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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此怨已结

作者:葬一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临王府,一条宽阔的青石道路直通主殿。道两旁有两棵枯树垂在那,一点生机不见,微风拂过,阵阵吱啦声极其刺耳。


    自那日被夜楠敲打一番后,夜朔便很少出门,早朝也称病不去。


    可恶!他被一个丫头弄成这样,自己每天浑浑噩噩的,这样下去不行。夜朔想道,独自在屋里踱步。


    他不要喜欢故尘染了!但仔细想又有那么多世家公子喜欢她。那他夜朔算什么?故尘染走了,得在她回来之前从皇兄手中抢回来。


    “有点难办啊……”他皱眉道。


    皇兄那个人什么样他又不是不知道,手段狠辣,心机阴沉。偏偏还特能装,装得还真像……


    沉思之际,他看到右廊挂着的画像,夜楠思绪飘远,幻想着如果故尘染嫁给自己……


    他感到脸上微烫,垂头蹲了下去,揉了揉自己的发顶,闷声道:“我在干什么啊……”


    他就那样蹲着,突然门被推开。已经到了午时,难得冬日出太阳,正照着他的面庞。


    夜楠不紧不慢踏进屋里,低头不经意扫了他一眼,夜朔默默站起身。


    来人打量屋子时,顺势看到了那幅画像,似是见到什么好笑的一样,转身把目光落在夜朔身上。


    “我说过不止一次不要惦记孤的人。”夜楠先发制人。


    “她,不属于你。”


    “我们都没有把握,不是么?”夜楠走近,拍了拍他的肩。


    “孤幼时就不该带你结识她,是么?”夜楠一改往日温润如玉的形象,厉声道:“让你现在倾心于她,意图抢走?别忘了你我是如何得来今天的身份!”


    夜朔不言,也不愿再听,前者用力松了手,他往后跌了几步。


    “这么自信?你当时求着阉人卑微的样子呢?”夜楠嘲讽着。


    “她看到你般模样,会不会害怕?”夜朔终于回怼道。


    外头的宫人听着里面的动静,谁也不敢再干活了,太子很少发怒,也有人是头一次见,害怕地跑远了。


    “二位殿下可是为那故小姐才如此争执……”


    “可不是嘛,这太子与临王都是与故小姐自小相识……”两个宫女你一言我一语说着。


    书案上的茶具打翻。


    里头的夜楠似乎被这句话震住,很久没有开口,最后还是允德进来禀报:“太子殿下,皇后娘娘传您进宫。”


    夜楠冷哼一声,刚跨出门槛,又冷声道:“明日给孤滚来上朝!”这才大步出了临王府。


    夜朔站在门口,望着倚墙开的梅花,凌寒独自开。他感觉自己撑不住,他知道自己小孩子气,他怕故尘染也不喜欢他。


    他撇嘴,那他就先放一放也罢。


    安和五十七年,夏日潜入。


    皇帝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每隔几天便军队派人出京寻药,百姓都瞧着,但是他们也不曾有过担忧,因为他们朝中有太子,不用担心国君。


    太子天赋异禀,文武双全,理政时,如臂使指,对事务调度自如,善待百姓。更不必说惊人的容貌,自打故尘染拜入凌瀚门后,不少官家女子抢着想嫁入东宫,朝中的老官更卖力做事些,但也有人冲昏了头脑,为了往上爬犯了错,被贬官、流放的不少。


    皇帝更是亲自拖着病弱的身体在朝上警告他们:“一群混账!别打着皇室的念头,太子妃永远只有故氏女一人!”


