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武有些懵了,他在常渡村生活了二十年,竟不知道已经和只与自己家隔了一个院子的江家定了亲。
想到江窈,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张梨花带雨的娇容。
常渡村的姑娘们都不太会打扮,整日里灰头土脸的,但江窈是个例外。
她会梳高高的发髻,涂艳红的口脂,在阳光下明媚又张扬。
可阮清武只会默默看着,低头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事,不去打扰。
可是那天夜里,瓢泼大雨下着,电闪雷鸣,他在角落里看到了浑身湿透的江窈。
她抱着手臂,哭得眼眶通红。泪混着雨水,像是能流进他的心底。
阮清武呆呆地望着她,那种感觉,像是仙女入了凡尘,他知她的难过,懂她的心绪,更明白了一件事——江窈就是美的,与发髻和口脂无关。
见自家儿子愣了,半天不说话。
殷氏有些忐忑,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便问:“清武,你是怎么想的啊?”
毕竟是个刚弱冠的少年,提到婚事,总觉得心里别扭。
阮清武挠挠头,半天才道:“既是早就定下的婚约,那我自然是同意的,但不知道江姑娘意下如何。”
殷氏听他这样讲,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好,一会儿我去问问江家夫人,若是窈儿也同意,那咱们家就要快点准备聘礼了。”
阮清武一听“聘礼”两个字,又是一阵脸红。
*
江宅,刘玉娥也悄悄将江窈叫到了一边。
不同于殷如兰的心境,看到女儿,还没说话,刘玉娥没忍住落了泪,吓了江窈一跳。
江老太爷对小辈们都一样疼爱,因而他的去世,让江窈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近日来清瘦了不少,这让刘玉娥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江窈着急地取出帕子帮刘玉娥拭眼泪:“娘,你先别哭,发生什么事了?”
刘玉娥叹气。
“你,觉得阮家大郎如何?”
她都不敢去看江窈的眼睛。
江窈一怔,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他如何与我何干?!”
刘玉娥拍拍她的手背,试着问:“若是你们两个成亲……”
话还没说完,江窈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情绪十分激动:“我们两个?!成亲?!”
刘玉娥垂下眼眸。
“他一个跛子,我……我才不要嫁给他!”江窈咬着嘴唇,又加上一句,“更何况,他不喜欢我。”
其实,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在江窈心中,阮清武也算是一个还不错的人。
虽然长得高大威猛了些,却并不粗鄙,反而是个彬彬有礼的君子。
至于跛脚,算是江窈为拒绝找了一个借口。
那天的雨很大,她红着眼睛,看着他一点一点走过来,远远地站定,没有说话,只是偏了手中的伞,为她挡雨。
他的身子浇在雨里,病脚疼了好几日,这是她听别人说起的,心里别扭了好久。
可是那日,她同叶家小娘子一起上山采蘑菇,遇到了阮清武。
江窈觉得尴尬,扭着头避开,并不想理会,谁知他却朝她们两个走了过来。
江窈皱了皱眉,心中暗想:这人过来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要帮忙?多管闲事,本姑娘每天山上山下跑好几趟,什么时候需要别人!
正想着,阮清武站到她们面前,先看看江窈,视线又转向了满头大汗的叶小娘子:“叶姑娘,需不需要帮忙?”
叶小娘子错愕,十分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不必,多谢。”
阮清武点点头,又看向江窈,刚想说话,就见江窈僵着脸,身子一扭,越过他,大步朝前走了。
叶小娘子赶忙追了上去:“江姐姐,你等等我呀。”
所以,江窈心里很清楚,阮清武有喜欢的小娘子,他喜欢叶宛。
可现在母亲要给他们两人做媒,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江窈想到这里,问道:“这是阮家的意思,还是哪个媒人给牵得线?”
刘玉娥摇摇头,虽说成亲一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她到底是心疼女儿,想给她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小郎君。
所以,“错亲”这件事,她并没有打算瞒她。
“江阮两家早有婚约,是在你弟弟还没有出生时就定下的。”
江窈懂了:“所以,有婚约的,是弟弟和阮家小娘子?”
