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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雪至与绵长的线

作者:love卡布奇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冬至前的最后一场雪落得急,转眼就给美术室的窗台铺了层白。祈丞正用软布擦着画夹上的雪,第四本画夹的封面已经落了层薄雪,像给四年的时光盖了层绒被。窗台上的玻璃瓶换了新布置,今年的向日葵种子用浅棕色的绳捆着,和红绳系在一起打了个十字结,旁边的糖纸星星积了点雪,像沾了层糖霜。


    “王阿姨说今年的雪比往年厚,正好给种子盖层‘棉被’。”沈清书抱着个铜炉走进来,炉里的炭火正旺,带着点松木的香气。他把铜炉放在画案旁,解下围巾时,露出手腕上的新绳——红绳接了段浅棕色的线,接头处用银线缠了圈,像两色的光拧在了一起。


    祈丞指尖碰了碰那银线:“这结打得比去年的好看。”他从画夹里抽出张画,是雪地里的美术室,屋檐下的冰棱上吊着串种子袋,红绳和棕线在风里缠成麻花,“画里的冰棱长度,和四年前我们量的一模一样,只是今年的棱尖,多了颗冻住的橘子糖。”


    沈清书接过画,呵出的热气在纸页上凝成层雾。炭火的光透过雾看过去,画里的雪仿佛在慢慢化,露出底下藏着的绿芽。“我在画背面记了件事,”他翻过来,上面用铅笔写着,“四年前今天,祈丞把冻僵的手塞进我口袋,今年他学会了自己带暖手宝,却还是会往我这边凑。”


    晚自习的教室里,铜炉的热气混着姜茶的香漫开来。祈丞在画《我们》的第四圈冬天,笔尖在雪地里画了条蜿蜒的线,红一段,棕一段,像把四年的绳都铺在了雪上。线的尽头画了个小小的雪人,怀里抱着本画夹,封面写着“第五圈”。


    “你看这雪人,”祈丞把画转过去,“围巾是用红棕两色线织的,和我们现在的绳一样。”


    沈清书正往他杯里加桂花蜜,闻言低头笑了:“再添只脚印吧,比去年的深半寸——王阿姨说,人长一岁,脚印就深一分,日子也是这样,踩得越深,记得越牢。”


    周末去王阿姨家时,院子里的雪被踩出了条深路,花圃上的雪被扫成了个弧形,像块巨大的调色盘。王阿姨正在雪地里插木牌,新的木牌比去年高了半尺,上面写着“第五圈种植区”,字的边缘用红棕两色漆描了边。


    “你们去年留的向日葵秆,我削成了五根小木钉,”王阿姨指着木牌旁的钉子,“明年种种子时,就用这钉子把红棕绳固定在土里,让绳顺着钉子长,像你们的画夹,一本接着一本。”


    祈丞看着那五根木钉,秆子上的年轮清晰可见,最中间的那根刚好有四圈,像在数着他们一起走过的时光。沈清书正在画这场景,忽然往木钉旁边画了只小狗,脖子上系着段红棕绳,嘴里叼着颗向日葵籽——是王阿姨家新养的狗,刚满月,总爱追着他们的绳跑。


    “这狗的项圈,”沈清书说,“绳结和我们手腕上的一样,王阿姨说,这样它就知道,哪些是‘自己人’的绳。”


    离开时,王阿姨往他们包里塞了袋冻梨,说是用今年的井水冻的,比去年的更甜。“明年开春种种子时,”她说,“把梨核埋进土里,说不定能长出棵梨树,让它和向日葵做邻居,像你们俩,总在一块儿。”


    美术室的灯亮到深夜,祈丞把梨核收进玻璃瓶,和种子、星星放在一起。沈清书正在给《我们》的第四圈画最后一笔,在雪地里添了个箭头,指向画夹的下一页,旁边写着:“第五圈的线,从这里开始。”


    “你说,第五圈的绳会绕成什么样?”祈丞看着窗外的雪,红棕两色的绳在灯光下泛着暖光。


    沈清书往他手里放了个暖手宝,里面的香料是今年新晒的桂花。“会像葡萄藤那样,”他眼里的光比炭火更亮,“绕着四年的老藤往上长,新线缠着旧线,旧线托着新线,最后分不清哪段是红,哪段是棕,只知道是根扯不断的绳。”


    雪又开始下了,落在玻璃上沙沙响。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时,红棕两色的绳在手腕上轻轻碰,像两段不同的光在说悄悄话。祈丞看着地上并排的脚印,比四年前深了许多,却仍像当初那样紧紧挨着。


    他忽然想起王阿姨的话:“绳长了就接,路远了就走,只要两个人的绳缠在一起,再长的路都像在院子里散步。”


    他们的故事,就像这红棕两色的线,红的是四年的暖,棕的是新来的甜,在每个冬天里打个结,又在每个春天里继续长,绕着时光的木钉,长成一根绵长的线——线的这头是美术室的画夹,那头是王阿姨家的花圃,中间系着无数个雪天的姜茶,夏天的蝉鸣,和两个少年,永远牵在一起的手。


    窗台上的玻璃瓶在雪光里泛着暖,红棕两色的绳缠着种子,像在给第五圈的故事,系了个温柔的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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