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收到了阮家送来的草药,自是千谢万谢。
阮清武带着妹妹回来,见殷氏在灯烛下躬着身子补衣服,忙端了水送过去:“娘,别缝了吧,光太暗了,小心伤了眼睛。”
阮清殊也忙凑过来:“阿娘我来缝吧。”
殷氏抬眼看向女儿,阮清殊红了脸,不说话了。
阮清武往里屋看了一眼:“阿娘,阿爹呢?”
殷氏道:“被村长叫走了,不知道是什么事,走了有一柱香时间了。”
阮清武立刻起身:“天黑风大,我去迎一迎阿爹。”
见阮清殊又想跟去,阮清武一把把她按下:“你陪着阿娘。”
村长家住西头,离阮家极远。阮清武腿脚不方便,走得慢,在村口老槐树下见到了阮秀才,还有村长的小儿子犬娃。
阮秀才一见阮清武来了,便对犬娃道:“就送我到这里吧,回去路上小心些。”
犬娃挠挠头,将灯烛的竿子往胳膊上一夹,两手交叠,做了一个笨拙的行礼姿势:“先生,我想识字念书,也想让先生为我另定一个名字。”
待犬娃走后,阮清武为阮秀才在前掌灯,寂静的黄泥小道上只能听到沙沙的风打叶声。
“爹,犬娃刚说的是——”
阮秀才叹了口气:“潘阿毛这些孩子,天天在村子里乱晃悠,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儿。村长与我商议,让我把咱们那边的三间陋屋修葺一番,改成一个小型私塾,教教他们认字,说不定还能出几个读书人。”
阮清武点点头,觉得这个办法其实不错,可又担忧:“那三间陋屋不是咱们的,可以借用吗?”
阮秀才道:“那是之前刘家的,后来刘家在镇上开了茶庄,挣了不少,现下举家迁到汴京去了。听村长说,这陋屋他们不要了,闲置也是可惜,拿来做私塾甚好。”
阮清武放下心来。
两人回家,把这件事同殷氏说了。殷氏没直接反对,只说:“村里孩子多,办私塾可以,但不能免了束脩,与村长要议好,若是太累,能说不办就不办了。”
第二日,村长便找来了几个木匠,在破屋里敲敲打打,办私塾的消息自然也传了出来,田间地头常有人议论。
村里人眼界小,却也知道读书是顶顶要紧的事。万一家中有个走了仕途,中了秀才或是举子,那可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光耀门楣的大喜。
阮秀才不挑人,只要到了年纪,只要愿意来私塾读书,他都欢迎,只收一笔小小的束脩,村中人自是十分乐意,前来报名的人不少。
这几日阮家歇了农活,阮清武在家门口支了一张桌子,准备了笔墨纸砚。阮清殊搬了个凳子在旁边陪着,兄长说一句,她就附和一句,模样实在可爱。
晚间,阮清武将名单拿给阮秀才看。
阮秀才皱着眉头,从头看到尾,最后长吁了一口气:“还是要挨家挨户走一走,讲清楚利害关系,让他们自己定夺。”
阮清殊不太明白,“颠颠”跑到阮秀才身边:“爹爹,何故这般麻烦?像阿毛之流,识字念书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
阮秀才摸了摸女儿的头,倒是格外耐心地解释:“识字念书,更重要的是知礼守节。”
阮清殊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兄妹两人开始挨家挨户走访,先从村子的最西边开始。
潘阿毛在自家院子里晒药草,见阮清武带着妹妹来了,好生欢喜,可到了跟前又有点局促,一只手不自觉地往后伸,摸到了屁缝,然后顿住。
阮清武没有察觉,他朝阿毛笑了笑:“潘老爷在家吗?”
这种事还是要先问请楚家中长辈的想法。
“在……在家的。”潘阿毛涨红了脸,抻着脖子大喊,“爷爷,爷爷!”
屋里没人应。
“我爷爷有些耳背。”潘阿毛悻悻一笑,“不如你们就直接进去吧。”
“这不合规矩。”阮清武淡声道,“不如你进去看看,我与妹妹就在此处等着。”
“好……好哦。”潘阿毛双手捂着屁股,面朝着他们,一步一步地往里挪。
“阿毛哥哥,你怎么了?”
阿毛努力挤出一个笑:“没事啊,你看,我好得很。”
他想把手从后面拿出来展示,小指不小心勾住了裤缝的边边。只听“滋啦”一声,布帛撕裂,整个院子都安静了。
潘老太爷出来相迎,阮清殊同潘阿毛留在院子里。
阮清殊见潘阿毛神色有异,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局促道:“阿毛哥哥,你家有针线吗?”
小孩子的裤子一共就那么几条,破了要补,却又免不了挨打。
潘阿毛一手抓着裤子,一手挠头:“你……你会补?”
