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温热,大街上的姑娘门大多开始穿着轻纱,姜池今日特意挑选了一条鹅黄色纱衣,明晃晃的有些扎眼。
鞭炮齐鸣,她在人群围堵中揭开屋檐下的红绸。
池中金当铺五个大字篆刻在牌匾之上,今日是她开业的好日子。
听雨清清嗓门:“各位达官显贵、文人武士,今日池中金当铺开始营业,本月内到本店典当都可在物价的基础上增添两百铢钱。”
两百铢钱可够平民百姓一月温饱,众人听了自然欢喜。
“两百铢钱,这么多?”
“听起来不错。”
有夸的同样也有质疑的声音:“你们有那么多钱吗?”
“就是一个女子哪里来的钱?该不会是框骗我们的宝物偷偷溜走。”
“就是就是,我看女郎君不如跟了小爷我,吃香的喝辣的,哪里还用抛头露面。”
众人哄堂大笑,姜池眼神示意,听雨慢条斯理朝男人走过去,直接,啪!
姜池勾了勾唇,她这人不爱吃亏,有仇当场就得报!
人群瞬间鸦雀无声,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都没有给人反应的机会。
那调侃之人瞬间怒火冲天:“臭娘们,你敢打我,你这当铺也开不走了,老子给你砸了!”
男人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踢门破窗,听雨一脚就将他踹翻在地,双手紧紧捂住肚子不敢动弹。
“小姐,怎么处置?”
姜池眉眼低垂:“我菩萨心肠,就让他躺那儿,路过的人还能顺他方向瞧我们当铺一眼。”
抬眼对着大家羞涩轻笑:“让各位看了笑话真是不好意思,大家也看到了,敢到我家当铺蓄意滋事必定会严厉打击,各位也可以安心来池中金典当。”
开当铺之前她已经暗中调查过,城中两家当铺都发生过盗窃、抢劫的恶事,如今她这随从在门口一站也能让商客感觉到安心。
“我家里有一枚金如意,你可当的起?”人群中一人大喊。
她呵笑:“这位客官,别说一枚,就算一百枚我也照样敢收下!”
“好,我这就回家取来。”
“我家有一尊玉佛像,正愁没地方放,等着。”
“对对对,我家也有一些,那我也去取。”
人群消散,只留零星几个看热闹的闲人。
典当的人络绎不绝,听雨忽而有些焦急:“小姐,这么当下去哪里来的钱支撑。”
“第一,我们有三家铺子收银,第二,我们有谢家兜底,第三,还有傻人替我们买单。”
听雨不解:“傻人?哪里有这么傻的人。”
姜池伸手指了指窗外:“你知道从那座桥翻过去五百米是哪里吗?”
“那里,好像是陆丞相的府邸。”
听雨眼睛一亮,笑道:“陆丞相就是那个傻人。”
“陆开怀这人有一个爱好,就是喜欢收集民间的各种奇珍异宝。”
“最有趣的便是府中的三位管家谁进贡的东西入了他心,那位管家就能比其他两位受宠,届时只需要找人配合演演戏,回笼的银票手到擒来。”
“那陆开怀以为是管家孝敬他的,实际上贪用陆府的钱,他还以为捡到了大便宜。”
如此精妙的计策,听雨佩服。
“此地我们日后少来,你去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守在此处。”
“奴婢明白。”
才回谢府,就见谢时清手中捧着一束野花,下一秒就递给了他身旁的秦渝,这一幕是真真灼伤了她的眼睛。
本想扭头就走,奈何脚步不听使唤朝秦渝走了过去。
“那日还没有来得及和这位秦家姐姐打个招呼,你好,我是姜池。”
她一步步朝秦渝靠近,心里止不住的激动,脸上挂满了笑意,就怕秦渝被她吓到。
被突兀的声音打扰,谢时清和秦渝朝她看来。
谢时清脸上淡淡的,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反倒是秦渝好像有些不满。
