里了。”
“我知晓。”
薛遥知又从怀里摸出了那封陈旧的信纸,交到了女皇手里:“这是万重山残害同门谋取掌门之位的证据,但……”
话音未落,就见轩辕姣拆开了那封信。她并不被上面残存的灵力影响。
薛遥知便不再做声。
轩辕姣很快读完了这封已经封存百年的信,她眼眶泛红,然后将信纸递给了薛遥知。
“这是给您的信,我就不看了。”薛遥知婉拒:“我只是觉得应该交给您,所以便拿来给您了。”
“这封信是岑掌门写给我的。”轩辕姣闭了闭眼,哽咽的说道:“她告诉我她当年助我,是因母皇对我寄予厚望,也是母皇在战场上陨落前对她的托孤,所以一直以来,她才对我那么照顾。她还告诉我,在被万重山暗算种下心魔之后,她便明白她难逃一死。”
轩辕姣一字一句的说:“岑掌门还说,她希望我能废除执州宗门,修真者修为高深,寿命冗长,就不该插手凡俗之事,若为权利迷惑,带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您做到了。”薛遥知认真的说。
“我会做得更好。”轩辕姣坚定的说。她又问:“薛姑娘,你可愿留下,入朝为官?你聪慧机敏,心怀大善,我很欣赏你,你一定能闯出一番天地。”
薛遥知摇摇头:“我志不在此。”
轩辕姣也不勉强,她将信纸妥帖收好,抬眸,看向薛遥知,似乎正要说什么,声音却戛然而止。
“你……”
薛遥知不明所以:“我怎么了?”
轩辕姣微微提高了声音:“子轩,递一面镜子给朕。”
“是。”
隔着龙帐,季侍卫递出了一面铜镜,轩辕姣将铜镜举在了薛遥知面前,薛遥知抬眸望去。
下一瞬,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眸中的惊惧犹如实质,沉重压抑。
“我……”她的声音沙哑。
轩辕姣刚要说什么,薛遥知就立刻说:“请给我一顶帷帽,我要离开这里,剩下的事情,我会自己解决,不需您费心。”
半晌。
薛遥知戴着一顶帷帽,脚步匆忙的走出紫宸宫。而紫宸宫的门口,一袭白衣宛如谪仙的男人,静静的等在原地。
和薛遥知一样,燕别序也得了一块令牌,是以在听闻薛遥知入宫后,他怕她会遇到危险,便跟了上来。
只是不知为何,她已经进去很久,却迟迟不见出来。
燕别序正想着,忽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匆忙走出,她戴着一顶轻纱垂至脚踝的帷帽,行迹匆忙,并未注意到他。
燕别序眉头微皱,立刻跟了上去。
薛遥知未曾注意到燕别序一直安静的跟着她等她停下来,她匆匆忙忙的想要出宫,可是出了皇宫,她又能去哪里呢……她现在,不能回客栈,不然,一定会出事的。
薛遥知的脚步顿住,茫然不已。
半晌,她继续漫无目的在朱红宫墙之下游荡,不知走了多久,她走到了御花园里,这青城皇宫的御花园,自是百花齐放,任何鲜妍娇美的花朵,都维持在它们最漂亮的时候。
帷帽之上垂落的层层轻纱遮挡了她的视线,她心神恍惚,未能看见眼前的人工湖泊,险些一脚踩空。她身形不稳,头顶的帷帽掉入水中,眼看着她也要摔下去,手臂忽然被轻轻拽住。
薛遥知看去,见竟是燕别序。
燕别序看着她,有些惊愕:“知了……”
她几乎是想也没想,甩开他的手,撒腿就跑,然而前方却迎面走来一队当差的宫人,她做不到以这样的模样,去面对任何人。
薛遥知惊慌失措,燕别序按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带入怀中,他高大的身体将她完全笼罩在他的身影之下。
燕别序抱着她,手臂收得很紧,她几乎是动弹不得。
他一只手落在她的脑后,将她按进他怀里,她的脸颊被迫贴在他的胸膛,这一刻,她除了他的心跳声,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了。
燕别序看着她满头的白发,轻声安抚:“知了,没事的,不要怕。无论你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帮你恢复原样。”
被久违的安全感笼罩着,薛遥知没有再挣扎,她任由他抱着,肩膀微微耸动,喉咙溢出几声哽咽,似乎是在哭。她的声音细碎,脆弱无助。
燕别序的衣襟,被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逐渐打湿。
那队宫人远去,这御花园中又只剩下了他们二人。一阵微风吹过,带起一地的花瓣,送来阵阵花香。
第108章 攻略第一百零八天
薛遥知很清楚,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飞快的虚弱、衰老下去的。
那时她与容朝、钟离寂二人在破庙中,因为‘他’的现身,容朝与钟离寂间的和平被打破,他们大打出手,两败俱伤,无论是钟离寂以血布下充斥着魔气的血阵,还是‘他’身上带着的阴森鬼气,当她踏入阵法中时,都带给她莫大的痛苦,许久才逐渐好转。
当时不疼了之后她也没有再多想,直至她变得越来越容易疲惫,后来更是在云水镇投宿客栈的时候,梳头时发现了她藏在乌黑浓密青丝间的白发。
随着白发越来越多,她健康的身体也变得虚弱困顿,直至今日,似乎是因为亏损了超出身体承受范围的气血,她开始极速衰老。
薛遥知难以回想,当轩辕姣将铜镜举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看着镜中本该是少女模样的她,却满头白发,眼角生出细纹,皮肤干枯如树皮,那时的她,有多么的恐惧与害怕。
哪怕薛遥知很清楚只要她是人,她一定会有衰老的一天,生老病死,是所有人都会经历的,可是她实在是无法接受,不过一夕之间,她便青丝成白发,骤然衰老。
这要她怎么接受?