阮清殊抿抿嘴:“补得不好看,但是我可以试一试。”
潘阿毛想着,好不好的不要紧,反正能补上就行。他因为同江家那小妮子打架的事,才刚挨一顿好打,现在屁股还隐隐作痛呢。
“行,那我去换一条,你给我补上。”潘阿毛红着脸道。
从村西到村北,从村南到村东,转眼夕阳西下,就剩了江家还没有去。
阮清武拉着妹妹站在江家门口,顿了顿。
“你饿不饿,阿娘肯定烙了你最爱吃的野菜饼,不如先回去尝尝,饼凉了就不好吃了……江家,阿兄自己去就行了。”
阮清殊摇摇头:“我陪着阿兄,一会儿咱们一起回家。”
“真不先回去?”阮清武又问了一遍。
“嗯。”阮清殊回答得很坚定。
“行,那走吧。”阮清武叹了一口气,他是不信什么金瞳儿的,可殷氏千叮万嘱,让他带妹妹一定远离江家。两家住的这么近,想完全不接触也很困难。
阮清武上前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是江不辞的阿娘刘玉娥,她一见来的是阮氏兄妹,又惊又喜,连忙把他们迎进屋,然后端了果子来待客。
今日歇农,江家人都在。
江老爷躺在里间的床上,江不辞和江窈都在身边陪着。
江不辞小叔江田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媳妇郭氏忙前忙后。
刘玉娥一脸忐忑地问:“你们这趟过来……莫不是……”
阮清武点点头:“我爹打算建个私塾,想让更多的孩子能识字读书。就算将来不走科举这条路,至少到镇上去买东西都要方便一些。”
刘玉娥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
阮清武一看形势,估计是妥了。
“那江……”
“等等,这私塾啊,我们家不辞和阿窈就不念了吧。”郭氏突然笑着开口道,“阿窈是个女孩子,认不认字无所谓,等到了年纪,找个男人也就嫁了。”
江窈自然听到了,嗤了一声:“我才不嫁人。”
郭氏直接笑出了声来:“就算你想嫁,放眼常渡村估计没有一个男人敢娶你呢。你那日同潘家那小子动手,抱也抱了,摸也摸了,要不是他年纪小,你现在都已经嫁过去了。”
江窈顿时眼睛红了:“我就算死,也不嫁那个臭□□!”
江不辞握了一下姐姐的手,他的性格的确如他的名字,不善言辞,所以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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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姐姐受的委屈他都记得,已暗中报复了回去。
郭氏努努嘴,接着说:“至于不辞……他就更算了吧,这双眼睛……”
阮清武看向江不辞:“你可能清楚视物?”
江不辞点点头。
“那便无碍,能正常视物,为何入不得私塾?”
刘玉娥高兴起来:“那便好了,改日让阿窈和不辞一起去,姐弟俩还能做个伴。”
“大嫂,先别就这么拍板了。”郭氏插着腰,声调偏高,“我可听说了,这进私塾得交束脩的吧,咱们家哪里负担得起啊。”
刘玉娥眼中的光熄了下去。
阮清武挠了挠头,束脩这事他做不了主,他只能说:“没有银两,鸡鸭鱼肉相抵也可。”
刘玉娥还想着从哪里能够弄来鸡鸭鱼肉,里屋的老爷子发话了:“老二媳妇儿,咱们家的钱一直由你管着,这事你怎么看?”
怎么看?这明显是让郭氏拿钱的意思。
郭氏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走过去,赔着笑道:“爹,你是知道的,咱们家已经多长时间不见肉腥了,今年大旱,收的粮食自家吃都不够,哪有钱供他俩念书。”
一屋子人沉默。
最后,江老爷叹了口气:“清武,劳你跑一趟。不辞,送一送。”
阮清武无奈,朝江老爷拱了拱手。
刘玉娥满脸愁态,看向阮清殊时却又慈爱了不少,给她兜里装了不少果子,沉甸甸的。
江不辞出来送,却也没什么话说,倒是阮清殊亦步亦趋地走在他身边,仰着小脸:“你想不想来呢,如果你想,我去跟爹爹说说,束脩……”
“多谢,不必。”江不辞一脸冷漠,甚至都没有看她,停住脚步,朝后面跟上来的阮清武生涩地拱了拱手:“我就送到这里了。”
阮清武道:“多谢,留步吧。”
看着阮氏兄妹进了家门,江不辞闭了闭眼,转身,却不是回家的方向。
星辰铺地,夜凉如水,刘玉娥焦急地往外面看了又看:“不辞怎么还没回来?”
江窈急了,披了衣服就要去外面找。
郭氏不咸不淡道:“急什么,这么大的孩子了,还怕拐子拐了不成。就他这个样子,拐子拐他可能都觉得晦气。”
江老爷气得猛烈咳嗽几声,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她:“你……咳咳……你这婆娘……咳……”
江田也觉得这话说得有些过了,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郭氏。
“你捅咕我干嘛,理不是这么一个理么。”郭氏不以为意,“说不定是阮家觉得不辞挺好,留他在那边吃了,咱们瞎操个什么心!”
这说着,院子里传来动静,刘玉娥直接冲了出去:“不辞,你上哪去了,怎么……啊,这是怎么弄的?”
院子里昏暗,刘玉娥没瞧见,等江不辞走到门口,她就清楚地看见他手上全是细小的口子,深深浅浅,令人触目惊心。
江不辞无所谓地从缸里舀了一瓢水,简简单单地冲洗了一下,然后打算进屋。
打算去个茅厕的郭氏突然喊:“呀,这缸里怎么有鱼啊?!”
她作势就要去捞,江不辞冷声道:“别动!”
郭氏有时还挺怵江不辞的,悻悻缩回了手。
江不辞从屋里找出两截细绳,顺着鱼嘴上的口子穿过去,拎着吊起来。
这两条鱼力气不小,离开了水,猛地扑腾几下,溅了江不辞一脸的水。
江不辞没管,朝走过来的江窈笑了笑,语气里满是激动,却又在拼命克制:“阿姐,咱们能去念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