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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秋分与沉淀的甜

作者:love卡布奇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一片带着焦糖色的银杏叶飘进美术室时,祈丞正在给今年的向日葵种子称重。电子秤的数字跳在“三斤七两”时,他忽然笑了——比去年多了六两,比四年前刚种时多了整整两斤。画案上铺着张方格纸,每格都写着年份和收成,最后一格的数字被红笔圈了圈,旁边画了颗饱满的种子,种子里嵌着个小小的“5”。


    “王阿姨把今年的种子分出一半,说要送给邻村的小学,”沈清书抱着个陶罐走进来,罐口飘出阵炒货香,“她教孩子们用种子做拼贴画,说就像我们当年在画里藏红绳那样。”他揭开陶罐,里面是裹着糖霜的向日葵籽,颗颗都沾着点桂花碎,“新炒的,加了麦芽糖,比去年的更黏些。”


    祈丞捏起一颗,糖霜在指尖化出丝甜。他转头看向窗外,美术室楼下的银杏已经铺成金毯,风过时卷起叶浪,像谁在抖落一匹织了四年的锦缎。“你看那棵最粗的银杏,”他忽然指着窗外,“树干上的疤痕,和我们第一本画夹上的划痕位置一模一样。”


    沈清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树干西侧有块浅褐色的疤,形状像片被虫蛀过的叶子。“我画下来了,”他从画夹里抽出张素描,疤的边缘被细细描过,旁边添了只蚂蚁,正拖着颗向日葵籽往疤里钻,“这蚂蚁,是四年前在美术室窗台爬过的那只,现在带着孩子们拼贴画里掉的种子,回老地方了。”


    晚自习的教室里,桂花香混着新烤的饼干味漫进来——是沈清书妈妈烤的,特意按去年的配方多加了勺向日葵籽碎。祈丞在画《我们》的第四圈秋天,笔尖在画纸上顿了顿,忽然往去年画的葡萄藤旁添了串新葡萄,果粒上的红点比去年多了五个,像在数着四年的秋天。


    “这五个红点,”祈丞说,“是今年我们一起摘葡萄时,你说最甜的那五颗,我特意记下来了。”


    沈清书正往笔记本上贴银杏叶标本,闻言低头笑了:“我在标本背面写了日期,和四年前捡第一片银杏叶的日子,刚好差了一千四百六十天。”他把标本贴在“第四圈秋天”的画页旁,叶脉的纹路和画里葡萄藤的卷须刚好重合,“你看,它们早就认识了。”


    周末去王阿姨家时,院子里的向日葵秆已经码成了垛,最上面那根的红绳还没解,在风里打着转,像在给路过的云系蝴蝶结。王阿姨正在翻晒今年的桂花,竹匾里的花瓣堆得像座小金山,旁边摆着四个玻璃瓶,分别装着四年的向日葵种子,标签上的字迹一年比一年稳。


    “这些种子明年分着种,”王阿姨用筛子抖着桂花,“你们俩的画夹不是快装满了吗?种一片‘画夹花田’,第一排种第一年的种子,第四排种今年的,等开花时,就像把四年的时光都站成了队。”


    祈丞蹲在竹匾旁,看沈清书把这场景画下来。阳光穿过桂花的缝隙,在画纸上投下细碎的金点,像给这秋景撒了层糖。“画里的竹匾要画得歪一点,”他忽然说,“和四年前王阿姨晒橘子皮时的角度一样,我记得当时你说‘歪着的才像过日子’。”


    沈清书的笔尖顿了顿,眼里的光忽然软下来:“你连四年前我说的话都记得。”


    “你不也记得我不爱吃姜,”祈丞笑着捏起颗糖霜籽,“今年的姜茶里,红糖比去年又多放了半勺。”


    离开时,王阿姨往他们包里塞了本旧台历,每页都记着向日葵的生长日记:“3月12日,祈丞说芽尖的弯度像沈清书笑时的嘴角”“7月5日,沈清书往花田插了根红绳,说这样能长得更直”……最后一页的秋分日写着:“四年的甜,都沉在今年的种子里了。”


    美术室的灯亮到后半夜,祈丞把台历和画夹并排放在柜子里,第四本画夹的厚度已经超过了前三本的总和。沈清书正在给“第四圈秋天”盖印章——是他们用今年的种子刻的,印泥是用向日葵花瓣调的,盖在纸上泛着暖黄的光。


    “明年的红绳,该换个颜色了吗?”祈丞忽然问,看着手腕上磨得发亮的红绳。


    沈清书从口袋里摸出段浅棕色的绳,和红绳系在一起打了个结:“王阿姨说这是向日葵秆煮过的颜色,接在红绳后面,像把去年的秆子和今年的绳缠在了一起。”他眼里的笑意漫出来,“第五圈的故事,该有新颜色了。”


    秋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银杏叶的脆响和桂花的甜。祈丞看着台历上“四年的甜”那行字,忽然明白,所谓沉淀不是结束,是把每个秋天的暖都酿成蜜,藏进下一个春天的种子里。就像此刻,玻璃瓶里的种子沉睡着,红绳的新结闪着光,而他们站在第四圈的尾巴上,已经能看见第五圈的开头,正缠着今年的甜,悄悄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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