分明就在方才,纵然她早生华发,却仍是美丽的少女模样,可是现在……她才十八岁,却红颜已老,寿命将近,要以这样干枯丑陋的模样衰老死去。
薛遥知越想越害怕,越想越伤心,她几乎要流干了眼泪,抱着她的人,却始终耐心的拥抱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瘦弱的背脊,似乎是在安慰她。
燕别序见她哭累了,几乎整个人都软倒在了他的身上,他这才温言开口:“知了,和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吧。”
薛遥知张了张口:“我……”
似乎是因为哭了太久,又似乎是因为衰老,只一个字,便能听出她的声音嘶哑沉重。
她紧抿着唇,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那我自己来看吧。”燕别序说着,放开了薛遥知,稍稍后退一步,想要看看她如今的情况。
燕别序后退一步,薛遥知就慌张的前行一步,她几乎将整张脸都埋在他怀里,用极低的声音,沙哑的说:“你可不可以,不要看我……”
“知了。”燕别序温声安抚道:“无论你是何种模样,我对你的心永远不变,我爱的是你皮囊之下,善良勇敢的灵魂。”
薛遥知只摇着头,说着“不要看我”,看起来又要哭了。
没有漂亮的皮囊,怎么会看到有趣的灵魂,如果燕别序老成她这样,她肯定不会要他的,她是如此,燕别序也会是如此,所有人都是如此。
那些虚无缥缈的爱意,建立在优秀的品格、漂亮的皮囊、有趣的灵魂,一切一切美好的事物之上,若是缺少了任何一种,只会更加摇摇欲坠。
燕别序没办法,只能说:“那我闭上眼,可以吗?”
半晌,薛遥知犹犹豫豫的应了一声:“嗯。”
燕别序闭上眼,又在四周布下结界,确保不会有人看见薛遥知,他才朝着薛遥知伸出手,说道:“知了,把你的手给我。”
薛遥知依言伸手,燕别序凭着感觉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感知她体内的情况。
薛遥知垂眸,看着她的手,她的手皱皱巴巴,手指枯瘦如干枯的树枝,与燕别序伸出的那只白皙如玉、修长分明的手,形成极为刺目的对比。
薛遥知难受的收回了手,燕别序抓了个空,他无奈:“知了……”
“我……手不好摸。”她吸了吸鼻子,忍着泪意说道。
燕别序轻轻的叹了一声。
他虽闭着眼,但强大的神识却能感知到周围的情况,他隔着袖子,准确无误的握住了薛遥知的手腕,轻轻一拉便将她带入怀中。
薛遥知又被他抱住了,他的两只手都落在她的后背,将她圈进他的臂弯中,这是一个很标准的拥抱。
“这样就看不到你了。”燕别序解释,然后低声说:“知了,放松,我要用灵力查探一下你体内的情况。”
男人的怀抱宽阔温暖,带给她极大的安全感,她逐渐放松了紧绷的身体,乖乖的接纳着他的灵力汇入。
薛遥知能清楚的感受到燕别序的灵力游走在她的经脉之中,他的灵力对她而言不算陌生,冰凉的灵力,依旧如同他待她那样温和。在察觉到她手臂上的伤口时,灵力拂过,伤口愈合。
半晌,燕别序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知了,你受过内伤,且未经治疗,未曾好转,一直在恶化。”
“你的体内,有魔气,还有……鬼气。”
“你接触过来自鬼界的生物,而那个世界里的任何生物,活人接触到,都会折寿。”
“虽然那鬼气很少,但偏偏与你体内的魔气冲撞,它们汇聚在一起,蚕食着你的寿命,让你加快衰老。”
“又在方才,你失血过多,身体虚弱,被魔气与鬼气趁虚而入,又蚕食掉你大半寿命,才让你变成了这样。”
燕别序的推论和薛遥知想的一模一样,她已是早有预料,可是知道了原因,被吞掉的寿命又不能回来。
薛遥知绝望的问:“我还能活多久。”
“七天。”
竟然只剩下七天了吗……薛遥知恍恍惚惚的想,七天也好,第七天正好是正月十五,还能给钟离寂过个生辰,他一定是很期待那一日的。
“等我死了,你可以把我烧成灰,骨灰埋到霜梧州白露城外的梧桐林吗?”薛遥知一边抽噎着一边问道。
“为什么是那里?”
薛遥知闷声说道:“我阿婆和小蛐蛐的坟墓都在那里,我要和她们在一起的。”
她在霜梧州出生,纵然她对那里没有归属感,可阿婆和小蛐蛐却长眠在那里,她当然不能缺席。
“可以吗?”见燕别序不说话,薛遥知追问。
燕别序说:“不可以。”
“那我找容朝去……”薛遥知沮丧的说。
“因为纵然你只剩下七日寿命,我也会为你续命,无论是再续七日,七年,七十年,七百年,我都不会让你死去。”燕别序的声音坚定。
薛遥知愣了一下,她立刻没那么伤心了,小心翼翼的说:“七十年就够了……你怎么帮我续呀?”
