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门洞开,没有预料中的惨烈厮杀,没有冲天的火光与哭嚎。
陆承烨骑着高头大马,如入无人之境。他麾下那支从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虎狼之师,无声而严整地分列在通往皇宫的宽阔御道两旁,铁甲森然,刀枪如林,如同一道沉默的黑色洪流,将皇城的威严与秩序切割得支离破碎。
诡异的是,沿途所遇的金陵禁军,竟也未加丝毫阻拦。为首一名身着明光铠,身姿矫健的韩家子侄韩进,反而在见到陆承烨和韩若愚时,领着部属肃立路旁。
当陆承烨马鞭微顿,睨向这位本该誓死捍卫皇城的禁军首领时,韩进抱拳,声音洪亮却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陛下有令:手足相残,非国之福。禁军所属,不得对燕王殿下刀兵相向,不得伤及,陛下手足。”
陆承烨端坐马上,闻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其深刻的弧度,三分嘲讽,七分了然,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在头盔的阴影下显得尤为邪魅。是他的好兄长。无论重来多少世,这份可笑的、妇人之仁的“顾念手足之情”,当真是刻在骨头里的。只是这份仁慈,又能救得了谁呢?
他一挥手,身后黑色洪流的主力无声地停下,如同磐石般镇守在通往皇宫的各处要津。
陆承烨只带着百十名心腹亲卫,马蹄踏着清扫得过分干净、甚至不见一片落叶的御街青石,朝着那座在晨曦中闪烁着金辉的皇宫而去。阳光刺眼,却驱不散笼罩在金陵上空的寒意。
乾元殿。
玉阶巍峨,金砖铺地。平日里早朝应有的庄严肃穆,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压抑。
列班的文武大臣们,一个个噤若寒蝉,面如土色,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朝服的前襟,却无人敢抬手去擦。那沉重的殿门开启的声音,每一步落在地砖上的回响,都如同催命的鼓点,重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龙椅之上,陆泊云身着明黄常服,而非冠冕龙袍,正襟危坐。他面色平静如古井深潭,唯有一双幽深的眸子,在陆承烨步入大殿、踏过群臣让出的那条通道时,牢牢锁定了这个一身玄甲、如同战神亦或煞星般的四弟。
殿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一步一步走上御阶前的身影。他没有卸甲,染着尘霜和铁血气息的盔甲在殿内烛火的映照下反射着冰冷的光。他站定,位置恰恰高过阶下群臣,却又低于御座之上的帝王,正是俯视全场的制高点。
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不跪,也不行礼,只是那么站着,腰背挺直,如同插入殿中的一柄出鞘利刃。
头盔的阴影遮挡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薄唇,和那唇角若有若无、带着无穷深意的微笑。这静止的姿态带来的压迫感,远比拔刀怒斥更令人胆寒。每一个大臣的背脊都绷得死紧,甚至能听到牙齿轻轻打颤的细微声响。他在等什么?是在积蓄力量一击必杀?还是在酝酿什么更可怕的手段?
龙椅上的陆泊云,指尖在扶手上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即将绷断所有人的心弦之际,陆承烨忽然轻笑出声。
那笑声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慵懒的玩味,又像是一块投入古井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呵……”
随即,在所有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方才还气势逼人、几乎要踏碎这乾元殿威严的燕王陆承烨,膝盖一弯,“扑通”一声,竟是利落地单膝点地!玄甲撞击金砖,发出沉闷而极具力量感的巨响。
“吾皇万岁——”
他声音洪亮,带着战场淬炼出的雄浑穿透力,清晰地响彻大殿。
“臣弟自冀州而来,特向吾皇复命!回禀吾皇——冀、幽、并三州,七年来在臣弟经略之下,百姓安泰,屯田积粟,练兵秣马,今已练成虎贲十万!现,十万将士听候朝廷调遣!特此述职!”
他一气呵成,言语恭敬,挑不出半点错处。说完,他甚至抬起头,那张隐在头盔下的脸终于完全显露出来——依旧是俊朗的轮廓,只是眉宇间少了几分往日的跋扈乖戾,多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疲惫,和一种……难以捉摸的轻松?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灿烂得近乎真诚:“……就是来复命的路上,想着人多气势足,显得臣弟心诚嘛,就多带了点儿兄弟。不成想,倒像是吓着诸位大人们了?哎呀,罪过罪过!”
满朝文武:“!!!”
哗然四起!惊骇!错愕!难以置信!
就连稳坐龙椅的陆泊云,那如同戴着面具般平静的表情也骤然碎裂,眉峰高高挑起,眼底的波澜如被投入巨石的湖面,骤然翻涌!他深邃的目光在陆承烨那张坦荡又带点嬉皮笑脸的脸上反复审视,试图找到一丝伪装的痕迹。这……这根本不像他那个桀骜不驯、野心昭然的四弟!
