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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临行

作者:一朵两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离京前最后一丝日光,金线般斜斜织入长公主府轩敞的花厅。长公主陆蓉听完杨瑜的计划,保养得宜的脸上少了几分雍容,添了几分锐利如鹰隼的专注。


    “冀州?搜寻太子?”陆蓉指尖轻叩着黄花梨案几,发出笃笃的轻响,“你胆子不小,杨瑜。那地方现在说是一锅煮沸的热油也不为过,匈奴压境,刺客藏形,更不知哪块石头下就坐着心怀叵测的鬼蜮。”她目光如炬,审视着阶下站立的青年官员。


    “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苏墨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陆蓉紧盯着她片刻,眸中锐利稍敛,最终化作一种欣赏投在她身上。她一扬手,朝侍立在厅外的长史吩咐:“去,把咱们府上养的那些个‘手脚伶俐、脑子灵光’的都叫进来,让杨少卿瞧瞧。”


    不多时,十七八个身着劲装、气息沉稳的汉子鱼贯而入。他们站姿各异,高矮胖瘦皆有,但都目光湛然,身形挺拔如松,行动间几乎不带风声,一看便知是真正的好手。为首一人约莫三十出头,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亮得惊人,透着洞察秋毫的锐利,上前一步,抱拳沉声道:“卑职陈默,奉长公主殿下令,率府中暗卫一十七人,听凭杨大人差遣。”


    陆蓉这才转向苏墨竹,语气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关怀和绝对的信任:“杨瑜,这些人都是尚公主尚在时留给我的心腹种子,个个手上都见过血,更懂得如何在泥潭里行走。交给你了。记住,不仅要找太子,更要给本宫全须全尾地回来!”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个略带锋芒的弧度,“万一遇见有人不开眼拦路,该怎么做不用本宫教你吧?该狠的时候,手别软。你与本宫算是有缘,与南阳长得相似,本宫不愿听到什么坏的消息传回金陵。”


    这份毫不掩饰的支持包含了陆蓉身为母亲的温柔,让苏墨竹心头一暖,郑重抱拳:“殿下厚恩,杨瑜铭记在心。人,我收下了!必将物尽其用,不负所托!”


    从前厅转到精致清雅的郡主院落,气氛骤然柔和下来,带着初春草木萌发的清新气息。陆影和陆钦正坐在廊下绣墩上,对着一盘棋局争得面红耳赤。阳光洒在陆钦身上,映得他眉目清俊,而一旁的陆影托着腮,看得津津有味,脸上带着久违的轻松笑容。两人之间不再针锋相对,反而流淌着一种属于少年人的亲昵与默契。


    苏墨竹心中触动。尤其是看到陆影的笑容,心中即将北上的严寒被融化,更坚定了她要将这份宁静守护下去的信念。


    “杨大人?”陆钦率先看见了他,丢开棋子站起身,脸上露出欣喜又带点揶揄的笑容,“稀客啊,怎的有空来这后院了?”


    陆影也立刻望过来,澄澈的眼眸里全是担忧:“杨大哥!”她快步上前,目光在他脸上细细逡巡,“你……你要远行?”


    自从那日她知道救下她的是她的亲姐姐,陆影便对眼前人生出无限好感和依赖。


    苏墨竹点点头,目光柔和地扫过眼前二人,最终落在陆影身上:“嗯,奉旨出京办件急差,归期未定。特意来瞧瞧你们。”她看向陆钦,语气是难得的温和正经:“瀚文郡主,我不在京城,陆影就烦请你多费心照顾了。”


    陆钦目光微闪,他与苏墨竹做了多年姐弟。二人之间早已心灵相通,只不过一声"瀚文郡主”也在明晃晃地告诉他,二人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他收起玩笑神色,用力点头,眼神沉静:“杨大哥放心。我自当护她周全。”他没有问为何,也没有问去哪,这份无需言语的信任与理解,让苏墨竹心头微热。


