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攻略第九十一天
寒川州今日难得未曾落雪,明媚的冬日暖阳高挂在白得透亮的穹顶,散发出温暖的光辉,落在这一片雪色之上,仿佛闪烁着金光。
今天是近日来大雪纷飞后难得的好天气,寒川州境内持续数日的动荡,却未曾因为这一个好天气落下帷幕。
前些时候,霁华仙君忽然开始着手调查三百年前剑意山庄被灭门之事,寒川州内的所有仙门势力,甚至是世家,都无一例外的被查了个透。
剑意山庄在三百年前被灭门,但在两百年前的黄昏之战中,因为魔界之门就在寒川州的缘故,寒川州是黄昏之战的主战场之一,在当年的黄昏之战中,仙门百家损失惨重,除了一些实在是底蕴深厚的宗门世家,未曾在黄昏之战中消弭殆尽,寒川州的其他仙门世家势力,几乎都是这百年来兴起的。
那些新兴的仙门不知当年剑意山庄被灭门有何隐情,唯有那些底蕴深厚的宗门世家明白,燕别序此举是因为什么——燕别序发现了真相,他是在报仇,他们完了,他们全都完了。
这偌大的寒川州,更甚至于是整个九州,都没有人会是燕别序的对手。
无尽的恐慌笼罩在他们的头顶,他们要么是惴惴不安的等着屠刀落下,要么是联合起来欲反燕别序,皆毫无例外的被他斩杀,便是玄极宗内,也在这场调查中,死了很多长老。
这是一场,迟了三百年的复仇。
整个寒川州的势力彻底洗牌,那些底蕴深厚的仙门世家几乎都被倾覆,剩下的也只有一些近些年来新兴的仙门世家,他们目睹了那些强大仙门的倾覆,惊恐之余,对燕别序俯首称臣。
燕别序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整个寒川州,牢牢地控制在了手里。
此时那位处于风暴中心的霁华仙君,却是坐在书房中,乌黑的桌面之上堆满了各处送来的公文,他无心处理,只耐心的打磨着一块光滑圆润的玉石。
那玉石被打磨成了圆润光滑的球状,通体纯白的球体,看似至冷至寒,实则散发着温暖的光辉。燕别序垂首,握着刻刀,在小小的球体上耐心雕刻。
这块玉石是他先前去云水州得来的,他跳入深蓝的大海,在海底深处的礁石之上采得,名为至曜玉,配之可抵御任何极端的天气,自然也包括寒川州的寒冷。当时他就想,送给薛遥知,这样她就再也不会怕冷了。
只是玉石尚未打磨,他也一直没有机会送给她,此时终于有时间了,他记得在他们情定之时,她曾说她要摘月,那他便雕一轮月亮给她。
自玄极宗里被选出在燕别序身边当差的弟子明镜大步踏入书房中,他垂首行礼,不敢抬头去看燕别序,只专心的汇报着如今寒川州内,那几个尚在负隅顽抗的宗门。
燕别序分神听着,等明镜说完了之后,他忽然问:“星辰殿建得如何了?”
“再过一月即可竣工。”
燕别序“嗯”了一声,又问:“本君着玄机真人打的弩呢?”
玄机真人是享域九州的兵器大师,经他打造的武器,便是普通人,也能所向披靡。
“玄机真人正在打造中,只是还缺了几样珍惜的材料,如今属下正在派人去寻。”明镜有条不紊的回答。
燕别序想,那大概还要很久,不过这个也不急,等他将至曜玉雕刻好了,他就去沐青州,将薛遥知寻回来罢。
明镜半天没等到燕别序再说话,他正要退下的时候,燕别序忽然开口:“你知道,这些本君,都是要送给谁的吗?”
无论是星辰宫,至曜玉,还是玄机真人正在打造的弩。
明镜愣了一下,搞不懂仙君为何忽然这样问,他怎么可能知晓:“属下不知。”
男人平日里清冷得毫无起伏的声线中,罕见的出现了一丝笑意:“是送给我的未婚妻的,她是你们的主上。”
霁华仙君竟然有未婚妻?!明镜惊愕,但是这跟他说什么啊,关他啥事,他就是个当差的。
燕别序心情颇好的说:“下去吧。”
明镜立刻跑了。
燕别序凝视着手中即将雕刻完成的至曜玉,面上的笑容越发柔和。
少年心魔在他耳畔雀跃的开口,往日里已经扭曲的声音,也显出一丝明朗来:“马上就要去找知了了,我还是能在明年与知了成婚,太好啦。”
杀戮心魔冷笑一声:“你修无情道,你找她做什么?飞升之时,杀她证道么?”
“为了知了,我就是不飞升又有何妨?只要我们快乐的在一起就好了。”少年心魔立刻说道。
杀戮心魔不屑一顾:“愚蠢,我穷其一生,便是为了那条飞升之路,怎会为了一个女人,停滞不前?”
两个心魔在燕别序耳边吵了起来,燕别序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存在,并未理会其中任何一个。
先前他将要因为杀戮心魔失控的时候,是那个爱着薛遥知的少年心魔出现,唤回了他,也让他意识到,他爱薛遥知,他不能放弃她,他要找回她。
从那之后,因为薛遥知的存在,这两个心魔便保持着这样诡异的和平,谁也不能独占上风了。
数日的时间一晃而过。
随着沐青州的天气越来越冷,*薛遥知三人坐船行在水面之上,再有两天,也要到达目的地曜城了。
容朝这段时间因为晕船,几乎是吃了就吐,折腾得整个人都消瘦了下来,好在最近晕船的症状好了许多,他又开始整天吃吃喝喝了。
这天深夜。
容朝没有关好窗户,一阵夹杂着雨雪的冷风吹进来,把他冻醒了,他爬起来把窗户关了,又觉得这时候醒了不吃点东西有点可惜。
容朝穿戴整齐,精神十足的去敲薛遥知的门,薛遥知闷闷的声音很快传来:“容朝,干嘛啊。”
“去吃夜宵。”
“不吃。”
容朝接着说:“你陪我吃嘛,你看外面好黑,我一个人看不见路摔倒了可怎么办啊。”
“摔倒了就爬起来啊。”薛遥知嘟嚷了几声,睡眼朦胧的爬起来去开门,她打了个呵欠说:“我这里还有糕饼你吃不吃?”
“我想吃点热乎的。”容朝拉拉她:“你跟我去厨房看看呗。”
薛遥知进屋去披了件衣裳,便被容朝拉着往外走,经过钟离寂的房门时,她忽然一个激灵:“不叫钟离寂一起吗?”
最近他们几乎是做什么都是三个人一起的,钟离寂和容朝都不想对方和她单独相处,所以都警惕的盯着对方,还警惕的盯着她。
三个人之间的关系维系在了某种奇怪的平衡中,薛遥知可不敢打破,不然她又要过上那种水深火热的生活了。
容朝压低了声音,把她拉着继续往前走:“叫他干嘛?多张嘴?轻一点,别把他吵醒了。”
这地面很滑,薛遥知刚要说什么,就被容朝拖着滑走了。
行吧,这么晚钟离寂应该也睡了。
两人很快就走到了船上的厨房,厨房的门关着,这个时候厨子都睡觉了,厨房里漆黑而安静。
容朝响指一打,厨房里的蜡烛便亮了起来,他臭屁的朝着薛遥知眨眨眼,然后开始在厨房里翻来覆去的找吃的。
薛遥知靠在厨房的门边,还没彻底醒过来,闭着眼睛等他翻吃的。
“这厨房怎么什么吃的都没有。”容朝一边找一边嘟嚷,然后忽然惊喜的说:“哇有条鱼!已经被淹死了,薛虫虫,你来把他做成鱼汤吧。”
薛遥知:“……”
怎么好像听起来哪里怪怪的。
“做鱼汤要好久,把它烤了吧。”薛遥知打了个呵欠,说道。
“哦,可我不会。”容朝拖着水桶到她面前说:“你处理一下吧。”
薛遥知嘴角微抽:“我不会杀鱼。”
“那怎么办,我也不会。”
薛遥知不太饿:“那回去吧。”
“我会,为什么不叫我。”似乎有些委屈的声音骤然在薛遥知身后响起。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薛遥知被吓得直接跳了起来,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被钟离寂稳稳的扶住。
钟离寂慢悠悠的说:“背着我做亏心事,你还知道心虚啊。”
“我做什么亏心事了,我一直问心无愧。”薛遥知捂着心口说道:“都是你吓我,你走路没声的啊。”
“我身轻如燕。”钟离寂回答,然后说:“你们烤鱼不叫我。”
薛遥知:“容朝你怎么不叫钟离寂啊,太过分了,我和他一起谴责你。”
“钟公子来的正好,刚才听你说会杀鱼,那就交给你了。”容朝立刻说。
钟离寂瞥了眼水桶里游得正欢的鱼,他只会杀人,这辈子都没杀过鱼,不过都是杀,弄死还不容易。
他自信的说:“交给我。”
薛遥知知晓钟离寂爱逞强,之前烤肉就是,明明不会还说会,她不太放心的问:“你真的会吗?”
“这有什么难的,我杀鱼不眨眼。”钟离寂淡声说道,他蹲下身捏着那条鱼,本来是想直接掐死的,又发现这鱼没脖子。
钟离寂的动作微微顿住。
薛遥知提醒:“你先把它拍晕。”
钟离寂一巴掌下去,鱼晕了。
“然后呢?”
“放到案板上去,用菜刀把鳞片刮干净,然后用刀破开鱼身,将内脏取出来。”
钟离寂无师自通:“懂了,剥皮,开膛,破肚。”
薛遥知:“……”
好奇怪,怎么忽然没有食欲了。
钟离寂一边飞快的处理着那条鱼一边嘟嚷道:“真麻烦。”
前段时间炙烤用的烧烤炉还在,容朝给找了出来,只是炭火没有了,这烧烤炉也就用不了了,容朝便用柴火堆出了一个架子,等薛遥知将处理好的鱼串起来,放在架子上。
紧接着就是点火了,容朝又打了个响指,一簇火苗在柴火上升起,又很快熄灭,见薛遥知和钟离寂都看着他,他不自在的说:“这柴怎么这么潮,这船是不是进水了啊。”
钟离寂淡声说道:“我来吧。”
不等容朝拒绝,钟离寂抬手,一簇幽蓝色的火焰腾升而起,落在那柴火上,却没有燃烧柴火,而是自发燃烧。
“哇,好神奇啊。”薛遥知眼睛一亮,惊奇的说:“为什么它可以自燃。”
“这是幽冥火。”钟离寂瞥了眼容朝:“你应该知道吧。”
容朝懵懂:“啊?我不知道啊。”
钟离寂顿了一下,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嗤笑道:“没见识。”
“不就一把破火嘛,烤得好鱼再说吧你。”容朝不屑的说道。
钟离寂冷静回答:“还没有我做不好的事情。”
钟离寂小心的控制着火候,毕竟这就一条鱼,要是烤焦了谁都没得吃,薛遥知就要饿肚子了。
鱼很快就烤好了,撒上调料,金黄喷香,只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不过这鱼就这么一条,他们三个人,只吃鱼的话很快就吃完了,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容朝又在厨房里找了找,最后搬出来一坛酒:“来,今晚不醉不归。”
薛遥知:“……不要,就你这破酒量,喝醉了还得我把你扛回去。”
“钟公子怎么不说话,是因为不胜酒力吗?”容朝没理她,挑衅的看向钟离寂。
钟离寂冷漠:“区区小酒。”
容朝立刻拿了碗来,一人倒了一碗,他端起完,要和他们碰碗。
薛遥知看他们兴致上涨,她也没有扫兴,端起碗来,看着他们,笑道:“敬友谊。”
钟离寂挑眉,看着她说:“敬爱情。”
容朝抿了抿唇,看向薛遥知:“敬情谊。”
三个碗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一声响,薛遥知抿了一口,却见钟离寂和容朝将碗里满满一碗酒,同时一饮而尽,她见了,便要跟着喝光。
钟离寂按住她的手,淡淡的说:“你不用喝完,醉酒伤身。”
“我酒量很好的,这点酒还醉不了我。”薛遥知说。
钟离寂道:“那也不用。”
“好吧。”薛遥知便道:“你们也少喝点,尤其是你,容朝,你酒量最差了。”
容朝不屑:“你别瞧不起人。”
钟离寂听薛遥知竟然只关心容朝,都不让他少喝点,他心里怪不是滋味的,立刻又把他和容朝的酒碗倒满,眼含挑衅:“再来?”
“来就来。”容朝立刻说。
两人又一饮而尽。
薛遥知特地问钟离寂:“你酒量怎么样?”
“尚可。”钟离寂平静回答。
考虑到钟离寂的“尚可”都是很好的意思,薛遥知放心了,她说:“那一会儿容朝喝醉了,你可得负责把他扛回去啊。”
“放心。”
薛遥知就不再管他们,她开始吃烤鱼,只是吃着吃着她发现,一整条鱼都快让她吃光了,旁边的两个男人竟然还在闷声喝酒。
“吃点鱼肉呀,还挺好吃的。”薛遥知忍不住说。
“我就知道我手艺很好吧。”钟离寂灿烂一笑:“来,喂给我尝尝。”
薛遥知:“?”
这是喝大了吗?
薛遥知没理他。
容朝嗤笑道:“你算老几,薛虫虫能喂你?薛虫虫喂我!”
这个薛遥知也没理。
正好她吃鱼也吃饱了,把手洗干净,结果转过头来一看,钟离寂和容朝就在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诋毁之下,一人一碗喝完了一整坛酒。
薛遥知:“……”
怎么喝这么快,她才喝了一碗啊。
容朝打了个酒嗝,后知后觉,整张脸都红了,他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她,可怜兮兮的说:“怎么办,薛虫虫,我好像真的喝多了,你可以把我扛回去吗?钟离寂你不用管,让他睡厨房。”
薛遥知看向钟离寂,钟离寂喝酒不上头,眼神清醒坚毅,看来没喝醉。
“你把容朝送回去?”薛遥知说。
“嗯。”钟离寂点头,把容朝拖了起来。
薛遥知松了口气,好在钟离寂一如既往的靠谱,她留下来将厨房收拾了一下,又留了鱼钱和酒钱,离开厨房,见容朝和钟离寂的房门紧闭,想必都是已经回房休息了。
薛遥知推开她的房门,也打算休息,结果进门一看差点没叫出来,她还记得这是晚上,勉强压低了声音:“你们为什么在我房间!”
钟离寂和容朝都躺在她的床边,钟离寂身下竟然还打了地铺,容朝则是睡在地板上,两个人都闭着眼,看起来睡得很是安详。
听见她的声音,钟离寂睁开眼,笑着说:“容朝说他喜欢躺在这里。”
“我也喜欢。”
薛遥知:“……”
两个醉鬼!她真是信了钟离寂的邪,相信他酒量好,两个半斤八两的玩意儿。
“你给我起来。”薛遥知伸手去拽钟离寂:“回你房间睡去。”
“你为什么不先让容朝回去。”钟离寂问她。
“因为你还醒着。”
钟离寂“哦”了一声,然后眼睛一闭。
薛遥知差点被他给气笑了。她又伸手去拉钟离寂:“你别给我装啊,赶紧回你的房间。”
钟离寂硬生生的被薛遥知给拉了起来。
容朝被他们的动静吵醒,睁开眼,迷迷糊糊的问:“你们干嘛呢?薛虫虫,不许碰他!”
“嗯,我不碰,你先睡吧。”薛遥知温声安抚。
“那你陪我一起睡。”
薛遥知面不改色的说:“我把钟离寂送回房间就过来,你先去床上,闭上眼睛睡觉。”
“好。”容朝立刻爬起来,往床上一躺,乖乖闭眼继续睡觉。
薛遥知随手把被子扔他身上盖好,然后继续把钟离寂往外拽,钟离寂由着她的动作,如果不是这满身的酒气,一点都不像个喝醉的人。
等到钟离寂房间的时候,钟离寂忽然不肯动了,他问她:“是不是我回房了,你就会走啊。”
“不会的,我看着你睡。”
“这种哄小孩的话,只有容朝会信。”钟离寂淡淡的说:“我不信。”
“我看你挺清醒的啊,那赶紧去睡觉,快。”薛遥知催促。
“可以不要催我吗?”钟离寂眼眶渐红,看起来很是委屈:“这段时间我都没机会和你单独相处。”
“和我单独相处干嘛啊。”
“培养感情啊。”钟离寂说着,抹了一把眼泪:“这样你得到什么时候才能喜欢我啊薛遥知!”
薛遥知懵了,也没人告诉她钟离寂喝醉了会哭啊!
