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坐,就是一个小时,桑叙还没有等来真正的溯光。
他抬头看墙上的挂钟,已经耗到九点半了。难道那位溯光不着急知道这些东西?
他虽然有耐心,但还是好奇那个溯光在墨迹什么。
“你倒是有耐心。”
声音从头顶传来,不是想象中沉闷的老人音,是一个女人,还非常有韵味的感觉。
桑叙闻声抬头找去,确实有二楼,但没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别找了,你看不到我。”栾予汀坐在二楼深处通过摄像头观察桑叙,房屋空旷,她不大不小说话的声音正好可以传到桑叙的耳朵里,“只管说你的诉求就行。”
“你就是溯光?”
“是。”
溯光居然不是他脑海中的老人而是一个女人,虽然无法判断具体年纪,但能听出是在四十岁以下。
不过要是个会变声的怪咖,就当他没猜过这些。
“为什么我们不能面对面谈话?”
桑叙很明显听到对方不耐烦的叹气,接着就传出来冷厉的声音:“再问就给我滚。”
“好好好,我说正事。”桑叙没想到溯光的脾气会这么大,才问两句就生气了,一点都不给他公平交流的机会。
他站起来边踱步边说:“十一年前,我非常要好的朋友自杀了。但无论我怎么想,都想不到他自杀的理由,他家庭幸福、有钱,生活学习上都没有太多烦恼,每天最苦恼的就是该吃什么、玩什么,他自杀的前一天还在跟我讨论高考完要去哪个国家滑雪……
所以我想不明白,一个对生活充满期待的人怎么会去自杀。于是我就调查,直到我在他家里发现了他在书桌上歪歪扭扭刻着一个大大的不字,他自杀的前一天我还去过他卧室,当时还没有那个字,也就是说字是自杀当天刻上去的……”
“说重点。”栾予汀听着故事,觉得有点无聊了。
桑叙正好踱步到了左侧的书架前,他边看着上面存放的书籍,边说:“重点就在这后面,我在书桌下面发现了一支刀尖已经面目全非的小刀,上面还沾着血,我亲眼看过他的尸体,他的右手心上有一道口子,也就是说他不惜把手划破也要在桌上刻上这个字,是为什么呢?
我猜想他是在挣扎,他不想死,他想告诉其他人他不想死。”
“所以呢?这都是你的臆想。”
听着栾予汀拖沓的声音,桑叙了然她已经开始觉得索然无味了,他必须要说些能让她打起兴趣的事情。
“后来我就猜想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影响了他的意识,我知道一开始就这么想你们都会当我是想象力丰富。”桑叙自嘲的笑了笑,“但直到我接触到了更多类似的案件。”
他又转悠到了右边的书架前,继续说:“他们都没有理由自杀,却死的干脆,跟我朋友的情况很像,你找上的晓婷也是如此。
有的人有过挣扎,留下的信息都在表达一个想法——他们不想死。”
“我一直在找,在证实,可无论如何我都找不到那个影响他们意识的东西。”
他的手轻轻摸过眼前的书,却惹来栾予汀的呵斥:“别瞎动,动怀了你可赔不起。”
桑叙赶忙收回手,生怕又惹生气了真给他一下子扔出门去。
“我因此翻了很多书籍,也学了心理学,可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能够影响一个人意识的非物质,我只能认为它是一个有形可见的东西,姑且给那东西取名叫‘影子’。”
上面传来一声冷笑:“影子?还真是个可爱的名字。你把那些东西想的太简单了些。”
桑叙顿在原地:“你知道那个东西的存在?那到底是什么?”
栾予汀没有回答,桑叙着急的开始喋喋不休:“后来几个案子里,我总能发现一个人,跟死者的关系不算亲近,但她出现在每个这样的案子里不就太可疑对吗?我渐渐开始倾向于,那个东西是人……但又不能算人吧?”
“它们叫魅俑。”声音越来越低,栾予汀从楼上走下来了。
当一睹溯光真正的长相,桑叙可以说是叹为观止,脑海里只剩下“好漂亮”这个形容词。
在桑叙等待的一个多小时里面,栾予汀不是在做别的事,而是在化妆换衣服,她可不想让一个陌生男人看到她穿睡衣素颜的模样。
化妆品在她脸上那可谓是画龙点睛、锦上添花,明艳大气,妩媚动人。
她穿了件卡其色的真丝衬衫,领口有些小心机设计,袖子挽在小臂中间轻轻搭着,明明是容易显老气的颜色在她身上却尽显成熟气质。
头发换成了偏分,侧面别了个镶着小碎钻的一字夹,跟胸前别着的碎钻胸针相呼应。
桑叙只觉得她看起来好贵气,衬衫的质感看起来就非常好,应该不便宜,有时候都忍不住猜想那些碎钻是不是都是真钻。
她泰然自若坐到单人沙发上,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示意桑叙坐下。
见桑叙没反应,她撑着下巴,微微歪头挑眉:“看呆了?”
桑叙连忙摆摆手,坐到了她对面。
“溯光,那是我的代号。”栾予汀简单介绍自己。
桑叙伸出手想要握手:“桑叙,桑叶的桑,叙事的叙。冒昧问一下您的真名是?”