    故虞启当时在朝上的脸色有多不好,就不言而喻了。下了朝那些同僚来祝贺,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谢。


    回了府便和段素瑛说了此事,既然陛下心意已决,他们就决不能再违抗之心了,只待女儿归来吧,这时候再看看太子的心意。


    故尘染在师门的日子很惬意。


    官家夫人已经开始与段素瑛亲近,但段素瑛是前内阁首辅嫡女,多年不曾与外人接触,这种她倒也懒得应付。


    那些人便又把念头打到故虞启身上,他虽一朝太傅,却自小教育太子,以后太子登基,进言的机会可全在他身上了。


    也是夜楠从那时起,便经常来太傅府,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此时,段素瑛和故虞启的心结已经慢慢解开。


    在遥远的边境,京城那样渺小,望不到,念不到。


    故寒赋这一年来跟着将军驻守边疆,打了一场胜仗,皇帝会待他归朝时封将。


    暮色沉沉,残阳如血,将整个边疆战场染成一片凄艳的红。风卷着黄沙,嘶嚎着从远处奔来,吹得营帐上的军旗烈烈作响。


    “阿染,希望你也念着哥哥。”故寒赋叹了口气。


    安和五十八年,早春。天微微亮,柔和日光为京城镀上一层暖光,宣告着早春的来临。


    凌瀚门亦是如此温馨,弟子三人围坐在雅亭中,不时谈笑。


    “如此,阿染今年便要出师了。”上官凝月有些惋惜开口。


    故尘染放下杯盏,喝了少许果酒,脸上红扑扑的,软声道:“师姐这么不舍得我,那不如一同下山吧!”


    孙所云也放下酒盏,拦着她扒拉上官凝月的手,道:“不可以!你大师姐要陪着师兄共赏天下呢。”他得意的冲故尘染抛眼。


    故尘染冲他吐了吐舌头,继续低头喝酒。


    不多时,院仆来报:“迷花阁来了三位弟子,想与门中弟子武艺切磋交流一番。”


    故尘染正准备拿起剑,上官凝月轻轻拍掉她的手,温声道:“你方才饮了酒,就别再动身了。”


    “那我陪你去。”


    孙所云去拉她的衣袖,上官凝月又同样搭在他的手上,微微皱眉:“你这才是真醉了,你方才自己也喝酒了,你二人就在这坐着等我罢。”


    孙所云被推了回去,上官凝月提剑走了。她想着这几日自创了霜华凝剑术,正巧这次可以试一试。


    来到生死台,迷花阁的人已等候多时,上官凝月的武艺高超,一人抵三自然不在话下,何况自小便是这样过来的。


    “唰”的一声,利剑出鞘,上官凝月握住剑柄,道:“请赐教。”


    迷花阁弟子拔剑迎敌。


    上官凝月挑剑向一人刺去,那人迅速躲开,她也顺势翻身跃起,看准时机划破他的招式,身后的二人来势汹汹,上官凝月转身,利剑横扫,待三人都后退时,她再次将剑震入地,剑气枞横,迷花阁弟子终于不敌。


    孙所云和故尘染这时也来到了台上的阁楼,看着师姐大获全胜,发出赞许:“不愧是师姐啊,真的好厉害!”


    孙所云的眼神也一直停留在上官凝月身上,他也要更加努力修习了。


    台上,迷花阁的二人退到一边,为首的弟子拍拍衣袖,对着上官凝月颔首道:“姑娘刚刚的剑法我从未见过,不知……”


    “那是我自创的。”上官凝月声音清冽。


    “在下佩服,”转瞬他又开口道,“不知可否再与我一战?”


    上官凝月手持长剑,轻盈的步伐往后退,“奉陪到底。”


    故尘染和孙所云任由风吹散酒气,微微走神。下头过了几招后,方才退后的二人悄悄拔剑上台,上官凝月专心一人,忙地去抵挡招式,也是这时,她的右臂被剑刺入。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锋利的剑尖毫无阻碍地没入她的右臂,穿透衣物,扎进血肉之中。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剑身的冰冷与坚硬,以及伤口处传来的剧痛,像无数根钢针同时扎入,痛意迅速蔓延至全身。


    孙所云听力极佳,闻声,立马跳了下去,“师兄!”故尘染看着他跃下,又扶栏看了眼台上的血迹,瞬间明白了一切,也跟着跳了下去。


    上官凝月脸色惨白如纸,倒在跳下来的孙所云怀里,她紧咬着牙关,贝齿都快嵌入下唇,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