钟离寂追问她:“你说啊,你什么时候会喜欢我。”
薛遥知沉默。
钟离寂又问:“那你对我,有没有一点点的好感,我努力了这么久,你总不能还像以前一样讨厌我吧。”
“我不讨厌你。”薛遥知温和的说道:“我把你当朋友。”
“你不讨厌我就好。”钟离寂听着就笑了:“那我还是有机会的。”
薛遥知哭笑不得:“你这人听人说话怎么只听一半呀。”
“是你教我的,说话可以不说最后一句话,那我也能不听最后一句话。”钟离寂理所当然的说:“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呢。”
薛遥知微微愣了一下,看着眼眶红红的钟离寂,她心中的情绪忽然有些复杂。她软了声音:“你先去休息好不好?已经很晚了。”
“可我好不容易能单独和你待在一起。”钟离寂又开始委屈了,他一边哭一边说:“只有和你多单独待在一起你才有机会喜欢我啊。”
薛遥知:“……”
怎么又绕回来啦!
“那我单独送你回房休息好不好?”薛遥知尽量保持着笑容。
“不要,我一回去你肯定就走了。”钟离寂抓着她的手不肯放。
“那你要怎么样才能去休息呢?”
钟离寂想了想:“我想感受一下,你对我的喜欢。”
“可我不喜欢你呀。”
钟离寂沉默,他吸了吸鼻子,哭得更伤心了。
薛遥知叹了口气,心软了,继续哄:“好吧,你要怎么感受我对你的喜欢呢?”
“那你亲我一下。”钟离寂立刻说。
薛遥知:“……”
这就过分了啊,这魔君喝醉了不但要哭,还搞酒后乱性这一套是吧。
“我亲你一下也可以。”他说着,忽然抱住了她。
薛遥知刚要挣扎,他就哭得更凶了,吓得她不敢动了,他才慢慢的朝着她俯身——
一滴冰凉的眼泪落在她的脸颊,伴随着一个湿热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
钟离寂害羞的放开她,心满意足的跑回了屋子里。
薛遥知摸了摸额头,哭笑不得。
她也没打算再回房了,房间让给容朝住了,她走进了容朝的房间里。
夜已深,薛遥知困倦不已,也就没有注意到她的门开了一条小缝,容朝保持着开门的姿势,漆黑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钟离寂的房门,呆住。
容朝是又醒了过来,他记起薛遥知和他说过会来陪他睡觉,可是睁开眼却不见她,他迷迷糊糊的想去找她,打开门看见的却是,她接受了钟离寂的吻。
那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容朝知晓薛遥知曾真心喜欢过燕别序,他们之间一定也有过亲密的行为,但燕别序如今已经成为过去式,却又来了个钟离寂,钟离寂喜欢她,钟离寂亲吻她,都在他面前。
他感觉他已经清醒了,意识却又开始陷入混沌中,他睁开血红色的眼眸,不紧不慢的朝着钟离寂的房间走去。
月光从远处的窗户透进来,将他手里握着的锋利匕首照亮,银光反射到了他眼中,他被晃了晃眼,下意识的看向匕身,那上面映照出他血红色的眼。
容朝想,这是他的眼睛吗?
不,这不是他。
是‘他’。
容朝骤然清醒,混沌的意识被拉回来,他看着银白锋利的匕身,静静的与上面映照出的那双血红色眼眸对视。
半晌,容朝说:“我找到你了。”
让他时常在看着薛遥知时精神恍惚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他’。
‘他’经常借着他的眼睛,长久的注视着薛遥知。
第92章 攻略第九十二天
还未天亮,薛遥知的房门就被匆匆敲响,商队的管事扯着嗓子在她门外喊:“薛姑娘,快些起来吧!天太冷了,水面上结冰,把船都给冻坏了!这船进水了,得赶紧转移到小船去啊!”
薛遥知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那管事就匆忙离开,继续通知商队里的其他人去了,躺在床上的薛遥知又眯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记起管事的话。
昨天晚上睡得实在是太晚了,又是天还没亮就被叫醒,薛遥知艰难的爬起来,推开窗,呼啸的寒风便朝着她迎面吹来,她立刻就清醒了。
窗外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雪白,甲板之上原本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被匆忙搬运货物的船工和往小船转移的商队众人踩得七零八落。
好冷啊。
薛遥知关上窗,飞快的洗漱完,换上暖和厚实的裙裾,便推开了门,见她旁边的两扇门都没什么动静,她过去敲响了昨夜睡在她房里的容朝的门。
“容朝,醒了吗?”
里面忽然传出了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清脆声响,像是某种锐器。薛遥知被吓了一跳,连忙直接推开门,走进去却见原本应该躺在床上休息的容朝不见了,只剩下一团凌乱的被褥。
“容朝?刚才是什么声音?你没事吧?”薛遥知又走近了两步,便见容朝坐在房里的铜镜前,背对着她,似乎是在发呆。
薛遥知见她喊他没有反应,她走过去,目光随即瞥见铜镜上,模糊的倒映着少年苍白憔悴的面容,双眼通红,像是熬了一夜一样。
这面铜镜是后来季书清特地搬来给她梳妆用的,容朝坐在那里做什么?照了一晚上镜子啊?
薛遥知不明所以,她走过去的时候,容朝在镜子里看见了她,镜中的少年朝着她温柔的笑了笑,唇角微动,吐出两个字,似乎是在喊她。
“容朝。”薛遥知无奈的说:“我喊你第三遍了,别盯着镜子臭美了。”
容朝慢慢的回过头去,盯着她,他漆黑的眼眸里布满了红血丝,眼下一层淡淡的乌青,看起来疲惫极了。
薛遥知问他:“你是一晚上没睡吗?”
“刚起。”他眼中,红光明灭,淹没在眼中疲惫的红血丝中。
“刚才是什么声音。”
容朝说:“我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掉地上了,没事。”
“哦。”薛遥知看他也没有受伤的迹象,点了点头,又说:“方才外面管事的话你都听到了吗?这船坐不了了,我们要去小船了。”
“听到了。”容朝低着脑袋说道。
“好。”薛遥知点点头:“你赶紧收拾一下,我去叫钟离寂了。”
容朝点头。
薛遥知转身离开,容朝自始至终都低垂着脑袋,不敢看她。他怕他一看她,‘他’就会出现。
昨夜在‘他’被他抓住后,‘他’反而不再隐藏,只若有若无的笑了一声:“啧,终于发现了啊。”
“你是谁?”容朝盯着匕首上倒映出的那双血红色的眼睛。
‘他’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你的声音,我曾听过。”容朝一字一句的说:“在梦里,是你不许我喜欢薛遥知,为什么?”
‘他’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走廊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容朝退回房间里,在房里的铜镜前弯身,在昏暗的光线下,他也能清楚视物,镜中是他的面容,双眼却血红一片。
容朝继续说:“我想我不只是在梦里见过你,从我第一次沉入忘川时,你便缠住我了。”
从那时开始,‘他’就在借着他眼睛,静默的注视着薛遥知了,偶尔,也会夺取他身体的控制权,让他的意识陷入混沌中。
偶尔一次两次容朝是不会察觉,但这些时日来,‘他’接二连三的出现,容朝又不是傻子,自然能有所察觉,尤其是今夜,或许是愤怒,或许是妒忌,‘他’不再掩饰。
在‘他’对钟离寂生出杀心的那一刻,容朝立刻就发现了‘他’。
‘他’说:“在你第一次肉身沉入忘川的时候,我就该杀了你。”
“但我放过了你,允许你回家。”
“因为我知道,阿娘想见到的,是你。”
“你却还是没能见到阿娘的最后一面。”
‘他’失望的长叹道:“真是个废物。”
容朝沉声说道:“那是我的阿娘!不是你的!”
“薛遥知,也是我的,与你无关!”
‘他’并未理会,只是接着说道:“第二次在忘川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已经该死了,我说过,你命数已尽,只可惜,你太不配合了。”
‘他’没有想过,容朝最后竟然还是离开了忘川,是‘他’小瞧了容朝。‘他’都快忘了,自己曾经是怎么样的人了,‘他’曾也天真又无畏。
‘他’也因此失去了夺取容朝身体最好的机会,但‘他’不想再等第三次了,于是‘他’离开了忘川,藏进了容朝的识海之中。
容朝明白他连续两次在忘川见到的,都是这个与他拥有同样面庞的男人,他不知道‘他’是谁,只隐隐的意识到,‘他’对他并不友善,甚至想杀了他,取而代之。
“我曾记得你对薛遥知说过,于你而言,死亡是开始。”容朝心中发冷:“我死了你就能取代我,是吗?”
“是啊。”‘他’毫不避讳的说道:“如果不是因为你猝死被知知发现,她会伤心的话,你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夺取身体需要一定的时间,‘他’无法容忍在这段时间里,看见薛遥知伤心。
‘他’接着说:“但现在看来,你实在是太没有用了,再这样下去,知知会被抢走。”
“所以,你去死吧。”‘他’他凉薄启唇,冰冷的说。
‘他’话音刚落,容朝就发现他的身体不听使唤了,双手似乎被无形的丝线控制住,让他拿起匕首,刺向他的身体——
容朝很清楚,这是傀儡之术。
可这是他的身体,他怎么能就这么让一个不明不白的人取代?
‘他’见容朝负隅顽抗,残忍而冷漠的说道:“容朝,你太弱了,你根本无法保护知知。你知道接下来阳雪宗还会做什么吗?你知道你们去青城会经历什么吗?凭你,护不住她。”
“但我可以。”
容朝却说:“你是我。”
“若我护不住薛遥知,你为什么又可以?如果你可以,那现在的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顿了一下,半天都没说话。
“你是……未来的我吗?”容朝按着匕首,额间溢出冷汗,却冷静的问。
‘他’依旧沉默。
容朝缓缓的将匕首移开。
“因为我发现了一些荒诞的真相,所以知知离开了我。”‘他’忽然懊恼的说:“我不该那么爱她的,就是爱她,也不能被她发现,这一次我知道了,就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他’冷声说:“容朝!你去死吧!”
原本已经控制住的双手,又开始不受控制的握着匕首,刺向他自己的身体,容朝握着匕首的两只手都在发抖,他死死地咬着牙,抵抗着来自于‘他’的死亡威胁。
薛遥知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来。
“不敢说喜欢的不是我,而是你这个胆小鬼!”容朝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
紧接着,容朝猛地将手中的匕首,重重的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门外的薛遥知推门而入。
容朝匆忙的捡起匕首,将匕首藏起来,背对着她,不敢让她看见,他这时糟糕的脸色。
在他将身体里藏着的这个怪物赶出去之前,他都再也不敢去看薛遥知了。
薛遥知什么都不知道,她没有必要去承受这份危险。
在薛遥知离开后,容朝平复了许久的情绪,才推门而出。
与此同时。
被薛遥知叫醒的钟离寂收拾整齐推开门,三人一起走到了甲板上,这时天色已经大亮,一阵冷风吹过来,薛遥知打了个哆嗦。
宿醉后的钟离寂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注意到薛遥知的动作,他说:“不是说了吗,靠近我你就不会冷。”
“你是暖炉啊我天天靠着你。”薛遥知嘟嚷着,身体却很诚实的靠过去。
钟离寂用了灵力,隔开了风雪。
薛遥知暖和了不少,她搓了搓冻得发麻的双手。
钟离寂刚想说什么,又忽然瞥见容朝低垂着头跟在他们身后,他忽然出声:“容朝,你不冷啊?过来啊。”
容朝抬眸看了钟离寂一眼,快步越过了他们的时候,说了一声“不冷”,然后就走下甲板,顺着绳梯跳到了就近的小船上。
这船是真的小,一艘船只能容纳三个人,刚要爬下去的季书清看容朝把他的位置占了,有些不知所措:“薛二公子,你占了我的位置,我要和我爹一艘船的。”
“季小公子,你该独立一些了,别一整天跟着伯父。”容朝说完之后就盯着冰冷深蓝的水面,一副不肯挪动的模样。
季书清:“啊?”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我只是社恐而已啊!
薛遥知见状说道:“季小公子,那你和我们一艘船吧。”
也只能这样了。
季书清点头,去了旁边原本为薛遥知三人准备的小船上。
薛遥知伸出缩在衣袖里的手,小心翼翼的顺着绳梯跳上小船,她刚想招呼钟离寂,钟离寂从船上一跃而起,轻盈的落在了她旁边。
这矫健的身姿惹得季书清赞叹:“薛大公子真厉害,这等身手,以前是跑腿吗?”
“不是。”钟离寂回答。
他以前是魔界少主。
等人都齐了之后便可以出发了,因为船太小,不好配船工,每艘船都需要一个人来摇撸。
季书清本来想说他来的,但钟离寂淡定的说:“我来。”
“你还会划船?!”薛遥知惊诧。
钟离寂淡定点头,然后带着他们偏移的方向,他开始流冷汗,不动声色的用灵力把船摇正。
季书清见此说道:“要不还是我来吧……”
“不必,区区划船。”
真是一生要强的钟离寂。
薛遥知忍俊不禁,她问坐在对面的季书清:“我们这是去哪里呀?距离曜城应该还有一段距离才对。”
“曜城去不了了,我们要先上岸。”季书清回答道:“今年的沐青州实在是太冷了,看起来还会继续冷下去,水路走不了了。我们去了岸上,还是得走陆路。”
薛遥知点头,不再多说。
她目光往前,看向前面那条船的容朝,他背对着他们,都没回头看过一眼,薛遥知觉得他有些奇怪。
薛遥知压低了声音用季书清听不到的声音问钟离寂:“你说容朝是怎么了,都不和我们一条船的。你昨晚扶着他回房的时候,是还发生了什么吗?”
“昨晚……”钟离寂眨了眨还有些红肿的眼睛,他似乎在回想什么。
薛遥知忽然想到了昨天的那个吻,她有些尴尬,早知道不问了,钟离寂该不会是想起来了吧。
钟离寂看了眼季书清,配合压低声音:“我还想问你昨晚容朝是不是趁我睡着抠我眼睛了,我眼睛怎么这么痛,都肿了。”
因为你为了我哭得撕心裂肺还没什么结果。
薛遥知面无表情的想。
“你们都喝醉了,他怎么会打你。”薛遥知敷衍的笑了笑:“你想多了。”
钟离寂却说:“我肯定没想多,昨晚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真没有。”
“你怎么这么急着否定。”钟离寂忽然反问她。
薛遥知:“我没有啊!真没有!”
“该不会是昨晚……”
薛遥知紧张的看着钟离寂。
“你们趁我喝醉一人抠我一只眼睛了吧。”钟离寂扬着下巴,说道:“看容朝都不敢和我一辆船了,一看就是心虚,但你不同,你说过你从不心虚,理不直气也壮。”
“有的时候真的不得不承认,你真是个天才。”薛遥知点头,肯定:“我就是这样的人。”
第93章 攻略第九十三天
前面的小船上,容朝盯着水面盯得快睡着了,他偷偷的转过头去,想偷看一眼薛遥知,结果就正好看见了薛遥知和钟离寂似乎是在说悄悄话,他们离得很近,还有说有笑的。
容朝紧抿着唇,眼中红光乍现,他也舍不得移开目光。
昨晚上不就亲了一下吗?怎么今早上他们就这么和谐的凑在一起说话了?该不会昨晚还发生了什么别的他不知道的事情吧?
容朝面沉如水,漆黑的眼眸里,嫉妒腾升,他想,都是因为他识海中的这个怪物,耽误了他昨晚去找薛遥知。
或许是容朝的目光太过于强烈,钟离寂心有所感,忽然扭头朝着他看过来,钟离寂一有动作,薛遥知也跟着看了过来。
容朝条件反射的垂下的眸子,掩盖着眼中明灭的红光,与浓烈的嫉妒。
他嫉妒钟离寂可以肆无忌惮的说他喜欢薛遥知,无时无刻炙热的向她表达喜欢。
他嫉妒钟离寂昨夜亲吻薛遥知,薛遥知却没有躲开钟离寂。
薛遥知看了眼已经背过身去的容朝,她眉头微皱,心中升起一丝很奇怪的感觉:“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和我们一条船就算了,还我们一看他他就躲……”
说起来今早也是,他眼睛里那么重的红血丝,却说他是刚起,这明显是一个晚上没有睡觉啊。
“他的眼睛,是不是太红了点。”钟离寂忽然说道。
钟离寂说着,又忽然想到了他和薛遥知成婚那晚,容朝闯进来和他打架的时候,隔着红色轻纱,他分不清容朝究竟是眼睛发红还是因为那层轻纱,但那时容朝身上,死气沉沉的鬼气,钟离寂却是的的确确察觉到了的。
“是的,我今早看他眼睛也红的。”薛遥知有些担忧的说:“他昨晚肯定失眠了,所以今早心情不好,好像也说得通?”
钟离寂静默一瞬,忽然说道:“我怀疑他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纠缠住了,之前我与他交手,他身上有鬼气。”
“啊?”薛遥知微愣。
“我只是提醒一下你,毕竟是来自鬼界的东西,那个世界里几乎都是死物,是不适合和活人待在一起的,你会折寿。”钟离寂淡声说道。
“你搞错了。”薛遥知想了想,说道:“之前他误入过鬼界,可能你感受到的什么鬼气,就是他那时沾染上的*。”
“原来如此。”钟离寂又问:“他怎么误入的鬼界?我也想误入一下。”
鬼界是一个特殊的世界,独立于三界之外,无论是人还是妖还是魔,死后都会入鬼界轮回投胎,正因如此,若是活人想进入鬼界,几乎是不可能的,否则不得谁都能为了逝去的亡魂去鬼界闹一闹了,那还不得乱了套。
“这你得问他了。”薛遥知犹豫了一下,问:“你对鬼界很了解吗?”
