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睛,黑眼睛
不如有个金眼睛
江家小儿忒“福气”
天生有那黄金命
将来遇上贫或灾
换金豆豆和银锭
金眼睛,金眼睛
不如有个黑眼睛
黑眼睛圆又亮
金眼睛邪念生
江家小儿是妖魔
偷鸡偷鸭害人命
天朔十四年秋,雨刚过,地微湿,一群孩童在村口拍着巴掌齐声喊着一首童谣。
田间地头上时不时有人扛着锄头经过,听见了就当是没听见,有的甚至还会附和几句。
这首童谣,潘阿毛唱得最起劲儿,直接打了头阵。
唱了一会儿,他又觉不得味,竟领着众人浩浩荡荡跑去江家门外唱。那声音乱七八糟,好像一群鸟在门口打架。
常渡村的东头只有四户人家,江家、李家、阮家,还有一处是空宅。
他们闹得声音极大,在里屋练字的阮清殊听到了动静,有些不安地望向殷氏。
殷氏面无表情地绣着花,连头都没有抬。
潘阿毛正唱得起劲,一块扁平的石头突然一袭他面门。潘阿毛捂着额头瞪着那扇窗牖,半开的缝隙之中,一抹绀青色的襦裙。
潘阿毛看清楚了人,便开始开口叫骂:“哪里来的娘们儿羔子,敢用石头片子砸爷们儿的头,看小爷……”
话还没说完,又有一块石头飞了过来,力道极大,又似是长了眼睛,直撞他的脑门而来。
石头尖硬,往肉皮上一划开,血便汨汨冒出来,腥味倾刻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潘阿毛直觉手上黏糊糊的,两眼向上一翻,差点头朝下栽倒。
潘阿毛可不是好惹的,眼下见了血,丢了面子,更是气急败坏,跑过去踹江家的木门,叫骂声不断:“江窈,你给小爷出来,看小爷怎么收拾你。江不辞,你个缩头王八,躲在家里算什么本事!”
周围的孩童听到这话,只觉有趣,捂着嘴笑个不停。
窗户被“啪”得一声关上,屋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有人在说话,但听不真切。
潘阿毛随手拔了几根草药,放在嘴里用力嚼上几下,然后吐在手心里,搓成绿团压成饼状,然后敷在伤口处止血。
随即他又一次瞪向宅门,似是在想什么法子把它撞开。
还不等他有动作,门自己被拉开了,出来的是气红脸蛋的江窈。
潘阿毛一看是她,乐了:“我当是谁,这不是咱常渡村有名的母夜叉么,怎么,你那怪物弟弟躲在家里当缩头王八,派你这个阿姐出来丢人现眼?”
江窈看都不看他,一一扫过外面众人,嗤笑了一声,手上的东西颠了几下,又收回到了手心里,扬声道:“刚刚你们在唱什么,当着我的面再唱一遍!”
到底都是孩童,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忌惮江窈手里的石头片子,谁也不出声。
潘阿毛一看这场面,气的不行,输人不能输场子,尽管头还疼着,还是大喇喇地高吟:“再唱一遍可以啊……江家小儿是妖魔,偷鸡偷鸭害人命!”
江窈是个火爆脾气,她提裙往上冲,直接踮脚掐上潘阿毛的脖子。
刘玉娥听到动静,冲了出来,一看这场面,吓得站都站不稳了。也不敢上去拦架,只跌坐在地上哭,一边喊着:“窈儿,窈儿,别打了啊……窈儿……”
这吵闹声实在无法忽略,常渡村的人又极爱看热闹,不一会儿就聚成了一堆,全都抻着脖子看。
阮清殊悄悄放下手中毛笔,走到殷氏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角:“阿娘,咱们出去看看吧,好像是江姐姐和潘阿毛……吵起来了。”
殷氏手上动作停了,抬眼看她:“清殊,不干咱们的事,不要管。你去窗台那个小篓里挑几块布样子,阿娘教你绣花。”
阮清殊抿了抿嘴,走到窗台边,那人群还未散去,好像越来越多,大家还挤来挤去。
田间,江不辞跟着江老爷子打谷子,远远就见一人慌慌张张往这边跑,停在了不远处的草垛子边,指了指东边:“你阿姐和潘阿毛打起来了。”
说完那人就往回跑,不小心绊了一下,栽了个大跟头。他爬起来,呸呸两声,嘟囔道:“果然帮他是会遭报应,真是,唉。”
这话江不辞没听到,他急急往家赶。
江窈平日里只是嘴上不饶人,却从未与人动过手。两人厮打在一起,江窈脸上挂了彩,但最后竟然是潘阿毛吃了亏,被江窈直接按在地上揍。
“住手!简直无法无天!都给我住手!”