    低头看伤口处,黑色的毒血迅速蔓延,如一条狰狞的毒蛇,沿着血管向上攀爬。


    见情况不妙,故尘染立刻大吼:“快去找大夫来,给我师傅传信,来人护送!”她立刻封住师姐的心脉,对师兄道:“这里有我,你快带师姐回去。”


    孙所云应下,抱着上官凝月快速离去。


    为首的弟子背后打了个手势,眯了眯眼看向那道身影,刚往后退一步,故尘染如疾风一般来到他们身后,每人后颈都挨了她一掌,直接跪地。


    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女子时,她亦负手垂眼看向他们,那眉眼间如寒霜凝结,方才潋滟的双眸此刻已经消失不见,视线冰冷刺骨,毫无温度。她薄唇抿成一条线,泛着冷意。


    果然,他们被点了穴,不能动弹。


    “你们阁主指使的?”她问。


    三人皆不说话,她又道:“那就是了。”


    寂静。


    “啊——”惨破的哀嚎响彻整个山一般,故尘染拿着一把匕首,竟直接刺进一人的后脊,接着,又是第二个人的叫声。由于被点了穴不能回头,为首弟子只能听着脚步声。


    “哒、哒、哒。”如阎王的催命符。


    故尘染身材高挑,缓缓蹲下在他面前,那把沾了血的匕首贴着弟子的脸颊,漫不经心道:“割烂肉,长新肉,方痊愈。”此女是个疯子!他闻到了酒味,“不如直接把你的肉剥下来,给我师姐缝上去?”


    黝黑的眸子盯得他颤抖,只听女子慢条斯理道:“你的皮肉,不配、亦不能为我师姐而用。”


    那个弟子瞳孔一缩。


    上官凝月这里的情况也不太好,安置在攀月居后,全身如被蛇啃食一般,疼痛难忍。


    千尽章来时,后面跟着一个少年,孙所云见这人看着不过和自己师妹大了一点,但举止及为稳重。


    他一袭青色长袍,袖口与领口处绣着淡雅的深青色药草花纹,随步伐轻动,仿若带着生机。他身姿挺拔,站在后面。


    太过年轻不得不让人质疑他的医术,只听千尽章快速道:“此人医术精湛,是为师的旧友弟子,不可轻看。”千尽章提醒着孙所云。


    孙所云挪到一旁,但目光未离上官凝月。


    少年修长手指熟练地为她把脉,施针,探毒,一气呵成。


    少年如释重负,解释道:“此毒为阴蛇蛊,入体如蛇,会导致头痛和致幻,多亏心脉封住了,不然她扛不住。”


    孙所云闻言,心里万千感谢故尘染的动作及时,又厌恶自己的无用。


    他攥成拳头的手不自觉发抖,上官凝月的掌心包住他,投去安抚的眼神。


    少年又喂了上官凝月一颗药丸,才转身道:“那晚辈先去制药。”


    千尽章颔首,少年才走了出去。


    他迎面撞上一个人,因着多年嗅觉对药材的敏锐,他闻到来人身上有着极重的血腥味。


    “借过。”故尘染没有注意到左手沾了血,轻推了他一下。


    “……”


    罢了,救人要紧,没有理会胸膛上的血,他提着药箱去屋外制药了。


    故尘染扑到床沿,“师姐!”女子气若游丝,说不出一个字。


    孙所云将她轻扶起,道:“多亏那位公子,还有师妹。”


    三人都神情凝重,过了一会,故尘染在师傅面前跪下,道:“徒儿自作主张,那三个人已经被徒儿就地处决,请师傅责罚!”


    “你做的没错,起来吧。”看着故尘染起身后,又道,“迷花阁在江湖上本就不受人好眼色,之前也想偷过吾门的秘籍,此事也怪为师没有提前与你们说。”


    孙所云目光落在故尘染身上好一会,她的桃红绣花长裙已经沾了不少血,弱弱问道:“师妹,那三个人你怎么处置的?”


    “……”故尘染不敢回答,抿了抿唇,只能转移话题,语气坚定道:“我与迷花阁,此怨已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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