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金手指……连这种事也能看出来?
她转头看向一墙之隔的右侧院子,从这里只能够看见一角飞檐。
林宜初屏住呼吸,目光冷静下来。她脑海飞快转着念头:这屋子破得像没人住。
可万一……要是里面真还有人呢?
夜风刮得袄子猎猎作响,残砖碎瓦在脚下咔嚓作响,她顾不得许多,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抬手便在门板上重重一拍。
“砰!砰!砰!”
门未应声,人却透出一股急意。
“有人吗?”
嘎吱一声响,一位青衣小厮打开了门,他看着眼前这个突然闯来的女子,冷声道:“你是谁?”
林宜初眼神一凝,指着不远处那幢偏院低矮的瓦房,声音压得低沉而急促:“那后院那间房子里,是不是有人住着?”
小厮眼神瞬间变得警惕:“你是什么人!”
但是林宜初现在自然管不了他心中那么多弯弯绕绕。她眼神锐利,目光扫过门缝下透出的隐约灯光,确认里面确实有人。
她声音压得低沉而坚定:“你快点,把里面的人叫出来!这横梁马上要断了,生命攸关!”
小厮却越发不耐烦,眉头紧皱,怒目而视:“你别以为凭一张嘴就能进来!这庄子是公子的地盘,外人不得随意闯入!”
林宜初顾不得与他多辩,一把推开那人,语气冷厉:“再不出来,人命就要没了!”
小厮正欲发作,口中喝斥尚未出口,耳边却猛地“咯啦”一声,仿佛有什么在木中脆裂。
他神情一变,脸色唰地白了,刚回头查看动静,林宜初已撩起袍摆,身形一闪越过门槛,冲进屋中。
屋里没有灯火,只见窗纸透着微弱的雪光,隐约映出榻上躺着一个人,纹丝不动。
男子他面色苍白,唇角泛青,额间挂着细密冷汗,似是生了病。即使闭着眼,那一双眉眼也透出几分凌厉之意,像是刀锋未出鞘,便自带三分煞气。
林宜初顾不得多看,伸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拼尽力气往外拖。
“醒醒!屋梁快塌了!”话未说完,屋后猛地“咔嚓”一声,仿佛山崩地裂,那条早已摇摇欲坠的横梁轰然断裂,带起一阵呛鼻的尘土和木屑,直直坠落。
林宜初咬牙,单手架着男子冲出门槛,脚步踉跄,身后传来轰隆巨响,整根断梁砸落榻上,木屑四散飞扬。
她扑倒在廊下,寒风灌入袖口,冻得骨头发疼。
林宜初顾也不顾他,只低头看怀中的男子。
男子眉头轻蹙,似是隐隐从昏迷中恢复意识,唇角微动,却仍说不出话来。雪花落在他额头,化成水珠,缓缓滑落脸颊。
他喉头动了动,声线干哑低沉:“你……”
林宜初一怔,却还未来得及回应,那小厮也终于追了进来。眼见地上一片狼藉、梁断屋塌。刚才还气焰汹汹,如今腿都软了,声音发抖:“你……你怎么知道梁要塌的?”
看到男子时更是脸色骤变,连忙扑通一声跪地,声如震雷:
“将——!”
话到嘴边,他猛地察觉旁人尚在,立刻低头改口,声音急促:“……公子!”
旋即一阵鸡飞狗跳,小厮忙不迭地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又想搬人又想安顿。那公子似乎病得极重,神智时有昏沉,额间冷汗涔涔。
林宜初也不好袖手旁观,只得上前搭了把手,合力将人扶入一间尚且能住的偏屋。
屋里虽然破旧,但总好过外头风雪。小厮抖着手给主子敷药,她则在一旁递水拿布,手脚干净利落,连小厮都忍不住偷偷看了她两眼。
等折腾完一切,林宜初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原来的屋角,此时已经是饥肠辘辘,刚迈入院子,一股焦味扑鼻而来——
林宜初:……坏了,我的晚饭!!!
锅底一层米粥已烧得漆黑发苦,粘成一团,火星虽灭,但灶灰翻卷,几缕白烟正飘向夜空。
她叹了口气,掀开锅盖,望着那团黑黢黢的东西,心中隐隐作痛。
老天爷,你让我穿越,送个金手指,好歹也给我顿热饭吃吧。
只不过粥虽然是糊的,但总比饿死好。她无奈地坐下,拍拍肚子,胃仍在咕咕作响。凑活着把这顿有些糊的饭吃了。
这穿越日子,委实不大体面。
-
第二日清晨,寒意尚未褪尽,荒院中冷风簌簌,枯草被吹得沙沙作响。
林宜初刚蹲在井边洗了把脸,正打算寻点吃食果腹,忽听“笃笃笃”几声,院门被敲响了。
她动作一滞,心头一紧。
来得这么快?不会是……那群卖她的畜生追来了吧!