钟离寂沉默了一下,他其实不太了解,这种事逞不了能,他答不出来就是答不出来,总不能乱说。
“你想问什么?”钟离寂反问。
薛遥知想了想,问他:“鬼界现在有鬼帝吗?”
“不知道。”
“如果有鬼帝的话,那鬼帝是活人还是死人啊。”薛遥知有些紧张的问。
“鬼界没有活人。”钟离寂说着,又看了眼容朝的背影,大为惊奇的说:“所以你确定他去的是鬼界,而不是极乐州吗?他在极乐州接触过鬼道,身上有鬼气也正常。”
薛遥知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们说着话说着说着就忘记了这条船上还有一个季书清,小少年听着他们“鬼界”“鬼帝”“鬼道”“极乐州”的,惊奇的瞪大了眼睛,专心听他们说话。
薛遥知见此便也没有再问什么了。
小船很快在丹阳城外靠岸,薛遥知三人本来是打算跟随着商队进城的,但却忽然看见了城门口的阳雪宗修士,又开始拿着画像在到处找人。
薛遥知不想再节外生枝,便与商队众人辞行,分开后,由钟离寂进城购置马车,她和容朝在外面等着。
在大雪天进城的人很多,城门口几乎挤满了人,还有不少看起来像是难民的普通百姓,也想要进城,城外一片嘈杂之声,薛遥知勉强听了一些,得知是今年是沐青州百年未遇的灾年,入冬后大雪连绵,压坏了房屋与庄稼,山上积满了雪又闹雪崩,不少村镇的百姓流离失所,才不得不进城来谋一条生路。
难民中甚至还有就近在城门口乞讨的人,一个赤着脚的小男孩偷瞥了他们一眼,见他们衣着整洁,光鲜亮丽,便撞在了薛遥知和容朝面前,哭着说道:“好心的少爷小姐行行好吧,行行好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薛遥知没有反应,倒是容朝听了,似乎想起了什么,想施舍男孩银两,薛遥知一把拉住容朝,容朝的动作顿住。
小男孩见薛遥知看着温温柔柔的却不好说话,他自觉无趣,便离开了。
薛遥知将容朝拉到了一边,她说:“我知道你想帮他们,我也想帮他们,但是这种难民,应该官府来帮,轮不到我们来帮。”
容朝低垂着眸子,简洁发问:“为什么?”
“你看着城外这么多难民,他们都进不了城,只能聚集在这里,你给了一个人银子,他们就会都冲上来问你讨,讨着讨着就会变成明抢。”薛遥知耐心的解释,她又说:“我和小蛐蛐便经历过这种事,不过我们不是被抢的。”
当时小蛐蛐见了也想上去抢,被薛遥知拉住了,倒不是因为这很没有道德,而是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被官兵抓,或者被有钱人家的家丁打,她们瘦骨伶仃的,一定是首要的被欺负对象。
容朝知道薛遥知曾经过得很苦,所以他在听到那个小男孩说他三天没吃饭的时候,才会想给他银子,只是听了薛遥知的话,他沉默点头,告诉薛遥知他知道了。
薛遥知便转移了话题,她问:“昨晚你是一晚上没睡还是没睡好啊,是因为换了房间不习惯吗?”
“没有。”
“那你黑眼圈这么重,眼睛也红红的,今天还精神萎靡,不就是没休息好嘛。”
“还好。”
“等钟离寂把马车买回来了,你去马车里好好休息睡一觉,醒过来精神就好了。”
“嗯。”
“对了,再过几天就是……”
容朝忽然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你能不能别说了。”
薛遥知的声音顿住。
她不是没有察觉到容朝态度冷淡,那他心情不好不想说话,她想让他心情好一点让他多说说话,她唱独角戏也没关系,毕竟他是容朝嘛。
可是容朝这不耐烦的语气,着实是有些伤人了。
薛遥知抿了抿唇,不再说话。她在路边坐下,随手扒拉着路边野草上的积雪,揉在手中,手指被冻得通红。
容朝站在不远处偷偷的去看薛遥知,他有些懊恼,却不知道该怎么和薛遥知说,他的识海中有个觊觎她的怪物。毕竟,那个怪物,长得和他一模一样,还很有可能,就是他。
这僵持的气氛一直到钟离寂驱赶着马车出城都没有缓解,薛遥知见着钟离寂,她站起身,跺了跺发麻的脚。
“阳雪宗的人似乎是猜到了我们会去青城,所以现在丹阳城也有了搜查的修士,因此我和容朝非必要不进城。现在距离青城还有再经过三个城池,雪天路滑,紧赶慢赶至少也还需要七天。”薛遥知站在马车边说道。
钟离寂点头,他自觉的准备赶马车,毕竟容朝很怕冷,又不能让薛遥知来,他舍不得。
钟离寂对着薛遥知说道:“去马车上吧,外面冷。”
“麻烦你啦。”薛遥知说着,手撑在车辕上,轻盈的跃上了马车。
容朝站着没动,淡淡的说道:“我来赶马车吧。”
“那感情好。”钟离寂巴不得和薛遥知待在一辆马车里,立刻答应。
容朝本意是不敢面对薛遥知,才想着去马车外躲一下她,但他没想到钟离寂答应得那么爽快,明显是很想和薛遥知单独待在马车车厢中。
容朝就又开始想,与其便宜了钟离寂,他还不如硬着头皮去面对薛遥知呢,至少不会给钟离寂和她培养感情的机会。
这样想着,容朝又觉得自己有病,既要又要,薛遥知知道了肯定给他一耳光,然后嘲笑死他。
容朝叹了口气,认命的坐上车辕,伸出冻得通红的手,正要握住缰绳的时候,薛遥知忽然探出头来。
“你赶什么马车?你冻生病了还不是得我们照顾你。”薛遥知掀开车帘,毫不客气的说:“容朝,别没事找事。”
容朝得了台阶,心中一动:“那我进去?”
薛遥知没说话,容朝就一扔缰绳,钻进了马车车厢中,留下一句:“麻烦哥哥了。”
还没上车的钟离寂:“……”
臭小子,玩他是吧。
马车开始平稳的行驶了起来,钟离寂一回生二回熟,如今已经是当车夫的一把好手了。
薛遥知和容朝坐在马车内,昨晚没睡太长时间,薛遥知进了马车就想睡觉,她闭着眼,却又在想着容朝的事,半晌都没睡着。
结果睁开眼睛一看,容朝又在偷看她,漆黑的眸子里,似有红色的流光飞快闪过,她一眨眼就看不到了,恍惚是没有睡好产生了错觉。
“看什么看啊,你能不能别看了。”薛遥知不耐烦的凶道。
容朝:“……”
这话,这语气,真是似曾相识。
薛虫虫怎么这么记仇啊!
容朝垂着脑袋想着。
薛遥知忽然重重的冷哼了一声,直直的盯着容朝,似乎是在等他开口。
容朝知道他再不说话,薛遥知以后可能真的要去和钟离寂哥俩好了,而且今天本来也是他不对。
“对不起。”少年低垂着头,乖乖的道歉:“我今天心情不好,对你发脾气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薛遥知没再去问容朝为什么心情不好,她只说:“下不为例。”
“好的。”容朝立刻点头,他问:“那我们这算和好了吗?”
薛遥知挑眉,问他:“那再吵几句?”
“不要。”容朝摇头。
第94章 攻略第九十四天
因为天气恶劣,风雪不歇,这路上的难民越来越多,可以歇脚的地方都被占光了,薛遥知三人晚上为了安全着想,只能避开人群,在马车里休息,钟离寂晚上入定倒也还好,就是苦了薛遥知和容朝,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这日,薛遥知三人难得在风雪中找到了一个建在半山腰上,已经废弃的破庙歇脚。
这破庙的面积可观,主殿供奉着普渡众生、慈眉善目的观音,主殿两侧则是分别供奉着月老和财神,只是因为年久失修,石造的佛像上颜料脱落,露出残破的石块。
这时还只是下午,外面的风雪未停,薛遥知出去屋檐下喂马,破庙里只剩下了钟离寂和容朝两个人。
容朝闭着眼,心不在焉的假寐着。
钟离寂时不时的打量容朝一眼。
“你老看我干嘛啊?”容朝忽然睁开眼,皱眉说道:“别老盯着本少爷,你的目光令我恶心。”
钟离寂:“……”
他忍。
钟离寂干咳一声,好声好气的说:“诶,朝弟啊。”
容朝:“?”
“别瞎叫。”
钟离寂眉头一挑:“许你叫我哥哥,不许我叫你朝弟?”
“好吧哥哥。”容朝神情淡淡:“你非要和我互相恶心我也没办法,是吧哥哥,是这样吗哥哥。”
钟离寂:“……”
他再忍。
见开场白说得差不多了,钟离寂说起正事,他他语重心长,如同一个知心大哥哥:“你最近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可以说出来,这样我的心情会更好。”
容朝:“关你屁事。”
“哟,好凶啊。”钟离寂忍不下去了,他将薛遥知的叮嘱抛之脑后,张口就说:“该不会是看我与你阿姐日益亲密,所以你就食不下咽了吧,这才哪到哪呢,我劝你还是趁早摆正自己的位置吧,弟弟。”
容朝眼神一冷:“我劝你说话当心点,惹急了我就要释放我识海里的怪物了,来杀掉你。”
比起他,‘他’看钟离寂更不顺眼,他每每梦魇缠身挣扎着醒来时,‘他’都想趁机夺取身体的控制权,杀了钟离寂。
钟离寂愣了一下,他乐不可支:“好好好,快放,我好怕啊。”
容朝皱眉:“你是不是有点问题。”
钟离寂:“?”
“不然你今天为什么找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钟离寂微笑:“身为长辈,朝弟你心情不好,我自然要开解你一番。”
其实是薛遥知察觉到容朝最近的情绪一直都很低迷,哪怕前些时候和她吵架又和好,他的心情也没有因此变好。
薛遥知问他他也不肯说,她无奈之下找上了钟离寂,让钟离寂去问。
“你确定你这是在开解我?”容朝无语:“知道你有嘴了,少说话。”
钟离寂觉得他忍不了了,容朝这臭小子心情不好关他屁事,他刚要骂回去,喂完马特地掐着时间回来的薛遥知走了进来,用眼神询问钟离寂。
钟离寂站起身,故意大声说道:“知了来了啊,走,我们去说悄悄话。”
薛遥知:“啊?”
钟离寂瞥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说:“你应该也不想我们的悄悄话让容朝知道吧?”
薛遥知立刻反应过来钟离寂在说什么了,本就是她让钟离寂打探容朝为什么情绪低迷的。
她跟着钟离寂走了出去。
容朝不可置信,他们怎么有悄悄话说了?有什么是他不能听的?
容朝打起精神站起来,偷摸的想要跟上去,钟离寂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淡淡的说:“背后偷听别人说话非君子所为,你说是吧容朝。”
容朝:“……”
不听就不听,有什么了不起,反正他也不是很想听,钟离寂能和薛虫虫有什么悄悄话可说啊。
容朝安慰好自己,薛遥知与钟离寂便去了外面的屋檐下说话。
一出来薛遥知就问:“你问得怎么样了?他说了吗?”
“在你去喂马的时候我与容朝进行了深入的交谈,你有感受到他刚才充满了活力了吗?”
薛遥知想着方才容朝麻溜站起来的模样,犹豫着点了点头,然后她夸:“还是得你出马,我就知道你们关系好,钟离寂你真靠谱。”
“还好还好。”钟离寂谦虚而灿烂的笑着。
“那你问出原因了吗?”
“没有。”
薛遥知盯着钟离寂。
钟离寂不自在的干咳一声,眼神飘忽。
薛遥知叹了口气,好吧,算啦,管容朝为什么心情不好呢,这个年纪的少年有点她不知道的心事也很正常,她也不要刨根问底啦,想办法让他开心起来就好。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薛遥知想了想,问钟离寂。
钟离寂摇头。
薛遥知的眼睛很亮:“今天是十二月廿十,是容朝的生辰哦!我看他自己都忘了,我们可不能忘了,我们要帮他庆生的。”
生辰?
钟离寂愣了一下。
薛遥知看他懵懂的模样,她惊讶的问:“你们魔不过生辰的吗?”
“嗯。”钟离寂垂眸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黯淡:“我们魔界是没有生辰的这一说法的。”
“好吧。”薛遥知又兴致勃勃的说:“今天是容朝满十八岁啦,虽然条件简陋,但也不能得过且过。”
“你想怎么帮他庆生?”
薛遥知想了想,有些苦恼的说道:“往年他生辰义父义母都是给他大操大办的,摆几十桌酒席来热闹,晚间又会一家人聚在一起吃晚餐,不过今年是我们给他过生辰,这里条件简陋,我也只能给他做一碗长寿面了。”
薛遥知一直记着这个日子,所以之前还在花城的时候,她购置行李的时候,特地买了面粉来做面。
钟离寂淡淡的说:“有人记着他的生辰愿意为他庆生,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薛遥知听了,有些诧异钟离寂竟然能说出这种通情达理的话,一点都不像从前的他。
“我的生辰在四月初九。”薛遥知忽然说。
“嗯,我记下了。”
“那你呢?”
钟离寂下巴微扬,高傲的说:“我不是都说了嘛,我们魔是不过生辰的,问我干嘛,想给我庆生啊。”
“对呀。”薛遥知毫不犹豫的回答:“你告诉我,我会记住的。”
“既然你那么想知道,那我告诉你吧。”钟离寂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道:“我出生在正月十五,你们人类元宵节的那一日。”
“那快了哦。”薛遥知笑着说:“我记住啦,我到时候也给你庆生。”
钟离寂没说话,嘴角却勾了起来。
两人说完话走进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容朝都无聊得把主殿的一角收拾干净了,听见脚步声,他懒散的抬眸,见他们并肩走进来,他撇嘴。
容朝盯着薛遥知,用眼神示意她赶紧告诉他她和钟离寂有什么小秘密。
薛遥知和钟离寂说完话后转过头来,就见容朝拼命的在朝她眨眼,她看出容朝的小心思,却只说道:“我和钟离寂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容朝你待在这里守家。”
这破庙有什么好守的?容朝不愿意再让他们单独相处,万一让他们擦出爱的火花他上哪后悔去。
容朝跑到薛遥知旁边,说道:“我也要去。”
“也行。”出了破庙后,薛遥知吩咐道:“钟离寂你去我们刚才经过的溪边抓条鱼,晚上做面吃,我和容朝去山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能吃的东西。”
“为什么不是容朝去抓条鱼,我和你去山里看看有没有吃的呢?”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薛遥知用倾佩的眼神看着钟离寂:“我们都不会抓鱼,也不会杀鱼,只有你会,所以这件事非你莫属。”
接收到薛遥知崇敬的目光,钟离寂不禁挺直了腰杆,自豪感油然而生:“区区抓鱼,包在我身上。”
“交给你我很放心,因为我知道你一直都很靠谱。”薛遥知郑重颔首。
“好!”钟离寂一口答应,昂首阔步的离开。
薛遥知二人也离开了破庙,这时傍晚已经没有再下雪了,但山路还是一如既往的难走,他们因此走得很慢。
这天寒地冻的,别说没有动物出窝了,地上就是连野菜都都没有……容朝聚精会神的盯着地面,然后激动的说:“看,那个绿油油的是不是野菜?我们去挖!”
“那是朱霜草,有毒的,少爷。”薛遥知把容朝拉回来,说道:“我们可不是吃素的,今天我们打只兔子或者山鸡回去红烧!”
“啊?我不会打猎啊。”
“我也不会,但我知道我们应该先布置一个陷阱。”
薛遥知在储物袋里翻找一番,找出了一根已经没什么水分的胡萝卜了,是之前还在梅城的时候买给大毛剩下的。
“很好,今天吃胡萝卜烧兔肉!”薛遥知眼睛一亮,握着胡萝卜说道。
薛遥知和容朝找了半天才确定了设陷阱的位置,她将胡萝卜掰成两半,以便清香能引来一只笨兔子。
两人躲到了一边去。
成功的猎人最不缺少的就是耐心,薛遥知捂着蹲麻了的双腿想道。
容朝等啊等,觉得这个兔子也不是非吃不可了:“要不我们回去吧,钟离寂应该也带鱼回来了。”
“不行,我们快等到了。”薛遥知很有自信的说。
“你怎么知道。”
“你对我们的身份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薛遥知高深莫测的说。
容朝一愣:“我们什么身份啊?”
薛遥知笑而不语,她和容朝,一个是唯一的女主角,一个是男主角之一,如此气运,还怕等不来一只兔子吗?
天色渐渐暗了。
容朝打了个呵欠,想再劝薛遥知要不算了吧,就见薛遥知忽然眼睛一亮,朝着前方扑了上去——
一只灰兔子身手矫捷的叼着胡萝卜从薛遥知指缝间溜了出去。
薛遥知立刻爬起来追,一边追还一边说:“容朝快来帮忙,我们包抄它!”