“你回来了,这位是秦大将军的女儿秦渝。”
秦渝嘴角浅笑,笑意不达眼底,向她行了一礼:“见过公主。”
十年没见,姜池觉得她和秦渝之间生分了不少,从前她的阿姐是最温柔的最有礼仪的。
想想也是,是她这个姜国公主抢了原本属于阿姐的未婚夫,又怎么能以礼相待呢。
气氛有些凝重,她看了一眼野花转开注意力。
“鲜花好生漂亮,谢郎这是在哪里买的?改日可否帮我带一束。”
“这是臣在山上采的野花,怕是入不得公主的眼。”
她佯装诧异:“原来是野花啊,怪不得肆意生长,才能开得如此绚烂多彩,真好。”
看了一眼秦渝,又道:“野花配美人,甚好!”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秦渝却有些不悦:“她什么意思?怎么感觉在讽刺我,姜国人真是可恶,可恶至极。”
身旁的谢时清感到一丝尴尬,平常的秦渝挺温柔娴静的,一遇上姜国人就容易脾气暴躁,往后还是少让她和姜池相见才好,姜池可不是善类。
姜池半倚着窗柩,忽闻脚步声传来。
侧头便看见听雨神色匆匆,若是没有猜错定是接头的人来信了。
低声询问:“收到信了?”
“嗯嗯。”
“那人怎么说?”
听雨关上房门,压低嗓音:“明日在望京楼碰面。”
“小心行事。”
“明白。”
春末暖阳,天上放着许多风筝,姜池嘴角微扬,回想起十年前的那日也是这样的好光景。
一汪春水轻轻荡漾,一畸绿草放飞纸鸢。
“汤汤妹妹,给你。”一个**岁的男童略显羞色,手里攥着一去束野花。
秦汤微微仰头,露出刚掉的大门牙哈哈大笑:“时清阿兄,你的鼻子上有一抔泥土。”
谢时清慌乱摸一把脸,捧起河水擦拭干净,对着水中的两个倒影微微一笑。
他是谢时清,是当朝大司马谢成的嫡孙,父亲谢与是太尉,母亲秦玉缈更是长公主之女,身份自是尊贵。
身旁的小女孩是他的未婚妻,秦忠义秦公的女儿秦汤。
虽然他还不能理解什么是未婚妻,但她绝对是他最好的玩伴,圆头圆脑,甚是可爱。
“汤汤,阿兄给你编辫子吧。”
秦汤撇撇嘴:“时清阿兄,我大伯母说了女儿家的青丝由不得外男摸,今天就是例外哦。”
谢时清扯着她的头发,透露出明显的笨拙:“奇怪,我看我姑母编得可简单了。”
“轻点,头发扯掉了!”秦汤搓着一缕青丝后悔得要死,早知道就不让谢时清弄她的头发。
涟漪旖旎着波光,晚霞渐渐隐藏了夕阳。
“汤汤,快回家,我的父亲有事同你说。”不远处,焦急跑来一个和秦汤长相五六分相似的女孩,她是秦相守大将军的女儿秦渝。
秦汤一个健步冲到秦渝怀里,嗔笑:“阿姐,你跑这么快,当心摔倒。”
秦渝来不及解释,拉着秦汤的手飞奔而去,留下遥遥相望的谢时清。
秦宅,众人脸色苍白,更有低声啜泣传来。
秦汤不明所以,天真烂漫扑倒在秦忠义怀中。
“父亲,你们唤我回来有何事?”
“大伯母你好像在哭,谁欺负你了!”
秦汤义愤填膺,作势就要为她大伯母陈萱撑腰报仇。
陈萱泪眼盈盈,蹙的将她紧紧搂紧怀里,嘴里念叨:“我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啊!”
秦汤蹙眉,虽是年纪尚小,但却甚至聪明,此时她也知道遇上不好的事。
“汤儿,国之患难,敌国以挟我朝世家儿女为质方可安平,终以签中之。”头顶传来秦相守微涩的嗓音,大抵她是明白期中道理的。
退出陈萱怀里,秦汤跪拜,眼神坚定:“孩儿自幼授大伯学问,不论男女都要卫国效国,此一去也算是忠义了得。”
秦相守颔首提她起来:“好孩子,不愧是我的、我秦家的好女儿啊。”
门支呀一声,打断了她的回忆,望着进来的谢时清,她忽而有些迷茫,那日谢是清是在透过她想念阿渝姐姐吗?
