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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青雀

作者:愤怒的卷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她本想闭上耳朵等着这段时间过去,谁知两人愈吵愈烈,竟到了人身攻击的地步。


    “也就是我那爹娘眼瞎了,日日只瞧见你这个老来子,谁成想他们最看重的,其实最肮脏、最低劣、最是烂泥一坨!”付苗语气堪称刻毒,“也不知他们泉下有知,会不会怄得后悔当初生你下来!”


    “爹娘怎么会后悔生我?他们最喜欢的就是我……让你多照顾我,你不听话就算了,还总是与我作对,也就是你了,换了旁人我早就不客气……”


    “你怎么不想全村人都饿死了,就你快快活活白白胖胖?因为你就是害人精,你把别人的好运吸完了,谁跟着你不倒霉?爹娘我天天给你擦屁股不倒霉?你师父总给你收拾烂摊子不倒霉——再问问你身旁那位,她觉得倒不倒霉?”


    突然被提到,桑蕴脖子一紧,斟酌着要不要开口辩解两句,可又怕说不好反而拱了火。


    谁知这把火根本不用她拱。


    付灵说不过付苗,左也是她错,又也是她不对,羞愤之下粗喘着弯腰卷起一本书,用力朝付苗头顶砸去。


    啪——


    厚硬书脊带着翻飞的纸张重重砸上付苗额头,发出响亮的碰撞声,随后又哗啦啦掉落在地。


    付苗额头立刻红了一大片,没几秒又变深红。从桑蕴的角度,能看到擦破了皮,细细血丝浮了上来。


    她仍笔直站着,不叫痛也不退让。


    “你不躲,你明明能躲开,你又不躲!”


    仿佛被骂了千万句一样严重,付灵抹了把眼睛,直接跑开。


    这这这如何是好。


    桑蕴一下子乱了阵脚,一方面想到自己来意,一方面又想到冲出去的女生必须追原则,左右为难了足足两秒。


    最后还是决定先去找付灵,毕竟也是她带自己来的。


    “你等等。”


    刚迈开的步子被叫停,桑蕴回头看去。


    付苗顶着额头血红大包,平静地叫住她,语气里倒是一点也没有刚刚的针锋相对,稳稳当当说:“这几日藏宝阁封锁了,三日后去找我。”


    桑蕴摸了摸自己头顶,也不知是否替她痛得慌,可对方又没什么反应,像是根本不知道疼痛狼狈,脸上一派寻常,估计也不需要她关心,便点头应下。


    见事情已毕,付苗蹲下身,去捡砸过她的书本,从中间摊开,放在青石板上晒太阳。


    金色阳光下,秋风吹过树叶响动,吹起书页也是这个声音,和在一起,听起来像书飞在天上。


    桑蕴看着付苗背影,恍然觉得这两姐妹其实很像,刚刚怎么没发现?


    她没怎么费劲就找到了付灵,对方看起来有意等她。


    似乎后知后觉自己将人抛下的举动不太礼貌,付灵态度出奇的体贴,关心道:“你饿不饿?”


    桑蕴顿时如得了救星一般作揖:“我已经快饿成干尸。”


    一来为转移付灵注意力,二来她也是真的饿,拉着人往十二峰食堂去。


    付灵:“主峰也有食堂,应该不比你们十二峰口味差。”


    ……谁不知道国宾馆不比大排档差。


    桑蕴强硬道:“我就喜欢十二峰食堂,家的味道,妈妈的味道。”


    付灵想起过往的事,叹气:“我娘做饭难吃,小时候都是姐姐在做。”


    桑蕴:“你姐姐好像没比你大很多。”


    “就大三岁。”


    踏入食堂,桑蕴眼角有鬼祟影子一闪而过,她抬手揪住那人衣领。


    “桑桑桑……”


    “桑什么桑。”桑蕴揪着那人原地转过一圈,将正脸露出来,“看到我躲什么?”


    这人正是昨日在山道上被周齐世刁难的小弟子,此刻缩着脖子的谨慎模样和昨天一模一样。


    桑蕴眼睛一眯:“哦,昨天放话出去说我要玩死张献的,是不是你?”


    “不是。”否定得相当干脆。


    瞧她年纪不大,桑蕴懒得和她掰扯,当时就准备揪她去事务堂让管事好好敲打一番。


    忽的看到她包下挎着的小小油纸伞,还不止一把,光是露出来的就是四五把。


    “你卖伞的?”桑蕴问。


    得到肯定答复后,桑蕴松了手,摊掌在她眼下,“给我一把,就不和你计较了。”


    小姑娘顿时欢天喜地地抽出一把来,端端正正放在她手心。


    就在食堂门口的树影下,桑蕴撑开那把单人大的油纸伞,晃着杆让伞面转了两圈,太阳光斑在油纸面反射出几块碎金似的淡光,在周围闪闪烁烁。


    和她家里那把一模一样。


    桑蕴问她:“叫什么名字?”


    “秋桐伞。”


    “……我说你的名字。”


    “哦哦。”她咧嘴一笑,“我叫吴阳。”


    桑蕴板着脸恐吓道:“我记住你的名字了,以后小心点,谨言慎行,我会盯着你。”


    她收起伞,正要进去吃饭,可吴阳还堵在前面不挪步。


    “怎么了?”