容朝来了精神,追着那只兔子在积满了白雪的灌木丛间跑,不一会儿,两人的头发和身上就全都是雪和树枝了,最后,他们撞在一起,一人抓住了那只灰兔子的一只耳朵,大获全胜。
薛遥知笑开:“今晚加餐。”
容朝快按不住这只兔子了:“它蹬我!”
“把它打晕!”薛遥知立刻说。
容朝有点不知该从何下手,正在这时,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了钟离寂的声音:“你们,又在背着我做什么?”
怎么一不看着他们他们就玩的这么开心啊,容朝不是心情不好吗?怎么还跟薛遥知到处跑,该不会是装的来博取薛遥知的注意力吧。
刚把鱼放回破庙里却不见薛遥知回来而出来找他们的钟离寂不满的想道。
薛遥知也快按不住这只野兔子了,听见钟离寂的声音,她和容朝默契的同时将手中好不容易合力抓到的兔子交到钟离寂的手上。
钟离寂不明所以的接过,他提着兔子的耳朵,把兔子抱着,问他们:“这兔子怎么了?”
“交给你处理了。”薛遥知郑重的说道。
钟离寂盯着怀里不停挣扎的兔子,忽然想到了前两次在蜜山的时候,他也抓过兔子,薛遥知还因为他掐死了一只兔子,记恨了他好久。
那么今天给他一只兔子是为了什么呢?
钟离寂眼神深沉,很快明白过来,这一定是薛遥知在考验他,他得趁机让薛遥知知道,他已是今非昔比。
“好可怜的兔子,都饿得没力气了。”钟离寂弯腰将地上的半截胡萝卜捡起来,塞到兔子嘴里,温柔的说:“多吃一点吧。”
容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薛遥知正要说话,就见钟离寂将肥美的兔子,放跑了。那只兔子重获自由,咬着胡萝卜三两下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他慈悲的说:“好好活下去。”
薛遥知:“……”
什么鬼啊!
容朝:“?”
不是,这钟离寂有病吧!他们好不容易才抓到的兔子啊!
“你干嘛把兔子放了啊!”容朝很是不解。
钟离寂瞥了容朝一眼,平静的说:“它也是一条生命,值得我们好好对待。你该善良一点,容朝。”
容朝:“……你认真的吗?”
,
钟离寂竟然在跟他说善良?他们当中最恶毒的就是钟离寂了吧!
“你看你跟我说的我都记住了。”钟离寂温柔的朝着薛遥知一笑,月光撒下,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神圣的银辉:“我不会滥杀任何生灵,也不会蔑视任何生命。”
容朝:“活菩萨。”
他又看了薛遥知一眼,说:“你教他的啊,你也是活菩萨。破庙里的那座观音像亏得生得早,不然莲花怎么容得了他去坐。”
薛遥知:“……”
容朝闭嘴啊讨厌鬼!
她明白过来钟离寂在说什么了,话虽如此,但是这里不是不允许狩猎的蜜山啊!他们今晚是要吃胡萝卜烧兔肉的啊,现在别说兔子了,胡萝卜都没了。
大道理已经放出去了,钟离寂的思想觉悟很高,薛遥知总不能说钟离寂说得不对。
容朝转身往回走:“回去了,活菩萨们。”
薛遥知垂头丧气的跟上容朝,看来今天是吃不上这兔子了。
“你怎么不夸我。”钟离寂三两步走到薛遥知旁边,不满的说。
薛遥知:“你真善良。”
“嗯。”钟离寂满意的笑了:“你终于对我有所改观,我很开心。”
薛遥知:“……”
容朝说得对,钟离寂就是没有眼力见。
第95章 攻略第九十五天
虽然他们今晚没能吃到兔子,但钟离寂在溪水里抓到的那条鱼又大又肥,足够他们饱餐一顿了。
不得不说如今钟离寂的生活技能杠杠的,与从前只会躺着的他判若两人。
薛遥知看着蹲在庙门口麻溜的处理鱼的钟离寂很是感慨,她进了破庙,开始和面,和完面后交给容朝揉面。
钟离寂也在这时提着片好的鱼肉走了进来,一整只鱼的肉完全脱骨,脱下来的骨架干净得没有残留一丝肉。
等到准备工作完成后,由薛遥知主厨,她将鱼腌制下锅。忙活了大半天,鱼汤终于是熬上了,揉好的面团需要醒一段时间,薛遥知坐下来休息。
锅里浓白的鱼汤咕咚咕咚的冒着小泡,散发出很是鲜美的香味,薛遥知这时也拉好了长寿面,除了长寿面外,考虑到钟离寂和容朝的食量,她又切了一些普通的面条,和长寿面一起下下去,末了,她还往里打了个蛋。
不多时一锅面便煮好了,薛遥知开始用筷子捞面,放进碗中,往上盖了一个荷包蛋。
薛遥知看钟离寂难得乖巧的等在她旁边,她随手就将刚盛好的面递给了钟离寂,钟离寂愣了一下,没想到虽然今晚他不是寿星但他竟然还能吃第一碗长寿面!
“递给容朝一下。”薛遥知说完后就继续去盛面了。
钟离寂:“……”
虽然是钟离寂自己误会了,但并不妨碍他给容朝摆脸色,看容朝笑眯眯的他就不爽:“笑什么笑。”
“就我和薛虫虫这关系,某位钟公子是羡慕不来的,你要知道有的东西不是一争就能有的,我劝你还是趁早摆正自己的位置吧,钟公子。”容朝没想到他现在不争不抢竟也能天降面条,他唇角微勾,慢悠悠的说。
钟离寂:“?”
这话怎么听得似曾相识。
钟离寂看向薛遥知,他总觉得薛遥知故意让他在容朝面前出丑的,控诉的话将要说出口,薛遥知就将第二碗面放到了他面前,温声道:“你的面来啦,还很烫,先别吃哦。”
听见她温柔的声音,钟离寂咽下差点出口的控诉:“好。”
薛遥知还是很关心他的,还特地提醒他让他别烫着了,她真好。
薛遥知很快将自己的面也盛好了,她端着面走到缺了半条腿用石头垫好的小几旁边,将面放上去,容朝和钟离寂都等着她没有先吃。
“可以吃啦——”薛遥知声音轻快的看向容朝,朝着他一笑。
钟离寂撇撇嘴,等下个月他过生辰他也是这待遇,看容朝还给他嚣张。他想着,夹了根面条放嘴里,没想到太烫了,烫得他下意识的将面咬断。
薛遥知没注意钟离寂,她看着容朝,笑容满面:“当然在这之前,让我们先祝我们的容少爷生辰快乐!容朝十八岁啦!”
容朝愣了一下,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今天是十二月廿十,的确是他的生辰。
他想到今夜薛遥知忙前忙后,熬汤切面,都是为了他,他的表情一下子就生动起来了:“这是长寿面吗?”
“是哦,长寿面不能咬断才能长命百岁。”薛遥知笑着说道:“今天借了你的光,我和钟离寂跟你分享一下长寿面哦,沾沾好运。”
长寿面面咬断了会折寿?还有这种邪门的说法?他没吃过他也不知道啊,不过既然是薛遥知说的,那肯定是真的了。
钟离寂自动翻译,他看着开场就被他咬断了的长寿面,陷入沉思。他一把捞起断掉的面,鼓着腮帮子吹将热气吹散,然后开始低头专心嗦面。
已经折过一次寿了,这一次一定不能再咬断。
一碗长寿面的份量并不大,薛遥知统共也只拉了三根长寿面,锅里还剩下足够他们吃饱的面条。
在寒冷的冬夜里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对于奔波许久的三人而言,都是分外惬意的一件事。
钟离寂很快吃完了第三碗,心满意足的靠在一边,看着薛遥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知了的厨艺真好,这面和你第一次请我吃的鱼汤面相比,各有千秋。”
钟离寂说的应该是之前还在蜜山的时候了,他至今还不知道那碗面是燕别序做的,薛遥知自然也不会告诉他,她笑眯眯的问:“那你觉得是这次的好吃还是上次的好吃?”
“自然是第一次。”钟离寂笑容温柔:“那是我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面,那鲜美的味道我毕生难忘。”
“好吧。”没想到钟离寂还是喜欢他死对头的手艺。
“上次是什么时候啊?”容朝好奇的问:“我都还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按理说就钟公子这性子……你们怎么处得来,薛虫虫没打你?你没打薛虫虫?”
钟离寂诡异的沉默了一下,他的思绪偏远,犹记得第一次和薛遥知说上话还是在一株枯萎的桃树下,薛遥知按着他的脸逼他吃硬馒头……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我与知了相识在草长莺飞的春季,蜜山遍野桃花,随风飞舞,我在桃树下安静赏花,她穿过飞舞的桃花,走到我面前来,和我搭讪。”钟离寂组织了一下语言,温柔的说道。
容朝没想到他们的初遇竟然这么美好,还是薛遥知主动结识钟离寂?钟离寂该不会是在骗他吧?
钟离寂挑眉:“不信你问知了我有没有说谎。”
容朝看向薛遥知。
薛遥知:“……”
是这样吗?好像还真是这样,但是为什么被钟离寂说出来怪怪的啊!
“好吧,那然后呢。”看来他和钟离寂都与薛遥知有一个美好的初遇。
钟离寂:“然后她问我饿不饿,我没说话但她还是执意给了我两个馒头,知了真是个善良的人。”
原来只是施舍啊!容朝松了一口气,一边笑一边阴阳怪气:“把施舍说得这么浪漫,钟公子真是一个幽默的人。”
钟离寂看薛遥知在一边笑得开心,他不和容朝计较,只淡淡的说:“你懂什么,这叫语言艺术,我说话能博得知了一笑就已足矣。”
容朝刚想说薛遥知哪里笑了,她高冷得很,岂是你三言两语能逗笑的。结果扭头一看,他笑不出来了,因为薛遥知笑得很开心。
薛遥知对上容朝的目光,她立刻收敛了笑意,她是爱笑,但她可不想笑得引火上身,她当即正色道:“今天是容朝的生辰,你们就不要斗嘴啦,钟离寂你快来祝容朝生辰快乐。”
“好吧。”今天容朝生辰,钟离寂让着他。
钟离寂看向容朝,漫不经心的说:“寿星大老爷,祝你长命千岁。”
容朝却说:“百岁足矣。”
反正薛虫虫和他一样都是个练气小菜鸟,他们一起活个一百年就够了。
“活得还没我零头长,怎么一百岁就够了,没追求。”钟离寂说道:“胆子大点,说你要与天地同寿。”
薛遥知拍拍手,很是捧场的说:“那我们都要与天地同寿。”
“祝我们与天地同寿。”容朝这才道。
钟离寂勾唇,看向薛遥知,附和道:“祝我们与天地同寿,经年之后,相守相知。”
“今天我生辰,你为什么对着薛虫虫说。”容朝不满的挑刺。
钟离寂瞥他一眼,淡淡的说:“对你说你不觉得很恶心吗?”
“那你来恶心我啊,关薛虫虫什么事。”
这*两人怎么老是说两句就吵起来,薛遥知强行转变话题:“别说经年之后啦,太远了,不如说一说,等我们到了青城,揭穿阳雪宗的真面目后,你们有什么打算呢?”
“你有什么打算?”钟离寂问。
“自然是找个温暖的地方定居,然后继续卖我的酒,攒钱开个酒楼。”薛遥知充满憧憬的说道:“之前在蜜山的时候我就是这么想的,虽然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但梦想还在,我要当老板。”
“那我去你的酒楼当伙计去。”钟离寂立刻说道。
“好啊,我收留你。”薛遥知又看向容朝,他似乎听她提起青城,又在走神,她问:“容朝,你呢?”
容朝回过神来,随口答道:“那本少爷也勉为其难跟着你混吧,钟公子当伙计,那我就当个掌柜。”
薛遥知感动:“我何德何能有你们两员大将,有你们在,我们的酒楼一定会蒸蒸日上的!”
“你何德何能。”钟离寂瞥了眼容朝,不屑的说:“凭什么你就当掌柜了。”
“因为我有头脑。”
“你在骂谁。”
“谁对号入座我骂谁。”
“停!”薛遥知不得不止住了他们的话头:“干嘛呢,说两句就又吵起来了,以后大家都是同事,和平一点嘛。”
“那凭什么他是掌柜我就是个跑堂,我也要当掌柜。”
“你们别争了,这个掌柜我来当,容朝当账房先生去。”
容朝皱眉:“凭什么。”
“凭我是老板,我说了算。”薛遥知瞥了他一眼:“你再说,再说账房先生都不给你当哦。”
“酒楼都还没有,就白日做梦呢。”容朝不屑的说:“逼急了本少爷把酒楼开你家酒楼对面,跟你当对家。”
薛遥知忍了忍,脸上的笑容有些端不住了。算了算了今天容朝生辰,她明天再教训回来。
薛遥知就当容朝在放屁,这样一想她脸上的笑容又重新出现了,她轻快的说:“容朝,钟离寂祝你长命千岁,那我祝你健康平安,知足常乐。”
“虽然我不知道你这几天为什么心情不好,但我和钟离寂都在呢,不管出了什么事,只要你想,我们一起扛。”
钟离寂听了倒是忍不住看了薛遥知一眼,他没想到薛遥知送祝福竟然把他给算进去了,在薛遥知心里,他和容朝是有事一起扛的关系吗?这是不是说明在薛遥知眼中,他和容朝一样,也是自己人了?
钟离寂想着,成功取悦了自己,看了眼容朝,觉得他顺眼了很多。
薛遥知接着说:“所以,你要快乐一点啦。”
钟离寂希望他长命,薛遥知希望他快乐。而他识海中的怪物,分明是他,却无时无刻不想着让他去死,他也因为‘他’,心情郁郁。
容朝一时心里五味杂陈,他想他的确不该因为识海里的怪物而情绪低迷,毕竟他有薛遥知,还有钟离寂这个勉强称得上算是朋友的人,而那个怪物,只能藏在他的识海里,什么都没有。
似乎是察觉了容朝的想法,容朝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强烈的不甘。
容朝想,他的确该知足常乐。
他看着薛遥知与钟离寂,漆黑的眸子亮如繁星,脸上的笑容,真挚又温暖:“你们的祝福,我收到了,我会长命千岁,健康平安,知足常乐。”
“还剩一点汤,那我们碰一个吧。”薛遥知盛完了鱼汤,笑着说道:“容朝,生辰快乐。”
钟离寂跟着说:“生辰快乐。”
“祝我们都快乐。”容朝道。
三只碗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容朝垂首认真喝着碗里鲜美浓白的鱼汤,腾升的热气氤氲了容朝的双眸,他一只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红色,平日里死气沉沉的眸子里,今时今日,出奇平静。
‘他’也感受到了鱼汤的美味,‘他’也收到了他们的祝福。
第96章 攻略第九十六天
这是容朝在发现‘他’后睡得最安稳的一晚,如影随形的梦魇不再,他甚至还意外的梦到了薛遥知。
那时还在蜜山,春季草长莺飞,桃花绚烂,她站在桃树下,微微踮着脚,指尖落了一朵粉白桃花,侧脸白皙柔美,注意到他走过来,她偏过头来,笑容满面:“你们是来帮我摘桃花的吗?”
容朝正要应答,又觉得不对劲,为什么薛虫虫说的是“我们”?他扭头一看,旁边的钟离寂已经先她一步,站到了薛遥知的旁边,对着他微微一笑:“朝弟,快过来啊。”
然后容朝就被吓醒了。
好不容易梦到薛遥知为什么钟离寂这个没眼色的讨厌鬼要乱入啊!
容朝气冲冲的睁开眼,打眼就看见薛遥知正坐在他们临时搭建的灶台边熬鱼汤,他闻着这香味,因为恼怒而躁动的心绪平和下来,他面上露出一丝笑容,正要说话。
钟离寂从外面走进来,半蹲在薛遥知的旁边,递给她一把他刚采到的青枣,薛遥知接过,眉眼弯弯。
容朝立刻干咳了一声。
钟离寂听见声音,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慢悠悠的说:“朝弟醒了啊,快过来啊。”
容朝:“……”
他忽然想到了刚才做的那个梦,此时有一种梦境照进现实的荒诞感,这个钟离寂好烦啊。
容朝面沉如水,半晌才走过去。
薛遥知见容朝过来了,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她递给容朝一颗青枣,温和的说道:“看来你昨晚睡得不错啊,这都中午了。”
“嗯。”容朝在她旁边坐下,接过青枣咬了一口,甜丝丝的汁水充盈着口腔,他难得不毒舌,乖乖的说:“谢谢你昨晚为我庆生,我很开心。”
钟离寂不满:“小子,还有我呢?”
