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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特制黑伞的庇护下,冰冷的雨点和致命的冰锥被隔绝在外,脚下的石板路被瞬间干燥。
闫志勇浑身湿透,冻得牙齿打颤,惊惧的目光不断在程慎棋和江止平静无波的侧脸上扫过。
在他眼中,这两位强大的同伴此刻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跟着敌人行走,就像被押解的犯人!
他心中充满了绝望:完了,连江哥和程小哥都被控制住了!雅辛托斯呢?雅辛托斯小姐那么厉害,怎么还不出来啊!?
他紧张地环顾四周,密集的雨幕笼罩了一切,别墅、花园、远处的路径都变得模糊不清。除了他们这一行人,视野里再也看不到其他人影——那两位结伴的女生,还有独自行动的眼镜男吴凛,都不见了。闫志勇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感觉自己像被孤立了。
其中一位高帽绅士将伞倾斜,成功庇护了闫志勇。没想到一边的程慎棋说,跟着这几位绅士走,去找夫人。
闫志勇对程慎棋还是蛮信任的,只好点点头。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与其负隅顽抗,不如思考更巧妙的破局法子。
跟在几位高帽绅士旁,很快,他们抵达了钟楼脚下。这座建筑比远处看起来古老斑驳,湿漉漉的砖石呈现出深沉的苔绿色,尖顶在灰暗的天幕下沉默地指向天空。
一扇低矮、厚重的橡木门紧闭着,门板上布满了岁月的刻痕。
枯瘦绅士克林顿走上前,并未敲门,只是伸出枯槁的手指,在门板上某个不起眼的凹陷处轻轻一按。
门内传来沉闷的机括转动声,厚重的橡木门“吱呀”一声,向内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
就在门缝开启的瞬间!
一道刺目的银光裹挟着沉闷的破风声从门缝中劈出,目标直指站在最前方的克林顿!
那是一柄巨大的双手阔剑!剑身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挥舞它的,是一个全身覆盖着厚重暗沉钢铁的高大身影!笨拙却带着千钧之力的动作充满了纯粹的破坏意志。
闫志勇和江止在祭坛时见过他,当时大家都对这个卫兵感到十足的畏惧。虽然闫志勇靠技能就能拖住它,它的实际战斗力没想象的强。
但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快若奔雷!
首当其冲的克林顿却只是发出一声仿佛带着一丝嘲弄的鼻音。
他甚至没有后退半步,只是看似随意地抬起了手中那根圆柄手杖。手杖并非格挡,而是在阔剑劈落的轨迹上精确地一点!
铛——!
那蕴含着足以劈开岩石力量的巨剑,在接触到那根看似脆弱的手杖顶端时,竟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铁壁,被生生打歪了!
剑身猛地一震,巨大的力量被一股巧妙的、的力量引导偏转,狠狠地劈砍在了门框旁边的石墙上,碎石飞溅!
钢铁守卫笨重地抽出嵌入石墙的巨剑,再次举起,带着更猛烈的势头,目标依旧是克林顿!
克林顿枯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闪烁着冰冷的光。他再次抬手,手杖的幅度又一次精准地落在铁剑轨迹上的一处,动作轻描淡写,却精准地击打在巨剑发力的节点上,让那足以开山裂石的沉重劈砍一次次徒劳地砸在空气或墙壁上,却始终无法真正触及克林顿的身体分毫!
程慎棋在后面看得面容沉重。
那钢铁守卫的力量绝对恐怖,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几乎毁灭性的力量,足以将普通人砸成肉泥。然而在克林顿面前,这威猛的守卫却像个徒有蛮力、技巧笨拙的三脚猫!
克林顿甚至没有动用任何明显的“技能”,仅凭那根手杖和对卫兵剑气的弱点,就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
程慎棋此刻无比庆幸自己刚才没有选择硬拼。
“克林顿先生,”旁边那位身形较胖的绅士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别跟这铁疙瘩浪费时间了。让它‘完成’它的使命吧。” 他说完,深吸一口气,对着钟楼上部喝道:
“千斤鼎!”
话音落下的刹那,一股无形的恐怖重压骤然降临,仿佛有一座无形的的巨鼎凭空出现,狠狠地砸在整座钟楼的顶部。空气变得粘稠沉重,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无比。
克林顿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笑意,很“宽容”地侧身让开了出钟楼的路,不再阻挡那钢铁守卫。
那守卫似乎接收到了新的最高指令,放弃了攻击克林顿。
在程慎棋等人的注视下,那钢铁守卫出了钟楼,以一种与其笨重身形极不相称的速度向上腾跃,飞向塔尖。
轰隆!
守卫庞大的身躯狠狠撞开了塔尖的观察窗,带着崩落的碎石,跃上了钟楼那狭窄的塔尖平台!它用自己钢铁浇筑的身躯,如同最坚硬的基石,死死地扛住了那从天而降的、无形的万钧重压!
咔嚓!