“嗯。”刘玉娥点头,“不成想你弟弟生下来是这个样子,咱们家便不再提起婚约的事了。”
江窈顿了顿,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她是个火爆脾气,又向来是护着弟弟,可想了想,这事阮家人做得不地道,却也可以理解。
弟弟的眼睛,实在是怪异的很。自己家人自然是不会相信什么“克亲”的流言蜚语,可别人家会有所忌讳。
刘玉娥接着道:“本打算就这么算了的,可你爷爷到底是放心不下不辞,那日迟迟不闭眼睛,就是因为婚约的事情,想听到个答复,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江窈瞬间明白过来:“所以当时只说是江阮两家的婚约如旧,却没有提到弟弟和阮小娘子,所以,这件事还可以与我商量。”
刘玉娥应声:“娘当时也没来得及问问你的想法,现在想来还是草率了些。若你觉得阮家郎君是个良配,那自然一切欢喜。若是不愿,也别委屈了自己,娘再想想别的法子也就是了。”
江窈一听这话,眼睛微微泛红。
母亲在江家过了大半辈子,任劳任怨,可在外面受尽了乡亲们的指指点点,可没有人知道,她是这天下最伟大的母亲。
最后,她扁扁嘴:“算了。”
刘玉娥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江窈苦笑一下:“阮清武……便宜他了。”
*
十月甘二是个吉日,阮家向江家提亲了。
按常渡村的传统,一般是男方的兄弟将聘礼抬到女方家中,喝了女方给的定亲茶,这事便算是成了。
若无兄弟,便可由姊妹代替。
清早,阮家便将聘礼抬到了院子里。过路的乡亲好奇,扒着门缝朝里面望了望,五个大红木箱子,里面放着各式的帖盒,装得满满当当。
“哎,看什么呐?”
“你猜阮家备了多少聘?”那人激动地伸着手指,“整整五大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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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人家娶妻,准备三大箱聘已足够诚意,可阮家准备了五大箱,这实在是让人意外。
“江家那丫头有福啊。”两人笑着感慨,忽听里面传来动静,自知站在人家门口不太礼貌,便摆了摆手走远了。
阮清殊蹦蹦跳跳地从里屋出来,用红绸子将箱子盖好,还系了一个特别漂亮的结。
“阿兄,一会儿我将这些聘礼带去,江姐姐看见了肯定高兴。”
阮清武一笑,声音温柔:“我亲自去送,你声音清脆,一会儿就负责读礼单。”
阮清殊开开心心地应了,悄悄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虽然有些疲累,可心里有说不出的兴奋和期待。
今日天还没亮,她便同阿兄赶着小毛驴到镇上去备聘礼了。
香炮镯金早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海味、三牲、四京果、四色糖这些东西,要新鲜的才好。
阮秀才扬名在外,镇集上的人自然也认识阮清武和阮清殊。见他们来,都热情地同他们打招呼。
“买点什么,新摘的金丝瓜,要不要尝一尝?”
阮清武笑着摇头,牵着小毛驴继续往前走。阮清殊是个藏不住事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灵动又可爱:“阿伯,哪里可以买到四京果?”
牛老伯是个热心肠,顺着手一指:“那边……那边都是用作聘……”
他突然停住,眼睛倏得睁大:“莫不是——”
阮清武嘴角没忍住向上翘了翘,努力平复了一下:“嗯,今日便去下聘。”
“好事啊,到时候一定要请我去喝喜酒哇。”牛老伯不仅是个热心肠,还是个大嗓门,这一声便惊动了旁边的其他人,纷纷问道,“什么喝喜酒,喝谁的喜酒?!”
阮清武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镇集上的货品丰富,不少人都会到这里采买聘礼。走到摊位处,还没说话,摊主便笑眯眯地看着他:“阮小郎君是要两箱礼、三箱礼还是五箱礼?”
阮清武没犹豫:“五箱。”
摊主忙活起来:“小娘子有福啦。”
他取了帖盒来,开始往里装,边装边说:“四京果——龙眼干、荔枝干、核桃干、连壳花生。祝你多子多福,圆满相宜。”
“四色糖——冰糖、桔饼、冬瓜糖、金茦。祝你甜蜜欢愉,白头到老。”
“油麻茶礼,守信不渝。鲮鱼一条,年年有余。”
“两雄两雌两对鸡,夫妇结成永不离。五斤猪肉起双飞,丰硕诚恳显敬意。”
“酒四支,情浓郁。”
“斗二米,意圆满。”
“聘饼一担,海味八式。”
“生果一把,生生猛猛。”
之前的这些还好,听到“生生猛猛”,阮清武耳根微微有些泛红。
摊主早就习以为常,哈哈笑了笑,指着说:“这是莲子、百合、青缕、扁柏、槟椰各两对,图个吉利。剩下的空位置,去添置红豆绳、聘金、饰金、龙凤烛、无骨透脚青香、大鞭炮、大火炮和吉联。”
阮清武忙点点头,这些东西早就备好了,只待回家去装了箱子,盖上红绸布,便可以送到江家去了。
一想到这,阮清武的心中又不禁打起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