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慎还没开心几天,豆西竹更奇怪了,总是会频繁地外出。
说是去隔壁家换些丰富的米粮,或是去买点菜。
她走后,李慎都会冷笑。
拙劣的借口!
每次回来,她的衣角或袖口总会沾上一点新鲜的泥土或草屑,身上偶尔会带着一种淡淡的、陌生的草药味,或是廉价油脂的气息。
她的手指关节有时会微微泛红,像是用力过度。
李慎在她每次出门和回来时,都会不动声色地观察她。
目光掠过她沾着草屑的裙摆,扫过她带着疲惫却强打精神的脸庞,最终停留在她那双似乎比之前更粗糙了一点的手上。
好奇占据了一切。
她在做什么?
那些气味是什么?
遇见有趣的人了?
手怎么回事?
碰什么物种了?
疑惑像细小的藤蔓,缠绕在李慎沉寂的心上。
他沉默地等待着,像一只蛰伏的兽,观察着猎物的动向。
一天午后,豆西竹刚刚从外面回来,额角还带着薄汗,脸颊微红。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忙活,而是搬了个小凳子,坐到李慎的旁边。
李慎:“怎么?”
她搓了搓手,似乎有些紧张,又带着点难以抑制的兴奋,目光落在李慎的下半身,声音放得格外轻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夫君......我......我最近去隔壁村,跟一位懂点推拿的老阿婆学了点按摩的手法。”
她顿了顿,观察着李慎的脸色,见他依旧没什么反应,才继续说下去。
“她说......说这样按按,能活络血脉,对身体好,特别是......嗯......腿脚不太方便的。我......我给你按摩按摩腿,好不好?”
她一直觉得,双腿是李慎的禁忌,说完那些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忐忑地看着李慎。
按摩?
李慎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犹豫了一会,点头了。
“好!那你等等,我搓搓手,手热乎点按着舒服!”
豆西竹仔细地搓洗双手,又用力地互相搓揉,直到掌心微微发红发热。
然后,小心翼翼地卷起了李慎的裤管。
当那双温热、带着薄茧的手,真正触碰到李慎裸露在外的、冰凉瘦削的小腿时,两人都几不可察地顿住了。
豆西竹的心猛地一跳。
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凉、瘦弱,肌肉的轮廓几乎被一层薄薄的皮肤覆盖,带着一种长期缺乏活动的、近乎死寂的僵硬。
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一股尖锐的心疼瞬间攫住了她。
而李慎,身体则下意识地僵硬了一瞬,然后,想推开豆西竹。
“算了......”
豆西竹装不理解,“没事,我能弄好的。”
她先是用掌心,轻轻地覆在李慎冰凉的膝盖上方,缓缓地、带着试探性地揉按。
力道很轻,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琉璃。
“老阿婆说,要从上面开始,慢慢往下......力道要均匀......”
李慎感觉不到,光是看,还是能看出来一些的。
她的动作显得十分生疏,时而因为紧张而力道不稳,按得重了些;时而又像怕弄疼了他,力道轻得像羽毛拂过。
豆西竹所有的揉捏、按压,对他而言什么感觉都没有。
没有痛,没有痒,没有酸,没有麻。
腿没有感觉,心已经软了。
日子在豆西竹笨拙却日复一日的按摩中,悄然滑过,僻静的院落终究挡不住外界的污浊。
豆西竹刚把洗好的几件旧衣晾在院中的绳子上,几个流里流气的身影就晃荡到了篱笆外。
为首的是村里有名的无赖,人称瘸腿张,一条腿微跛,心肠却比腿更扭曲。
他们早就对这新搬来的、守着个残废贵人的小娘子垂涎又嫉妒。
“哟!这不是咱村新来的贵人娘子嘛?”
瘸腿张用手里拄着的粗糙木棍,不轻不重地敲打着篱笆桩,声音拖得又长又油滑,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啧啧啧,守着个站都站不起来的废物点心,滋味如何啊?”
污言秽语如同污水,毫无遮拦地泼洒进来。
豆西竹晾衣服的动作猛地僵住,她的耳朵不干净了,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下意识地看向院门口轮椅上的李慎。
李慎本身对这些话无感,只有不动手、不侮辱豆西竹,他就懒得动真格。
“就是就是!”
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混混立刻附和,猥琐地笑着。
“小娘子生得这般白嫩水灵,跟个瘫子可惜了!”
