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伦敦闷热得令人窒息。我蜷缩在破旧公寓的窗台边,看着蜘蛛在墙角织出一张精致的网。自从放假后霍格沃茨列车上的会面,里德尔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不过,契约印记偶尔会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提醒着我这个联结从未断开。
父亲溺亡后的第三周,我卖掉了我们在伦敦南部那栋潮湿的老房子。房产经纪人的钢笔在合同上划出沙沙的响声时,我盯着壁纸上那片水渍——它像极了一个佝偻的人影,是父亲某次醉酒后砸穿水管留下的。
于是,我的全部财产变成了一只鼓胀的牛皮纸袋:七百二十英镑,一张古灵阁的存款凭证,还有祖母留下的那根发霉的山楂木魔杖。每年六月底,我都会在《伦敦晚报》的犄角旮旯里寻找那种愿意短租给未成年人的房东。今年找到的是白教堂区一间阁楼,窗户正对着烟囱,每天清晨都会有煤灰落在枕头上。
房东莫里斯太太总用狐疑的目光打量我:"学生?暑假实习?"她鼻子上的痦子随着说话上下跳动。我点点头,把魔杖藏进袖口。
阁楼的墙纸剥落处露出前任租客的涂鸦:一个歪歪扭绞的绞刑架图案。我每晚都盯着它入睡,想象父亲最后时刻看到的泰晤士河是否也是这般扭曲的模样。有时半夜醒来,会看见几只细小的藤蔓从地板缝里钻出来,缠绕着我的手腕——植物们总想保护它们的主人。
七月的第四个星期三,窗台上从霍格沃茨带来的白鲜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叶片上渗出淡红色的汁液。我猛地抬头,看见一只陌生的猫头鹰正用喙敲击玻璃——它脚上绑着的信封上烙着斯莱特林的蛇形徽记。
信纸上是里德尔优雅的斜体字:
"后天,子时,阿尔德盖特地铁站。记得带上你的魔杖和行李,把你那间破烂麻瓜公寓退租了。"
字迹突然变得模糊,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那只猫头鹰歪头看我。当我想喂它一块饼干时,它突然啄破了我的指尖,贪婪地舔舐着渗出的血珠——然后在我眼前膨胀了一圈。
次日傍晚,我在约定的地点等到路灯亮起。里德尔从阴影中走来。他披着厚重的兜帽,我瞥见兜帽下的脸,差点没认出他——他的面容像是被某种力量扭曲过,英俊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半张脸皮肤下隐约有东西在蠕动。
"你..."我倒吸一口冷气,藤蔓立刻从袖中窜出,在我面前形成保护性的屏障。
"闭嘴。"他的声音比往常更加嘶哑,魔杖粗暴地抵住我的喉咙,"跟我走。"
他租的公寓比我的住处好不了多少,但墙上贴满了复杂的魔法阵图纸。桌上摊开的日记本散发着不详的气息,封皮上沾着可疑的暗红色污渍。我注意到角落里堆着几份《预言家日报》,头条赫然写着:"小汉格顿乡绅离奇死亡"。
"看够了吗?"里德尔突然掐住我的后颈,强迫我看向一面裂了缝的镜子。镜中的他面容扭曲,而我的灰发竟然褪色了不少,露出底下淡白金色的发根。"你的塞尔温血脉在觉醒,"他的呼吸喷在我耳后,"而我的...显然出了点小问题。"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怪梦。他子时外出,黎明前带着一脸倦容回来,剩下的时间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有时他会扔给我一本破旧的魔法书让我研读。我的魔咒理论水平突飞猛进。我们两的厨艺水平都相当糟糕,我不得不受里德尔差遣,每天去麻瓜超市买些勉强可以果腹的东西。里德尔脾气越来越坏,挑食到一个可怕的程度。
八月的某个雨夜,霍格沃茨的猫头鹰横冲直撞飞进公寓,抓着一封信,是里德尔的OWLs成绩。"全科O。"他把信扔在我脸上,声音里带着一个月来首次扭曲的快意,"包括那门该死的麻瓜研究。"
我正想道贺,却突然又被他掐住脖子按在墙上。他的脸在闪电的照耀下恐怖至极——半张脸皮肤几乎透明,下面蠕动着蛇鳞般的纹路。
"我居然忘了。"他嘶声道,"你的血,给我。"
当我的血滴在他嘴唇上时,奇迹发生了。那些扭曲的纹路开始消退,他的面容逐渐恢复成往日的英俊。但当我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他咬住了——尖锐的疼痛中,我看见他的瞳孔变成了彻底的猩红色。
我醒来时,晨光正斜斜地落在里德尔的侧脸上。
他坐在窗边的扶手椅里,轮廓被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那些可怖的蛇鳞纹路消失了,他又变回了那个霍格沃茨最完美的优等生。见我醒来,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罕见地像个十七岁的少年。
"你的血..."他停顿了一下,黑眼睛避开我的视线,"效果比我的预期好。"
八月的最后两周,我们打算去对角巷采购点东西,起因是当里德尔收拾开学的行李,翻出那件我从二手市场淘来的、袖口已经磨出线头的旧袍子。
"我的仆人不该穿得像个家养小精灵。"他冷冷地说,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狐媚子,却从身后拿出一个扎着墨绿色缎带的纸盒。
盒子里是条浅黄色的连衣裙,麻瓜商店的标签还没剪。我摸着裙摆上细小的雏菊刺绣,突然意识到他一定是凌晨就去了伦敦的早市——为了在麻瓜商店开门时第一个进去。
"别多想。"他背对着我整理袖扣,"只是不想我的仆人丢人现眼。"
当我不再需要眼镜时,里德尔的表情很精彩。他的目光落在我的眼睛上,又触电般移开,"湖蓝色,"他突然说,"塞尔温家血统的标志。"
我们用了飞路粉到达对角巷。去摩金夫人长袍店的路上,他抓住了我的手。这个动作太过自然,以至于我们俩都愣了一下。但他没有松开。他的掌心很凉,修长的手指轻轻扣着我的手腕,像是怕碰碎了什么易碎品。
"学生制服三加隆。"摩金夫人笑眯眯地说。里德尔面无表情地数出几枚银币——我知道那是他上个暑假在翻倒巷做翻译攒的钱。当他坚持要再加钱加厚领口布料时,我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想起我那酒鬼父亲醉酒后的话:"对你好的都是有所图的。"
但里德尔图什么呢?我的血已经给了他想要的一切。
回程的黄昏里,他的影子长长地拖在身后。我盯着那个比实际年龄单薄许多的背影,想起清晨醒来时看到的场景——他蜷在扶手椅里,手里还攥着那本《高级魔药制作》,像个守着宝藏的龙。
九月初,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蒸汽中,他忽然转身,将一枚银制的胸针别在我领口。上面的蛇形纹路缠绕着开花的藤蔓,在夕阳下闪着微光。
"别弄丢了。"他声音很轻,"这次...不是契约。"
列车鸣笛时,我摸了摸胸针,第一次感受到某种陌生的情绪在胸腔里生根发芽。它不像藤蔓那样带着刺痛,更像是...某种温暖的东西,正在灰烬里悄悄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