她既希望是,也希望不是。
如果是秦渝,那她会成人之美,她希望家人都能幸福,如果不是秦渝,那她就可以大大方方撩拨谢时清。
她问:“谢时清,你和秦渝的婚约作数吗?”
谢时清微愣,不知为何她会如此问,淡淡道:“嗯。”
“那你后悔和我联姻吗?”
“无所谓后不后悔,本也到了成家的年纪。”
“那你觉得我如何?”
对方没说话,半响才突出四个字:“琢磨不透。”
“算是夸我吧,那就当你对我还是有些不一样吧。”姜池眼皮打架,说完便沉沉睡去。
听着风响,谢时清摸了摸心房还在不断颤动,他好像对姜池了解得越来越多了。
十年了,秦汤于他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和责任,他们是友人是亲人,还有莫名的情愫。
秦汤走后,为了维持世家的权势,他又和秦渝有了婚约,可他待秦渝如妹妹没有丝毫男女之情。
他轻轻叹息:“谢时清啊,你自诩正人君子,却对不起任何一个人。”
烛火渐渐熄灭,狂风也悄悄停下。
望京酒楼里,姜池坐在窗口谨慎观察。
“小姐,我们在这里坐了一个时辰都没有等到对方现身,莫不是被耍了。”听雨有些不满。
“急什么,人早就到了。”
“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
姜池朝她一笑:“对面那桥上。”
听雨看了一眼,突然就明白了:“这个窗口正对那桥,我们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个戴斗笠的渔翁,还真是狡猾啊。”
听雨生气:“我这就把他抓过来。”
“不用了,他不愿意现身你又怎么抓得到,况且我已经获得消息。”
听雨就更疑惑了:“这就知道了?我还什么都没发现呢。”
姜池弹弹她的脑袋:“这里面少装点东西也是一种好处。”
“那人一直拿着黄色的渔具,不断撑着手示范,每一次钓鱼都画一下,他在告诉我们找皇城图。”
“哇,公主你好聪明呀,那我们去哪里找?”
“谢家!他一直在将桶里的水泄出去就是在暗示我们皇城图在谢家。”
“怪不得我们姜国那么多公主,皇上偏偏让你来联姻,公主真是智谋双全。”
对于听雨的夸赞她不置可否,姜国可在她身上花了不小的心思。
从入姜国不久,女子们便被封为公主暗中进行培养,男子则成为奴隶不能有翻身的机会。
她想起那些不愿苟活的男儿,有是也会感到酸涩苦楚和愧疚自责。
刚打开房门,楼下便传来一阵激烈的声音,杯碗摔得噼里啪啦。
姜池站在楼上观望,原来是某位世家公子喝了酒调戏酒楼小倌,还真是口味不同。
“本公子今天就看上这小白脸了,要么他跟我走,要么我就把你这酒楼砸了!”
掌柜吓得哆嗦,连忙求饶:“请刘公子行行好,我们也是正经生意,千万不要砸了我这店!”
又哭着说:“我家这孩子还小不懂如何伺候公子,求公子开恩,放他一条生路,求求了。”
原来是掌柜的儿子,还真是倒了血霉遇上这样的浪荡子。
“这位刘公子长得虽然不算丑,但是也不好看,脾气却是极差的。”姜池的声音清脆嘹亮,引得众人纷纷往楼上观看。
“本公子看你是找死!”刘公子说着就要冲到楼上去打她,却被她和听雨一人一脚踹下楼,当场骨折。
那叫一个声嘶力竭,哀嚎遍楼。
下一秒,一众官兵挤了进来,将酒楼团团围住。
一道清润却带着丝丝厉气的声音响起:“谁在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