栾予汀淡淡扫了一眼桑叙的手,并没有要握手的意思,桑叙只好尴尬的收回手。
她轻笑一声:“你有点越界了。”
“不好意思,第一次有人知道这些东西,我有点激动了。”他局促的搓了搓裤子。
“你不必知道关于我的任何事情,你要做的,就是跟我交换关于魅俑的信息。”栾予汀放下撑着下巴的手,俯身点了点面前的小茶几。
“好,也行。”虽然他连她的真名都没办法知道是相当不公平了,不过研究那个魅俑的兴致正当头,他也懒得去追究那些有的没的了。
“你能了解被魅俑杀害的人,倒是正合我意。”
“那能先解释一下那个,叫魅俑的,到底是什么玩意?”桑叙好奇的问。
她再次点了点茶几:“听名字就能猜出个一二了。魅,既有魅惑,吸引人的含义,也代表了那些有超自然力量的鬼怪,而俑,是指古代用于殉葬的偶人。”
桑叙总结:“也就是说那是一种具有超自然魅惑能力的人俑?”
栾予汀不悦的皱了皱眉:“不要打断我说话。”
桑叙立马坐正,乖巧的抿住嘴唇。
她继续说:“我说了只是猜出一二,不代表全部。”
“关于它们很复杂的……”她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我困了,今天就讲到这里吧。”
“别……话说一半会憋死人的!”桑叙哀求道。
栾予汀还是头也不回的走到了门口。
桑叙见劝不住了,甩出最后的希望:“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不能。”她手搭在门把手随时都有离开的趋势。
“那约个时间下次聊?”
她又打了个哈欠:“看心情。”说完,真的离开了西楼。
桑叙冲上去,却迎面撞上开门的张管家。
张管家还是那副爱答不理的表情,冷淡淡说:“主人请你离开。”
“能让我再见她一次吗?”
张管家无情的摇摇头,直接上手去带走桑叙。
张管家的力气比桑叙想象中要大,总感觉没费多大力气就把他甩出了大院门外。
他眼睁睁的看着楼上的灯一盏一盏的灭了,是彻底没有希望了。
他苦哈哈的笑着,看心情?她看起来就不像会有心情好的时候,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最终他做出了一个决定——蹲守在她家门口。虽然这么做很像变态。
趁着大半夜他们休息应该不会出门,他开车找了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一提矿泉水和一些比较容易果腹的面包。
面包日期很短,只有七天,但他还就不信了,她能七天都不出门,他总能找到机会。
因为不清楚对方的起床时间,他只浅浅眯了两三个小时就起来了,一脸苦大仇深的趴在方向盘上啃着面包死死盯着主楼的窗户。
期间还抽空去查了一下“溯光”这个名字,事实上没有任何结果出来,简直就是查无此人,他不禁有些怀疑这个女人口中话的真实性了。
会不会她才是真正的妄想症患者?
桑叙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可是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希望,怎么能这么怀疑人家。
主楼三楼中的主卧里,躺在床上已经睡的非常安稳的栾予汀心脏突然一揪,脑海里闪过几个模糊不清的画面。
她被惊醒了,猛地坐了起来捂着胸口喘气。
“又来。”她缓过来有些抱怨的喃喃道。
气不过,又无可奈何,她发泄脾气似的狠狠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安眠药的瓶子,也懒得去倒水,取了两颗直接吞了下去。
重新躺下,她心里抱怨那东西能不能挑一点正常时间做事,总喜欢挑大半夜的,他们不睡她还要睡呢,真是扰的人不得安宁。
好在吃了安眠药被影响的几率就小了,没过多久她就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吃了安眠药固然舒服,但也不能天天吃,对身体不好,也只有碰到对魅俑有感应的时候她才会吃上两颗。
生活,对她来说是有些无聊的,除了平常关注关注有关魅俑的消息也就别无他事所干了。
而且她已经没有刻意去关注他们的消息了,可谁叫该死的心有灵犀,她不得不关注,但她不想管了。
伸着懒腰下了楼,厨师已经做好早饭离开了,每次他们都掐点掐的正好,让她在吃到饭的时候还是热的。
有时候西式,有时候中式,全凭前一天她的心情决定,然后告诉张管家再让他通知下去。
今天是中式,昨天折腾的晚,今天就想吃点热的暖暖胃。
挺没逻辑的,但就一句话,看她心情。
她吃的差不多时,张管家出来了,毕恭毕敬道:“小姐,那位,还在门口等着。”
“哪位?”栾予汀露出疑惑的神情。
“昨天来的那位,桑叙。”张管家解释。
“他还等在门口?”
“是的,他的车一直停在门口,人也一直在车里。”
栾予汀无语的冷笑一声:“这哪里是等人,说难听点就是蹲守。”
“那,您看怎么办?”
“不怎么办。”栾予汀坏坏的笑着,扫了一眼张管家,“他是不是忘了还有后门这个概念?他爱等就让他等着去吧。”
她扯了纸巾沾沾嘴:“真是幼稚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