    “杨大人路上会没事吧?有人……保护你吗?”陆影低声问,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哽咽。她很害怕,害怕失去那个背负一切在刀尖上行走的姐姐苏墨竹。她更敏锐地察觉到了苏墨竹此行可能与太子遇刺有关,陆泊云曾是她少女时期所有的旖旎与幻想,现如今物是人非,他也生死不明。“太子哥哥他,”她不敢说下去,眼眶瞬间红了。


    苏墨竹看着妹妹眼中的泪光和自责,心像被针刺了一下。她上前一步,不顾身份之别,轻轻拍了拍陆影的肩膀,用只有她们姐妹能懂的语气低声道:“没事的。姐姐那边一切都安排好了。至于太子殿下……”她顿了顿,避开了这个敏感话题,“安心在这里等我回来。该报的仇,我一个都不会忘。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姐妹就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一起,不用再藏着掖着了。”这句话,是承诺,更是给陆影与她自己的希望之火。


    陆影用力抿住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只是重重点头,将脸埋在陆钦的肩侧。苏墨竹无声地揽住了她的肩膀。


    夜色初临,刑部衙门后堂的公房内灯火通明。魏翎看着眼前这位风头正劲的大理寺少卿杨瑜,心情颇为复杂。一方面,对方是长公主看重的新贵,行事狠辣果断的名声隐隐在朝中流传;另一方面,他实在无法抗拒那张脸——尤其是那双眼睛,与记忆中那个决然退婚的苏墨竹太过相似。这种相似,让他在面对杨瑜时,总是不自觉地卸下几分防备。


    可杨瑜的站位并不明确,尤其是现在跟长公主府走的紧密,魏翎不得不防。


    “杨大人亲自登门,有何见教?”魏翎放下手中的卷宗,示意苏墨竹落座。


    苏墨竹开门见山,语气公事公办却字字敲打在魏翎心头:“魏侍郎,今日叨扰,实为南阳郡主安危一事。郡主虽蒙长公主殿下庇护,然余波未平,昔日宫外便曾遇袭,足见暗中杀机未除。如今重返金陵,鱼龙混杂之际,更是暗箭难防。”


    她目光如电,直视魏翎:“更关键的是,今时不同往日。储君刚遇不测,人心浮动。若长公主殿下如此看重的亲眷在此刻再出意外,陛下震怒、长公主悲愤之下,刑部诸位仁兄该是如何办案?届时,就不是‘失职’二字能轻易揭过的了。魏侍郎前程似锦,当不至于为此蒙尘吧?”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有理有据,将陆影的安危与刑部的责任、魏翎个人的前程巧妙捆绑。然而魏翎何其敏锐?他从杨瑜刻意提及“长公主殿下如此看重”的表述中,很明显地捕捉到,杨瑜此番前来别有用心。


    仅仅是因为长公主府与燕王结盟,便如此在意一个身披罪名的郡主的安慰?他杨瑜何时这般尽心尽力过,况且就算是真出了事,禁军首当其冲第一个被罚,刑部虽难办可之于他魏翎影响却没那么大,这杨瑜是真把他当傻子用了。


    不过想到昨夜里疑似苏墨竹的亲笔手稿,魏翎忍下心中怨怼笑道:“多谢杨兄提醒。”


    苏墨竹起身谢过其衣袂翻飞带出些她平日里熏香的气息,魏翎嗅到她身上熟悉的香味时,他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跳了一下。他沉默片刻,眼神探究地在杨瑜那张冷静得过分的俊脸上停留了几息。


    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男子终究是男子。


    最终,他沉声开口,带着公门中人的干练:“杨大人所虑极是。南阳郡主身份特殊,其安危干系甚大。即便大人不言,刑部也已加强了其居所外围的巡弋和探听。不过……既是大人特意嘱托,”他加重了语气,眼神变得深邃,“魏某会亲自过问,每日查验安保。只要魏某在刑部一日,必不让任何宵小有可乘之机,危及郡主性命。”


    他没有点明自己对那张脸的私心,但这份承诺比公事公办的保证更重。他愿意接下这个差事,保护南阳,既是为探究那份疑云,更是为心中那份难以割舍的影子。


    “有魏侍郎此言,杨某便放心了。”苏墨竹站起身,郑重一揖,“杨某代郡主……谢过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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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费心。”