“我会助你修炼。”燕别序温和的说道:“如今你仍是练气,若能进阶至辟谷,可得百年寿命,若能至筑基,可再得百年寿命,待你凝出金丹,便能活到五百岁,金丹之后便是……”
薛遥知:“可以了,我够了。”
“可是你也知道,我没有修炼的天赋。”她忧心忡忡的说。
燕别序平静道:“若想短时间内从练气到辟谷,也不是不可能,我有办法。”
“但但是我这样我……”薛遥知有些说不出口,硬着头皮憋出几个字:“我不能和你双/修。”
燕别序:“……”
他愣了一下,抱着她的手的温度似乎都高了。他耳根微红:“我说的办法不是这个。”
薛遥知:“……”
太丢脸了。
她不肯说话了。
“至于现在,我可多渡一些灵力给你,稍微提升一些修为,也能增长寿命。”燕别序正色,问她:“准备好了吗?”
薛遥知低低的“嗯”了一声。
“那我现在,可以放开你,然后看着你了吗?”
“不可以。”
燕别序也不强求,只说:“那我闭着眼,你与我面对面坐下入定。”
“好。”
燕别序放开她,闭上眼,盘腿坐下,薛遥知慢吞吞的坐到他对面,不忘小声说:“你别偷看我。”
“嗯。”燕别序仍闭着眼:“你不让我睁眼我就不睁。”
待薛遥知坐好后,隔着燕别序宽大的袖摆,薛遥知贴上了他的掌心,感受着磅礴汹涌的灵力,汇入她的经脉中。
燕别序体内灵力四溢,因为灵力太过于精纯强大,在两人周身漂浮,凝结成茧,将两人围住。四周的花草,在灵力的滋养下,更是风姿绰约。
在燕别序手把手的引导之下,薛遥知尽量消化这些灵力,也用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这是她第一次尝试这么长时间的修炼,睁眼之时,只觉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她抬起手,见着皮肤重新光洁如新,甚至更胜以往,她眉眼舒展,开心的笑了。
薛遥知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往旁边的人工湖泊里看,清澈如镜面的水面,清楚的映照出少女漂亮的脸蛋,不见丝毫老态。
薛遥知惊喜不已。
“知了。”燕别序感受到她的喜悦,他脸上也有了笑容:“我可以睁眼了吗?”
薛遥知坐回他对面,说:“不行。”
“我还要做什么吗?”
薛遥知声音轻快的说:“你先摸摸我的手,滑溜溜的可好摸了。”
燕别序:“……”
“所以,忘掉你之前看到的我。”
“好。”
薛遥知问:“你要摸一下吗?”
“不了。”燕别序哭笑不得,又问:“我可以睁眼了吗?”
“可以。”薛遥知终于松口。
燕别序这才慢慢的睁开眼,他一睁眼,便对上了少女娇美动人的脸庞,她双眼明亮,璀璨如繁星,清澈如镜。
薛遥知笑容真挚,用明亮的鹿眼注视着燕别序,喊着他的名字:“谢谢你帮我!燕别序!”
这是时隔多日,她不再用“您”,不再用“霁华仙君”,那等生疏的字眼来称呼他。
燕别序心中一片柔软,他温柔的说:“知了,你永远不必对我言谢。”
薛遥知没有回答,她垂首看了眼垂落在胸前的发丝,发现里面还是参杂着不少白发,黑发根本就遮不住了。
“等你步入辟谷,便不会再有白发。”燕别序温声安抚道:“这样也很漂亮的,知了。”
薛遥知嘟嚷了一声“想不到我也是半个白毛了”模,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们该回去了。”薛遥知说,在这皇宫里耽搁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容朝和钟离寂不定会急成什么样子呢。
燕别序看她匆忙的模样,便知晓她是急着会客栈,想见谁,不言而喻,不是容朝便是钟离寂,或者兼而有之。
考虑到他与薛遥知并非从前那样亲密的关系,他自然也不会僭越,在薛遥知面前多说什么。
“好。”燕别序只颔首道。
两人很快离开了皇宫。
在快走到扶风客栈的时候,薛遥知的脚步忽然顿住,她攥着脑后垂落的长发,似乎是想说什么。
燕别序忽然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件薄薄的披风,披在她的肩头,帮她系好绳结。这披风上还带有一个兜帽,他将兜帽往她头顶一扣,便遮住了她的头顶,自然也遮住了那些白发。
薛遥知松了一口气:“谢谢你。”
“走吧。”燕别序只说。
扶风客栈里。
容朝和钟离寂已经知晓薛遥知和燕别序昨天都在皇宫中,但皇宫重地,他们没发擅闯,只能在客栈等他们回来。
似乎是因为知晓薛遥知和燕别序同在一处一天一夜,又似乎是因为薛遥知迟迟未归,容朝莫名的有些不安。
直到薛遥知的身影出现在客栈门口,容朝才稍松了一口气,但见燕别序亦步亦趋,他还是不免提心吊胆。
钟离寂看着他们,眉头微皱,有些疑心他们该不会死灰复燃吧,他的对手可不止容朝一个。
“你们都在呀,是在等我吗?”薛遥知笑着和他们打了声招呼,解释道:“昨日女皇多留我说了会儿话,所以便住在宫里了。”
“知道你夜不归宿了。”容朝淡声说道:“没想到燕公子也与女皇有很多话要说吗?”
