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更鼓刚响过第一声,萧临川便跪在了御书房外的青石板上。
"宣萧将军进殿。"
太监尖细的嗓音刺破夜色。萧临川整了整铠甲,迈步入内。御书房内只点了几盏宫灯,年轻的帝王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臣萧临川,叩见陛下。"
"免礼。"夏沉渊的声音比平日更冷几分。
"赐座。"
萧临川谢恩坐下,这才敢抬眼看向御案后的君主。夏沉渊今日未着龙袍,只穿了件灰色常服,领口绣着暗金色的龙纹。他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指节泛白。
"萧卿驻守北疆三年,辛苦了。"
"为陛下效命,不敢言苦。"
棋子"嗒"地一声落在棋盘上。夏沉渊终于抬起眼,那双总是凌厉的凤眸此刻幽深如潭。
"三日前,朕的皇妹在马场受惊,多亏萧卿相救。"
"是陛下带领的好。"
"是吗?"夏沉渊唇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朕怎么听说,萧卿当日救完公主后,可是特意又同公主讲了话,萧卿相谈谌欢呀!″随即眼底一暗,好似要把人生吞一般。
萧临川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他确实对那位明媚如朝阳的小公主心存爱慕,那日也是情不自禁才...
"臣..."
"朕还听说,"夏沉渊慢条斯理地又落一子,"萧卿书房里藏着一幅画像,画的是朕的皇妹。"
萧临川猛地跪倒在地:"臣罪该万死!"
御书房内死一般寂静。夏沉渊凝视着跪伏在地的将军,眼神复杂。良久,他轻叹一声:"起来吧。"
萧临川不敢动。
"朕问你,"夏沉渊声音突然柔和下来,"若朕将皇妹许配给你,你可愿一生护她周全,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萧临川震惊抬头,正对上帝王深邃的目光。那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好像是杀意。
"臣...臣..."铁血将军此刻结巴得像毛头小子,"臣定当肝脑涂地,不负陛下所托!"
夏沉渊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记住你今日的话。"他抬手取过早已备好的圣旨,"一个月后完婚。退下吧。"
萧临川捧着圣旨退出御书房时,整个人还如在梦中。他没看见,他转身的刹那,帝王手中那枚白玉棋子碎成了粉末。
朱漆宫门缓缓关闭,夏沉渊终于卸下所有伪装。他颤抖着手去拿茶盏,却碰倒了案上的墨砚。漆黑的墨汁泼洒在明黄圣旨上,像极了十五年前那个雨夜的血。
"知微..."他低声唤着这个名字,仿佛这样就能减轻胸口的绞痛。
"陛下..."太监总管李德全小心翼翼地上前,"要传太医吗?"
夏沉渊摇头,目光落在书架最上层那个紫檀木匣上。那里装着夏知微这些年送他的所有小玩意:歪歪扭扭的平安符、掉色的香囊、画得不像的画像...
"去把库房里那对翡翠玉簪取来。"他突然道,"添到长公主的嫁妆单子里。"
李德全一愣:"陛下,那是先太后留给..."
"朕知道。"夏沉渊打断他,"退下吧。"
当书房终于只剩他一人时,帝王挺直的脊背终于垮了下来。他取出木匣中最底层的那方绣帕——十五年前三岁的夏知微递给他的那方。帕角的海棠花已经褪色,却依然能闻到淡淡的奶香。
窗外,一弯新月爬上枝头。同样的月光下,长乐宫里的夏知微正兴奋地抱着圣旨打转。
"皇兄真的答应了!"她脸蛋红扑扑的,眼里闪着光,"嬷嬷,快把嫁衣拿来我再试试!"
老嬷嬷笑着取来大红嫁衣:"殿下别急,还有一个月呢。"
夏知微却等不及,已经自己套上了嫁衣。镜中的少女明艳不可方物,只是...
"腰这里宽了些。"她嘟囔着,"皇兄最近总逼我吃那么多,都胖了..."
她不知道,此刻御书房的灯亮了一整夜。夏沉渊亲手修改着她的嫁衣尺寸,一针一线,都是说不出口的爱意。
时间如指间沙,转眼便到了大婚之日。
天还没亮,夏知微就被宫女们从被窝里挖出来梳妆。她困得东倒西歪,直到听见"陛下驾到"才猛地清醒。
"皇兄!"她跳起来就要扑过去,被嬷嬷一把按住,"我好看吗?"