不堪入耳的哄笑声和更加下流的调戏接踵而至,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空气。
瘸腿张见李慎毫无反应,只留给他们一个沉默僵硬的背影,胆子更肥,恶意也更甚。
他拄着棍子往前凑了两步,唾沫横飞,木棍直直地指向轮椅上那个孤寂的身影,声音拔高,充满了恶毒的讥讽。
“喂!废物!说你呢!耳朵聋了还是下面那玩意儿真废了?嗯?成天坐着像个活死人,□□里那东西还中用不?只能当个窝囊废,靠小娘子养着吧?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废物!窝囊废!”
其他混混也跟着哄笑起来,污言秽语如同冰雹砸下。
豆西竹炸了。
就在瘸腿张得意洋洋、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李慎背上、木棍再次轻佻地指向他时,豆西竹像一只被彻底激怒的母豹,猛地从晾衣绳旁冲了过来!
速度快得惊人!
她一把抓住了瘸腿张指着李慎的那根木棍,用力一夺,瘸腿张猝不及防,被夺了个趔趄,惊愕地看向突然爆发的豆西竹。
豆西竹双手紧握住那根粗糙的木棍,横在身前。
她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气势,手腕猛地一拧,木棍在她手中高速转动起来,划破空气发出低沉而凌厉的破风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
她向前一步,稳稳地站在了轮椅之前,用自己的身体将李慎牢牢地挡在了身后。
阳光落在她身上,给她单薄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锐利的金边。
豆西竹不会说脏话,骂人也只会说:“污言秽语!”
杀伤力极低。
她抬着下巴,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声音冰冷、清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讽刺和力量,清晰地砸在每个人耳边:“我家夫君是弱了点,倒也不是人人可欺。”
李慎也忘了反应,豆西竹一个小小的身躯站在他面前,挡着风雨。
他第一次想要好好的、正常的活着。她给他带来了求生欲,他想要护她,想把她养的白白胖胖,让她更好。
对面的人动了,李慎动的更快,还把豆西竹背了过去。
一道微不可察的寒光,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瞬间从他袖中激射而出!
快!准!狠!
精准无比地没入了瘸腿张大张着、正欲喷出污言秽语的咽喉。
瘸腿张脸上的狞笑和暴怒瞬间凝固,双眼难以置信地暴凸出来,他双手徒劳地捂住自己的脖子,指缝间,温热的鲜血如同泉涌般喷射而出。
豆西竹虽然没看见发生了什么但光听声音就有一些害怕,她抖了一下,闭上眼睛,捂上耳朵。
李慎杀人了......
李慎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那几个吓得魂飞魄散、抖如筛糠的混混。
那眼神,如同在看几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声音低沉、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慵懒的歉意,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抱歉啊,”他微微歪了下头,眼神冰冷无波,“许久没杀人,有些手生,不小心弄死了。”
豆西竹听出了点味来,也基本上确认了,双腿残疾不是李慎的禁忌。
那群人跑了后,李慎把豆西竹哄到屋里,自己则收拾尸体。
豆西竹在里面会偷偷看李慎,偷看完就翻起了书。
不巧,看见了一个崭新如初的信笺。
豆西竹看了,文字不通,不能全文看懂,但脑子可是好东西。
豆西竹在现代经常和好友扒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好友痴迷于大夏王朝,豆西竹则痴迷于朝代的更迭,悲凉和辉煌的人物。
李慎,榜上有名。
从万方朝到庆朝,李慎就恢复七王的身份了,还一路飞黄腾达,不跟宫里的人保持联系就怪了。
而且他中过毒,双腿也是这么没的,后期也是四皇子派人来救治的。
她也就见怪不怪的把信笺恢复出厂设置。
当豆西竹以为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候,一转身,直直跌进那神出鬼没的主人的眼睛里。
“怎么还傻掉了。”李慎率先打破平静:“那些都是无趣的书,你要是想看,我可以给你编写点有趣的。”
豆西竹连连点头,过去给李慎捏肩、捶背,说软话。
院外又炸翻了天,听声音像是两个护卫,叫喊着哪来的血腥味,这是被谁抢劫了。
甚至看了里面一眼,想看看里面的人死了没......
李慎嫌外面吵,便挑起一块衣料,问她:“留不留?”
“不行,说了要留给我的,你不能出尔反尔。”豆西竹也不知道抱着什么布料,说话还挺有少女的娇羞。
“好。”
李慎问的隐晦,指外面的两个留不留,不留,他今晚就去抛尸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