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意慈拍拍膝盖裤子上的灰,一个人五味杂陈的走回家。
一回家,黎意慈开始翻箱倒柜,她前几年有到处藏钱的习惯,后来自己也记不清有没有花完,她现在想找找看。
有总比没有好。
一顿翻找,黎意慈找出八十三块钱,黎意慈,“……”
五千真多。
又把自己心爱的小金猪存钱罐从底部把里面的钱抠出来,一数,有五百多。
一顿操作,才六百块,黎意慈心累的厉害,她东拼西凑,突然想起来银行卡里好像也存着几百块。
那是她想转给章闻肃的。
只是还没存够足够的钱,本来想着过年得到父母和哥哥给的压岁钱就够了。
她可不想以后被携恩图报,章闻肃好歹给她补了几个月的物理,她问向砌现在市场上学生给人当家教多少钱一小时。
向砌说大概三十到六十。
黎意慈按最顶格的给章闻肃结算。
跟出去玩回来的黎平安一说,他共情能力向来比一般男孩子强,再加上自己亲爱的姐姐想要帮忙,他自然也愿意尽一部分力。
黎平安也开始翻箱倒柜,还有扣存钱罐,最后双手捧着一把钱给黎意慈,“姐,给你的,我们再去哥房间找哥的存钱罐,哥高中以前往里塞过钱,后来就没动过,他之前说送我了,我一直没想起来用。”
两人一起费劲的扣黎明川以前的存钱罐。
该说不说,黎明川就是有钱,一个早几年弃之不用的存钱罐里竟然有两千块多。
黎意慈,“……”
黎平安,“……”
我哥真豪,怎么我们那么穷?
姐弟俩一起数了数,加上黎意慈银行卡里的钱,他们凑了四千一百三十七块钱。
当然,大头是黎明川的存钱罐贡献的。
数完姐弟俩兴奋的就差抱在一起跳起来。
黎意慈松了一口气,不用跟向砌借很多钱,不然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次日,黎意慈一早上都有些心神不宁,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她几乎没跟人借过钱,开不了这个口。
临近中午放学,向砌先开口,“意慈,中午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游云大学放假了,说来看看我们。”
“啊?”
见黎意慈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向砌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心不在焉的。”
“没有,我就是在想事情。你刚才说什么?”黎意慈勉强笑着。
“游云。他放假了说来看看我们。”
“哦,好。”黎意慈对游云这个温和的哥哥有印象,他从前好像是和向砌形影不离,向砌来看她,游云十有**也在。
游云诠释了什么叫要风度不要温度,他穿着驼色羊毛大衣,配着宽松的黑色裤子和马丁靴,一个人站二中校门口等他们。
黎意慈看着他就觉得冷,他和他们带了热饮,黎意慈伸手接过的时候,看他的指关节都有些红,她坚持认为这是冻的。
三人一起下馆子。
点了菜,向砌微微笑,“我们云哥光顾着耍帅,也不怕关节炎找上门。”
他父母都是医生,健康方面的意识比一般人强。
游云无奈一笑,“我刚下飞机,没来得及换衣服,我在外地没那么冷。”
要不是向来注重形象,他都想靠抖来取暖了。
黎意慈在旁边默默不说话,心里想,难怪向哥觉得云哥最偏爱他。
其实黎意慈跟游云算不上熟,见向砌和他聊聊天,便自己沉默吃东西。
游云看黎意慈只夹自己面前的菜,重新抽了一双筷子充当公筷给她夹了一块编织篮里装的葱油饼,“妹妹,尝尝这个,这是老板家的特色。”
“谢谢云哥。”黎意慈微微一笑,依言夹起来尝尝,味道确实不错。
饭后,因为体谅游云衣着单薄,向砌说,“我们下午或者晚上再聚,你多穿点再来。”
游云淡笑,“OK。我送你们到校门口再打车回家。”
三人并肩走回学校,黎意慈内搭一件白色带小毛球和毛衣帽的有对称花纹的毛衣,外面套着一层有些跑棉的棉服,不算保暖,她虽然竭力克制,可游云觉得她应该是有些冷的,心里一动,却没说什么。
到学校门口,游云打车离开,向砌和黎意慈一起走回教室。
中午,黎意慈本想跟向砌提起借钱的事情,结果同学们已经陆陆续续回来,教室里有些嘈杂,黎意慈到底也没好意思提起来。
熬到下午放学,向砌问,“意慈,你要不要和我们聚聚?我晚自习可能请假不回来。”
他看中午黎意慈有些放不开,便想着晚上她如果不想去就算了。
“……去。”她答应了国岚,时间有些紧。
黎意慈本意是请向砌吃饭,借钱,然后自己回学校。
结果,向砌一出学校就招手拦出租车,她没来得及说。
到商业街,向砌笑说,“天气冷,我们先在这家甜品店等游云。”
“好。”
向砌点了热饮,问,“意慈,要不要吃慕斯蛋糕?”
