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君臣相谈、气氛趋向融洽的时刻,异变陡生。
“呀——!”
一声尖锐的女子惊呼猛然从对面女眷席上炸响。众人惊愕望去,只见席间杯盘倾倒,一片狼藉。而原本端坐着、身姿挺拔如往日一般的燕王妃韩清漪,竟毫无征兆地软倒下去,脸色煞白,人事不省
整个热闹的春狩宴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太医匆匆上前,在一众或惊愕或关切的注视下,仔细为倒地的燕王妃韩清漪诊脉。不过片刻,太医脸上凝重之色尽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喜悦,他跪地朝着主位上的陆秉和陆承烨方向贺道:“恭喜陛下!恭喜燕王殿下!燕王妃娘娘并非病体,此乃大喜——燕王妃娘娘这是喜脉,已近两月了!”
此言一出,宴席上紧绷的气氛瞬间逆转!
“当真?”陆承烨霍然起身,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狂喜,旋即化为巨大的激动与珍视。他几步抢到韩清漪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刚被掐人中悠悠转醒、仍有些懵懂的爱妻搂进怀里,那双往日锐利不羁的眸子,此刻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和满足。
他看着怀中人因惊讶而微张的唇,看着那平坦小腹下悄然孕育的生命,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圆满感充斥了胸腔。他幼年失恃,少年征战,心中那块关于“家”的残缺拼图,仿佛在这一刻,被这个孩子悄然地完美地嵌合了。他紧紧握住韩清漪的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有孩儿了……”
韩清漪显然还在茫然之中,她轻笑着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疑惑道:“竟是怀孕了?我道是来回颠簸水土不服了。”
陆承烨直接一个公主抱,对着陆秉行礼,脸上的喜悦之色难以掩饰:“失礼了父皇,儿臣得带燕王妃去好好修养。”
陆秉坐在高处,望着这喜气洋洋的一幕,大手一挥表示恩准,病容上也难得地舒展开来,朗声大笑:“好!好!天佑我大周!天佑燕王府!大喜啊!重重有赏!”他心情极佳,大手一挥,内侍便捧出流水般的赏赐:珠玉珍玩、绫罗绸缎、名贵药材,流水般地送入燕王妃的帐中,引得众人一片艳羡的恭贺之声。
韩清漪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现如今韩俊年事已高,韩若愚虽较之前两年沉稳了些许,可仍是独木难支,现在韩清漪有孕在身,倒是能将韩氏与陆氏的命运绑在一起了。
整个春狩宴席的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大喜讯彻底点燃,欢声笑语取代了之前的凝重和风波。王爷们举杯相贺,女眷们纷纷上前道喜。
然而,陆泊云表面上在为燕王后继有人而欣慰不已,暗地里他蓦地想到,他的墨竹还怀着身孕躲藏在牢笼之中,他们的孩子甚至没有一个名分。
消息通过隐秘的渠道传回城郊那座静谧的宅院时,苏墨竹正抚着自己明显隆起的小腹。玥儿轻声禀报着燕王妃怀孕的喜讯和皇帝陛下的厚赏。苏墨竹脸上并无多少波澜,只是抚摸小腹的手微微一顿,片刻后才低低地“嗯”了一声。那摇动团扇的手,似乎也失去了力气。
前来探望的陆泊云步入室内,感受到的便是这压抑的沉默。他看着苏墨竹略显苍白的侧脸和隆起的腹部,再看看窗外的方向,心中那份沉甸甸的羡慕难以言表。他和她一样,都在等待着一个孩子的降生。燕王的孩子,在万众瞩目与祝福中诞生,名正言顺,尊贵无比。
而他们的孩子,纵然是他大周太子的亲生骨肉,此刻却只能躲藏在这方小小的宅院里,甚至无法以真面目现世,只因他的母亲,还是那个在世人眼中惹是生非、失去帝心的大理寺少卿杨瑜。
那份深沉的无力感和愧疚,如藤蔓般缠绕上陆泊云的心。
热闹的春狩仍在继续,但陆秉心中的天平却不知不觉发生了偏转。他看着沉浸在巨大喜悦中的四儿子陆承烨,看着他对妻子无微不至的呵护,再想到自己那刚刚经历郑氏巨变、太子妃叛逃、被蒙在鼓里受了天大委屈,如今却形单影只站在人群中的太子陆泊云。
一股强烈的酸楚和怜惜涌上心头。他曾以为自己最厌恶郑氏欺骗蒙蔽了自己十六年,可如今回望,最无辜、最受委屈的,是他的太子啊。被枕边人暗算,替他承受了郑氏的憎恨和报复,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陆秉苍老的心狠狠一抽,对陆泊云的心疼几乎要溢出胸腔。
此刻,恰好一曲舞毕,四下稍静。父子二人好似心有灵犀。
陆泊云深吸一口气,积压在心头的悲愤、委屈、对父亲的愧疚以及对名分的不甘,再也忍耐不住。他猛地离席,大步走到御座前,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噗通”一声重重跪下,额头触地,声音带着一丝难掩的哽咽:“父皇!儿臣有罪!请父皇恕罪!”