“你昨晚蹭了我一顿长寿面,你应该很开心吧。”
钟离寂伸出手:“青枣还我,我给知了的你不配吃。”
“哎呀,一不小心就吃光了哦。”容朝一边说,一边抢了薛遥知手里仅剩下的两颗,全部塞嘴里,嚼嚼嚼,眼神张扬,难掩得意。
等到都咽下去了,他懒洋洋的说:“味道不错,小钟再去摘几个。”
钟离寂的太阳穴突突突的跳了起来,让容朝给气的。
薛遥知见此出来打圆场,她对着容朝温柔一笑,说道:“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在那边角落里的洞放着,你快去拿吧容朝。”
“你该不会还送我两只老鼠吧?”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那么幼稚啊。”
容朝看她认真的神情不似作假,他心中一动,已经信了薛遥知,嘴上却不怎么服软,只勉强说道:“好吧,给你个面子我去看看,我倒是要看看你今年还有什么新花样,可别让我失望了。”
容朝屁颠屁颠的去找他的生辰礼物了,嚣张的背影让钟离寂恨不得打他一顿,钟离寂生气的说:“这小子太嚣张了,你看他昨晚怎么挑衅我们的,他抢你的冬枣,你还给他送礼物。”
“别生气,吃个枣。”薛遥知伸出另一只手,她掌心躺着一只翠绿的青枣,泛着水光,看起来青翠欲滴。她说:“我就知道容朝要抢我的,所以特地给你留了一个。”
钟离寂平静接过,心里乐开了花:“好吧,我不和容朝计较了,他毕竟是个弟弟。”
“你还是计较一下吧。”薛遥知一脸深沉的说道:“昨晚容朝的确太嘴贱了,今天得给他一个教训。”
钟离寂立刻问:“我该怎么做?”
“竖起耳朵,聆听仙乐。”薛遥知唇角勾起,说:“三,二,一——”
话音刚落,容朝的尖叫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啊啊啊啊薛虫虫是老鼠洞!你竟然骗本少爷掏老鼠洞!”
“我不干净了薛虫虫!”
“你太过分了!”
“等你明年生辰本少爷要把你挂树上让你被毛毛虫啃!”
“救命这老鼠爬我手上了——”
钟离寂呆了,的确是仙乐,这可是他第一次看见容朝被吓成这样。
“怎么样,我厉害吧。”薛遥知得意的说:“今年我生辰的时候容朝拿毛毛虫吓我,这个幼稚鬼,这个仇我可算是报了!”
钟离寂:“……”
你们都挺幼稚的。
拿毛毛虫和老鼠吓人,钟离寂当真是闻所未闻,他一般都是掐脖威胁的。
容朝一边疯狂的给自己使清洁术,一边跑过来骂薛遥知:“薛虫虫你还是这么没有新意,本少爷就不该信你!”
薛遥知笑得很是嚣张,全然没有方才故作温婉的模样:“笨蛋容朝,年年上当,你什么时候才能长进一点啊,这么好骗,别以后被骗进老鼠洞里了。”
“你还不是一样!你最好骗了笨蛋!你天天被男人骗!”
钟离寂:“那个男人是我吗?我没骗知了啊。”
薛遥知:“容朝!”
容朝秒怂:“我也天天被女人骗,被你骗,咱俩半斤八两。”
正好这时鱼汤也熬好了,容朝殷勤的给薛遥知盛了满满一碗,他们就着鱼汤,吃着胡饼,结束了午餐。
因为今天他们说好了要在这里休整一日,所以下午的时间便空闲了下来,容朝因为主殿有老鼠洞,怎么也不肯再在已经收拾干净的主殿休息,跑去了偏殿的殿宇里。
薛遥知吃完了就开始犯困,去睡午觉,便只剩下钟离寂一个人了,钟离寂闲来无趣,在这破庙里到处闲逛。
途径供奉着月老的偏殿,钟离寂心中一动,特地跑出去摘了一枝梅花进来,打算放在慈眉善目的月老神像面前的供桌上,这桌面上都是灰尘,他还特地将桌面擦干净了。
如此虔诚,令人感慨。
钟离寂郑重的将梅花放在擦拭得亮亮堂堂的供桌上,真诚的说:“月老是吧,倘若你在天有灵,就赶紧让知了被我打动和我在一起吧。”
躲在神像后睡觉的容朝:“?”
好个钟离寂,作弊求神是吧。
钟离寂接着说道:“如果明年我还没和知了在一起,你就完了,以后我看到你的神像我就掀一座,你最好给我识趣一点,别惹我。”
容朝:“……”
哟呵,还威胁上了。
容朝抬手,一缕傀儡丝自指尖飞出,悄无声息的把钟离寂好好放在供案上的那枝还落着雪的梅花扔下去。
钟离寂皱了皱眉,他警惕的往四周看了一眼,不见旁人。他上前将梅花捡起来重新放到供案上,刚往后退了一步,准备再威胁一下,那梅花又掉了。
钟离寂沉了脸:“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容朝还以为他被发现了,却未曾想钟离寂一挥手,锋利的灵刃直接割断了石像的脑袋,石块重重的砸在地上。
钟离寂冷哼一声:“反正我也不信这些,我可是魔,轮得到你来保佑?”
容朝听了,立刻控制着傀儡丝,把地上那枝梅花的花瓣全给薅掉。
钟离寂忽然眼神一凝,一把抓住了那透明的傀儡丝,往外一扯,容朝不防,就被他扯了出来。
“果然是你搞鬼!”钟离寂骂道:“敢薅我的爱情花,我把你头发全薅下来!”
差点摔倒的容朝眼明手快的扶着石像站稳,他居高临下,不屑的看着钟离寂:“这梅花怎么就成你的爱情花了?你哪来的爱情?这么快就变心了?我这就告诉薛虫虫去!”
“你懂什么,我和知了在梅城情定,这梅花当然是我的爱情花。”钟离寂摸出他珍藏的半块梅花玉佩,得意的说:“你没有吧,眼红了吧。”
“一块破玉佩而已,本少爷有银子,买个十块不一样的天天戴。”
“你可以买十块玉佩,却不见有人能送你一块玉佩。”钟离寂淡然。
容朝:“……”
真是小人得志。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再度传来了脚步声,这破庙里就他们三个人,如今他们两都在这了,来人自然是薛遥知。
薛遥知竟然会来月老殿?她要去也应该去财神殿吧?她来月老殿是想求和谁的姻缘?她最爱的男人究竟是谁?
钟离寂和容朝对视一眼,同时藏在了神像后面,很快就见薛遥知探着脑袋,见殿内无人,放心大胆的走了进来。她一进来,就看见了月老的头掉在地上,不禁愣了一下。
薛遥知上前将石像的脑袋放在了供案上,她拍了拍全是灰的蒲团,虔诚跪下,对着石头脑袋说道:“月老,今天我来是为了请您保佑我的姻缘。”
“这么久以来如果没有他一路与我相伴,一路扶持一路相助,我也走不到今天,于我而言,他对我是最重要的,您若愿意显灵,请保佑我!”
容朝动容,薛遥知一定是在说他,原来她还是在偷偷的爱着他的,唉,他也不想辜负她的。
钟离寂也很动容,一路扶持一路相助,说的不就是他吗?没想到薛遥知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已经渴望着与他成婚了。
两人的目光不经意交汇上,充斥着对自己的自信与对对方的不屑。
薛遥知郑重一拜:“我知道所有男人都没有我的挚爱靠得住,如果可以的话,请保佑财神爷为我发疯要把全天下所有的银子都给我。”
容朝:“……”
钟离寂:“……”
他们又看了对方一眼,觉得对方像个小丑。
石像的脑袋前,薛遥知又拜了一拜,那虔诚的模样让钟离寂动容。
钟离寂摸了摸他的钱袋子,摸出了两个铜板,他扔到了薛遥知的面前,表示神聆听了她的祈祷,她放心。
薛遥知不可置信的看着天降的两个铜板,想着这月老好小气,显灵只显两个铜板的吗?
钟离寂看见薛遥知惊喜的模样,他唇角忍不住勾起,想着他真是个温柔细心的好男人。
容朝撇撇嘴,扔银子谁不会。他当即摸出一块银子,往薛遥知面前一扔。
薛遥知立刻捡起来,盯着月老,有些惊讶:“真显灵了?”
钟离寂瞪了容朝一眼,然后把钱袋子里的碎银子扔向薛遥知。
薛遥知再捡,笑容满面:“谢谢您月老!您是我第二爱的男人!”
钟离寂勾唇,瞥了容朝一眼,看吧,知了说我是她爱的男人。
容朝当即把钱袋子里的碎银子全都扔向薛遥知。
薛遥知喜不自胜:“我在隔壁拜财神财神都不理我,还是您好!往后我就是您最忠诚的信徒,天天给您上香!”
容朝不屑的扫了钟离寂一眼,看见没薛虫虫说是我的信徒。
钟离寂气得将先前从容朝手里分到的二百五十两银票扔向薛遥知。
天降巨款,薛遥知警惕的往周围看了看,低声说:“您能再给我一千两银子吗?这样我就能开个酒楼了。”
容朝翻了翻他的钱袋子,加起来也凑不到一千两,钟离寂看他荷包空空,吐出“穷鬼”二字。
容朝被钟离寂蔑视的眼神给气到了,他跳出来指着薛遥知说:“薛虫虫你太贪心了,把银子还我!”
“那二百五十二两两文钱是我的,你不用还。”钟离寂大气的说道:“拿去买裙子穿。”
薛遥知被吓了一跳:“你们俩干嘛啊!躲起来耍我呢?”
“谁知道你这么好骗啊,还真信这头都没有的月老能显灵给你一千两银子?”容朝反问。
薛遥知一噎,这当然不可能,可是这是修真界啊,而且她还是女主角,月老显灵给她天降横财很过分吗?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不过这话薛遥知也说不出口,她瞪了容朝一眼:“好你个容朝,不想理你了,你以后自己玩吧,绝交了。”
钟离寂附和:“对,别和他玩了,还是我好吧。”
“你也是,和容朝一起骗我,你们俩以后自己玩吧,别找我!”薛遥知转身就跑,回到主殿,砰的一声关上了那扇破门。
“都怪你,关我什么事啊。”钟离寂觉得他好无辜。
容朝说:“是你先扔铜板骗她的。”
“你去道歉。”钟离寂当即说道。
“不可能!”容朝仰起他高傲的脑袋:“我又没做错,是她自己被骗了,关我什么事。”
“好,你最好别去。”钟离寂匆忙说,然后就追上去隔着门和薛遥知赔礼道歉了。
薛遥知很快开门,问钟离寂:“你错哪了?”
“哪都错了,我不该被容朝带着一起骗你。”
“对啊,你干嘛和他玩,你都学坏了。”薛遥知立刻说道。
“嗯,以后不和他玩了。”
容朝:“……”
很好,想联合起来孤立他是吧,他明白了钟离寂的歹毒心思,趁他不备去道歉,离间他和薛遥知的关系!
“我也错了薛虫虫。”容朝立刻冲上去说道:“我不该在钟离寂给你扔铜板的时候跟着扔你更值钱的银子,我应该直接给你。”
钟离寂:“?”
怎么还拉踩。
“你俩半斤八两。”
钟离寂凑上去说道:“我和容朝可不一样,我会抓鱼他不会,咱们今晚吃烤鱼,我再去抓两条。”
“好。”
钟离寂挑衅的看了容朝一眼,扬长而去。
容朝心里憋着一口气,对薛遥知说:“抓鱼谁不会,你给我等着!”
薛遥知:“你让鱼等着啊,你让我等着干嘛。”
钟离寂和容朝已经一前一后的出了破庙。
这座山里有一条几乎是清澈见底的溪流,水并不深,还能看见其间游动着几条的肥美鱼儿,但再往前一些就连接着一条河了,那河远远望去,深不见底,河面一层浅浅的冰,散发着寒气。
若说抓鱼,钟离寂现在可是一把好手了,他眼明手快,灵刃精准无情的刺中鱼身,那鱼被带上岸,无助的扑腾。
容朝看钟离寂的动作暗道不好,他可不能让钟离寂比下去了。他当即掷出傀儡线,想要仿照钟离寂的方式,抓住一条肥鱼。
却不想钟离寂的动作比他快,直接抢了他看中的那条鱼。
容朝心说一次不行就来第二次,他毫不气馁,再度掷出——
然后又被钟离寂给抢了。
整整两条,钟离寂一定是故意的。
容朝沉了脸,这么给他玩是吧。
钟离寂看容朝不动了,他唇角一勾,一边继续用灵刃抓鱼,一边很是自得的说道:“折腾半天一条鱼都抓不起来,你不行啊容朝,薛遥知要是真指着你,今晚就要饿死了。”
容朝看准了钟离寂的动作,忽然又掷出了傀儡线,直接打偏了钟离寂的灵刃,让钟离寂扑了个空。
钟离寂也沉了脸。
“你什么意思?”
容朝浑不在意的说:“怎么这就生气了啊哥哥,脾气这么差,薛虫虫是不会喜欢你的。”
钟离寂除了薛遥知身边又有男人之外,最忌讳的就是这个,他的语气差了起来:“你想死吗容朝,信不信我把你推下去。”
“你敢吗?”容朝不屑的说道。
钟离寂走到了他旁边,看着就要伸手:“反正你也不会水,死在这里很正常,等你死了我就去找薛遥知报丧,然后我和知了就能两个人快快乐乐的生活了,你就趁早投胎去吧。”
也不知是不是这话触动了容朝的某个点,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直接气得红了眼,沉沉的说:“你说得对。”
然后他一把抓住了钟离寂伸出来的手。
钟离寂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突然抓着钟离寂往水里跳,钟离寂惊声:“你玩真的啊?!”
这溪流虽浅,但其下却是暗流涌动,几乎他们一掉进水里,便顺着暗流被往下冲。
钟离寂扑腾了一下,正要趁着水还浅站起来,却不想原本号称不会水的容朝,竟然在水里死死拽住了他,两人一同被冲进深不见底的冰冷河流中。
冰冷的河水漫进口鼻眼,刺得钟离寂几乎无法睁开眼,他勉强睁开,对上容朝血红色的双眸。
第97章 攻略第九十七天
只一瞬间,容朝的眸子重新变得漆黑,快得几乎让钟离寂觉得他是看错了,但来不及多想,容朝撒开了抓着他的手,然后在水里扑腾了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很显然是呛水了。
前所未有的古怪感觉在钟离寂心底腾升而起,他看着已经如同失去提线的木偶般的容朝,沉入冰冷的水底,他本该去捞容朝的,可他没有。
因为钟离寂觉得,容朝方才是真的想拉着他一起死。他坚信他没有看错,容朝那一瞬间的眼睛,是红色的。
不过若是容朝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薛遥知一定会很伤心,钟离寂忍着心里的不舒服,正要有动作的时候,一道纤弱的身影越过他直直的游向容朝。
这样寒冷的天气,水面都结了一层薄冰,更何况是这么深的河水里,薛遥知抓住容朝的时候,四肢都已经冻僵,她青白的手指死死地抓住容朝的手腕,带着容朝往上游去。
方才破冰而入的缺口已经找不到了,薛遥知只能用手肘撞击着薄薄的冰面,连撞了好几次,头顶的冰面才碎裂,她拖着容朝浮出水面,游向岸边。
上岸之后,薛遥知来不及休息,便俯身按压着容朝的胸口,直到他吐出呛在喉咙里的冰冷河水,她探他鼻息,确定他已经没有大碍后,才骤然放松。
方才下水的时候外衫厚实沉重,被薛遥知脱下,单薄的衣物贴在她的身上,被冷风一吹,带来止不住的战栗。
薛遥知哆嗦着手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件大氅,盖在容朝的身上,她却没有第一时间穿上外衫,因为她发现钟离寂竟然还没浮出来。
难道钟离寂不会水吗?
薛遥知犹豫了一下,这时候她再下水,很可能就上不来了,但她如果不下去,万一钟离寂真的被淹死了……
算了。
薛遥知咬牙,又跳入了水中——
她的身体尚未接触到水面,一缕黑色的灵力便缠着她的腰,将她送回了岸上,紧接着,水底的钟离寂终于上岸。
薛遥知看见他好好的,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她身上冰冷的水汽便被他的灵力蒸发,她心中一动,连忙说:“还有容朝。”
钟离寂出水时身上也是湿漉漉的,但薛遥知的眼里却只有容朝。他忽然想起了在黑风寨时薛遥知醉酒的那个夜晚,他和容朝一同守在她的门外,容朝斩钉截铁的对他说——
“你觉得,你争得过我么?”
时至今日,这句话有了具象化的表现。
薛遥知见钟离寂脸色苍白,唇角紧抿,她还以为钟离寂是没灵力了,她并不强求,一边冷得打颤一边说:“你没力气的话先休息,我把容朝带回去。”
哪知她话音刚落,钟离寂便出手蒸发了容朝身上的水汽,他默不作声的将昏迷的容朝拖起来,往破庙的方向走。
薛遥知捡起地上的外衫披上,总算是暖和了不少,她取过钟离寂遗落在岸上的鱼篓,跟了上去。
钟离寂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他又想,他何必要跟容朝比呢,方才薛遥知见他迟迟不上岸,不也正要下水捞他吗?
