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和付灵来往，她那样的人，和别人不一样。”付苗很执着地认为桑蕴和付灵不适合做朋友，“你是踏实本分的弟子，安心工作修炼便好，不要被旁人干扰。有难处，可以来找我。”
话里话外有亲近她的意思。
虽说人家是亲姐妹，可听她那样贬低付灵，桑蕴到底不是滋味：“她也没那么坏。”
付苗替她理衣领的动作顿了顿，问道：“你是桑蕴吧？”
桑蕴眨眨眼。
付苗：“连心蛊这个事，你替她瞒下来了，时念师叔也替她瞒了，凭什么独她一个人高枕无忧？”
桑蕴听她话里意思，觉得不太妙：“你会报告给刑务长老吗？”
“当然。”
……这可怎么办。
付灵和她说过其中利害，如果这件事被捅出去，只怕时念也没法保她不受罚。
可亲姐妹又没有什么大仇，为什么会闹成这死敌模样？
她不懂。
付苗放好自己的弟子牌后，便带她上楼。
“异人异能？谁跟你说的？”付苗拿着笔记她的要求，闻言凝眉，“你让我想想。”
桑蕴不想说从张献那听的，只说时念聊起过。
付苗“嗤”了一声：“他们师徒一脉相承的不学无术不通书册，能记得旧时典籍里一段不起眼的话？”
……好深的怨念。
付苗很快锁定一片区域。
“就在这处，我记得清楚，因为这段记录很特殊。”
桑蕴：“特殊在哪？”
付苗已经飞快翻找起来，那速度比一目十行还要夸张，同时还在分心回答她的问题：“收集程度。如果你看到那本书，一定也能看出其中不一样的地方——有前辈在刻意收集这样的人员名单，但你要说写了很详尽的能力或者功法描述吗，好像也没有。只是在收集。”
听起来像是花名册那样的东西？
确实特殊。
付苗预估，按她们的速度，运气差的话大概需要三至四天找到，运气好也许很快就能摸到。
然而身旁传音筒忽的炸响。
“人呢？藏宝阁刚刚出事封锁，怎能又擅离职守？”
一听这声，付苗顿时不耐，回话道：“我在整理书籍，现在下来。”
她将自己笔记交给桑蕴：“你继续找，记得做好笔记标记，哪里查了哪里没查，不要搞混。”
不敢打扰她工作，桑蕴连连应下。
没想到新来的也是上七层来找书。
少年穿着内门核心弟子的青白服饰，只是领口腰封都额外做了别致造型，袍角更是滚了青金丝边，和标准制服区分开来，剑柄坠着粉色挂件，看起来灵气四溢，价值不菲。
桑蕴找得深，只往那看了眼，就没再管。
过了会付苗也没再上来，桑蕴按照她的方法边记边找。她平日粗心大意惯了，忽然这么一丝不苟，反而感觉艰难，速度慢了不少。
她这磕磕绊绊找书的样子落进了他人眼里。
于成玉原本想无视而过，可又想起师长平日教导，便停下脚步，客套道：“师姐在找书？需要帮忙吗？”
桑蕴也客套地笑了笑：“谢谢，不需要。”接着又低头忙起来，发间的红绳偶尔不听话地落在颊侧，又被她捋向耳后。
于成玉在旁边看了她一会。
桑蕴换到下一格的时候，才发现这人站在过道上挡着路：“怎么了？”
于成玉微微睁大眼：“我见你看的都是奇人异闻，前人记事，恰巧我也爱看这一类，所以想瞧瞧你最终要找的是什么书。”
这么旺盛的好奇心。
桑蕴看向他大喇喇挂在腰带上的弟子牌，南一峰于成玉。
下面一行微微明亮的字体吸引了她的注意：藏宝阁七层通行次数三十四。
啊，原来不是只有门派高层持有的令牌才能进，也可以单独获取次数？
桑蕴有心向他讨教，便主动开口说：“我在找一本收集记录‘异人’的古籍。”
于成玉想了想：“这样的书很多，只是不知道你具体想要哪一类？不才在下早年帮忙参与过张师兄……”
听到“张师兄”三个字桑蕴就头皮发麻，心说怎么谁都爱提他。
“真厉害，你也对这类书籍有所研究？”桑蕴加快语速，“真是少年英才，前途无量。”
莫名其妙一串吹捧反而让于成玉不太受用，他原先还有些亲近的神色淡了下去，看起来也不想再深聊了，“只是打过下手而已。既然师姐在忙，那在下不多打扰了。”
见马屁拍上了马腿，桑蕴暗叫不妙，顺着他原来的话说：“张师兄确实龙凤仙姿，青年才俊，我这辈子还未有幸和他说上话，真是遗憾。”
于成玉神色又回转过来，仿佛夸张献比夸他让他受用，十分感慨地回忆道：“那是自然，那年我才十二岁，师兄来藏宝阁编撰收集古书，我帮忙在师兄洞府外扫了整整三个月的山前路。”
……这确实也算帮忙。
眼见时机成熟，桑蕴假装讶异，指着他牌子上的那行字问道：“您这进出次数是从哪兑换的？我在事务堂没有瞧见过。”
“这个？”于成玉抚上牌子笑了笑，“这是核心弟子才能兑换的特殊物品，师姐是哪峰的？”
桑蕴点点头：“原来如此，我来自东十二峰，我们峰没有核心弟子名额。”