陆秉正沉浸在怜惜中,见状一怔,随即皱眉,带着不解和担忧:“太子何出此言?有何罪过?起来说话。”
周围也一片静寂,落针可闻,目光都聚焦在跪着的太子身上。
陆泊云并未起身,只是抬起头,直视着陆秉的眼睛,那眼神里有痛苦,有坚定:“儿臣……儿臣在外面已有心爱之人,并且,她已怀有儿臣的骨肉!”
“什么?”陆秉先是一愣,随即竟觉得有些好笑,甚至觉得儿子这副郑重的样子有些小题大做,“朕当是什么事!此乃喜事!你乃太子,朕的储君!喜欢个女子罢了,何必如此惶恐?既有了身孕,接进东宫便是,给她个名分安置,别亏待了人家和孩子。”他以为太子是担心自己责备他婚前失仪。
“父皇明鉴,”陆泊云的声音带着祈求,却异常清晰,“她身份……出身微寒,且当时郑氏势大,儿臣恐她为郑氏所害,故一直不敢声张,只能将她秘密安置在宫外……”
“呵,”陆秉理解地点点头,甚至还带了点过来人的体谅,“英雄不问出处,自古帝王身边美人无数,有出身低微者亦不少见。你喜欢,便接入宫来。太子妃之位虽暂缺,良娣、承徽之位,随你给便是。朕决不阻拦。”
陆泊云却固执地摇头,眼中的光芒如同燃烧的火焰:“不!父皇,儿臣所求,并非一个寻常的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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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分!她是儿臣此生挚爱,更是唯一真心所系!儿臣心中除她之外,再无旁人。儿臣向父皇请旨,恳请父皇应允,日后儿臣身边,只她一人,再无其他嫔御!太子妃之位,也只为她一人而设!若有负她,天地不容!”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连陆秉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随即转为阴沉。
“糊涂!”陆秉猛地一拍桌案,怒其不争,痛心疾首,“你怎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是大周的储君!未来的皇帝!天子坐拥三宫六院乃是祖制常伦,亦是开枝散叶、稳固江山的需要!只守着一人,形同匹夫!成何体统?!”
父子二人目光如电,在御座前僵持着。一个是为了维护心中所爱突破枷锁的决心,一个是帝王家必须遵守的规则和后嗣延绵的责任。
陆泊云伏地不起,语气悲壮而执拗:“儿臣心意已决,请父皇成全!若父皇不允,儿臣…儿臣情愿……”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那份决绝已清晰传递。
看着地上那倔强执拗的儿子,想到他经历的一切委屈和此刻为一个女子的不惜顶撞自己这个父亲……陆秉那震怒的心,最终还是被更深沉的怜惜和无边的疲惫压倒了。他老了,经过郑氏的打击,经过这场几乎夺命的病,他也看透了许多。什么祖制常伦,什么三宫六院……或许儿子说得对,能在有生之年,得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已是莫大的福分。他自己,贵为天子,可曾有过?
一声极长、极沉的叹息从陆秉口中溢出,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无奈地挥挥手,脸上写满了苍老和妥协:“罢了,罢了……真是儿大不由爹,朕是管不了你了。你想如何…便如何吧。”那语气里,充满了对一个父亲面对固执儿子时的无力。
陆泊云眼中瞬间迸发出狂喜的泪水,刚要叩谢皇恩。
陆泊云却并未立即谢恩,他话锋一转,再次开口,声音沉稳而郑重:“儿臣谢父皇成全!但儿臣,还有一事相求!”
陆秉疲惫地揉着额角,看着这个刚得寸马上就要进尺的儿子,无奈道:“讲。”
陆泊云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字字清晰:“儿臣恳请父皇,对大理寺少卿杨瑜的处置,请再思量!冀州巡抚一职,先前虽已议及顾清安代劳。但杨瑜此人,其行失察,虽非有意,然卷入宫闱风波,为免惹非议,亦当予以薄惩,以示公正。冀州关乎边陲,让他去不妥,请父皇下旨,调杨瑜……前往青城山。一则远离是非,二则罚其闭门思过,以儆效尤!”
陆秉浑浊的眼睛微微一眯,随即了然。杨瑜实属无妄之灾,可看见他陆秉心中总是扎着一根刺,青城山偏远,山中蛮夷众多。陆秉到觉得是个好去处,去了青城山,没个三年五载不得进京,见不到杨瑜,陆秉心情会好很多。
“嗯……”陆秉沉吟片刻,缓缓点头,儿子的心思他明白,也觉得此法可行。此事由陆泊云提出,即不叫人诟病陆秉的小心眼,还能满足他的心愿。“太子此言甚善。杨瑜确需静心思过。青城山,远离红尘,是处清修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