金属扭曲声清晰地从塔顶传来。即使雨声隆隆,程慎棋等人也能听到,几乎能想象在那不可思议的重压之下,钢铁守卫肩部、背部厚重的装甲会发生怎样严重的变形和凹陷。
它的双腿深深嵌入塔顶的石块中,整个身躯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但它依旧死死地支撑着,履行着它“守护”使命——用自身作为缓冲,为钟楼内部的夫人争取宝贵的喘息时间,让她做出决策。
这时,那位一直沉默寡言、留着修剪整齐胡子的绅士,用他那仿佛历经沧桑的声音,对着钟楼内部幽暗的旋转楼梯深处,缓缓开口:
“温妮莎夫人。这么大的‘压力’悬在头顶,您还不肯出来……您要看着自己的卫兵变成废铁,而自己依旧无处遁逃吗?”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就在众人以为那位神秘的温妮莎夫人即将被迫现身时,从钟楼上方幽暗的旋转楼梯深处传来一声极飘渺的叹息。那叹息声空灵、美丽,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忧伤,穿透了沉重的雨声和金属的哀鸣,轻轻拂过每个人的耳畔。
然而,出现在钟楼那扇被撞破的橡木门后的,却并非夫人本人。
雅辛托斯的魅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她对着门外的众人,即那几位不速之客,冰冰有礼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女仆礼。
“各位尊贵的客人,”雅辛托斯的声音清澈而平静,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实在万分抱歉。”
“夫人已经知晓诸位的到来,也理解诸位的迫切心情。只是……”
“夫人此刻正在梳妆准备,以最得体的仪容与诸位会面。这需要一点时间,还望各位稍安勿躁。”
“恳请诸位移步至别墅主厅稍作等候。夫人以她的所有起誓,必定会准时赴约。”
她的目光转向胖子绅士,温和的眸子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请求:“也恳请这位先生,解开施加在钟楼上的‘压力’。夫人不希望看到任何无谓的破坏。”
克林顿浑浊的眼睛盯着雅辛托斯,似乎在评估夫人的态度。
短暂的沉默后,令人意外的是,他竟然是第一个表示同意的人。
“温妮莎夫人自然值得信赖。”克林顿的声音恢复了彬彬有礼,“确实,急躁是失礼的表现。我们作为客人,理应耐心等待主人。”
“诺顿,解开千斤鼎,让老卫兵喘口气。”
被称为诺顿的胖子绅士,对着钟楼方向,用那低沉的嗓音吐出四个字:“解除技能!”
“那么,请随我来。”雅辛托斯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率先踏入了雨幕之中。她步履轻盈,仿佛行走在干燥的地毯上,地上的泥泞在她面前形同虚设,根本无法沾染她的鞋底。而她头顶也形成了一块近似雨伞形状的暖白色光晕,使冰锥暴雨无法对她造成任何阻碍。
她就那样从容地走在最前方。
克林顿撑起伞,示意程慎棋、江止和惊魂未定的闫志勇跟上。一行人再次笼罩在特制黑伞的庇护下。
雨,依旧哗哗地下着,冰锥依旧在伞外凝结坠落,泥泞在小径低洼处汇聚。气氛似乎暂时缓和,但压抑感并未散去。
就在众人沉默前行,快要接近别墅后门时,走在最前方的雅辛托斯,脚步忽然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她并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耳,仿佛在倾听雨幕深处某个细微的声音。
下一秒,她的声音清晰地穿透雨声,带着一丝冰冷的锋芒:
“躲在雨幕里装神弄鬼的坏家伙,我找到你了!”
话音未落!
雅辛托斯的高移速让人以为她是瞬间消失了。
也几乎在她消失的同一瞬间,在众人右后方约三四十米开外,一丛被雨水打得低垂的茂密冬青树丛后方,爆发出一个男人撕心裂肺、充满了极致痛苦的惨烈尖叫!
“啊——!!!”
程慎棋、江止、闫志勇,以及那几位绅士,都猛地看向惨叫声传来的方向。
那尖叫声凄厉得仿佛灵魂被生生撕裂,瞬间压过了哗哗的雨声!
原本倾盆而下的大雨,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关掉了水龙头,戛然而止!天空的乌云仿佛也受到了惊吓,开始迅速消散,露出了后面灰白色的天光。
雨停了。
但突如其来的寂静,让那惨叫声显得更加刺耳和清晰。
雅辛托斯的身影如同鬼魅,而在她脚边,一个身影蜷缩在泥泞里,正发出濒死般的嗬嗬抽气声。
闫志勇瞳孔失焦,分明地辨认出是那个独自行动的斯文眼镜男吴凛。
吴凛的眼镜早已不知所踪,脸上充满了极致的痛楚。他的左肩处,一个碗口大的可怕创口正汩汩地冒着鲜血,而那伤口并非简单的撕裂伤,之前在祭坛时众人也见识过,它能使边缘的部位被高温逐渐灼烧碳化!皮肤、肌肉甚至骨骼,都无一可逃!
吴凛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头,那双失去眼镜遮蔽的眼睛不明意味地看向程慎棋他们这边,更确切地说,是看向那几位撑着黑伞的绅士!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求救的渴望,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前排的克林顿、诺顿等几位绅士似乎顿住了。
程慎棋心头微动,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们手中特制的伞!能隔绝那诡异雨水的伞!
这些绅士拥有这种专门克制吴凛技能的装备,说明他们早就知道他的能力,并且早有准备。
或者换句话说,他们之间,必然有过接触,甚至可能有过交易或合作!
吴凛就是他们在夫人阵营内部埋下的钉子,是他发动了那场困住闫志勇、差点要了他的命的“雨刑”!
可问题是……吴凛是怎么联系上他们的?又是在什么时候?进入别墅后,根据程慎棋的理解,别墅与外界的联系应该是被切断的。
可看着“绅士们”不愿伸出援手的犹豫相,结论呼之欲出:
吴凛只是他们一枚用过即弃的棋子!
现在棋子暴露了,所以被雅辛托斯以如此酷烈的手段瞬间拔除。绅士们显然不想为了一个暴露的弃子而与雅辛托斯正面冲突,他们选择了袖手旁观,任由吴凛在绝望和痛苦中被彻底碳化成焦黑的灰烬。
程慎棋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瞬间蔓延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