燕别序没理容朝,他偏过头去对薛遥知说:“知了,抓紧修炼,不可懈怠。”
薛遥知认真的点点头。
燕别序转身上楼。
钟离寂散漫的说:“之前赶路没见你趁机修炼过,怎么这时候想起来要修炼了?”
“因为……想过得久一点。”薛遥知笑着说道:“我们不是说过的嘛,要与天地同寿。”
“好吧。”钟离寂又说:“有不懂的可以问我,就不用问别人了。”
这个“别人”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那我上去了。”薛遥知见钟离寂点头,她看向容朝:“你发什么呆呢?”
容朝回过神来。
方才,是‘他’在说话,‘他’说:“知知有些奇怪。”
“谁发呆了,赶紧上去修你的炼去吧。”容朝站起身,往楼上走去:“本少爷也修炼去。”
薛遥知跟上去。
钟离寂没想到他们忽然这么勤勉了,青天白日的就开始修炼,他跟在薛遥知的身后:“那我也修吧。”
容朝已经走到了门口,钟离寂跟着薛遥知走到了门口,他看着还想再和薛遥知说两句话。
薛遥知一边推门一边回应钟离寂,推开门时,未曾关拢的窗户外,又吹过来一阵风,吹落了她头顶的兜帽。
薛遥知“砰”的一声关上门。
可钟离寂还是清楚的看见了,薛遥知还那么小,怎么会有白头发?还那么多?薛遥知昨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钟离寂眉头紧锁,莫名有些不安。
他欲再问,但薛遥知没有再将门打开过,他也只能暂且作罢。
容朝站在他的房门口,目睹了这一切,他的眼中,黑红光芒交织,落在薛遥知的房门口,久久未能收回目光。
第109章 攻略第一百零九天
钟离寂忽然站到了容朝面前。
容朝冷冷的盯着他,眼中的红光正盛,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危险。
半晌,两人同时离开了客栈,行至扶风客栈后,幽静无人的青水河畔。
绿草如茵,水清如镜,一阵微风吹拂而过,岸边嫩黄色的迎春花开正盛,送来阵阵春日清新的芳香。
如此盛景两人却都毫无兴致欣赏。
两人对立,钟离寂沉声开口:“是因为你。”
容朝眼中仍旧是黑红光芒交织,他脸上毫无表情,连钟离寂一时都分不清,眼前的是容朝还是‘他’。
他用同样冰冷的声音说道:“是因为我们,是我们之间的争斗,让她受伤,折损了寿命。”
钟离寂顿住,他自然知晓容朝是在说什么,当日薛遥知闯入血阵,无论是他,还是‘他’,都及时收手,但薛遥知最后竟然还是受到影响了。
这是他们谁也不想看见的结果。
他们以爱为名的争斗,最后却偏偏伤害到了他们最爱的人。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在说话,思考着该如何为薛遥知续命。
半晌,钟离寂冷声说道:“我可以带知了回魔界,为她淬炼身体,她若为魔,自然不受鬼气影响。”
容朝没什么情绪的说:“照你这么说,我能带着薛虫虫去鬼界,我们一起修鬼道,她修鬼道自然不会再被鬼气影响寿数。”
“你觉得她会去鬼界?”
容朝反问:“那你觉得她会去魔界?”
薛遥知只想留在人界,她曾无数次的表达过她的立场,坚定不移。
她不会为任何人做出改变。
他们隐约意识到,对薛遥知来说最好的选择,其实就在她的眼前——
燕别序。
与此同时,燕别序的声音便恰巧在他们的身后响起,他的声音依旧如碎玉般清冷,带着终年不化的冷意:“看来你们已经知晓,目前知了的情况了。”
容朝和钟离寂本就对薛遥知说是女皇留他们过夜的话存疑,在意外见到她早生华发后,他们自然也能明白,昨天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似是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想,燕别序平静的说道:“知了体内的鬼气与魔气因为损耗了太多气血而失控,极大的折损了她的寿数,唯有修炼进阶,才能延长她的寿数。”
钟离寂问:“她为何会耗损太多气血?你跟着她却没有保护好她吗?”
“她是为救沐青州女皇。”燕别序忽然反问:“知了因你折损寿数,你缘何有脸来问责本君?”
燕别序看向钟离寂,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一把锋利的刀:“你为魔种,留在知了的身边,才是对她最大的威胁。”
薛遥知寿数折损,钟离寂难辞其咎,他说不出任何话来反驳。
燕别序再看向容朝,他接着说:“而你,容朝。”
“本君不问你为何要修鬼道,但你该当知道,鬼道之人,永堕地狱,你已不再属于人界,既然已经做出选择,便不该再留在知了的身边。”
“不要告诉本君,你不知道鬼气会折损知了的寿数。”
容朝知道,他从开始决定修鬼道的时候就知道,但他那时别无选择,之后又见薛遥知不受影响,他也一直很小心未曾让鬼气接触到她。
本来是可以相安无事的,可是谁知他有朝一日会与钟离寂大打出手,波及到了无辜的薛遥知。
容朝想,他真是自私透顶。
“伤了知了,本君本不该容尔等。”燕别序冷声开口:“但知了天真善良,恐怕很难接受你们的死讯,若你们就此离开,本君可以放过你们。”
容朝陷入极致的自责中,他闷声不语,钟离寂却是冷笑一声,看穿了燕别序的隐秘心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还不是现在知了不爱你了,你知晓我们对你来说是威胁,所以想借机将我们赶走,好独占知了。”
独占薛遥知,这样的心思可不止燕别序一个人有,无论是他还是容朝,都是这样想的,只是他和容朝一直都没能找到这个机会,而现在燕别序……他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燕别序的心思被拆穿,他远不如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光明磊落,耳畔深爱着薛遥知的少年心魔声音扭曲的说:“他们都做错了,这是我最好的机会,一定要把握住……一定要,成为知了身边,唯一的男人。”
“是又如何?”燕别序神情冷漠:“你能说,本君说错了吗?知了已经因为你们被折损了数十年的寿数,你们能确保,不会有第二次吗?”