    “哦哦,你这个点吃饭吗?”吴阳让开路,“好像没太多菜了。”


    “没关系,我爱吃的一直都有。”


    “我还,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望着眼前女孩期期艾艾的样子,桑蕴回想了下昨天的事,顿时了然,拍拍她的肩:“别想太多,我昨天伤人和你无关,是他冒犯了我。况且,事情已经解决了。”


    吴阳歪头看她。


    “眼前的麻烦呢,由这位付大师姐帮我解决了,”桑蕴两手隆重地指向付灵,在对方得意的神情中又指向吴阳,“至于后边的麻烦,你替我放话出去,也算是拦住了不少流言。我沾了你们俩的光,一下子前路坦荡啊。”


    说到这,气氛也到了,桑蕴干脆心一横,拉过两人:“走,我请你们吃饭。”


    吴阳小心打量她的脸色道:“哎?会不会太让你为难……”


    “开什么玩笑。”桑蕴拿出弟子牌拍拍,“你平日难道没偷看过我勤劳能干的风采吗?”


    “看倒是看过,可你不是开脉……”


    桑蕴一把拽她进食堂,将那后半句话硬生生噎下。


    桌上很快上好了菜,红的黄的绿的热气腾腾占了半面桌。


    怪只怪食堂大姨太有眼力见,瞧见这是桌大主顾,也不管在不在饭点了,直接起锅给她们现烧,于是付灵点菜那是一点一个有。


    吴阳看了她们一眼,飞快将一碟青白青白的小菜将自己面前搂去:“其实我刚刚已经吃了一些了,剩下的你们吃吧。”


    “哦哦!那我不客气了。”付灵擦了擦筷子,笑得灿烂,“我都好久没吃过五谷饭菜了,师父总是不让我吃,一开始还念着,后来也不想了。”


    摸着余额上那个大大的“零”,桑蕴心痛得说不出话,只是吴阳的眼神里的担忧太明显了,让她脸上十分挂不住,最终也只能强撑着去拿筷子,命令道:“把我最爱的青菜炒豆腐还给我。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怎么能独占呢?”


    三个人中吃得最开心的竟然是辟谷多年的付灵。她不知是忘性大,还是藏得好,一点也看不出刚刚还和姐姐吵到大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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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


    桑蕴回想走前付苗也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道这姐妹俩可能只是习惯了。


    好变态。


    原来手足姐妹之情,这么深奥的吗?


    她想到张献和她讲起过一件往事。


    张献幼时曾无家可归,因模样好看,被一家富商买了去当书童,然而他并不认识字。


    所幸那富商的两个儿子也不认识字。


    于是他整日随着少爷出去“读书”“上课”,其实只是抱着书箱跟在后面看他们喝酒赌钱乱玩。


    那时他太小了,懵懵懂懂,少爷告诉他那就叫“上学”,所以富商老爷问起来这个月做了什么,他就答“上了一个月学”。


    两位少爷是兄弟俩,相差不过一岁半,模样举止都相似得很,张献回忆中,他们都很聪明漂亮。


    直到有一日弟弟被老爷打了一顿,仆人们传是昨夜花船上掷千金狎妓,天不亮被老鸨带着手下上门要账,在门口吵吵嚷嚷。


    小少爷才十二三岁,干出这种事,让老爷丢了好大面子。打得狠了,不小心打断右腿筋脉,治好了也难以出去踢球骑马,走路也难掩跛足,难看得很。


    小少爷便萎顿了下去。


    张献却说,只有他知道,当日去花街“上学”的是哥哥。


    因为哥哥出门的时候,是他搬的马凳,哥哥的靴子要大一号,鞋边上,会缝一圈白色小雀。


    “哥哥喜欢观鸟。”他说。


    桑蕴黏着他问:“观鸟有什么意思?鸟有什么好看?”


    张献迟疑了片刻,说:“或许因为叫声好听。”


    桑蕴:“那应该叫听鸟。”


    “好吧。”


    “没过几日,小少爷送我一对青雀,有长长的碧色尾翼,依偎立在金色鸟笼里,像画。”张献浅浅露出个笑,“早晨起床,它们便会叫一阵,踏进门槛回屋,它们也飞起来叫一阵。飞得很低,因为笼子很矮。”


    桑蕴望向他:“你喜欢。”


    张献没回答。第二天傍晚,那对鸟就被大少爷要了去,作为补偿,给了他很重一串钱。


    “那时候,钱对我很有用。”张献说起这两位少爷时候语气和缓,他们似乎对他还不错。


    三天后,大少爷眼睛便瞎了。


    原来大少爷喜欢将鸟停在肩上,让鸟喙轻啄他的脸。


    喙外源涂了毒,鸟雀只用喙尖吃东西,所以短期内没有毒死,可也到底也沾到不少,渐渐也没了生机。


    “哥哥不愿意当个瞎子,疯跑出门,叫车马撞死了。”


    “弟弟呢?”


    “弟弟剃了头发,上山去了。”


    “那你怎么办?”桑蕴只关心这个。


    张献慢慢倾下头,额头与她相抵,眼神与呼吸一起缓缓缠向她:“老爷清散家仆,卖了祖宅,再也不回来了。我又回到大街上。”


    于是他便看到那双眼睛漫上雾气。


    他想到那时拿花枝去逗那对青雀,小鸟眼睛也似这样,跟着小花闪来闪去,一会雀跃,一会懵懂。


    “其实还有个结局。”他说,“书童拿到鸟,只是看了会,听了会,一刻都没有贪玩,也没有拿出去炫耀。他仔细替他们洗干净,又喂饱饭,便打开笼子让他们飞出院子,飞到天上,住进风里,再也没有回来。”


    他垂眸看向桑蕴的眼睛:“你喜欢哪个?”


    假的。


    桑蕴坐在食堂,面前是热气蒸腾的饭菜,同伴的温言笑语,触感如此真实,可心里却一遍遍说:假的。


    不知道在说哪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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