他得知足常乐。
钟离寂如此安慰着自己。
薛遥知跟着钟离寂走,她见钟离寂迟迟不说话,她便开口:“你和容朝一直不回来,我就出来找你们,还没走到溪边,就听见了扑通一声,然后我跑过来的时候,就只看见了鱼篓,没看到你们,我就猜你们是落水了。”
“你们抓个鱼,怎么会落水呢?”薛遥知看起来很是疑惑:“容朝不会凫水,一定会再小心不过的啊。”
钟离寂忽然问:“你是想问,是不是我把他推下去的吗?”
薛遥知愣了一下,很快回答:“没有,你不会的,我们是朋友。”
况且如果真的是钟离寂推的,钟离寂没有必要自己也往水里跳。
钟离寂沉着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那如果我说,是他把我拽下去的呢?”
“不可能!”薛遥知当即说道:“容朝不会凫水,他怎么会想着拉你一起下水。”
“哦。”钟离寂淡淡回应。
薛遥知沉默下来。
钟离寂也没有再说话。
他们沉默的回到了破庙,钟离寂随手将容朝放到角落里,薛遥知吃力的将容朝搬到地铺上去,给他盖好被褥。
因为受了寒,薛遥知的脸色不太好,但她还是说道:“今晚做个鱼片粥吧,我来做。”
钟离寂冷淡的“嗯”了一声,提着鱼篓出去处理了。
薛遥知将柴火堆在地铺旁边,她后来有再学过如何用灵力点火,因为太冷,她哆嗦了好几下,才颤颤巍巍的将篝火点燃,破庙里立刻暖和了起来。
容朝苍白着脸,眉头紧锁。
薛遥知摸了摸他的额头,并未发现发热,她才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钟离寂也将片好的鱼带了进来,他见薛遥知自己都快站不稳了,竟然还在照顾容朝,他抿了抿唇,没多说什么,将鱼放下后就走了出去。
薛遥知拖着沉重的身子熬好了粥,不见钟离寂,她声音沙哑的说:“钟离寂,可以吃饭了。”
钟离寂坐在门口,好像是在入定修炼,又像是在发呆,他的背影冷硬,在黑夜中却显得很是寂寥,听见薛遥知的声音,他头也不回的说了声“不饿”,便没了下文。
薛遥知实在是没有力气去哄他了,她盛了粥,等着温度差不多的时候,尝试着将容朝叫醒。
容朝似乎是又在做噩梦。
薛遥知握住他的手,只觉他的手似乎没有温度了一样的冰冷僵硬。她紧紧的攥着他冰冷的手,轻声喊:“容朝,起来吃饭了。”
“容朝。”
“容朝。”
“容朝……”
她沙哑轻缓的声音,远远的,缥缈的,传进了容朝耳中。
他目光所及之处俱是一片黑暗,他在和自己对话,他质问着‘他’,为何要带着钟离寂跳入水中。
‘他’只是失望的叹着气,如果不是他夺取回身体的速度太快,如果不是薛遥知来得太及时,‘他’一定能将钟离寂耗死在水里。
薛遥知的声音飘进了容朝的梦魇中,他挣扎着想要醒来,‘他’也挣扎着,想要继续安静的注视着薛遥知。
容朝毕竟还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他睁开漆黑的眸子,从梦魇中脱身,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目光却像是粘在了薛遥知身上一样。
薛遥知见他终于醒来,她松了一口气,将粥端给了他,说:“快吃。”
“你脸色好难看。”容朝的声音同样沙哑。
“冻的,一会儿就好了。”薛遥知催促:“快吃,你吃我也要吃了,我好饿。”
容朝拖着虚软的双臂,接过了薛遥知手里的碗,他们很快填饱了肚子,粥很美味,却是食不知味。
薛遥知将钟离寂的那份盛出来放在一边,将锅清理干净后,又开始熬姜汤,她看着火候,容朝看着她,隔着明灭的火光,他眼中红光正盛。
薛遥知忽然抬眸,容朝立刻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她,只听得她问:“今天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钟离寂一起掉到水里?”
容朝不语。
“话说回来,钟离寂对我说是你把他拉进水里的。”
容朝紧张的攥紧了手,的确是他,毕竟‘他’也是他。他像是一个明知自己犯错了的孩子,却没有勇气承认,他能说什么呢,说的确是他把钟离寂拉下去的,还是说是有着与他相同面容的怪物要置钟离寂于死地?
他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竟会因为钟离寂,如此为难。
薛遥知并未追问,她也只是这样说,却是不信是容朝将钟离寂拉进水里的,只接着问:“你们是吵架了吗?”
容朝依旧沉默。
薛遥知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姜汤这时也熬好了,容朝默不作声的喝了一碗驱寒,薛遥知也一鼓作气喝了一碗,叮嘱容朝早些休息后,她出了破庙。
钟离寂还坐在门口,背对着她。
薛遥知在钟离寂旁边坐下,她想弄清楚今天是怎么回事,毕竟容朝差点淹死在冬天的河水里,只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就手脚冰冷……容朝已经差点在她面前死过一次,那时的感觉,她几乎不敢再去回想。
见薛遥知迟迟不做声,钟离寂淡声说道:“你问过容朝了吗?他怎么说?”
钟离寂知道薛遥知问过了,哪怕他坐在门口,也能清楚听见他们的对话。
薛遥知说:“他不说话。”
“他是心虚。”钟离寂冷笑一声。
薛遥知忽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真相我已经告诉你了,信不信由你。”钟离寂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不信我。”
薛遥知没有办法再问下去了,她的确不信钟离寂说的话,她只道:“给你留了粥,你饿了可以去吃,我进去休息了。”
钟离寂抬了抬手,想拉住她,想质问为什么她不肯信他,她和容朝是相识多年青梅竹马感情深厚,那他对她的爱,就这么卑贱吗?
他最终还是没有拉住薛遥知,抬手的手,僵硬了许久才放下。
薛遥知进了破庙里,容朝靠在墙角,静静的看着她*,她没有去看容朝,扯了被褥裹着,靠在墙角,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漫长的一夜很快过去。
破庙外风雪交加,冰冷刺骨,破庙内火把熄灭,一室寒凉。
许久,薛遥知睁开了沉重的眸子,她看外面的天色,这时候应该已经是下午了,她睡了好久。
她吃力的抬起手,用手背碰了碰额头,只觉滚烫。
她发热了。
薛遥知头疼的闭了闭眼,真倒霉,怎么在这种时候生病了。她叹了一声,支起身子,这时破庙内却只剩下她一人,容朝和钟离寂都不在。
昨日落水的真相未明,容朝和钟离寂又同时不见,薛遥知不免担忧,她拖着沉重的身子,站起身时已经累得出了一身薄汗。
薛遥知扶着墙壁往外走,刚走到破庙门口的时候,就见钟离寂朝着她大步走来,看见她之后,他几乎是下一刻就站在了她的面前。
“容朝呢?”她脱口而出。
钟离寂抿了抿唇,忍着心中的郁结,说:“不知道,我早上发现你发热的时候,便去城里给你抓药了,那时容朝还在休息。”
薛遥知低头:“对不起。”
她忽然隐隐意识到她不该这样问钟离寂。
“去坐着,我给你熬药。”
薛遥知点点头,沉默的坐下。
钟离寂去城里抓药的时候有买药罐,他有些笨拙的生火熬药,不难看出,他不太会熬药。
苦涩的药香很快飘出,薛遥知正在发呆的时候,钟离寂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油纸包,他语气毫无起伏的说:“城里买的包子,还热的,快吃。”
“谢谢。”薛遥知有些生硬的道谢。
钟离寂没说什么,又走回去专心熬药了。
薛遥知拆开油纸包,小口咬着还温热着的肉包,油乎乎的肉汁打湿了她干涩的唇,她沉默的吃完了钟离寂带回来的包子。
钟离寂也熬好了药,端着滚烫的药碗走了过来,他半蹲在薛遥知面前,将药汁吹得不烫了,才递给薛遥知。
薛遥知接过,又不太自在的说了一声“谢谢”。
“平时没见你对我这么客气。”钟离寂忽然说。
薛遥知不吭声,每次这个时候,都是她话最少的时候。她捧着药碗,也不怕苦,一饮而尽。
她被苦得微微皱起了眉头,又找不到水,打算就这样忍下去的时候,钟离寂忽然往她嘴里塞了一枚蜜饯。
薛遥知下意识的咬住,甜蜜自舌尖蔓延,与苦味交织,最后再只剩下了几乎透进心中的甜。
钟离寂问她:“甜吗?”
薛遥知抬眸,看着他,愣愣点头。
他看起来很满意这个回答,弯着唇笑了:“以后还想吃问我要。”
“好。”她说。
钟离寂看着她,抬手,用干净的袖口,把她嘴角的药渍擦干净。
薛遥知下意识的想躲,最后也没躲。
她其实很喜欢被照顾,尤其是在生病脆弱时,而当她感受着她在被很好的照顾着的时候,她又会不知所措。
钟离寂放下手,他看着她。
薛遥知迎上他的目光,她清澈的鹿眼湿漉漉的,里面有星光绽放。
两人的目光,难得的对上。
正在这时,容朝回来了,他的声音沙哑:“薛遥知。”
薛遥知猝然回神,她看向容朝,他很明显也是去给她找药了,不过是在山里挖,一身白衣染上泥土,灰扑扑的,脸上也蹭了泥土。
容朝将竹篮里的草药放在了钟离寂抓回来的药旁边,他如往常一般,故作轻松的说:“看来我和钟公子想到一起去了,这么多药你吃的完吗薛虫虫。”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热?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薛遥知连声问。
容朝回:“没有。”
钟离寂忽然站起身,走了出去,又在门口坐下,开始入定。
容朝没有再说话,他沉默的坐到了薛遥知的旁边。
薛遥知没有精力去管他们藏在平静下的浪潮,她喝了药之后,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裹着被子,神情疲惫。
很快便入夜了。
容朝想叫醒薛遥知吃晚饭,他熬了白粥,但薛遥知已经睡熟了,他便只能作罢。他看着薛遥知,又忽然挪不开目光了。
容朝坐在薛遥知的旁边,呆呆的看着她,他想,为什么‘他’总喜欢安静的凝视着薛遥知呢。
‘他’忽然说:“只是看着她就很好,我已经许多年没能再看见她了。”
容朝听见了‘他’的声音,下一刻,他的意识,又被困进了混沌中。
‘他’睁着血红的眸子,放肆的、大胆的、眷恋的,长久凝视着熟睡中的薛遥知。‘他’看着她苍白/精致的面庞,入了迷。
她依旧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真好啊,‘他’终于等到了,能够再看到她的时候。一开始‘他’只是想看看她,只是看看她,因为与她,许久未见,可是‘他’总是贪心的,在潜入了容朝的识海后,又忍不住想要更多。
这也没什么,毕竟她是爱‘他’的,只是她不记得了而已……
‘他’记得就好。
‘他’记得他们所有的爱。
‘他’满足的想着,痴迷的看着她沉睡的眉眼,又忍不住俯身,想去亲吻她干涩的唇。
他们呼吸交织。
‘他’偏过脑袋,最终还是不敢冒犯,冰凉的薄唇,只轻轻的落在了她的脸颊,‘他’充满眷恋的喊她:“知知。”
就在此时,锋利的灵刃忽然挥向了‘他’,‘他’只抬眸,那灵刃便被碎开,接着,‘他’直视钟离寂。
钟离寂看着还在熟睡的薛遥知,压低了声音,但眼睛里都快冒火了:“容朝!你敢碰她?!”
‘他’咧嘴一笑,低声说:“你在找死。”
浓郁得近乎让人窒息的鬼气,自‘他’周身溢出,钟离寂的神情逐渐凝重,他看着‘他’,目光探究。
第98章 攻略第九十八天
这样浓重的鬼气,绝对不是容朝一个实力低微的修真者该拥有的,钟离寂对上‘他’那双血红色的眸子。
那样鲜亮却死寂的红色充斥在容朝眼中,如同流动的鲜血,在暖橙色的火光之下,流动着浓稠的光泽。
钟离寂立刻反应过来,无论是是在薛遥知醉酒的那一晚,还是在昨日容朝将他拉下河水的时候,他都没有看错,容朝有的时候的确不是容朝,容朝是被来自鬼界不好的东西缠上了。
而‘他’,这个不知道是何来历的怪物,觊觎着薛遥知,且薛遥知一无所知。
那么,容朝知道吗?
钟离寂想起了前段时间容朝低迷的情绪,确定容朝一定是知晓的。
种种思绪只是一瞬间,‘他’已经抬手,将透明的傀儡线缠上了钟离寂的四肢,锋利的傀儡线,几乎要穿透了他的四肢,将他的手脚扯下来。
钟离寂垂在身侧的左手化作覆盖着冰冷鳞片的尖锐利爪,手腕一扭,锋利的爪子便将坚韧的傀儡线割断。
“你究竟是什么人?”钟离寂冷声开口:“滚出容朝的身体!”
‘他’只轻蔑的看着钟离寂,如同在看一个死物一般:“本座的来历,你等魔种,卑贱如斯,岂敢探听。”
紧接着,‘他’的身形暴起,几乎是下一瞬,便化作一团虚影,攻向了钟离寂,钟离寂侧身闪躲,不过须臾,两人便出了破庙,在漆黑的穹顶之上,打得天昏地暗。
钟离寂一爪割破了‘他’的肩膀,而‘他’的傀儡线也缠上了钟离寂的脖颈,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一丝血痕,看起来是想要生生割断他的脖颈。
‘他’惨白的指节控制着傀儡线不断的收紧,平日里死气沉沉的血红色眸子里难掩兴奋:“本座虽不知你和那什么霁华仙君从何而来,但竟敢觊觎知知,本座要你们的命!”
等‘他’杀了钟离寂,再杀了他自己,然后再去杀了燕别序,杀光薛遥知身边的所有男人,‘他’和薛遥知,就又能像从前一样了。
钟离寂的脖颈被锋利的傀儡线勒破,他挣脱开左手缠绕着的傀儡线,再度割开脖颈上的桎梏。
他暗红色的眸子里难掩杀机:“我先杀了你!怪物!”
‘他’面色一冷,‘他’握住袖中藏着的匕首,刺向钟离寂的心口,钟离寂则是抬着锋利的左手,袭上‘他’的脖颈,双方都带着恨不得同归于尽的气势,眼看着就要两败俱伤,‘他’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他’顾不得近在咫尺的锋利爪子,匆匆回头一瞥,便见薛遥知扶着门站在门口,仰着脑袋看着他们,她对上‘他’一片红的眸子,却是说:“钟离寂住手!容朝你躲啊!”
钟离寂听见了她的声音,动作却未停,‘他’狼狈避开,虽避开了这致命一击,但肩膀被划出硕大的豁口,让他重重的摔在了地面上。
薛遥知冲上去,她脸色惨白,眼眶泛红,紧紧的护住了‘他’,她看着钟离寂,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一样:“钟离寂!够了!你想杀了容朝吗?”
“他不是容朝。”钟离寂左手染血,步步紧逼,他解释:“趁着这个怪物还没有躲起来,这是杀‘他’最好的机会,知了,你让开。”
薛遥知不动,钟离寂再说:“你回头看看,看看‘他’那双眼睛,你还觉得,‘他’现在是容朝吗?”
薛遥知回首,对上了‘他’血红色的双眸,过去听闻与眼见的蛛丝马迹,在此刻显露了真相。
容朝的确,有的时候不正常。
钟离寂似乎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他重复:“他不是容朝!”
这一次‘他’没有再因为薛遥知看过来,而仓惶的躲起来,‘他’始终非常平静的注视着她,对上她光芒明灭的眸子,‘他’的声音很轻:“知知。”
“好久不见。”‘他’说。
薛遥知听见这称呼愣了一下:“你为什么会这样称呼我。”
这个称呼,自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没有人再这样亲昵的叫过她了。
‘他’只出神的看着她,眼中的阴霾一扫而空,仿佛注视着她,就是‘他’最重要的事情。
薛遥知与‘他’对视,见他血红色的眸子光芒涌动,扑闪着愉悦的光芒,她一时也忘了她该说什么,她莫名的,很喜欢‘他’这样看着她。
然而只是一瞬间。
‘他’眼中的血红挣扎着被逼退,黑红光芒交织,最终归于浓墨一样的黑色,容朝醒了过来,他虽不记得意识混沌后发生的事,但此情此景,他无需多问,就已明白,他们已经知晓,他的识海里,有个怪物了。
薛遥知见他已经恢复正常,她立刻想要扶着容朝往里走:“你肩膀还在流血,我要给你包扎。”
钟离寂沉默的跟进去。
直至给容朝包扎完伤口,薛遥知想察看钟离寂身上的伤口,钟离寂却掠过她,直接发问:“你识海里的怪物,究竟是什么来历?”
薛遥知听了,也看向容朝。
容朝知道他瞒不下去了,他对着薛遥知,艰难的说:“是我去极乐州,却不慎误入鬼界的那一次。傀儡术,就是他教我的。”
容朝说谎了。
他与‘他’第一次打交道,应该更早,早在意识到自己喜欢薛遥知的时候,从那时开始,‘他’便如梦魇一般,如影随形。
若干年后他去了鬼界,学到了傀儡之术,容朝想,‘他’或许也是想让他用傀儡之术,救他阿娘的,可是容朝最终还是没能这么做。
直至上次他在花城重伤,奄奄一息,以魂魄的形式进入鬼界,‘他’才真正进入他的识海中。
钟离寂平静的说:“想必是什么想借你的躯体复活的已逝之人。”
“‘他’认得我。”薛遥知却说:“‘他’为什么认识我,容朝,你知道‘他’长什么模样吗?”