只有立在陆承烨身旁不远处,跟着一起下跪手却一直紧按在腰间刀柄上,指节都已发白的韩若愚,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眼中充满了不解,担忧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愤怒。昨夜帐中的异常果然不是空穴来风,今日这反常的退兵和朝堂跪拜。燕王殿下究竟意欲何为?!他筹划半生,隐忍蛰伏,不就是为了今日吗?!
陆泊云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那张过分真诚,此刻显得尤为刺眼的笑脸,又掠过那些惊魂未定的大臣们,最终,他嘴角也缓缓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看穿了一场极其荒谬的戏剧。
“老四有心了。”陆泊云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带着帝王的威严与克制,抬手虚扶,“起来回话吧。边关辛苦,你这述职,阵仗着实……气派。”最后两个字,他咬得略重。
陆承烨谢恩起身,甲胄铿锵。
陆泊云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御案上,目光如炬,直刺陆承烨眼底,语气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戏谑和试探:
“只是……老四,朕记得,你起兵之日,檄文上写得清楚——乃是‘靖难讨逆,清君侧之佞’。今日你既已兵临城下,踏足乾元殿,那佞臣何在?”他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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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然拔高,威严之气沛然充塞大殿,“说!指出来!无论他是谁,品阶如何!今日你说了,朕,绝不轻饶!必为老四你主持这个‘清君侧’的公道!”
“佞臣何在”四字如重锤落下。
刚刚才因陆承烨下跪而稍稍松动的气氛瞬间再次凝固到了冰点。所有人的心脏都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陆泊云这哪里是给主持公道?这分明是把择人而噬的屠刀亲自塞到了阎王爷手里。这就是在阎王殿上点卯,生死全凭这位煞星此时的心情。
无数道惊惧交加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箭矢,“唰”地一下再次钉在了陆承烨身上,连呼吸都屏住了。空气中只剩下压抑得令人心慌的死寂。
陆承烨脸上的笑容似乎加深了几分,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他悠然侧过身,目光慢条斯理地在噤若寒蝉,瑟瑟发抖的群臣脸上扫过,如同猛兽在巡视自己的猎物。
就在众人被这目光看得几欲瘫软之时,陆承烨的手指,倏地抬起,精准无比地指向了御阶之上,龙椅之旁,那个一直立于重臣班首,须发皆白,气度沉凝,即使面对刚才的变局也依旧面沉似水保持着一代老臣风骨的文臣之首——百年贵族的大家长,两朝元老,现任内阁首辅,郑仲平。
陆承烨看到他挑了挑眉,他没想到这一世这老头子活这么长,现在还屹立朝堂不倒。
“皇兄!”陆承烨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于猎人发现猎物的兴奋与嘲弄,他转向龙椅,重新拱手,动作洒脱,声音洪亮,清晰地将每个字砸进死寂的大殿,“您说巧不巧?前几日臣弟在冀州待得实在烦闷,想起那刚正不阿、尽忠职守,最后却落得个抄家灭门、罪名是‘通敌叛国’的死鬼秦博秦大人,心里着实惋惜……”
他故意顿了顿,满意地看着被他指着的郑阁老那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老脸上,骤然褪尽血色,眼角无法控制地狠狠抽搐了一下。
“臣弟便想着,去他那已经破落的宅子里凭吊一番,顺便……嗯,给他府上那些不成器的下人们,送点烧酒银钱。结果这一逛……嘿!”陆承烨猛地一拍手,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乐子,“在秦府后院书房那个被大火烧得半塌的暗格里,摸到点儿被灰埋了大半、却偏偏保存完好的……东西!”
他的目光再次犀利如刀地射向脸色已然由沉静变为煞白的郑仲平,笑容灿烂,却寒凉刺骨:“是一些……秦大人与他位高权重、深受君恩的‘至交好友’,平日里互通款曲、商谈如何‘共襄盛举’的书信。还有不少……关于如何构陷同僚、结党营私、卖官鬻爵的绝妙手笔。皇兄您猜,这书信的抬头,签押的印章,字迹的主人……是谁?”
他猛地提高声调,如同惊雷炸响:“可不就是我们这位,满朝皆仰其风骨的三朝元老、帝师国柱——郑、阁、老、吗?!!”
秦博与郑仲平有没有暗通他不知道,但他与郑鸢苒确实板上钉钉的事儿,只是此事太过于荒谬,而且有违皇室颜面,陆承烨可不想他老爹在天之灵四年之久再被自己气活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