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阳光格外慷慨,把操场的塑胶跑道晒得发烫。祈丞抱着篮球站在三分线外,指尖的红绳被汗水浸得发亮——这是他第三次尝试投进那个角度刁钻的球,前两次都擦着篮筐飞了出去。
“手腕再往上抬点。”
沈清书的声音从场边传来。祈丞回头,看见对方背着书包站在看台底下,白衬衫的领口松开两颗扣子,手里还拿着本《物理竞赛题集》,显然是刚从图书馆过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放学后去美术室吗?”祈丞拍着篮球跑过去,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
“路过。”沈清书的目光扫过他泛红的脸颊,从书包里拿出瓶冰镇矿泉水,“先喝水。”
瓶盖被拧开时发出“啵”的轻响,祈丞仰头灌了大半瓶,冰凉的水顺着脖颈往下流,激得他打了个哆嗦。“谢了。”他把水递回去,忽然想起什么,“你不是不喜欢吵闹的地方吗?”
沈清书没直接回答,只是往球场中间偏了偏头:“再投一个我看看。”
祈丞重新站回三分线,这次他刻意记住沈清书说的要领,手腕发力时故意放慢了动作。篮球在空中划出道弧线,“唰”地穿过篮筐,空心入网。
“成了!”他兴奋地转身,看见沈清书正低头笑,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柔软的阴影。
“还行。”沈清书把矿泉水塞回他手里,“不过比起你的画,差远了。”
祈丞的脸有点热,挠了挠头:“画画和打球又不一样……对了,你不是要讲题吗?去美术室?”
“现在去。”沈清书抬脚往教学楼走,步伐不快,显然是在等他。
祈丞抱着篮球跟在后面,忽然发现对方今天穿了双新球鞋,白色的,鞋边沾着点草屑,像是路过操场时不小心蹭到的。他想起自己那双快磨平鞋底的旧球鞋,心里莫名有点发紧。
美术室的阳光比平时更斜,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祈丞把篮球放在角落,刚拿出错题本,就被沈清书按住了手。“先看这个。”对方从书包里抽出张素描纸,上面画着个篮球场,三分线的角度精准得像用圆规量过,而场中央的小人正抬手投篮,动作和他刚才的姿势几乎一模一样。
“你画的?”祈丞惊讶地睁大眼睛。他知道沈清书数学好,却从没见过他画画。
“照着你刚才的样子画的。”沈清书的指尖点在小人的手腕处,“这里发力不对,所以之前总投不进。”他竟然用透视原理,把投篮的动作拆解成了几何图形,线条旁边还标着角度和力度的注释。
祈丞看着那张纸,突然笑出声:“哪有人这么分析投篮的?你这是把篮球当成数学题了。”
“道理是相通的。”沈清书把素描纸推给他,“就像你画光影时,不也会算角度吗?”
他说得没错。祈丞忽然想起自己画风景画时,总要对着太阳的方向调整明暗,和沈清书解题时画辅助线的思路,确实有点像。
两人坐在画架旁讲题,阳光慢慢爬过桌面,在错题本上投下移动的光斑。沈清书讲题时很专注,偶尔会用笔杆敲敲他的手背,提醒他注意听讲;祈丞听得认真,却总忍不住分心——他发现沈清书的手指很长,握笔的姿势很好看,连转笔时的弧度都带着种规律的美感。
“这道题听懂了?”沈清书突然抬头。
“啊……差不多。”祈丞慌忙点头,其实刚才根本没听清。
沈清书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祈丞,你是不是在想别的?”
被戳穿的瞬间,祈丞的耳尖像被火烧过。他正想找个借口,就看见沈清书从笔袋里拿出支黑色水笔,在错题本的空白处画了个小小的篮球,旁边写着“下次投进十个三分,就教你画这个”。
“真的?”祈丞眼睛一亮。他早就想画组篮球系列的插画,却总抓不准动态。
“真的。”沈清书合上他的错题本,“不过前提是,这周末的模拟考,数学及格。”
祈丞的兴奋顿时泄了一半,苦着脸皱起眉:“及格?你这是为难我……”
“不难。”沈清书站起身,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了层金边,“我帮你复习。”
离开美术室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红色。祈丞抱着篮球走在前面,忽然回头问:“沈清书,你为什么总帮我啊?”
沈清书的脚步顿了顿,没直接回答,只是指着他手腕上的红绳:“这个不是说能带来好运吗?我信。”
晚风带着夏末的热意吹过,祈丞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突然觉得,这个周末的模拟考,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他加快脚步追上沈清书,故意用肩膀撞了撞对方的胳膊:“那说好了,我及格了,你就得教我画篮球!”
“一言为定。”沈清书的声音混在晚风里,带着点笑意,像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操场上还有人在打球,欢呼声和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远远传来。祈丞看着两人并排投在地上的影子,忽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变得不一样了——有错题本上的涂鸦,有素描纸上的篮球场,还有个愿意陪他讲题、看他打球的人,像道光照进了闷热的青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