钟离寂咬牙说道:“我可以!便是她真的寿数已尽,我也可以将我的命分她一半,与她同生共死。所以……我绝对不可能退出,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觉得,知了会愿意堕魔吗?”燕别序反问。
“人与魔的区别在哪?”钟离寂一字一句的反问:“我们都有血有肉会受伤会流血会去爱,知了都不曾歧视过为魔种的我,她一直将我视作与她一样的人,而你,燕别序,你的偏见,你的固执,无一不是知了的禁忌。”
“况且你口口声声的说着你爱知了,但你忘了,你修的可是无情道,修无情道的修士,怎么可能去爱人?你能保证有朝一日你不会为了你所谓的大道,将你的剑对准知了吗?”
“有何不可?”燕别序沉声,几近冰冷冻结的眸子里,杀机浮现,他说:“本君不需向你证明,我看重的从来都是知了,而你——本君说过,不会容许任何对知了有威胁的人,留在她的身边。”
“虚伪的仙门中人,你只是看不惯知了的身边有别的男人罢了。”钟离寂一针见血。
燕别序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诛雪剑出鞘,散发着凌厉的银辉。
钟离寂冷道:“我与容朝还能对付不了你了?容朝——我们一起上!”
他和容朝都应该明白,他们可以暂时维持表面的和平,但这样的三角关系已经足够,无法再容纳一个燕别序了。同样的,燕别序也容不下他们。
场面一触即发。
容朝却始终岿然不动,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塑。
直到燕别序和钟离寂都朝他看了过来,他才慢慢的说:“你们现在的样子,便如同当初我与钟离寂在破庙以薛遥知之名大打出手时,一模一样,同样自私,同样丑陋。”
燕别序握着诛雪剑的手逐渐僵硬。
他不甘,他嫉妒,他恨不得杀了所有觊觎薛遥知的男人,但他从来都不会在薛遥知面前表露,他只会在薛遥知不在时,面对他的情敌,露出自私、丑恶的一面。
他本来就不是多么高尚的人。
只是被容朝戳穿了而已。
钟离寂坦然接受他的另一面,他不以为然,甚至还骂容朝:“装什么高尚?你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
“不是赶走对方,杀了对方,薛遥知就属于我。她永远属于她自己,而我永远尊重她的所有决定。”容朝漆黑的双眸坚定沉着:“还望你们,好自为之,便是再大打出手,也不要以爱薛遥知之名,她不想要。”
说完了之后,容朝转身离去。
钟离寂也冷着脸离开,他也不想和燕别序大打出手,薛遥知因为寿数折损已经够烦的了,如果被她看见,不定得怎么头疼。
转眼间青水河畔就只剩下了燕别序一人,他往被春风吹皱泛起层层涟漪的水面看去,上面倒映着他的面容。他面寒如冰,一双本该如冰面的眼眸里,尽是嫉妒的杀机。
爱情会让人变得丑恶,但永远不是因为那个被爱的人,而是他本就如此。
燕别*序精神恍惚的离开。
几日的时间就此一晃而过。
薛遥知这几天基本上都待在屋子里认真修炼,燕别序给她在屋里花费大量珍贵的灵石布下聚灵阵法供她修炼,她也因寿数折损,而格外勤勉。修炼进度缓慢,但她的白发也没有再变多,薛遥知已经很满足了。
她专注修炼,以至于都好几天了,她才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她除了修炼还是要吃饭玩耍的啊,怎么最近身边都这么清静,无论是燕别序还是钟离寂还是容朝,都没有再往她身边凑。
不应该啊!
燕别序也就算了,容朝和钟离寂怎么也不来找她玩啊?
不找就不找,那她主动一点好啦。
于是这日她结束了午后的修炼后,便敲响了容朝的房门,见无人回应,她直接将门推开,正好便对上了容朝的眸子,她挑眉,笑问:“干嘛呢,在房间里还不理我。”
容朝下意识的往她脑后的长发看去,见她近乎半数的头发都花白,他死抿着唇,哑声说:“对不起……”
薛遥知知道她短时间内头发是不会变黑了,她也总不能一直不见人,所以第二天她就没再遮遮掩掩的了,她也不怕钟离寂和容朝问,结果这两个家伙别说问了,人影都没见着一个。
可是现在看容朝这副模样,她就知道当时她被穿堂风吹落兜帽的时候,他们两都看到了,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才一直不敢见她。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之前都说过啦,白毛很好看哦。”薛遥知笑着问他:“你不喜欢白毛吗?”