容朝看向钟离寂:“有办法将‘他’从我的识海中赶出去吗?”
“我试试。”钟离寂在容朝面前半蹲下,他的掌心溢出黑色的灵力,落在了容朝的头顶,直冲他的识海。
被搜索识海对修真之人来说是非常危险的行为,容朝强忍着不适,没有动。
半晌,钟离寂才收回手。
“不是残魂,是一缕意识,一缕来自鬼界,无比顽强的意识。这一缕意识竟能控制你,也不知是你太弱,还是那意识太强。”钟离寂有些啼笑皆非的说,似乎暗藏讥讽。
容朝扯了扯唇角,回:“你觉得呢?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钟离寂的四肢和脖颈都为‘他’所伤,伤口虽细,却深,还在细密的冒着血丝,看这样看去,依旧很是狼狈。
可是他就是再狼狈,也容不得容朝多说什么,他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的戳穿容朝的伪装:“那抹意识觊觎知了,你早就知道的吧?你为什么一直不说,容朝,你安的什么心思?”
容朝被踩中了痛脚,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钟离寂接着说道:“现在‘他’必然不会再轻易现身,为了知了的安全着想,你还是赶紧离开她吧!除非……你想知了因为你有危险。”
“你以为你就不危险了吗?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清楚。”听钟离寂赶他走,容朝立刻沉了脸,他当即说道:“这本就是我和薛遥知之间的事情,有你这个外人什么事?而且如果不是因为你一直刺激我,‘他’也不会现身,我们一直和平相处,所以该离开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薛遥知看他们没说两句,又有大打出手的架势,她不得不说:“你们不要吵了,现在的关键难道不是那抹意识吗?”
“让他走!”容朝看向薛遥知,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失控,都是因为他!”
钟离寂也看向薛遥知,他问:“在你心里,我比不过容朝,也比不过那抹从何而来的意识,是吗?我是外人,是吗?”
“不是,我们是朋友。”薛遥知对着容朝说:“你不要动不动就说让钟离寂走的话,这很伤人。”
容朝沉着脸没有说话。
钟离寂扯了扯唇角:“谁要和你做朋友,在你心里我怕是朋友都不如,你好歹会关心朋友,你会关心我吗?”
“昨日我被容朝拉到水里,分明你先游过的是我,却未曾多看我一眼,就去救容朝。”
“上岸后我浑身湿透,你先关心的还是容朝,你让我为容朝除去水汽,何曾多看过我一眼?”
“你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对你据实相告,容朝却避而不谈,你却依旧不肯信我,你只相信容朝。”
“方才是‘他’想杀了我,只差一点我便会被‘他’割断头颅,血到现在都还没有止住,可是你的第一反应,竟是护住容朝,护住那抹意识,那我呢?我就该被那抹意识给杀了吗?”
“薛遥知,你让我觉得我是个笑话。”
钟离寂说尽了这段时间积攒的郁结之气,每当他以为薛遥知还是对他有些感情的时候,她都会给他当头一棒,他听她说着什么可笑的“朋友”,看她永远毫不犹豫的选择容朝,他终于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呢。
为什么永远都是容朝。
为什么哪怕是出现在容朝识海里的一抹意识,都让她如此在意呢。
薛遥知想否认,她想说她以为钟离寂是会凫水的,她想说她也看到了他浑身湿漉漉的,她想说她也关心他她是想要帮他也包扎的。
可是否认好像没有意义,她的确是看重容朝,只要有容朝在,她心里的第一序位永远都是容朝。
薛遥知深吸一口气,她说:“你没有必要将你与容朝比,容朝对我来说是亲人,你是……”
“亲人?”钟离寂冷笑:“你问他,他把你当亲人吗?你敢说你不知道他喜欢你吗?你敢说你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吗?”
“我敢说!”薛遥知斩钉截铁说:“我们是亲人!”
她在意容朝是因为他们一起长大,八年的感情怎么能割舍?她在意他,是因为她将他视为亲人,难道这不比虚无缥缈的爱情,更重要吗?
至于容朝对她,她有系统在,如果容朝当真是喜欢她,那为什么攻略进度至今还是负数?这不是很能说明,他对她不是男女之情吗?
钟离寂根本不信,他说:“薛遥知,我不是你们这场可笑的姐弟游戏里的调剂品!你该清楚,一个连喜欢都不肯对你说的男人,怎么配你喜欢?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看我一眼呢?”
“这世上不止一个爱情,钟离寂,你的目光太狭隘了,你要把亲情歪曲成爱情,你还要我怎么说?我已经否认过很多次了!”薛遥知也火了。
“你不爱他,那你爱谁?”钟离寂站在她的面前,步步紧逼:“你对谁是男女之情?”
“我对谁都不是。”
钟离寂紧紧的盯着她,他忽然捏住了薛遥知的下巴,一字一句的说:“你知道当我目睹他亲吻你时,我心中被针扎一样的感觉吗?你不是口口声声的说他不喜欢你吗?那你就看好了!”
若非真的不爱,谁能在心爱之人与他人亲吻时,始终冷静?
薛遥知刚想说容朝什么时候亲她了,钟离寂便朝着她压了下来,他冰冷的薄唇重重撞在她的唇上,撞得她牙关酸涩,险些掉出眼泪来。
下一瞬,因为失血过多瘫坐在地的容朝,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朝着钟离寂扑了上来:“放开薛遥知!”
钟离寂并未沉溺于与薛遥知短暂的亲密中,他推开薛遥知,让她去看容朝,对着她沉声说:“你还敢说,他对你没有那种心思吗?”
容朝双目赤红,额头的青筋直跳,清晰可见是因为愤怒而泛红,而不是被‘他’夺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薛遥知一时哑言。
容朝却来不及管薛遥知了,他被愤怒与嫉妒冲昏了头脑,死死地盯着钟离寂,带着要置他于死地的愤怒:“‘他’说得对,你的确该死?!我为什么要容忍你这么久!”
下一瞬,浓重的鬼气自他周身溢出,那阴冷之气逼得薛遥知不得不后退到了门外,无法靠近。
容朝不顾肩膀的伤口,疯狂的攻击着钟离寂,无数的傀儡线自他手中飞出,铺天盖地的打向钟离寂。
钟离寂左手成爪,他面沉如水,如容朝想杀了他一样,他也想杀了容朝。
他们这时的争执,已经与那抹意识无关了,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两个男人,大打出手。
“你们别打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薛遥知快崩溃了,她搞不懂为什么明明昨天去抓鱼前他们都还好好的,和平相处,怎么一下子,就这样分崩离析了呢?
薛遥知站在门边,大声说道:“我们之前不是三个人过得很开心吗?亲情与友情,哪个不比爱情更珍贵?为什么要被什么爱情破坏?你们男人眼里就只有情情爱爱吗?”
钟离寂和容朝都没有理会她。
往日的和平,本就是一场因为她而互相妥协的假象。
薛遥知急得不行,她看容朝和钟离寂都跟疯了一样,想上去阻止也不敢,因为怕被误伤。
她只能焦灼的看着他们的战况。
很快,容朝就落了下风,他本就不是钟离寂的对手,尤其是还负伤了,所以很快就被钟离寂打飞撞在了殿内的神像之上。
普渡众生的观音像,轰然倒塌,激起一阵厚厚的灰尘。石像的头颅掉在供案之上,慈悲的双目怜悯的看着失去理智的两个男人,怜悯他们,因为嫉妒,在心上人面前,露出的丑恶面容。
容朝吐出一口鲜血,他重重的抹掉嘴角的血渍,周身的鬼气越发浓郁,他的双眸,已是血红。
‘他’趁着容朝虚弱之际,再度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容朝杀不了的人,‘他’来杀。
铺天盖地的傀儡线轻易将钟离寂包裹成茧,无数细密的丝线勒进钟离寂的身体中,让他面目全非。
钟离寂被逼半跪在地,无数参杂着魔气的鲜血,像是泄闸的洪水一般涌出,将地面染红,那红得发黑的鲜血四溢,几乎要流到薛遥知的脚边。
薛遥知的手紧紧按在门框上,她指尖发白,风寒未愈,因此变故,面色苍白如纸,她几乎声嘶力竭:“你们是想同归于尽吗!都住手啊!你们再这样就谁也别找我了!”
他们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他’面沉如水,不断的收紧着傀儡线,原本透明的傀儡线,已经成了一条条锋利的血线,闪烁着无尽寒光。
钟离寂趴在地上,他死死地盯着‘他’,说:“你以为,你真的能杀得了我吗?我与你这等卑贱之人不同,我是你永远无法战胜的魔!”
下一瞬,地面蜿蜒着的红得发黑的鲜血,自发形成了一个覆盖了整座主殿的巨大阵法。
在阵法形成的那一瞬间,‘他’顷刻间失去了所有力量,手中的傀儡线消弭,‘他’瘫坐在地,目光不定的看着,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钟离寂。
钟离寂一步一步的走近‘他’。声音森冷的说:“这阵法会将你逼出容朝的识海,但无论是你,还是容朝,今天,都得死!”
容朝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他捂着胸口,只觉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大手在翻搅,疼得他口吐鲜血。
在他的身后,一个男人的虚影显现,他银发如瀑,脸上不见丝毫血色,越显一双眸子如流淌的血般鲜红。
而他的面容,分明与容朝,毫无二致。
钟离寂错愕了一瞬,脚步顿住,他想到了什么,立刻看向还在门口的薛遥知,对她说:“薛遥知,你看到了吗?那个怪物就是容朝!怪不得,怪不得容朝一直隐瞒着‘他’的存在!”
薛遥知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愣住了,她不由自主的往前一步,踏进了阵法中,自脚底腾升的灼烧感,往她全身蔓延,带来无尽的疼痛。
“你是谁?”薛遥知忘记了疼痛,一步一步的走向‘他’,她问‘他’,也问容朝:“容朝,你是谁?”
在走近他们的那一刻,她清楚的感受到了浓郁的鬼气,阴冷森寒,与那灼烧感一起,带给她极大的痛苦。
她擦掉嘴角溢出的一丝鲜血,重复的问:“你是谁?”
你为什么叫我知知。
这个世界不该有人叫我知知的。
容朝,你是谁。
我们是不是很早就认识。
我们在哪里认识。
为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数不清的问题,困扰着薛遥知。
钟离寂和容朝反应过来,同时收了阵法与鬼气,但这是杀了‘他’最好的机会,钟离寂推开薛遥知,毫不犹豫的出手,朝着那虚影掠去。
脱离了本体,‘他’就只是一抹意识,那阵法的余威尚存,‘他’动弹不得,只能看着钟离寂离他越来越近。
薛遥知还未站稳,便扑向容朝,那一瞬间,她也不知是从哪爆发的巨大潜能,竟比钟离寂的速度还快,将容朝,也将‘他’,护在了身后。
尖锐的爪子,险些刺破她的脖颈,堪堪停下。钟离寂强行收势,喉咙里腥甜涌动,被他咽下。
容朝试图推开薛遥知,他一字一句的说:“不要管‘他’。”
“你是谁?”薛遥知眼眶泛红,干涩不已,她执着的问。
‘他’看着她,像是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而鬼气已经浸透了‘他’身体的每一寸角落,‘他’用这样的形态出现在她面前,对她有害,‘他’留恋的看了薛遥知一眼,消失不见。
薛遥知看不到‘他’了。
但容朝清楚的听见‘他’在一字一句的对他说,不断的重复着如同梦魇一般的话:“不要爱她。”
不要爱她不要爱她不要爱她。
如果你不想失去她,就不要爱她。
只有这样,你们才能永远在一起。
容朝的神情恍惚。
钟离寂却对着薛遥知伸出手:“容朝方才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他很危险!知了,跟我走吧。”
薛遥知站着没有动。
钟离寂伸出的手已经僵硬,他的手垂了下来,带着满身的血,停在了门口,他转身,最后说:“容朝一直都知道那个怪物的存在,可他一直在隐瞒,他根本就是那个怪物!况且就算没有这件事,他也是其心可诛,你将他视作亲人,他却对你心怀不轨!”
“知了,你确定,不跟我走吗?”
容朝身形不稳,‘他’的声音愈演愈烈,让他几乎崩溃,钟离寂的话,便如同压断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是个怪物。
“我——”容朝看向薛遥知,他想解释,却又觉得,这好像就是真相,钟离寂没有说错,那个怪物就是他,而他的确一直以弟弟之名留在她的身边,对她心怀不轨。
迎上薛遥知通红的眼睛,容朝的情绪终于崩溃,夺门而出。
钟离寂还在等着薛遥知的回应,薛遥知的目光却追随着容朝,不难看出,她要去追容朝。
钟离寂期待的目光逐渐黯淡下来,他早该知道,无论如何,薛遥知都不会选择他。
他心灰意冷,低着头,走向了与薛遥知相反的方向,身影隐进夜色中。
“钟离寂!”薛遥知回头一看,钟离寂已经不见了身影。
风雪未停,薛遥知站在原地,浑身发冷,不知所措。
第99章 攻略第九十九天
薛遥知许久才回过神来。
她一下子也不知道她该去追谁了,但她现在很冷,头也很疼,她愣愣的回到了一片狼藉的破庙里,在废墟中,蹲了下来。
“统子,怎么办。”薛遥知无助的呼叫系统。
系统就在薛遥知的识海中,自然目睹了方才发生的一切,薛遥知不知所措,他也不知所措:“不知道啊。”
“你说我算什么。”薛遥知垂眸。
系统想了想:“算……算没把一碗水端平?”
“……这种时候不需要你幽默啊!”
“好的。”
薛遥知接着问:“目前的攻略进度给我播报一下。”
要弄清楚目前的情况,看攻略进度是最直白的方式了。
“目前仙君的攻略进度为50%,魔君的攻略进度为50%,鬼帝的攻略进度为-50%,竟然都是50%耶!”系统惊叹的说道:“从某种角度来说,你这一碗水还是端都挺平的。”
薛遥知眉头紧锁:“我记得上次看燕别序的进度是35%啊,怎么一下子涨了这么多?”
“是的哦,趁你不注意一点一点涨上去的,我拉流水给你看。”
薛遥知看着系统给出的攻略进度流水,发现燕别序的攻略进度在某一天疯涨了10%,那一天薛遥知记得应该是她被梁右抢上黑风寨的日子,可这和燕别序有什么关系,他人都不在,怎么攻略进度反而莫名其妙的涨这么多?至于剩下的就是这段时间来断断续续的涨了5%,到目前的50%。
“为什么我们都不在一起,他的攻略进度还会涨?”薛遥知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攻略进度是由什么组成的?难道不是好感度吗?”
薛遥知之前一直将攻略进度当成好感度来看,现在看来,好像不是了。
“好感度在攻略进度的组成占比并不重,占比最重的有两个方面,一则是宿主打动男主的那一瞬间,二则是男主想与你在一起的决心。”系统回道。
薛遥知认真的想着系统的这段话。
从前她一直将攻略进度当成男女之情的好感度来看,所以容朝的攻略进度一直上不去,她也并不意外,反而是由此肯定了容朝对她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可是现在……
“那容朝的攻略进度也说不通啊。”薛遥知费解,她说:“钟离寂不是一口一个容朝喜欢我吗?为什么容朝的攻略进度这么低?是我没有能打动他瞬间还是他一点都不想和我在一起?”
“这个就得宿主自己去探索了。”系统说着,想跑:“没事我先下线了哈,不然被领导发现要扣工资了。”
“不行,我还有问题。”薛遥知叫住系统,她接着问:“我记得我之前在梅城的时候就问过你,为什么有个姑娘说容朝是红眼睛,你没回我。”
“有吗,我不记得了呢。”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薛遥知觉得她的脑子里一团乱麻,因为‘他’的出现,她的攻略之路好像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薛遥知认真的复盘分析:“统,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就告诉过我故事梗概,容朝的剧本是《与竹马鬼帝的日日夜夜》,他的故事主线是容家变故,容朝投身鬼道。你可*完全没有说过,会有一个白头发红眼睛的容朝啊,那那个红眼睛的容朝,从哪里来的?现在的情况明显就是《我的两个竹马鬼帝》了吧。”
系统半天都没说话,薛遥知还以为他真掉线了,系统才沉稳开口:“你也说了我跟你说的是故事梗概,整篇故事长达三百万字,有点小曲折不是很正常的吗?”
