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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火焰威士忌

作者:山崎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个夏天来得悄无声息。汤姆·里德尔毕业了。作为霍格沃茨近十年来最优秀的学生会主席,他拒绝了《预言家日报》的专访,也婉拒了魔法部递来的橄榄枝。没人理解他为何选择消失在翻倒巷的阴影里,成为博金-博克古董店的一名普通售货员——"我只是非常喜欢古董而已。"里德尔抚摸着脖颈上一条古旧的挂坠链,唇角勾起得体的弧度。


    我搬回了对角巷。赫奇帕奇的奖学金在古灵阁的金库里叮当作响,足够让我在这个夏天租下弗洛林冰淇淋店楼上那间带小阳台的阁楼。


    弗洛林先生说我的香草冰淇淋挖得越来越圆了。有时候在搅拌奶油和挖冰淇淋的间隙,我会突然走神,想起里德尔学生时代袍角沾着的腐殖土气息,现在那些泥土变成了翻倒巷的灰尘,细细地粘在他永远光亮的皮鞋跟上。


    我们经常相遇。


    在对角巷青石板路的反光里,在丽痕书店的落地窗前,在咿啦猫头鹰商店的咕咕声中。他的轮廓比学生时代更加锋利,稍稍留长的黑发垂落时会在英俊的脸颊投下阴影。总有穿着时髦的女巫围着他。我学会在擦肩而过时把目光定格在他身后三英寸的位置,那里通常挂着"新品上市"的招牌或是某只昏昏欲睡的猫头鹰。


    食死徒的传闻开始在《预言家日报》的边角滋生。


    起初只是小规模的骚乱——某个麻瓜村庄的牲畜离奇死亡,魔法部官员的家里出现被撕碎的通缉令。没人注意到这些事件之间微妙的联系,就像没人发现翻倒巷深处那间总在深夜亮起灯火的店铺。


    七月底的某个午后,风铃叮咚作响。他带着一位穿着柑橘色长袍的甜美女巫走进来,她纤细的手指正搭在他肘弯处。我数着冰柜里的巧克力球,听见她用夸张的语调说:"汤姆,这里的冰淇淋真的像你说的那么特别吗?"


    "尝尝就知道了。"他的声音像浸在蜂蜜里的银刀具。


    我机械地挖着冰淇淋球,弗洛林招牌的香草与巧克力在蛋筒里形成完美的螺旋。当我把甜筒递过去时,刻意让指尖避开他的皮肤——就像避开一只有毒的刺佬儿。


    "三西可。"我说,声音平稳得像是第一次见他。


    硬币落在柜台上的声音格外清脆。那位女巫还在喋喋不休地对着他说着什么,他的指甲却突然嵌入甜筒的脆皮,细小的裂纹在静默中蔓延。


    窗外突然传来骚动,几个蒙面巫师骑着扫帚掠过低空。人群惊慌四散时,我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浓烈的黑色情绪。


    我赶紧低头擦拭柜台,抹布下的木纹里藏着去年夏天两个少年留下的划痕。冰淇淋在烈日下缓慢融化,一滴奶油落在我的工作靴上,像某个被剜去又没来得及愈合的伤口渗出的脓血。


    ---


    这晚,我闻到了翻倒巷特有的腐朽气息。


    里德尔站在我的床前,黑袍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直到他向前迈了一步,我才看清他的脸——那张英俊的面容又像是被火焰灼烧过,五官如融化的蜡一般模糊不清。


    他沉默地扣住我的手腕,尖牙刺入我的皮肤。鲜血滑过喉结时,我看到他睫毛剧烈颤抖了一下。


    "你......"我刚开口,就被他指尖的寒意冻住了话语。


    "血契不太稳定。"他松开我,嘴角还沾着一点猩红,声音轻得像在谈论天气。


    我想起那段被剜去的记忆,想起校医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所有疑问都在他抬眼的瞬间凝固——那双总是深不可测的黑眸里,此刻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破碎的光影。


    "博金放了我长假,我签了个大单子。"他突然开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银扣,"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次日,幻影显形的挤压感还未消散,腐木与潮土的气息就扑面而来。眼前的废墟堆满碎石,几截断裂的铁栅栏歪斜地插在土里。远处推土机的轰鸣声中,里德尔凝视着那块写着"伍氏孤儿院旧址"的锈牌,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弧度。


    "他们推平得真干净。"


    我跟着他,沿着一条小路走向海岸峭壁上的岩洞,他的脚步越来越不稳。血契的反噬让他皮肤下的黑纹时隐时现,魂器分裂带来的灵魂撕裂感显然也在折磨着他。海风裹挟着往事呼啸而来,他忽然说起他那未曾谋面的软弱的巫师母亲。


    "她到死都在念那个名字——汤姆·里德尔。"他突然冷笑,黑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那个她惦记了一辈子的麻瓜...他站在那个庄园里,用金币砸我的脸...”


    他继续往前,走进岩洞。


    "那个夏天,"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手指抚过岩洞边潮湿的石壁,"丹尼斯·毕肖普在这里哭得像个婴儿。"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古怪的弧度,"我让他看了些...特别的东西。"


    "艾米·本森倒是很勇敢。"他歪了歪头,黑发垂落在逐渐猩红的眼睛前,"直到我把她的兔子吊死在她面前。"


    风从海面灌进来,我看见他苍白英俊的脸上浮现出孩童般天真的神情。


    "他们总说我是怪胎。"他轻声笑着,指尖迸出一簇诡异的绿光,"现在呢?"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猩红的血色从眼底漫上来,五官像蜡一样溶解。


    我毫不犹豫地抽出魔杖,在手腕上一划——鲜血立刻涌出,在苍白的皮肤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红线。


    当我把手腕抵到他唇边时,他像是濒死的野兽嗅到水源般猛地扣住我的手臂。尖牙刺入的疼痛让我倒吸一口冷气。


    他的唇离开我的手腕时,带出一丝殷红的血线。里德尔向后仰去,后脑重重磕在潮湿的岩壁上。苍白的喉结上下滚动,胸膛剧烈起伏着。


    我伸手想擦掉他唇边的血迹,却被他突然攥住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但下一秒又像被烫到般猛地松开。


    "别。"


    他依然不肯看我,只是用指节狠狠擦过自己的嘴唇,仿佛要抹去什么不堪的证据。远处海浪拍打着礁石,潮声里,我听见他微不可闻的低语:


    "...走。"


    ---


    暮色降临时,我们幻影移形到附近一家刚刚装潢一新的麻瓜旅馆。里德尔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凝视着远处的海,月光将他分裂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一个优雅挺拔,另一个扭曲如蛇。


    "来一杯吧。"


    他的魔杖在指尖轻转,划出一道优雅的弧光。空气中立刻弥漫起橡木桶与雪莉酒的醇香,水晶杯凭空凝结,盛着琥珀色的液体悬浮在我们之间。


    "火焰威士忌?"我伸手接住酒杯。


    里德尔没有回答。他正凝视着杯中摇晃的酒液,月光透过液体在他脸上投下流动的光斑。当啜饮时,喉结的阴影恰好遮住了脖颈上未完全消退的黑色纹路。


    酒杯相碰的脆响中,我忽然意识到——这大概是他能给出的,最接近道歉的举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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