容朝看着她,无论是白毛还是黑毛,他说:“我都喜欢。”
“你刚才的道歉我收下了,所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你也不要再自怨自艾了。”薛遥知想了想,又说道:“当初也是我自己走进去的,而且你们当时伤的可比我严重多了,只是我可能太弱了,所以反应才会这么大。”
“你本来可以长命百岁的。”容朝低垂着脑袋,不安的说道。
他知晓薛遥知很珍惜她的生命,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都损害了她的寿数。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储物袋,塞到她的手心,说:“这里面是我这几天得来的灵石,你拿着修炼吧。”
“好。”薛遥知欣然收下,她又笑着和容朝说:“容朝你知道吗,我提前看到了我老了以后的样子诶!”
当日的事情已经过去,薛遥知已经能以玩笑的口吻说出来:“我头发花白,脸上身上的皮肤都皱皱巴巴的,可难看了,我当时就觉得我肯定不能见人了,而且燕别序还说我只剩下了七天的寿命,我那时候就在想还剩下七天,我要做什么。”
容朝说不出话来回答她,只能安静的听着。
“我想啊,我打算先偷偷躲起来两三天消化一下我成了老奶奶噩耗,然后再来找你,找钟离寂,你们一定不会让我只能再活七天的,要是你们也没办法的话,就把我埋到霜梧州去,我去找阿婆和小蛐蛐也好。”
“无论哪个世界,我都有牵挂。”
容朝呆呆地看着薛遥知,他不安的问:“你真的不怪我吗?”
“怪啊。”薛遥知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但你是容朝,我肯定不能跟你计较太多,我一开始还是有点生气的,后来慢慢的就不生气了。”
容朝像是下了某种决定,他保证:“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当然不能有。”薛遥知话锋一转,说道:“所以你不要再和钟离寂打架了,还有你小红,你也不可以乱带着少年时的你打架,知道吗?”
容朝眼中划过一抹红光,被薛遥知清楚捕捉,她凝望着他的双眸,眼神出奇的温柔。转瞬即逝的对视,又是匆匆一瞥,便湮灭无踪。
“我以后都听你的。”容朝立刻保证:“我绝对不和钟离寂燕别序打架。”
“钟离寂就算了,燕别序你肯定打不过的,别惹他。”薛遥知不太放心的叮嘱道。
容朝:“……知道了。”
“钟离寂呢?”薛遥知又问道。
“不知道。”
薛遥知笑着说:“那我们去找他吧,我都原谅你了,肯定也要原谅他呀,免得他又在心里抱怨我不公平。”
“好。”虽然容朝不太想和钟离寂接触,但薛遥知都开口了,他自然不会去反驳她。他说了,他都听她的。
两人往外走去。
容朝看她欢欣雀跃的模样,问她:“等找到了钟离寂,你也要把对我说过的话,对他说一遍吗?”
“嗯……其实这不是主要目的啦。”薛遥知笑意吟吟的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十五,元宵。”容朝想了想:“我们去找他吃元宵?”
“不是啦。”薛遥知一拍手,开心的说:“正月十五是钟离寂的生辰,我们一起去陪他过生辰吧,他之前就可期待了耶,当然不能让他失望。”
容朝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薛遥知是怎么知道钟离寂生辰的,他们两果然有他不知道的小秘密,不过……钟离寂也为他庆生过,那他也勉为其难的给他庆一次吧。
“好吧,那祝他生辰快乐。”
“好听的话到他面前说去。”薛遥知不忘叮嘱道:“说好的,不许打架了哦,不然我要生气的。”
“我知道,我会让他的。”
两人说说笑笑,又恢复了往日和谐。
走在薛遥知身边,容朝偷偷的用余光去瞥她,见她笑容灿烂,他多日的阴郁心情,也一扫而空。他想,他好幸运,能够遇到这么好的薛遥知,她从来都不会因为他的任何错误疏远他。
他也要努力变得更好一些,然后,站在她的身后。
第110章 攻略第一百一十天
元宵佳节,华灯初上,点缀在街道上流光溢彩的花灯流转着温暖的光芒,将街道笼罩在温暖之下。
今日过节,街上的百姓比往常要多得多,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喧嚣热闹之声不绝如缕,远远的飘到了青水河畔,越显此处寂静。
钟离寂站在河边,孤冷的背影隔绝了身后的人声鼎沸,他盯着水面上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一盏普通的莲花灯,花蕊处火光明灭,不过须臾,便被一阵春风彻底吹熄。
正月十五。
钟离寂曾非常期待这一天。
魔界是没有生辰的这一说法的,所以他们魔种也不过生辰,但是钟离寂少时,每一年的生辰之日,他的父母都未曾错过。
钟离寂的母亲,魔界曾经的魔主,少时在人界历练了数百年,她很喜欢这片温暖美丽的土壤,她在这里学到了很多魔界没有的东西。
多年后,她返回了魔界,按照家族的指示,与当时的魔界少主联姻。政治联姻,本不该谈感情,但钟离寂的父亲对钟离寂的母亲一见钟情,自此之后,朝朝暮暮,俱是甜蜜。
两人的感情从来都没有出现过问题,直至钟离寂的父亲登上魔君之位,野心膨胀,开始觊觎那片曾经他们魔种生活过的土地——人界。
大陆之上,合久必分,黄昏之战应运而生,钟离寂的父母也因此产生了分歧,魔主不愿挑起战争,但魔君认为战争是难以避免的,两人观念冲突。
