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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蝉噪与渐满的画

作者:love卡布奇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入伏后的蝉鸣比往年更烈,像要把整个夏天的热气都裹进声浪里。美术室的吊扇转得嗡嗡响,吹散了颜料盘上的热气,却吹不散满室的向日葵香——祈丞刚从王阿姨家搬来一盆开得正盛的向日葵,摆在画案中央,花盘朝着窗外的阳光,像个小太阳。


    “今年的花盘比去年大了一圈。”沈清书抱着新洗好的画具走进来,额角的汗滴在搪瓷盆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他把画具放在向日葵旁边,视线落在画布上——祈丞正画着花田全景,去年的红绳在今年的花茎上绕了第四圈,绳尾的木珠被阳光照得透亮,像颗嵌在绿海里的琥珀。


    “藏了个四年的秘密。”祈丞用细笔在木珠上点了点,“珠子里画了四圈年轮,每圈都藏着一个季节的颜色:春天的绿,夏天的黄,秋天的褐,冬天的白。”


    沈清书接过画笔,蘸了点胭脂红,在花盘边缘添了只瓢虫,鞘翅上的斑点排列得格外整齐。“这瓢虫的斑点,和去年画的那只一模一样,”他笑着说,“只是今年的它,多爬了一寸——从第一株花茎,爬到了第四株,像我们绕了四年的红绳。”


    晚自习的风带着潮气,吹得教室后窗的向日葵影子在墙上晃。祈丞在画速写,笔锋偶尔停住,看沈清书解物理题时的侧脸——他比四年前高了许多,肩膀也宽了些,却仍在算错时习惯性地皱起眉头,和初遇时一模一样。


    “你看这张,”祈丞把速写本翻到第一页,四年多前的字迹还带着点稚气,画里的沈清书穿着初中校服,正低头给橘子糖剥纸,“那时总觉得你头发太长,现在倒觉得这长度正好,被风吹起来时,像有阳光缠在发梢。”


    沈清书抬眼时,眼里的光落在速写本上,像把四年的时光都融成了暖。“你那时总把橘色颜料调得太浓,”他忽然说,指尖划过画页上的向日葵,“现在却刚好,像把四年的阳光都揉得匀匀的。”


    周末去花田时,王阿姨正在给向日葵浇水,水管里的水珠落在花盘上,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最老的那两株向日葵已经长得比人高,红绳在茎上绕成了螺旋状,像条会开花的蛇,从根部一直爬到花盘。


    “这两株的根,已经和旁边的葡萄藤缠在一起了,”王阿姨放下水管,指着泥土里的根须,“拔的时候才发现,它们在地下早就成了一家人,分不出哪条是向日葵的,哪条是葡萄的。”


    祈丞蹲在根须旁,看沈清书把这场景画下来。阳光穿过花盘的缝隙,在画纸上投下斑驳的影,红绳的影子和根须的影子交缠在一起,像给土地系了个打了四年的结。“你看,”祈丞碰了碰他的手肘,“我们的影子在画里叠了四年,今年终于完全重合了。”


    沈清书往画里添了只燕子,翅膀掠过花田,尾羽扫过红绳的结。“这燕子是去年春天来过的那只,”他说,“今年它带回了只雏鸟,落在我们的红绳上,像给这四年的结,添了个新的线头。”


    离开时,王阿姨往他们包里塞了两朵刚摘的向日葵,说是留着做干花,明年放进新画夹里。“四年的花,该有个像样的纪念,”她说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就像这红绳,绕了四年,早该成个环了。”


    美术室的灯亮到深夜,祈丞把干花插进玻璃瓶,和前三年的干花并排摆着,四朵花盘朝着同一个方向,像在齐声说着“我们”。沈清书正在给《我们》的第四圈夏天题字,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画夹的最后一页,旁边写着:“未完待续,下一圈见。”


    “明年的红绳,该绕第五圈了。”祈丞看着窗外的月光,落在向日葵花盘上,像撒了层碎银。


    沈清书往他手里放了颗橘子糖,糖纸在黑暗里泛着微光。“绕到第十圈时,”他的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了时光,“我们就把所有的画夹拼成一幅画,从春天的芽到冬天的雪,让红绳在画里绕成个圆,圆心里写着:‘与光同行的第四年,也是刚开始的第一年’。”


    蝉鸣又起,混着吊扇的转动声,成了这个夏夜的催眠曲。祈丞看着玻璃瓶里的四朵干花,忽然觉得,他们的故事从来不是直线,而是像这绕了四年的红绳,每一圈都缠着过去的暖,每一圈都向着未来的光,在时光里慢慢长成一个圆——圆里有向日葵,有橘子糖,有王阿姨的姜茶,还有两个少年,正把彼此的名字,画进越来越长的夏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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