夏沉渊站在殿门口,逆着晨光,看不清表情。他今日罕见地穿了一身绛红色龙袍,衬得面色越发苍白。
"好看。"他声音有些哑,慢慢走到她身后,接过宫女手中的玉梳,"朕来。"
铜镜中映出一坐一立两道身影。夏沉渊的手很稳,一下一下为她梳发,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一梳梳到尾。"他低声道。
"二梳白发齐眉。"夏知微笑嘻嘻地接话,"皇兄怎么信这个?"
夏沉渊没有回答。他专注地为她绾起青丝,插上凤钗,最后亲手为她盖上大红盖头。
"知微。"盖头落下前,他忽然唤她。
"嗯?"
"若他待你不好,随时回来。"夏沉渊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长乐宫永远为你留着。"
夏知微正想笑话皇兄多虑,盖头却已经落下,遮住了她的视线。她只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握了握她的,然后迅速松开。
"吉时到——"
鞭炮声中,夏知微被搀扶着向外走去。她没有看见,身后帝王站在原地久久不动,龙袍袖口却早已被攥出深深的褶皱。
婚礼隆重而盛大。夏沉渊端坐在高堂之位,看着他的小公主一步步走向别人。当司仪高喊"夫妻对拜"时,他嘴角挂着完美的微笑,指甲却已深深陷入掌心。
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龙袍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宴席持续到深夜。夏沉渊饮尽杯中酒,起身离席。身后欢声笑语不断,他的背影却孤独得像走在黄泉路上。
"陛下,回宫吗?"李德全小心翼翼地问。
"去...长乐宫。"
长乐宫里空空荡荡,只有几个留守的宫女惶恐地跪迎圣驾。夏沉渊挥手让所有人退下,独自走入内殿。
这里还留着夏知微生活过的痕迹:梳妆台上散落的珠花,没来得及收起的珠子,床头那只总是抱着睡的布老虎...
夏沉渊拿起布老虎,上面还残留着夏知微身上的甜香。他突然想起十年前,八岁的夏知微出水痘,怕传染不让任何人靠近,只有他不顾劝阻日夜守候。
那时她烧得迷迷糊糊,小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袖喊"皇兄别走"。
如今,却是她走了。
"拿酒来。"他对殿外的李德全道。
"越多越好,朕的皇妹……出嫁了……朕高兴…朕要在此不醉不归!″笑意十分坦然,仿佛已经接受了这个结局,可早己两行清泪无声流落,说不上是喜是悲。
李德全望了望陛下,叹了口气,转身便去拿了。
当夜,大夏帝国的君王醉倒在长乐宫的地毯上,怀里紧紧抱着夏知微幼时玩的拨浪鼓。李德全奉命来收拾时,听见帝王在梦中呓语:"...朕的知微..."
老太监红着眼眶退了出去,假装没看见似的。
与此同时,将军府的新房里,夏知微正兴奋地向夫君展示她的嫁妆。
"这是皇兄给我的田产地契,这是江南的丝绸铺子...咦?"她翻到一个锦盒,"这不是先太后最爱的翡翠玉簪吗?怎么..."
萧临川接过一看,顿时变了脸色:"这...这是皇室传承之物,按理说应该由..."
"由什么?"
"由陛下未来的皇后佩戴。"萧临川轻声道,"陛下竟将它赐给了你。"
夏知微愣住了。她突然想起大婚前夜,皇兄来长乐宫看她试嫁衣时的眼神。当时她不懂那复杂的情绪是什么,现在却忽然心尖一颤。
"皇兄他..."她无意识地抚过玉簪,眼前浮现夏沉渊为她梳头时微红的眼眶。
"怎么了?"萧临川关切地问。
夏知微摇摇头,勉强一笑:"没什么。"她小心地合上锦盒,"只是突然想皇兄了。"
窗外,一轮孤月悬挂在夜空,冷冷清清地照着皇宫,也照着将军府。月光不分贵贱,却照不透人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猜一猜夏知微为啥会喜欢萧临川?╭(╯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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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皇妹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