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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潮落

作者:一朵两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朝堂上的血腥气似乎还未散尽。太监宫女们正伏在地上擦拭地板上的鲜血,当日骇住的不只是郑鸢苒,陆秉自那日后也一病不起。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出宫墙,添油加醋地变成“皇后娘娘慈悲心肠,竟被那开膛破肚的骇人景象吓得厥了过去”。


    连同正德帝龙体抱恙的消息一同传遍了金陵城上下,冀州虽大胜,可这金陵始终是人心惶惶。


    东宫,陆泊云刚送走几位来探视皇帝病情的大臣,眉宇间满是疲惫与冷峭。好在有顾清安能帮他收拾外面的烂摊子。


    “殿下,”陆泊云新点的锦衣卫指挥使林岳来报,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宫外请的胡大夫看过了,陛下的药方和近半个月的御膳单子…确实有相克之物。”


    陆泊云瞳孔一缩:“怎么说?”


    “药方中有一味寒性的‘青山草’用量微妙地偏高,而陛下连日食用的滋补鸽汤里,则用了大量‘红参须’。单看皆是无毒之物,但这两样东西长久共食,如同小炉慢炖,最是耗损人体根基元气。太医署里那些老油条,不会不知此理。”林岳语气沉重。


    陆泊云猛地攥紧扶手,指节发白:“好得很!这是要把朕的父皇,一点点熬干!”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冰寒刺骨,“查!涉事御厨、膳房管事的、经手药方的太医,有一个算一个,全部下诏狱!给孤仔仔细细地审!孤倒要看看,是谁的手伸得这么长!”


    “是!”林岳领命,匆匆退下安排。


    皇帝寝宫内,药味弥漫。陆秉在高热的间隙短暂清醒,浑浊的目光对上守在床前,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明显眼圈乌青的长子。


    “泊……泊云……”陆秉的嗓音嘶哑干涩。


    陆泊云立刻俯身,握住父亲枯槁的手,招呼宫女端上药汤:“父皇,儿臣在。”


    “老了,朕真是老了,”陆秉费力地喘着气,目光有些涣散,“后宫朝堂,现都是一团乱麻。朕看不清了,泊云,秦博的事,不管他与后宫有多大的干系。都要给朕。查个水落石出!这江山,是朕一刀一枪打下来的,不能…绝不能,落到外人手里。”他紧紧抓着陆泊云的手,指尖冰凉好似病入膏肓之人,冷不丁的刺痛了陆泊云混沌的心。


    陆泊云心头发涩,他垂下眼帘,声音沉稳:“父皇安心养病,外面的事,儿臣寸步不离地盯着。儿臣向您保证,秦博一案,绝不放过一丝可疑之处,也绝不冤枉一个忠良。”他没有点明自己已知的部分真相,唯恐刺激了病中的父亲。


    一丝宽慰在陆秉脸上闪过,他看着儿子刚毅的轮廓,思绪仿佛飘到了很远:“朕,对不起你母亲。也委屈了你。”他眼中的水光混浊不清,“当初。若是……唉,赌怪朕,错信于人,一步错,步步错啊……”


    这迟来十年的模糊的悔意,像根细针扎进陆泊云心头。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低声说:“父皇没有错,是时局逼人,是那些人……太过阴险。”此刻,他无法苛责这位病榻上流露出软弱的帝王。


    “泊云……”陆秉忽然目光失焦,颤抖地指着空处,脸上竟泛起一丝近乎纯稚的笑容,“朕看到你母亲了。她在叫朕的名字……”


    陆泊云心中猛地一沉,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反手更紧地握住父亲的手,力道大得几乎失态:“父皇!您定是魇着了!是幻觉!”他强行挤出笑容,声音却有些抖,“您快些好起来,开春咱们爷俩去猎场,好好骑骑马,散散心!您不是最喜欢……看儿臣开弓射雁么?”


    陆秉被他握住的手似乎得到一丝温热的力量,脸上的痴迷淡去,只剩深深的疲惫,他微弱地点点头:“好,好。猎场……”笑容凝固在脸上,眼睛缓缓闭上,再次沉入昏睡。


    陆泊云僵在床前,久久未能动弹。殿外传来二更的梆子声。


    夜半时分,陆泊云才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到东宫,却毫无睡意。皇后郑鸢苒虽卧病在床,但她经营多年的势力盘根错节。太子妃郑悦音已借“侍疾”之名入主中宫,代管宫务。陆泊云知道,此刻追查凶手太急,只会逼得那些人狗急跳墙。