哪怕魔主再不愿看见战争,但她依旧是魔界的一份子,她不得不拿起刀,为她的家园而战。
夫妻二人的关系却降至冰点。
直至一场意外,魔主怀有身孕,诞下了钟离寂,因为钟离寂,他们的关系才逐渐缓和。
魔君先迈出了这一步,在钟离寂周岁之时,他学了很久,笨拙的做了长寿面,提着已经在到处打滚的钟离寂,找到魔主,说他们该帮孩子庆生了。
“魔界几时有了生辰的说法?”魔主好整以暇的问丈夫。
“此刻。”魔君面色冷肃,神情认真:“我做了许多功课,我知晓小寂的诞生之日是人界的正月十五,恰逢人类的元宵佳节,我也知晓在生辰日,要吃长寿面,所以我做了长寿面。”
魔主哭笑不得:“小寂不吃面食。”
“反正也不是做给他的,你吃。”魔君立刻说道。
魔主莞尔,接过。
此后钟离寂的生辰仿佛成了他们破冰的暗语,钟离寂最长的时候一年过过二十四次生辰,所以当时的钟离寂并不觉得生辰日有什么稀奇的,他也不喜欢吃父亲做的面食,他可是高贵的魔种,才不会去吃卑贱人类的食物。
钟离寂在父母的庇佑下逐渐长大,在他正式进入黄昏之战的战场前,那时恰逢正月十五,他过完了人生中,最后一次与父母团聚的生辰。
魔主含笑看他吃完一碗长寿面,温声对他说:“下一次就要等黄昏之战结束,才能给你庆生了。”
战事焦灼,魔君魔主已经很难再抽身陪伴钟离寂,钟离寂上一次见到他们,还是在他去年的生辰日。
或许是因为知晓父母一直都在,或许是生辰日于他来说司空见惯,所以少年钟离寂的更多注意力,集中在他终于可以进入战场之上。
少年桀骜不驯,英姿勃发:“待我魔族大胜,占领九州,将我们踏足过的每一寸土地,都插上魔界血红的旌旗之时,我等阿爹阿娘与我在大陆之上庆生。”
“不愧是我的儿子,有志气!”魔君大为赞赏。
魔主有些无奈,但也没说什么。多年的战争下来,她已不再是从前的她。
那时的钟离寂从未想过,那是他与父母的最后一次团聚。
后来他被迫逃离魔界,身负重伤,手脚筋脉俱断,拖着一条伤腿,在大陆九州流浪,每一年他看城内华灯初上,烟花满天时,便知又是一个正月十五。
曾经他司空见惯、轻易得到的,如今却再也不可能重现。
钟离寂怀念着他与父母团聚为他庆生时的快乐,怀念着他曾经嗤之以鼻总是不肯好好吃的面食。
没有人会再为他庆生。
直到,薛遥知出现了。
她笑着对他说出他听过的最美好的承诺,她说——
我记住啦,我到时候也给你庆生。
原来在这世间他并非孤身一人,还有一个薛遥知,记挂着他。
可是这一切,都让他毁了。
他甚至不敢再出现在她的面前,更不敢奢求她能记得今天曾对他的承诺。
钟离寂脱力般的蹲了下来,他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一阵春风吹过,模糊了他的倒影,恍惚间,他似乎在水面之上,看到了少女熟悉的剪影。
如果,如果是薛遥知……
钟离寂呢喃:“如果是你,你此刻会对我说什么呢?”
“你会对我说一声,生辰快乐吗?”
钟离寂一字一句的念着:“生辰快乐——”
“生辰快乐!”
突兀出现的女声,让钟离寂愣住,他盯着水面上少女的倒影,怀疑他是眼花了。他迟迟不能移开目光。
薛遥知蹲在钟离寂旁边,探身去问他:“你为什么要看水里的我?”
熟悉的声音,轻快而温柔,落在钟离寂的耳畔,犹如天籁。
“是你……”
“是我。”
“可是你怎么会——”
你怎么会出现,你怎么还会愿意出现。
“我找了你很久。”薛遥知说。
他问:“为什么要找我。”
“你自己都说了,我此刻会对你说一声,生辰快乐。”薛遥知反问他:“所以你说我找你做什么。”
钟离寂唇角干涩,有些不自信的问:“给我庆生?”
“你都知道了竟然还躲起来。”薛遥知听了,立刻说道:“我一直都在找你,没想到你竟然躲在这里,不是说好了今天我们要一起过生辰的吗?”
薛遥知和容朝去找钟离寂,一开始她还很有自信她一定能找到钟离寂,因为钟离寂身无分文,又不在扶风客栈,所以就只能在当初周耀祖租赁的小院了,结果自信的找过去,扑了个空。
“容朝现在也还在找你呢。”薛遥知笑道:“没想到你竟然就在客栈附近,现在,你跟我走吧。”
“去哪?”
“都在客栈附近了,还能去哪,当然是回客栈吃长寿面呀。”薛遥知往前走了两步,看钟离寂没跟上,她催促:“快跟上我。”
钟离寂跟上了薛遥知的脚步,客栈里也只他们两个人,不见容朝。
薛遥知跑去后厨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和当初做给容朝的长寿面一样,卧了个荷包蛋在上面。
钟离寂愣愣的看着,他没有往日的神采,整个人都显得无比低沉,他不动,只看着她头上的白发,低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因为我狭隘的爱意,连累你折损寿数。
薛遥知哭笑不得:“你怎么和容朝一个样,他也见我都说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我现在才鼓起勇气,向你道歉。
“原谅你了。”薛遥知说道。
钟离寂的情绪看起来还是很低落。
薛遥知有点无语:“你们好烦呀,明明你们做错了事,心情不好,竟然还要我来哄,钟离寂你识趣一点,赶紧给我像之前一样笑起来。”
钟离寂:“……”
“会笑吗小钟。”薛遥知纤细的指尖在虚空中比划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钟离寂的目光追随着她纤细白皙的指尖,他的唇角随之勾起,也笑了。
“你也是,这么哄容朝的吗?”
