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打消心中的猜忌,桑叙还是决定亲自跑一趟名片上的地址。
就算是假的,是骗局,至少他能继续专心的调查了。
平常他不是没有工作的,相反他有一份正经工作——友爱心理诊所的心理医生。一般他只有下班后和周末会待在自己开的追影私人事务所。
这次他也是趁着下班之后才有时间前往那个地方。
那地方本来就偏僻,夕阳西下更是平添了几分凄凉之感。
等驾驶到那处勉强只能通一辆车的土路,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路旁的树枝、树叶在桑叙的车上剐蹭,他已经非常小心了,却还是不免让车上多了几道划痕。要不是路上还有新鲜的轮胎印,他都怀疑这里到底有没有人来过。
还好越往前开,道路越宽,直到区域彻底空旷,映入眼帘的是一幢中式风格的院子。
主楼很大,院子更大,一眼望去望不到头,也看不到左右的围墙,里头还散布着几幢副楼,目测都有八十多平方米。
桑叙下了车,左右环顾的拉了拉院子大门,意料之中是锁住的,他又轻叩了几下。
无人应答。
他向后退了几步,仰起头看大门上的牌匾,起先又远又黑还没看清,近了才发现上面写着“栾氏”两个大字。
牌匾看起来很古老了,但还是被抛光到发亮。牌匾往往代表着一个家族的脸面,屋子主人对牌匾的料理程度也可以看出这家人的兴旺和雄厚。
莫非是个私人住宅?还是个有钱的家族。真的只是网友无聊的恶作剧?想看他扰了别人清净后窘迫的模样,这附近还有隐藏摄像头不成?
心里想着,他还真打开了手机手电观察起四周,隐藏摄像头他没发现,只看到了两个监控摄像头。
还有,大门口是真的很干净,一定是有人定期打扫的。
完了,他要是惹了什么厉害人物怎么办?还好门前没有保安。趁着屋子主人还没发现他的时候先离开为妙。
桑叙灰溜溜的开车离开了,殊不知屋内的人已经通过监控看到了他的一举一动。
“小姐,要派人跟着他吗?”张管家站在栾予汀身侧弯腰问她。虽然只是一个管家,但因为年岁沉淀,身上颇有一种成熟上位者的气息,倒是能起到混淆视听的作用。
栾予汀穿着奶油绿色的真丝睡袍慵懒的倚靠在沙发上,胳膊肘轻轻撑在扶手上。
头发才刚刚吹干,柔亮光滑、如瀑般披散在椅背上,天生的微卷平添了些姿色。
她喜欢绿色,各种各样的绿色,喜爱那种生机盎然、青翠欲滴的感觉。
“没必要。”她语气也散漫随性,眸子都没有抬一下,“不过,还是查查他的身份。”
张管家应下来离开了监控室。
她即使是素颜也像化了妆一样,弯月眉浓密,睫毛微翘,唇色粉红自然,冷白色的皮肤上一丁点瑕疵都没有。
张管家关上门,栾予汀才缓缓抬起眼眸,修长的手指撩了撩额前的碎发,喝下了最后一口红酒,也推门出去。
偌大的主楼,并不像桑叙所想象的热闹非凡,相反安静冷清到甚至能听到呼吸的声音。
她一个人住在这主楼里,张管家住在东侧的副楼,虽然孤单,但更加自由无拘束。
不过事实上这宅子里也只住了他们两人,其余厨师、保洁都是不住家的,干完活就离开,省下不必要的纠纷。
手指轻抚着木质的栏杆,扬起一看,一尘不染。她确实是花了大价钱请人打扫,一周一次,省心又享受。
……
驶离了大宅子的桑叙忽的又有些懊恼,他还是应该问清楚是不是那宅子里人送来的名片。
现在是法治社会,就算再有权有势的人也总不能光明正大的报复他吧,更何况他只是来问个问题,也不耽误人家什么。
打定主意,他重新折返回去。
再次敲响了院子大门,等待片刻,门被打开了。
他警惕的探头进去,却没看到任何人站在门旁,细看之下才发现这门暗藏玄机,是个自动门。
那是什么意思?让他自己走进去,又要走到那一幢楼里呢?
当他走到了前院中间,小路旁的路灯一排一排的亮了起来,道路尽头出现了一位大叔,穿着衬衫和西装马甲,远远的就感觉到气场的强大,而且还微微昂头用一种藐视的眼神看着他。
莫非这位就是溯光?
桑叙走近去,试探道:“您就是……”
张管家颔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我来。”
张管家往东侧的副楼走去,桑叙就这么毫无头绪的跟着。
冬副楼的门被推开,正中央两张长沙发面对面而立,中间还夹着一张茶几,让坐在沙发上的人保持距离的同时又能摆放茶水点心,看来这里是会客室无疑了。
桑叙按照指示坐在了右边的沙发上,张管家则坐在了对面。
还不等他提出问题,张管家先发制人:“我记得我请的是晓婷的父母,你是?”
