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令而行罢了。”杨瑜的目光坦坦荡荡迎上那冰冷的面甲,带着一种近乎强硬的冷静,袖中交握的指尖深陷进手掌的皮肉,借那清晰的痛感维持清醒,“燕王殿下有命,着本官暗查流寇一案线索,诏狱人犯之中,或有牵连。昨日本官刚履新职,得殿下口谕,这才夤夜前往。不知林百户领人前来,所为何事?可是殿下有新的旨意传达?”她刻意抬出“燕王”,字句清晰,“口谕”二字像试探的木棒,轻轻敲打在冰冷的石壁上。身后就是藏着乔寒剑的屋子,锦衣卫若一涌而入细细搜查,那薄薄的夹层在行家面前只会如同虚设。
庭院寂静。只有她声音的余韵在蒸腾的热气里颤动。
面甲后那双窥不见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杨瑜,空气沉得像一块吸饱了水的破布,闷得人喘不过气。那只戴着鲨鱼皮护臂的手,缓缓抬了起来。
没有指向她,那只手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缓慢,移到了腰间悬挂的那柄代表杀伐的绣春刀刀柄上。
刀,出鞘了一寸。精钢淬炼的刀身在初升的旭日下折射出一道刺目的、冰冷刺骨的弧光。那道被淬出来的狭长反光,不偏不倚,正好从杨瑜的眼皮上冷冷划过,像无声的警告。然而——
比那刀光更寒、更腥的,是一滴粘稠、暗沉、红得发黑的液珠。
它正顺着刀尖刚刚露出鞘的那一寸锋利无比的刃口边缘,异常缓慢地汇聚、凝结,在刺眼的日光下颤巍巍地鼓胀、扭曲……终于,不堪重负地坠落。
“嗒。”
一声轻响。黏稠沉重的暗红色血滴砸在滚烫的青石台阶上,瞬间像一朵猝然绽放的诡异小花,又在白晃晃的日头下迅速变黑、凝固。一股浓重得化不开、如同生锈铁块混合着死亡气息的血腥味,蛮横地撞入鼻腔,压过了庭院里残留的任何一点清新气息。
林辉终于开口了,那沉闷的声音透过面甲传出来,带着一种毫无波澜的冰冷,像从九幽之下渗上来。
“巧了。正是燕王殿下亲命——”那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凿进杨瑜的耳膜,冰冷、清晰地碾碎她心头最后一丝侥幸,“着下官前来捉拿前朝罪臣之女,归案!”
林辉那句话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苏墨竹的耳蜗,每一个字都烙在神经上滋滋作响——
“拿前朝罪臣之女”。
电光石火间,无数念头在她冰封的脑海炸开。
前朝罪臣,她何时在陆承烨面前露出的破绽?
陆承烨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笑意、却深不可测的脸在她眼前一闪而过。不可能!春狩尚未结束,他自昨日当着前朝后宫的面输下这桩婚事,便被迫忙着筹备与韩清漪的大婚,纳采问名,何等喧嚣热闹,他府上那点能见人的私密人手都被这件事缠得脱不开身。自己这点小动作,挪个乔寒剑,在燕王眼中理应是不值一提的沙尘,怎会动用“前朝罪臣”这等诛心砝码?况且,她的身份从未在他面前真正暴露过!退一万步说,以陆承烨的城府和对局面的掌控,他即使要动自己,也绝不会挑这个最扎眼、最容易扯出更大麻烦的罪名。他更偏好神不知鬼不觉。
这一点苏墨竹最为清楚,他最擅长的便是精心谋划猝不及防。
那么林辉这一身煞气,这滴着血的刀,这“奉燕王之命”的说辞,便十分可疑了。
不是陆承烨。
说到底还是端坐于椒房殿里那位,除了她,苏墨竹想不到会用试探来确认她身份的其他人。那日贸然离席果然是仓促了,她与南阳过于相似的容貌以及昨日可以的行踪,已经让她起了疑心,日后苏墨竹若是再想做些什么,只倚仗陆承烨恐怕是不够。苏墨竹眸色一沉,快速思考着对策,她得为乔寒剑争取足够的时间。
“捉拿”?更是笑话!若真握有铁证,林辉带的就不是几个飞鱼服,而是禁军!是锁链枷锁!是破门而入的暴戾!这般装腔作势、言语试探、抬出早已被流放的苏青?分明是毒蛇吐信,用虚张声势的“证据”来逼她自乱阵脚!