    “好说。”魏翎也起身回礼,目光追随着那道即将离去的挺拔身影。


    当苏墨竹的身影没入京郊那座僻静农庄的小院时,夜色已浓。这里是她真正的归属,是她唯一可以彻底卸下伪装的地方。


    油灯如豆,摇曳着微光,映照着乔寒剑那张饱经风霜却依旧锐气内敛的脸庞。听完苏墨竹的来意和选择,乔寒剑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端起粗陶碗,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苦荞茶。


    “乔寒剑,”苏墨竹看着他平静无波的眼睛,压抑了许久的些许迷茫终于泄露出来,“我这一去,未知变数太大。前路……真的是对的吗?万一……”


    乔寒剑放下碗,目光落在她年轻却已背负千斤重担的脸上。那眼神复杂,有怜惜,有沧桑,更多的是一种历经生死轮回后的旷达。


    “长公主,”他的声音像打磨砂石的粗粝,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安定力量,“路是你自己选的。是左是右,是进是退,刀头舔血还是偏安一隅,哪条路上没有人垫脚石?哪条道上没有森森白骨?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谁能定论?无非是你心中所想罢了。”


    他站起来,走到简陋的窗前,望着外面漆黑却隐有星光闪烁的夜空,背影如山峙渊渟。


    “你问我选择是否对?”他忽然低笑一声,那笑声带着几分苍凉,又有几分莫名的激越,“问问你自己,这一世,你活得像你自己了吗?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想护住谁,就去护住!想斩断什么,就亮出你的刀来!‘重来’二字,不是给你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是给你把过往没做完的事、没能护住的人、咽不下的一口气,痛痛快快了结的!”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直射向苏墨竹:“若只为苟全性命而活,再活十世也是枉然!去!把你心头那把剑磨得更利些!去站到朝堂的最高处,告诉那个死去的宸妃,你没白活。”


    没有鼓励,没有劝阻,只有一柄淬火的利刃般,将她心中最后一丝犹豫斩断。重活一世,不能白活!


    苏墨竹胸中翻涌的血气被这番话彻底点燃,眼中最后一丝迷惘化作滔天烈焰。她撩袍跪倒,对着那如山岳般的背影,深深叩首:“乔寒剑,待我回来时,待朝堂平静时,我或许会信你口中所说,我真的是神的传人。”


    翌日黎明前,城门尚未开启。寒风卷着细碎的尘沙,扑打在城郊荒野稀疏的枯草上。十几骑骏马如沉默的雕塑,静立在破晓前最深的墨色里。领头的正是易容后的苏墨竹,一身普通行商的简单衣衫,掩盖不住眉宇间的锐气。身后,是以陈默为首的长公主府精锐。一旁,还有四名气息沉凝如渊、眼神锐利如鹰的男子,那是皇帝陆秉亲自指派、只忠于他个人的秘卫——她昨夜以暗本呈上名单的一部分。


    天际线微微泛出一抹鱼肚白,寒冷的星光逐渐淡去。


    苏墨竹最后回望了一眼被巨大暗影笼罩的金陵城郭。城中有她牵挂的软肋,有虎视眈眈的敌人,亦有那位可能已身中奇毒、风烛残年的帝王。此行凶险难测,冀州犹如巨大的棋局,而她已置身风暴中心。


    不过刚入秋,金陵却好似已被冰封。寒风吹起她鬓角的碎发,刮在脸上生疼。她却猛地一夹马腹,那匹产自北地的健壮烈马扬蹄长嘶一声,声裂寒空。


    “驾!”


    一声清喝,十几骑在尚未完全消散的黑暗和清晨刺骨的寒意中,如同一支离弦的黑色铁箭,毫无迟疑地冲破黎明前的最后一道墨色,向着正北,向着那片战火与阴谋交织的凶险之地,绝尘而去。


    马蹄踏碎冻土,溅起点点泥星,在她身后铺成一条笔直的、通往未知却必将血火交加的道路。重活一世,是非对错由她定!这一局棋,她苏墨竹要执子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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