    秦夫人现在不是露面的时候,得等到陆秉病情有所好转恐怕得来年。在这期间他必须得保证现在的每个人都不能有差池,他害怕生变故却也只能再找时机。


    太子监国,他大可以大刀阔斧整顿郑氏的势力,可他不得不估计陆秉的身体状况。


    秋风卷着枯叶扫过略显破败的农家院落。屋内陈设简单,但一应用具倒也干净齐全。秦夫人独自坐在窗边的木凳上,背脊挺得笔直,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萧瑟的田地,那份刻进骨子里的世家贵妇的矜持并未因环境落魄而消失,反而透着一股倔强的悲凉。


    门轴轻响,陆泊云带着一身凉意走了进来。他挥手屏退了守在门口的乔寒剑。


    “夫人,在此处歇息可还习惯?”陆泊云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他在她对面坐下,目光审视着这位目光呆滞了无生机的女人。她眼底清明,身形瘦削,看不出任何对世间的留恋。


    秦夫人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陆泊云年轻而沉静的脸上,没有怨恨,只有一种近乎荒芜的平静。她微微颔首:“多谢太子殿下安置,此处清静。”声音嘶哑,似乎那日秦博于公堂上被破开身体后,连同着她的心脏也被挖走了,她就也再未真正开口说过话。


    陆泊云心中微叹。他对秦博通敌之事心知肚明,对秦家却并未赶尽杀绝,甚至在诏狱里嘴硬如铁的秦艽他尚且留了一口气而非杀之,其中多少也有些对其夫人和秦岚瑕的考量。此刻面对这样一位母亲和妻子,他心中亦有几分复杂。但并无怜悯,直觉和事实都在告诉他,眼前这个女人不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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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


    “父皇龙体抱恙,一直在静养。”陆泊云直接切入正题,观察着秦夫人的反应,“夫人若想面圣陈情,恐怕要等到年后,父皇身体恢复再说了。”他需要时间,一个稳定的时间窗口。秦夫人这条线,现在扯出来只会让局面彻底失控。她等得起,而他不能等。


    秦夫人的手指在粗糙的衣料上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她没有哭闹,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用这口气压下胸腔中翻涌的痛苦。沉默良久,她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干涩,带着一种试探开口发问:


    “等上些许时日也无妨,我这辈子等惯了。只是,在此之前,还得麻烦太子殿下一件事”她顿了顿,那强装的平静面具裂开一丝缝隙,“可否让妾身先见见秦艽?在武城时,他不受秦博待见,养在我的膝下,现已入冬,虽金陵比不上武城寒冷,妾身也总觉得他在大牢里会冷。”她提到秦艽时,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活人的光亮,那是母亲的本能。她知道秦艽在陆泊云手里,她知道她别无选择。


    陆泊云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见秦艽?这位秦夫人看着倒也不像是会对一个秦博正妻的儿子能生出什么情深义重的样子,可她面上波澜不惊,让人找不到破绽也不好拒绝。他脑中飞快地闪过几个念头。秦艽确实在他控制之下,但贸然让他们母子相见,尤其是秦夫人知道太多内情的情况下,风险不小。他不信任任何人。


    他看着秦夫人脸上那似乎无法作伪的殷切与哀伤,终究没忍心当场拒绝。现在稳住她才是关键。陆泊云垂下眼帘,端起桌上微凉的粗茶抿了一口,借此掩饰心中的权衡。放下茶杯时,他的语气缓和了些许,带着安抚的意味:“夫人思子之情,情理之中。只是近日朝局多变,各方耳目杂乱,不便安排。”他停顿了一下,看到秦夫人眼中闪过的失望和一抹了然,才又开口,“这样吧,过几日…风声稍微平复,孤会酌情安排夫人与罪臣秦艽短暂相见。只是此事需极其隐秘,还请夫人稍安勿躁,安心在此休养几日。”秦艽是个身上有诸多疑点的罪人,安排他与秦家人相见必须万无一失,秦博已死秦艽若是出事,查清秦博通敌叛国以及与郑鸢苒的干系只会难上加难。


    秦夫人眼中的光亮随着他前半句的话黯淡下去,又因后半句而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她似乎想从这年轻的太子脸上辨别话语的真伪,最终,只看到一片深潭般的平静。她知道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只得缓缓起身,屈膝行了一个无比郑重的福礼:“妾身叩谢殿下恩典。”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砂纸上磨过。


    陆泊云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农院。院门合拢,隔绝了那一片沉重。


    乔寒剑颔首退在一旁,他有些事只会与苏墨竹说,毕竟她才是他真正的救命恩人,而这位被卷进来的太子,乔寒剑但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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