这声音粗犷而凝重,像庙里和尚晨起所撞出的钟鸣,却让所有人都停了手,主动让出了一条路来。
阮秀才一身短褐襕衫,脚踩旧麻鞋,一脸不悦地过来。后面跟着一个高大威猛的少年郎君,便是阮秀才的儿子阮清武。
阮清武年纪与他们相仿,却生得极为魁梧,生性严肃不喜笑,右脚微跛,据传是有一次上山采药,徒手杀死了一只野猪,但不小心摔了下去,伤了脚。
常渡村的孩子怕他,甚至有的见他要饶路走。
可对于阮秀才,他们又是不得不要敬重的。
他是村里唯一的先生,博文通识,前些年还教出来一个探花郎。探花郎做官后,想给阮秀才另置一处宅子,可阮秀才不愿离开常渡村,最后推拒了。
村里人常说起这件事,潘阿毛平日混,对阮秀才却要敬上几分。听见声音,他便不再挣扎着起身反抗,那边江窈也停手起身。
阮秀才紧紧皱着眉,黑黢黢的脸上映着一条条深沟。
他的目光在众人之间扫来扫去,半天不语,倒把众人都盯毛了。
阮清武侧了侧身子,将江窈往后挡了挡,看看满脸是血的潘阿毛,道:“你先去河边上洗洗。”
潘阿毛心里不悦,当下又干不了什么,瞪向江窈时,却发现江窈被阮清武的身形整整挡住了,连一块布料子都没露出来,只得先作罢,拖着身子先去河边上洗脸。
见着潘阿毛走远,阮清武这才微微偏身,眼睛自然垂视:“江姑娘,同刘婶先回去吧。”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江不辞回来了。”
人群更加骚乱,刚刚还在看热闹的村民突然上前去拉自家孩子的手,急急往自己家里带。
边走还小声重复:“快走,快走,千万别沾染上晦气了。”
江不辞跑到江窈身边,发现姐姐的衣裙上沾了好几处脏污,肩头处开了一处针脚,脸上灰土土的,还带了伤,头发也散乱不堪。
刘玉娥看了一眼就发觉儿子神情不对,忙跑上去抱住他的腰,哭道:“快进屋收拾收拾,唉,造孽啊。不辞,咱们回屋了啊,回屋了。”
*
阮秀才和阮清武进了屋,将背篓放在院子里,里面有不少刚采来的草药。
阮秀才拎起背篓的一边,晃荡了几下,将表面浮着的土摇散,转头对阮清武说:“清武,一会儿吃过了饭,将这些草药送到潘家去,看看能不能用上。”
阮清武点了头,脸上的表情却有些沉。阮秀才自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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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出来了,叹了口气道:“潘家那小子确实混,但潘老爷是个实心肠,也为村子干过不少好事。宰相肚里能撑船,做人不可狭隘了。”
潘家在常渡村声望很高,不是因为家财万贯,也不是因为桃李满园,而是因为祖上有一剂独门秘方。
每到盛夏,天气干热,村子里不少人脸上身上会起麻子,瘙痒难耐,不断扩散,严重的甚至会长成浓包,流黑血,十分赅人。
好在潘家有一剂流传下来的名方,二十几种草药研磨出的膏子,涂抹在麻子处,几天便消了。
潘家靠卖这膏子为生,所求人多,膏子却格外便宜,因而也得了一个好名声。潘阿毛东窜西跑,不务正业,可人们一提到潘家还是会竖个大拇指。
阮清武扶着阮秀才起身:“爹,咱们进屋去吧,阿娘和小妹肯定等急了。”
内室,一个梳双环髻的小娘子托腮坐在小矮凳上,见门帘掀动,便欢快地跑上前去迎接,声音又响又脆:“爹爹!阿兄!”
纵是严肃又古板的阮秀才,也受不了这甜甜的一嗓子,蹲下身把她抱起来,一脸宠溺:“清殊今日有没有认真练字啊?”
阮清殊狡黠一笑:“爹爹和阿兄还没吃饭吧,娘亲做了好多好吃的,清殊都快要馋哭了。”说完还在自己的小肚皮上轻轻拍了拍。
正说着,殷氏从里屋出来:“你们两个快去换件衣服,饭都快凉了,再不吃只能去喂狗了。”
阮秀才无奈地笑笑,将阮清殊放下来,又在她的鼻子上轻轻点了一下:“莫要耍那鬼聪明,吃了饭,我要查你的课业。”
阮清殊哀嚎一声,转身去拉阮清武:“阿兄,帮帮我吧。”
阮清武失笑:“就算爹不查,阿兄也要查你。”
阮清殊捂着小脸,表情更痛苦了。
吃完饭后,阮清武到院子里收拾草药,将根部的土拾掇干净,又重新装回背篓里。
屋里探出一个小脑袋。
阮清武无奈,朝小妹招招手。
阮清殊蹦蹦跳跳地跑过来:“阿兄,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阮清武将背篓背到肩上:“给潘伯伯家送草药。”
阮清殊虽不喜潘阿毛,却对潘老爷很是敬重,便道:“那我同阿兄一起去。”
阮清武摇摇头:“天黑,路不好走,阿兄自己去。”
阮清殊依然坚持:“我陪着阿兄,帮阿兄提灯照路。”说着便从墙跟下取了一盏鲤鱼灯。
阮清武无奈,取了火折子将灯点亮,递给阮清殊:“跟紧我,不许乱跑。”
阮清殊忙不迭点头。
兄妹俩提灯出来,街上一片寂静,昏暗的月光投下或深或浅的斑驳。
两人穿过那条路,隐隐约约听得些声响。仰头望去,就见江家屋顶上坐着一个人。
是江不辞。
阮清殊躲在哥哥身后,偷偷探出半个头来,扬起脸来,朝江不辞笑了笑,又怯怯地缩了回去。
江不辞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听到动静,垂下眼眸,对上有些慌张的阮清殊。
那双眼睛很亮,像是有星星藏了进去,于清澈的眼波中流转。
江不辞立刻移开视线,朝阮清武拱了拱手。
随后他又仰头,看向天空,不发一言。
阮清武默默叹了口气,拉出身后的妹妹:“走吧。”
夜寒风凉,阮清殊提着
鲤鱼灯一蹦一跳走在前面,阮清武慢吞吞在后面跟着。
一长一短两个影子,缓缓在江不辞眼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