“我还教育了他。”
钟离寂说:“那你也教育一下我吧。”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薛遥知哭笑不得:“那好吧,钟离寂你给我听好了——”
钟离寂端正的坐好,神情认真。
“以后不准再和容朝打架了,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钟离寂立刻点头:“我不和他打架,他要是打我我也不还手,你记得替我出头。”
薛遥知笑道:“放心啦。”
“那还有吗?”
薛遥知想了想:“以后也不准随便和别人打架了。”
“好。不过,你说的别人——”钟离寂微眯着眼,问:“是指燕别序吗?”
薛遥知:“……”
这钟离寂和容朝怎么回事,怎么都惦记着和燕别序打,你俩加一起都不够燕别序打的好吧。
“我还和容朝说了。”薛遥知接着说道:“让他不要去惹燕别序,你也一样,可以吗?”
钟离寂眉头微皱。
薛遥知苦口婆心:“你打不过他的。”
“你不要小看我。”
“钟离寂!”薛遥知皱眉:“你刚刚怎么答应我的?言出必行知不知道啊。”
钟离寂抿了抿唇,勉为其难:“不惹他,行了吧。”
“好啦,教育结束。”薛遥知用指节敲了敲乌沉沉的桌面:“快吃面,记得不要咬断。”
“哦。”钟离寂扬起下巴,高傲的说:“我知道,不用你说,我又不是没吃过长寿面。”
“可你不是说你们魔种不过生辰吗?”
钟离寂说:“你记性真差,容朝生辰的时候我们一起吃的。”
“你说那次啊。”薛遥知恍然大悟:“那还有别的吗?”
“我少时,阿爹也会给我做长寿面。”钟离寂说着,用筷子挑起长长的宽面,等待着热气散开:“不过他手艺数十年如一日的差,都不用我咬,筷子一碰,面条就断了。”
薛遥知笑道:“那你觉得好吃吗?”
“不好吃。”钟离寂不假思索的说:“不过我阿娘很喜欢,可能这是他们之间的情趣吧。”
“那你爹娘的感情一定很好。”
钟离寂没看出这哪里体现了他爹娘感情好了,但他爹娘的感情一向还可以,不过如果可以这样类比的话……
他说:“我也喜欢你做的食物,那我们的感情也一定很好。”
“可我厨艺很好,你非要这么比较的话也得反过来说。”
“区区做饭。”钟离寂胸有成竹:“等我有空做给你吃。”
“好。”
说了这么一会儿话,面也温热了,钟离寂闷声不响的嗦面,薛遥知刚慢悠悠的喝完一杯热水,他就吃完了。
薛遥知放下杯子站起身,笑着说道:“走吧,去找容朝了,他肯定还在到处找你等着跟你说生辰快乐呢。”
“他能那么好?”钟离寂不太信。
“你要相信你们的关系很好。”
钟离寂:“……其实真的不好。”
薛遥知抿了抿唇。
“但可能以后会好吧。”钟离寂见此,补充道。
那天容朝的话其实没有说错,爱情是纯洁美好的,他不该因为嫉妒,让自己变得自私丑恶。所以,既然这是薛遥知希望的,那他就照做吧。
薛遥知听了果然就笑了。
两人正要离开扶风客栈,忽然听见了从楼上传来了脚步声,两人回头一看,便见燕别序走了下来。
薛遥知也有几天没见着他了,不过她知晓他一直都住她隔壁,因为她晚上修炼时,除了聚灵阵的灵力,也能感知到燕别序在隔空传输灵力助她修炼。
燕别序神情平静的扫了一眼钟离寂,对着薛遥知微微颔首:“知了。”
“元宵节快乐!燕别序。”薛遥知笑着说道。
燕别序认真的道:“元宵节快乐。”
“那我们先走了哦?”薛遥知试探性的问道。
燕别序沉默了一下,他问:“你们,去哪?”
“去找容朝。”
然后一起过元宵。
后半句薛遥知没说,因为她没想过让燕别序同行,容朝和钟离寂已经磨合好了,但是燕别序……
薛遥知一想到他们三个在一起的场景就觉得头疼。
燕别序迟疑了一瞬,他主动说:“我帮你一起找,可以吗?”
他似乎也想和薛遥知一起。
“可以呀。”薛遥知话锋一转,看向钟离寂:“你可以吗?说出你的真实想法,不必顾忌。”
钟离寂的真实想法一定是不带燕别序,薛遥知很自信他会拒绝,这样就不是她得罪燕别序了。
钟离寂知晓这一定是薛遥知对他的考验,他要让薛遥知知道,他不是个会因为嫉妒而丑陋的男人。
“当然可以。”钟离寂还特意放柔了声音,欣然应允。
薛遥知:“……”
钟离寂看向燕别序,很有风范的说道:“那一起吧。”
燕别序抿了抿唇,妥协点头。
“嗯,一起吧。”
薛遥知:“……”
搞什么,你们怎么可能一起啊!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你们俩疯了?
见他们同时看向她,薛遥知强颜欢笑:“哈哈,那太好了,一起一起,我们全都一起。”【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