“你是系统,需要我跟你解释一下什么叫梗概吗?”薛遥知根本不信,她狐疑的说:“统子,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系统:“……”
“你应该知道我不能剧透的吧?”系统慢慢的说:“我已经和你说了很多了,宿主,再多说下去,我会被回收的。”
薛遥知抿了抿唇,不好再逼问。
系统又温和的对她说:“宿主,其实你不用想太多,毕竟我们的目标一直都是打出三个100%的攻略进度,开启时空隧道。只要你不再动真感情,就不会受情伤,等时空隧道开启后你就能彻底离开这里,这里的一切对你来说,都会是过眼云烟。”
薛遥知不是那么无情的人,如果她真的会为了攻略进度不择手段,那么早在钟离寂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时候,她就会积极回应,骗更多的攻略进度了。
但听着系统的劝解,薛遥知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她保证:“你放心,我不会犯傻的。”
“那接下来你要去找谁呢?”系统问她:“魔君还是鬼帝?”
薛遥知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这时已经快要天亮。已经过去很久了,她不确定她还能不能找到他们。
“先找容朝吧。”薛遥知叹了一声,站起身跺了跺发麻的脚,走出了一片狼藉的破庙。
她不管容朝对她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但将往事镜带到青城呈到女皇面前,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这是她和容朝,共同的使命。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地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薛遥知拢了拢衣襟,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四处张望。
“容朝,你在哪?”
“容朝。”
“容朝!”
薛遥知一边走一边喊。
过了许久,眼看着天都快亮了,薛遥知都还没能找到容朝。
他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容朝会去哪里呢?容朝,真的会就那样,将她一个人留在破庙里吗?
薛遥知灵光一现,她猛地回头,果不其然的看见偷偷的跟在她远处,鬼鬼祟祟的容朝。
薛遥知松了一口气,她立刻跑过去,一边跑一边说:“好你个容朝,看我找你找那么久,愣是一声不吭是吧?”
容朝被她抓了个正着,他低着头,不知所措,紧张得两只手都在抖。
这是在薛遥知得知他的心意后,他们初次碰面,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身份的转变,他已经不能当薛遥知的弟弟了,他喜欢薛遥知。
少年个子高,低着头也比薛遥知高很多,她忽然身子前倾,凑到他面前,仰着脑袋,对上了他的目光。
容朝羞赧的推开她:“你干嘛啊!”
“你看你是不是偷偷的在哭。”薛遥知说着,拽着容朝回到破庙里:“外面很冷诶,你在外面蹲了一晚上吗?”
容朝昨晚跑出去了之后,找了个地方偷偷崩溃的哭了好一会儿,没多久就被冷得哭不出来了,那时候他又在想,薛遥知这时还在破庙里吗?钟离寂是不是也在?
容朝决定回去偷偷的看一眼,钟离寂已经不在了,薛遥知一个人坐在主殿的废墟里发呆。
他也不敢进去,就在外面待着。
直到,薛遥知出来找他。
面对薛遥知的询问,容朝讷讷道:“没有,我在外面坐了一晚上。”
“你不冷啊。”薛遥知说着,在废墟中找出了幸存的柴火,生了一把火:“我再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容朝偏过头,看着认真给他包扎的薛遥知,他问:“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你明知道我……”
“你是容朝。”薛遥知打断他的话。
容朝紧抿着唇,低垂了眉眼。
“‘他’呢?”薛遥知问。
“在我的识海里。”容朝低声说:“我趁‘他’虚弱,把‘他’封印了,‘他’不能再随意控制我的身体了,但我不知道能封印‘他’多久。”
薛遥知松了一口气:“还活着就好。”
“你在意‘他’?”
“‘他’不就是你吗?”薛遥知反问。
而且……‘他’总给她一种很特殊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容朝艰难的说:“是我。”
哪怕他并不知‘他’究竟从何而来,可是,只要是他,就会让薛遥知,这么在意吗?
“你不怕我吗?”容朝的语气沉郁:“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是个怪物。从我误入鬼界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我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啊。”薛遥知不解,她说:“你们都是容朝啊,不要骂自己,你很好的。”
薛遥知接着说:“我不会怕你的,永远都不会。”
正如她确信,容朝永远不会伤害她,系统和她说的她与容朝的故事梗概,她也没有全部相信。
她怎么可能会怕一个不会伤害她的人?
——薛遥知永远都是那么在意他。
意识到这一点,容朝觉得他好像是泡进了蜜罐里一样,他眉宇间的沉郁化去不少,接着问薛遥知:“那你知道我,我们……”
薛遥知不想和容朝谈感情,她直接打断了容朝将要出口的话,说道:“今天再休息一天,明天我们就要接着出发。我们已经耽搁了不少的行程,接下来直到到达青城,我们才能休息。你的身体,可以吗?”
容朝点头:“我没事。”
“好。”薛遥知放心不少:“那你先好好休息吧,你身上很冷。”
“可是我们……”
薛遥知忽然说:“不要说了。”
容朝一愣:“为什么?”
“你不是一直都不愿意说吗?”薛遥知已经给他包扎完了伤口,她往旁边坐了坐,离他远了一些。她道:“既然这样,以后也不要说了。”
“我不是不愿意,我是……”容朝顿了顿,他没说下去,而是又着急的说:“我一定要跟你说,我……”
“不要说。”薛遥知重复。
容朝呆住,他隐隐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并不如他想的那样,只要他说出口,就会轻而易举。
薛遥知没有再去看容朝,她看着破庙外的白雪皑皑,温和的声线,说着近乎绝情的话:“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容朝,我把你当亲人,你不要越线。”
“你永远是我最在意的人。”
“可你要是越线,我就不能这样肯定的告诉你了。”
“我不想我们的关系,被爱情破坏。”
“你也不想吧?”
“我们像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半晌,容朝像是做了什么重要决定,他半蹲在薛遥知的旁边,对上她清澈的双眸,清楚的告诉她:“不好。”
“薛遥知,我不想再装傻了。”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我也明白了我的心意,我们又怎么还可能像从前一样?”
“我一定要告诉你——”
容朝启唇,他想吐出那四个字。
我喜欢你。
早在他们更年少时,他怦然心动、情窦初开时,他就该这样告诉她,而不是迟了这么多年,才终于开口。
然而当容朝强行想要说出口的时候,他眼前一阵发黑,尖锐的耳鸣声几乎要刺破他的耳膜,喉头涌出腥甜,无一不是在阻止着他,说出那四个字。
‘他’在他的识海中,几乎声嘶力竭:“听她的,不要说!”
“就这样,以亲人的身份,做她最在意的人,不好吗?”
“你想改变这层关系,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不要说!”
容朝咬着牙,呼吸粗重,他咽下喉头的腥甜,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他突破层层阻碍,一字一句的告诉薛遥知:“薛遥知,我喜欢你。”
“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和你永远在一起!”
薛遥知没想到,容朝真的说了。
与此同时,忽然出现的系统,在她耳边,不可置信又充满惊喜的说:“宿主,你看下鬼帝的攻略进度。”
“95%了。”
只差一点,只要薛遥知点头,只要她接受容朝,她就能打出第一个100%的攻略进度,攻略成功。
系统告诉她:“达到100%的攻略进度后,攻略进度将不会再回退。”
“答应他。”系统说。
第100章 攻略第一百天
燃烧着火把的温暖破庙中,容朝还在紧张的盯着她等她的回答,系统激动的在她耳边催促她答应容朝打满进度。
薛遥知却沉默了。
按理说能够先打满容朝的攻略进度,她应该高兴才对,应该毫不犹豫的答应容朝,这样就只剩下燕别序和钟离寂了,她能轻松很多。
可是答应容朝,意味着什么,薛遥知很清楚。她一旦答应容朝,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彻底转变,她要怎么去和容朝谈感情啊!那可是容朝啊!她和他都那么熟了谈什么感情?
薛遥知一想到她和容朝要对对方情深款款的模样就想笑场。
当初系统刚出现告诉她她那顽劣不堪的竹马竟是需要她攻略的男主之一的时候,薛遥知难以想象她当时听到后的震撼,她做不到去攻略容朝,虽然现在看来容朝好像也不需要她攻略……
但是薛遥知从一开始就若有若无的略过了她需要攻略容朝这件事,将重心放在燕别序和钟离寂的身上,和燕别序在一起后她便短暂的放弃了钟离寂,后面和燕别序闹掰分手了,她的重心就又基本放在了钟离寂的身上。
薛遥知自认她不是什么情感骗子,若是一定要攻略对方,她也更倾向于顺其自然,她也一直是这样,和钟离寂相处的。反正是谈恋爱嘛,就是要享受过程,太过注重结果,反而会得不偿失。
正如灼华前辈曾告诉她的那样,她应该及时行乐。
当然了,这个“乐”是不包括容朝的,在她眼里容朝就不是个男人。
之前惊闻她竟然需要攻略容朝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定,要把容朝这个令她不知从何下手的攻略对象放到最后,反正他的攻略进度之前也是最低的,她也和他谈不来感情。
可是现在,谁能想到他的攻略进度竟然会直接飙升到95%。
薛遥知没有想到,原来这攻略进度最后能否达成,竟然是要看她,这对她来说又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容朝朝着她抛出了这个难题,充满期待的看着她,见她一直不出声,他破釜沉舟后,开始慌张无措。
“你……你说话啊。”容朝声音沙哑,不安的说。
这是他第一次表白诶!天晓得他是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才说出那四个字的!薛遥知总不能一句话也不说吧?
薛遥知在系统的催促声中,坚定的说:“容朝,我不喜欢你,我对你从来都不是男女之情。”
容朝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他就知道,凭借他对薛遥知的了解,在薛遥知之前一而再再而三打断他的时候,他就该知道,不是他说喜欢薛遥知,薛遥知就会和他在一起的。
别说薛遥知不习惯这身份的转变,已经说出口的容朝都不习惯,但这并没有有损他想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和薛遥知在一起的热情。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薛遥知拒绝他的时候,识海里‘他’好似松了一口气。
容朝没空多想,他充满期待的看着薛遥知,有些低声下气的说:“你再考虑考虑?”
“你不要死缠烂打。”薛遥知冷静的说:“保持住你以前骄傲的姿态,不要和钟离寂学。”
“谁和他学了!”容朝当即反驳,又觉得他语气听起来太生硬了,立刻逼着自己温柔下来:“那你以后,可以不要把我当成你弟弟了吗?”
薛遥知:“……”
都说了不要学钟离寂硬凹温柔了啊,她只是不说很别扭,他们是不是就真的以为自己温柔似水了啊真的是,别以为她会忘记他们以前一个两个是什么德行。
“我知道你不习惯,我也不太习惯。”容朝慢慢的说:“不过我会尽快习惯原来我这么喜欢你的,希望你也尽快习惯,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
容朝一字一句:“我会伤心。”
“你舍得我伤心吗?你肯定舍不得,我可是你最在意的人诶!薛虫虫,你最在意的人喜欢你,你开心吗?”
容朝被毫不留情的拒绝也不沮丧,他沉浸在可以肆无忌惮的对薛遥知表达喜悦中,原来喜欢,只是说出口时很困难而已。
“你能不能别说了。”薛遥知觉得她的头有点痛。
“我想说。”容朝兴奋的喋喋不休:“我喜欢你,喜欢你,很喜欢你,从我十四岁那年你站在碧水河畔,在我意识到你原来是个女孩子的时候,我就开始喜欢你了,好可惜现在才告诉你,让我们少了四年相爱的机会,我阿娘要是能看见我们在一起就好了,她和我阿爹一定会可开心了。”
薛遥知:“……闭嘴啊!”
容朝有些委屈的住了嘴,但他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薛遥知,漆黑的眸子,因为太开心,变得湿漉漉的,像是小狗一样,一闪一闪,晶晶亮,天真又热情的表达着他的喜欢。
他在热情的向薛遥知表达他的喜欢,像是要补全曾经所有的缺失。
薛遥知对上容朝的眼睛,她更不自在了,她捂住眼睛,不去看容朝,闷闷的声音传来:“容朝够了够了够了,我真的不习惯,你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这是薛遥知惯用的拖延战术。
“那你要早点习惯哦。”容朝笑容灿烂:“我喜欢你,薛遥知。”
天晓得在看见钟离寂能肆无忌惮的对她表达喜欢的时候,他有多羡慕,现在他也终于可以啦。
“我知道,我知道,你已经说了一上午了。”薛遥知连声回答:“你休息吧,你还是个病人啊。”
“好吧。”容朝靠在墙角,又不甘寂寞的说:“我们能一起睡午觉吗?”
“不能。”薛遥知毫不犹豫。
她绝对不能做出会让容朝误会的举动。
容朝又声音轻快的说:“那我可以牵着你的手睡吗薛虫虫,这样我一定很快就能睡着啦。”
薛遥知伸出手,面无表情。
容朝喜不自胜的想要抓住她的手,就听她冷静的说:“你再不睡,我这一巴掌可就落下来了,你要试试吗?”
如果是从前,容朝多少也得骂两句薛虫虫竟然敢打他,但是现在今非昔比了,他乖乖住嘴,终于消停。
世界终于平静,薛遥知松了一口气。
容朝的确是很累了,靠在墙角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薛遥知坐在他旁边,听系统和她说话。
“你干嘛不答应他,明明可以直接攻略成功的啊。”系统叹了口气:“宝,夜长梦多啊。”
“现在答应他我以后怎么和他相处?”薛遥知幽幽一叹:“而且燕别序和钟离寂都没攻略完……我要怎么在让容朝不伤心的情况下,去和别的男人谈恋爱啊,统,我好坏。”
“你不坏。”系统毫不犹豫的力挺薛遥知:“都是他们自找的,你愿意敷衍他们已经很善良了。”
薛遥知怪不好意思的:“别这么夸我,我受之有愧。”
“你确定你要将容朝放在最后攻略吗?”系统又问。
“我不是要将他放在最后攻略,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对他。”薛遥知一想这个问题就头疼。
短暂的下午很快过去。
薛遥知后来也短暂的睡了一觉,她的身体不错,睡醒之后喝了一剂药就完全不发热了,精神抖擞的烤了胡饼,叫醒容朝,和他一起吃。
容朝一整天都非常兴奋,就连睡着了,他也在做美梦,这一次梦里终于没有钟离寂了,但听薛遥知说他们明早出发的时候,他又忍不住问:“你确定,你不去找钟离寂了吗?”
薛遥知已经知道容朝和钟离寂没有办法和平相处了,她怎么可能还去找钟离寂,找他来看他们又打一架吗?如果早知道他们在一起会打起来,她一开始怎么也不会答应带着钟离寂的。
“不找。”她毫不犹豫的说。
况且钟离寂也被‘他’的傀儡线所伤,他浑身的伤,比容朝肩膀的伤口要严重得多,他不跟着他们同行也好,可以静下心来养伤。
“我就知道。”容朝笑得很是灿烂。
薛遥知:“……你不要知道,你根本不知道!你不要给自己加戏啊!”
“我就是知道。”容朝毫不犹豫的说:“你知道我喜欢你,肯定不会再容忍那个钟离寂在你身边。”
我就知道,站在你身边的,一定是我。
容朝得意的想。
薛遥知:“……”
说不听了。
不管是燕别序还是钟离寂再到现在的容朝,就没人能好好听她说话。
转眼间就到了出发的时候。
容朝虽然受了伤,但精神出人意料的好,他跃上马车,朝着薛遥知伸出手,体贴的说:“我拉你上来啊。”
“知了。”
薛遥知呆了一瞬。
容朝强行将薛遥知拉了上来,把她推进了马车里,沉稳可靠温柔似水的说:“我来赶马车吧,你进去休息,别冻生病了。”
薛遥知:“……容朝你别这么说话,我想笑。”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把我当弟弟和把我当男人的待遇,是不同的。”容朝有理有据的说道:“如果你还把我当弟弟,我肯定是先说你是脚断了吗还要本少爷拉你上马车,然后说这马车还是我买的,你出去赶马车,但如果你……”
薛遥知激动的打断了容朝的有理有据:“对,就停在这里!这才是正常的你!快,你进去,我来赶马车。”
“不行。”容朝坚定的说:“我是一个男人,我怎么能让你在外面吹冷风赶马车呢?”
他用温柔的声调说:“不要担心我,知了,这是我该做的。”
薛遥知终于绷不住了,她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容朝你太搞笑了,我不行了,笑死我了,你确定你要用这种模式和我相处吗?”
就说了她会笑场的啊!昨天都已经忍了一整天了结果容朝一早还是这死样子,这要她怎么忍得下去嘛!
容朝的脸黑了:“你干嘛啊!”
“看不出来吗,我在笑你啊。”薛遥知擦掉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她也不怕容朝脸色不好,一边笑一边说道:“来,你继续,今天我把脸笑烂也得给你捧场!”
容朝:“……”
“你快说啊,词我都给你想好了,你就说这不过是你为了博我一笑的小把戏,我肯定笑得更开心。”
“不说了。”容朝愤然的回了马车里:“薛虫虫你不解风情!赶你的马车去吧别来烦本少爷。”
薛遥知一边笑一边握住缰绳,驱使着马儿下山,她对着马车里说道:“过来和我说话容朝,我一个人赶马车无聊。”
“我跟你说话你就不无聊了?”容朝心中一动,撩开马车帘,问她。
“对啊。”薛遥知毫不犹豫的说:“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像笑话一样,我还能无聊?”
容朝:“无聊死你算了!”
他重重的摔下车帘。
薛遥知不受影响,心情极好的驱使着马儿前行。
风雪已停,前路霁明。【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