黎意慈摇头,“不了。等一下我们要吃晚饭的。”
“好吧。”
见向砌低头含着吸管,黎意慈期期艾艾地问,“向哥,你能借我点钱吗?”
向砌头都没抬起,放开吸管,在手机上打字,随口问,“当然可以,你要多少?”
“五千?”
向砌猛的抬起头,“多少?”
“……要不四千?”
“不是,五千我能借你。我就是有点震惊,你缺什么?”向砌不缺钱,他就是担心黎意慈。
“我……我……”黎意慈有些难以启齿,“我借同学的,她家里不管,如果我不借她……她可能要辍学。”
“谁啊?是我们班的吗?真这么困难,我直接资助她。”反正向砌的父母也会资助一些学生,他资助一下也没关系,还省得黎意慈背债。
黎意慈抿唇,迟疑道,“国岚,我高一的第一个同桌。”
她想,向哥应该不认识她。
没想到,向砌竟然知道这人,“那个女生啊!意慈,如果我知道的没错,她应该害过你。”
黎意慈震惊,“你怎么知道?”
向砌挑眉,“明川那人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前因后果肯定要弄清楚。当年的事没问你,我们这边也查的七七八八了。”
黎意慈,“……”
尴尬羞耻到脸红。
虽然被欺负并不是她能改变的,可这种事情就是很难堪,尤其是他们那么兴师动众。
内心感谢,也不影响她难堪。
向砌放下手机,双手交叉支撑着自己的下巴,“你怎么想的?你为什么愿意帮她?”
思考一会儿,黎意慈放在桌子上的手,一手握着杯子,一手又开始挠自己的大拇指,“我就是不忍心看到她走入绝境。她家里不好,她读书很刻苦……我不知道,其实我不讨厌她……我就是……我知道她在无能为力的时候坑我……向哥,你会不会觉得……觉得我很没有出息?我就是不忍心……耳根子又软,我每次想强硬一点,结果还是那么窝囊。我……不知道,我很害怕……害怕一条年轻的生命因为我没有施以援手就消逝了……我有点难过。我很害怕……我也怕你们觉得我怎么如此分不清好歹……”
黎意慈脑袋一片空白,有些语无伦次,国岚并不是完美受害者,她是受不住她的哀求,所以答应帮忙才会来借钱,可她曾经被她伤害过,她自己也在无能为力的时候,她一意孤行,她也不知道她内心的想法。
会不会后悔?
她不知道。
而且她还怕这种所谓的以德报怨的行为会让别人觉得她是废物,欺负她没有成本,从而不自觉的看轻她。
“别紧张,别害怕,意慈,我永远珍重你。”看她有些仓皇难过,向砌伸出手握住黎意慈自伤的手。
向砌专注的看着黎意慈,他的眼睛依旧那么亮,明亮的让黎意慈觉得自己的缺陷无所遁形。
“抱歉,我有些抓不清重点。”黎意慈笑的难过又勉强。
向砌摇摇头,“没关系。意慈妹妹,今天哥可以陪你聊天,你尽管说你的心里话,你的困顿,你的迷茫,你的想法,我或许会和你有不同意见,但是我一定会尊重你,会帮你。”
他本来也是因为她,才会来二中复读的。
或许是因为向砌各方面都很柔和,再加上压力太大,黎意慈忍不住吐露心声,“向哥,我好害怕啊……我害怕国岚出事,虽然一开始我不想帮她,可是我也是真的不希望她过不好。我也害怕我未来要怎么办,我跟你说,我妈已经半个月没给我零花钱了,因为章闻肃把我去卖衣服的事,还有跟着徐荥摆摊的事告诉我妈,她骂了我一顿,说不给我钱。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也像国岚一样。”
章闻肃自觉管不住黎意慈,他就找许絮告状,名义上是为黎意慈好,说不能耽误她学习,小姑娘家家的晚上去吹风伤身影响健康,实际上就是想控制她。
许絮也果然因此教训黎意慈,她说,“家里是饿着你还是冷着你了?你要去干那些是个人就能干的营生。你知不知道,你读不好书,你以后的工作和择偶会受多大的影响?黎意慈,像你这样不知道好歹,还每天都在搞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你这辈子要完了!你既然能自己赚钱,以后别管我要钱,要我也不会给你。你等着吧,你再这样下去,你会比我还不如,你爸无能归无能,至少还听讲。像你这样温吞又记吃不记打的性子,书读不好,说你两句你还委屈,我告诉你,你以后会更委屈,你会一辈子都有吃不完的苦!你现在跟男同学聊几句,你就跟着去吹风受冻,笑死了,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没用又拎不清的东西,真晦气!我改天真得去烧香拜佛,看看我是造了什么孽,来了你这么一个报应。哭什么哭?真窝囊!”
黎意慈百口莫辩,只能像许絮说的一样,窝囊又委屈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