“我是晓婷父母的委托人,他们怕是……”桑叙低头思考着合适的形容词,“怕是骗局。”
他一手放在大腿上,右手摸在心脏上方微鞠躬以表诚意和礼貌:“忘了介绍自己,我叫桑叙,是一家私人事务所的代理人,这是我的名片。”
他拿出名片推到桌子中间。
张管家拿起名片看了眼,点头示意桑叙继续说。
“您是为什么认为晓婷不是自杀?”桑叙首先要确认他有没有必要在这里花费时间。
“你先说说你为什么认为。”张管家把问题抛回给他。
桑叙无奈的勾勾嘴角,看来这个人警惕心还挺高的。
不过无妨,他就算是他所知道的全盘托出他人也未必会信。
“我知道在晓婷背后有一个看不见的力量引导了她的自杀。”桑叙说,“这些事说出来很玄幻,但是您不得不相信……”
“我相信。”
此话一出,桑叙心中多了几分期待:“您,还是第一次有人相信我说的。”
“那你解释一下那个力量到底是什么东西。”张管家再次抛出问题。
桑叙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说来惭愧,他调查了十一年还没有查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好尴尬笑笑:“我,其实也说不太清楚。”
“它或许有形态,又或许没有,不过根据我最近的调查,我更倾向于它具体存在于这个世界。”他补充。
张管家马甲的纽扣上隐藏着针孔摄像头,摄像头后面的栾予汀嗤之以鼻,自言道:“又是个一知半解的妄想症。”
张管家以为栾予汀在跟他讲话,但又没太听清,忍不住发出疑惑:“什么?”
对面的桑叙以为张管家没有听懂他的解释:“您是,没太听明白?”
“嗯。”张管家自知差点露馅,镇静的顺口应下来。
“额,我不知道该怎么再解释一遍……”桑叙低下头开始组织措辞。
“把他打发走吧,没什么用。”栾予汀通过耳机吩咐张管家。她放下连接着摄像头的平板,没有兴趣再听桑叙掰扯。
“我想好了……”
桑叙刚刚开口就被张管家打断:“行了,不用说了,你可以离开了。”
“啊?”桑叙愣住了,怎么就突然让他离开了,他不死心问,“为什么?难道您不是跟我们一样的想法吗?”
“请回吧。”张管家无视了桑叙的挣扎,面无表情的执意请他离开。
桑叙不愿意离开了,他已经认定了这里的人肯定知道些真家伙,他怎么能放弃这次机会。
他眼神向下扫了眼张管家的纽扣,干脆破罐子破摔:“你不是溯光对吧。”
虽是疑问,但语气笃定。
张管家不再淡定,有些恼羞成怒的上手准备赶走桑叙。
刚想摘下耳机的栾予汀听到了这句话,显然又来了兴趣,这个桑叙貌似还有点本事。
她重新坐下拿起平板,倒是要看看桑叙是怎么发现的。
“让他说说他怎么看出来的。”她再次吩咐张管家。
张管家放下赶人的手,饶有兴趣的盯着桑叙:“我为什么不是?理由呢?”
他提问提的巧妙,没有立马肯定他不是溯光的事实。
桑叙急到压根连坐都不坐了,单手叉着腰就开始给他一一列举:“第一,每次我说完话你都会很明显的停顿一、两秒再回答;第二,你问出那句‘什么’的时候,不是看着我问的;第三,也是最确信的一点,你胸口有摄像头,看我的名片的时候你拿的那么远,很明显不是给自己看,而是给幕后的人看的!”
张管家哑然,一是因为桑叙说的一点没错,二是因为他在等栾予汀的指示。
“有意思。”栾予汀哼笑,吩咐张管家,“把他带到西楼来,我亲自会会。”
张管家拍拍衣服,给他开门:“我家主人让我带你去西楼,跟我走吧。”
桑叙松了口气,心想这是通过考验了?他不得不开始想象这位叫溯光的人是什么样的角色,警惕性高到需要先找个人来试探他。
他想象中应该是一个比这位大叔还要更老一些的老爷爷,甚至可能是坐轮椅的那种,老态龙钟,不过肯定是令人惧怕的,是个十足的狠角色。
怀着忐忑的心情,桑叙来到了对面几乎跟东楼结构一样的西楼。
虽然结构一样,但内部装修完全不一样。
东楼主要是张管家的活动空间,装修和家具都是新中式风格的,而西楼才是栾予汀真正的待客之地,完全按照她所喜欢的风格装修布置。
大门正对着的是浅草绿色的墙面,墙面下是一张半弧办公桌,左右两面墙都打了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资料书。
办公桌前有三张单人沙发,局限人数,她一次最多接受两人来咨询。
桑叙看到此装修,倒是感叹那老爷爷心态怪年轻的,办公室装修的这么生意盎然。
果真,年轻的心态能成大事。
“你在这稍等片刻,主人马上就来。”话落,张管家就关门离开了,一点不给桑叙疑问的余地。
桑叙也不在乎张管家冷淡的态度了,能见到真正的狠角色才是关键,期待的心情大于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