可恶的特权阶级。
目前她连脉都还没开，离进十峰都差老远，何况进入核心层。
“东十二峰？”于成玉皱眉想了会，追着问，“你是东十二峰的弟子？”
桑蕴以为他要奚落自己，直接瞪过去：“怎么了？”
于成玉被她一瞪，想起刚刚她说自己没见过张师兄，赶紧赔礼：“抱歉抱歉，我只是想到了最近和师兄有瓜葛的那个女弟子，似乎就是来自东十二峰。”
桑蕴手里的笔记本差点一滑。
怎么把这事忘了！还好她这回学聪明了，没随便往外报名字。
“哦，你说桑师姐。”桑蕴镇定道，“我也听说过一些。”
于成玉眼睛一亮：“想来你应该认识她？”
桑蕴警惕：“做什么？你也想偷她画像去卖钱？”
于成玉被冒犯得差点没绷住涵养，气道：“我怎么可能偷她画像？我对她没有兴趣。”
桑蕴很体谅：“爱慕桑师姐人之常情，我对师姐也情有独钟很多年了，她是一个非常纯情的女子，是玄清门唯一纯白的茉莉花。”
这话十分雷人，偏偏说话的人又如此清秀干净，让他听得心里一跳一跳的，于成玉顿时感觉自己那点想法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了，于是摸摸鼻子坦诚说：“我只是想找人打她一顿。”
桑蕴震惊！
世上竟然有如此恶毒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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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心说出真实想法，于成玉也有些慌，急忙改口：“说错了，我是说，想找人请她一起吃饭。”
桑蕴手缩进袖子里，在刀柄上摸了两下。
她皮笑肉不笑：“真是远大的理想呢，您忙吧，我还有事。”
于成玉还想追着解释，桑蕴一概没理，她准备早点收工，回头去弄几样防身的东西。
付苗没想到桑蕴这么早就下来了。
“找到了吗？”付苗眼睛朝上瞟，“那谁不许我上去。”
桑蕴：“你们认识？”
“是我们峰首座的儿子。”付苗扯出个冷笑，“从出生便法宝灵丹供养着，断奶开始修炼到如今十六载，连个门派中游都排不上，也不知狂什么。”
桑蕴赶紧回头看了眼。
见没人下来，才放心道：“那怎么进入核心弟子的？我记得这不是要每四年一次大比，一层层选拔进去的？”
“笑死。”付苗完全没笑，“能当核心弟子完全是因为他们出生在核心，宗门大比每四年才选一个，而如今门内有一千五百七十七个核心弟子，算起来竟然要从建派至今一个都没含笑九泉，方才够用。”
桑蕴啧啧摇头。
付苗适时起承转付灵：“付灵也是核心弟子，你去问问她怎么当上的，还不是背靠时念师叔那棵大树。”
桑蕴尴尬一笑，随后想起什么事忘了，从怀中拿出个小包：“师姐，听说你爱吃酥荷奶糕，我给你带了几个。”
付苗在原地眨了眨眼，然后撑在柜台上探头过来。
桑蕴笑了下，打开给她瞧：“早上守着食堂开门才蹲到，我们十二峰每日就限量供应四五个，都在这了。”
付苗挺不好意思地接过去：“我们峰也限量，我很少去买，很贵的。难为你费心了，我帮你只是举手之劳。”
“我每月逢四当职，你有空了过来就好。”她放下糕点，又去接桑蕴的笔记，看了两眼，“记得挺清楚的，你没空过来，我也可以帮你往下查，毕竟我在这就是做工，你还得去挣点数。”
“我对你说的那部分内容有印象，确实就在塔中，慢慢找，不用急，这些书躺了几千年，跑不了。”
桑蕴感激道谢，下了主峰。
时间不早，她趁着事务堂没关门又飞快做了两个任务，最后揣了新鲜的8点积分回家。
关上那扇木门的时候，背后烛火幽幽，摇晃着投下窗外的竹影。
一丛一丛，直杆细叶，漆黑地爬上她的背。
她疲惫散漫，随便洗漱就坐上床，练习运用自己的能力。
越是练习，屋中越是寒凉，似秋霜打入暖房。
她裹上了被子，愣愣看向地面。
满地竹影汇合，化作个行走的小人，从地板雄赳赳走上墙壁，又在天花板跑马般转了两大圈，最后踢正步至她跟前，叉腰站立。
桑蕴以为眼花或者做梦，用力揉了把脸。
那人形黑影就在她揉搓变形的视线中，哗地一下从头散落，碎了一地黑色碎块，后又融化成许多滩。
桑蕴有些吓到，以为于成玉的暴力行为来得那么快，一把从枕下抽出刀，慢慢走过去。
可那些黑水滩已经干涸，变为一簇簇轻薄竹影，桑蕴走过去，自己的影子与竹影融合，外面风一吹，竹影又摇晃分开。
竹叶窸窣作响。
未知的寒意如潮水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