她悄悄挽了挽袖子,扫视四周,手一伸,从门边拎起一把生锈的锄头,轻手轻脚走向门前,屏住呼吸,将门扉缓缓推开一道缝。
冷风一卷而入,门外却并非粗声粗气的泼皮无赖,而是一人负手而立。
晨光斜照在他肩头,将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淡金。青衫素带,身形挺拔,虽脸色仍带病容,却眉眼清朗,气质沉静。
正是昨夜那名险些压在梁下、被她救下的病弱公子。
与昨夜昏迷不醒之态判若两人,眼底更多了一丝清醒后的审慎与探究。
见她开门,他抬眸微一点头,拱手低声开口,声线低哑如玉石相击:
“这位姑娘,在下厉行舟。昨夜承蒙救命之恩,今日特来一谢。”
林宜初:“……”
她手里的锄头还没来得及藏,举在胸前,一时间尴尬得进退不得。
“在下也无甚厚礼,”厉行舟微一颔首,眉间浅笑,“为谢昨夜救命之恩,愿请姑娘吃一顿饭,聊表心意。”
话音刚落,他抬了抬手。
昨夜那名小厮立刻从角落里走出来,提着两个精致的四层食盒,利落揭开盖子,热气便如云雾般扑面而来。
香酥野鸡色泽金黄、皮脆肉嫩;云腿炖笋香气浓郁、汤汁清亮;陈皮烧鹅油光发亮、边角微焦,四盏清汤,六款点心,摆得满满当当。
每一样都像是刚从火上热腾腾地端出来的,一时之间,香气与雪气交融,蒸得破院子都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温度。
林宜初不动声色地眨了下眼,悄悄调动她的金手指。
【香酥野鸡:保质期剩余17时状态:完好可食】
【炖笋汤羹:保质期剩余20时状态:刚出锅,可食】
【点心六式:保质期剩余25时状态:松软新鲜,可食】
她眼眶差点没湿。
这么多完好保质期、没有馊味的、刚出锅的饭菜,简直就是她穿越以来的精神救赎!
厉行舟似是看出她眼底的动容,不着痕迹地一笑,微抬右手道:“昨夜仓促,未曾详叙,今日以食谢情。姑娘若不弃,还请笑纳。”
林宜初的肚子已饿得开始反抗了,再矜持下去,怕是饭都端不稳。她也不装模作样,干脆一甩袖子,利落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救人一命,胜造一顿大餐!
院外雪还在下,院中却热汤翻涌、香气缱绻。屋破墙旧,炉火却将寒意都挡在了门外。
案前热汤翻涌,香气缱绻。院中落雪悄无声息,屋内却被那一桌子菜肴蒸得暖意融融。
厉行舟动作不快,吃得也不多,只是持着汤匙搅着那碗雪耳莲子羹,目光落在她身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听说清河庄子平日极少人来住。姑娘孤身一人在此,着实胆色过人。”
林宜初摆摆手,向他絮叨起这两日的惊心动魄——被亲叔贱卖,连夜逃命,翻窗翻墙、荒院藏身,一桩桩一件件,说得跌宕起伏、波澜壮阔。
她本只想发发牢骚,顺便警醒一下眼前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病美男,哪知对方听得认真,眉心竟微微蹙起:“竟有此事?”
“可不是嘛。”林宜初抿了口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眼角余光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面前这人穿得朴素,病容犹在,一副柔弱书生的样子,若真碰上那些泼皮无赖,恐怕连吓唬人都费劲。
她想了想,语重心长道:“你也得小心点。那些人下起手来可没脸没皮,凶得很。”
“是吗?”厉行舟低低一笑,语气温润,眉眼间却透出一丝意味不明,“那我可得多谢姑娘提醒了。”
林宜初撇了撇嘴:“所以这清河庄子,远是远了些,好歹空气清新、无人多嘴,还能吃到你送的烧鹅……算起来也不算亏。”
厉行舟也笑:“倒是姑娘心宽。”
男子沉吟片刻,忽然道:“还有一事。”
林宜初心头“咯噔”一声,正往茶盏里吹气的动作顿了顿。
他缓缓看向她,语气不重,却字字分明:“昨夜屋梁将断,你为何会提前察觉?”
这问题像是落在水中的一颗石子,泛起圈圈涟漪。
林宜初抿了抿唇,望向院中雪景,神色不动:“那房子旧得很,我头一晚睡觉,就听见梁上咯吱作响,风一吹,还抖得厉害。”
“想着昨夜风雪更大,……就觉得怕不妙,索性过去喊一声,也好心安。”
她说得轻描淡写,既未说谎,也绝口不提自己能探查到保质期的事。
毕竟若真将这番话原样说出,只怕不是被当成怪人,就是被绑了送去请神医。
那男子听罢,并未立刻作声,只静静看着她。
方才那点病中带笑的温和褪去,他眸中仿佛多了一层暗色,如深山冰潭,幽凉而静。
林宜初被他看得背脊发毛,正琢磨着要不要再添点说辞,他却忽然“嗯”了一声,低低笑了下。
“原来如此。”
这笑轻轻一挑,似乎有点意思,又似乎什么都没说透。
正当两人话头将尽,气氛松弛下来,屋外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碎雪噗噗作响,未到门前,声先至。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冷风裹雪而入,跟着进来的,是厉行舟的小厮。他快步走进屋来,手中托着一只木质托盘,托盘上安稳放着一碗热药,药香浓烈刺鼻。
“公子,”小厮躬身开口,神色恭敬却难掩关切,“该喝药了。”
厉行舟看向林宜初,轻声笑了笑,声音温润:“看我竟聊得忘了时辰。”
他神色随意,仿佛这不过是每日惯例。
林宜初却微微一怔,视线本能地落在那碗药上。
她本只是一瞥,下一瞬,眼前却陡然浮现出一行行熟悉的金字:
【雷乌:已过保质期三年,毒性缓慢渗出。】
【黄礞:已过保质期一年,药性失衡,易致头晕目眩。】
【赤茯:已过保质期五月,当前状态:药腐异味掩盖,服用可能引发寒热交作。】
她的心陡然一紧,背脊一阵发凉。
这是药?这分明是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