心底的惊涛骇浪甫起便已被强行按下。苏墨竹那双被刻意修饰得英挺几分的眉毛甚至都没动一下,只有眼底深处一丝几乎不可见的讶异飞快掠过,随即沉入深不见底的古井。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挺直了背脊,将那件象征着新科探花身份的玄色云纹绸衫撑得更直,仿佛承载着不容玷污的功名。
“林百户何出此言?”杨瑜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年轻官员受辱时特有的激愤与不卑不亢,清朗有力,字字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庭院里,“本官杨瑜!金殿唱名,探花及第!天子脚下,勋名在册!岂容尔等妄言构陷,指为前朝余孽!本官倒要问上一问,百户是奉何凭何据,竟敢污蔑朝廷命官女扮男装,图谋不轨?!难道锦衣卫拿人,如今全凭臆测,不录口供,不循法度了吗?!”
这番驳斥,如金石坠地,掷地有声。没有恐惧,只有刚烈与正气。杨瑜的目光锋利如刀,毫不躲闪地劈向林辉面甲下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面甲后似乎传来一声极低、极轻的哼笑,带着黏腻的嘲讽。
“证据?”林辉的声音依旧沉闷,却掺了丝不易察觉的毒,“倒也不是全无。你父亲,前朝通敌叛将,苏青——”他故意将这个名字咬得极重,如同淬了毒的钉子,观察着对方脸上每一丝肌肉的抽动,“今日午时,已于关外小木崖就擒。押解进京的路上,铁证如山。杨大人,哦,不,苏姑娘,血亲骨肉在此,还要继续演这场大丈夫的戏码么?拿下!”
他身后的飞鱼服动了一步,刀鞘摩擦声刺耳。
杨瑜的心中猛然一抽,提到苏青时她心头猛地漏跳一拍。但随即,小木崖三个字,反倒是叫她眼底深处那点几乎冻结的光芒反而彻底亮了起来!
林辉在扯谎。苏墨竹面上划过几不可闻地志在必得的冷笑。可怜重活两世的苏墨竹都不知道关外还有这么个地方,一个闻所未闻的地方,她又怎么会放心把二位老人,藏身于此?
皇后身边的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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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还是愚不可及。
苏墨竹莞尔,随即开始了表演。她脸上的神色,是纯粹的惊愕与更大的怒意,夹杂着被荒谬诬陷的无措,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抖:“苏青?何方罪囚?与本官有何相干!”她猛地挥袖,动作大开大合,全然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书生激愤,“林百户今日所行,实乃欺君罔上!污蔑朝廷命官!构陷他人血亲!锦衣卫之威,便是一手遮天,指鹿为马吗?!”
“哼!”林辉一声冷哼,面甲下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如冰锥,带着浓浓的杀伐气息,那股生硬的铁锈血腥味也陡然浓烈,“锦衣卫拿人,要什么证据!拿下!”
最后两个字,如同冰冷的法锤落下,判词已定,不容再辩。
苏墨竹神色微变,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们竟是要逼供!
两名飞鱼服应声而动,魁梧的身影如铁塔般压上台阶,铁钳般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势,分左右抓向苏墨竹单薄的肩臂。那掌风凌厉,压得玄色绸衫紧紧贴住她的身体,更显那份属于她的脆弱与不堪一击。她眼神倔强地怒视着林辉,身体却在冰冷的手爪即将触体的刹那微微绷紧,一丝难掩的苍白彻底攀上了她刻意修饰过的脸颊。
逃无可逃。
“吱——呀——”
一声拉长了的、令人牙酸的木质铰链摩擦声,突兀而冰冷地撕裂了庭院的紧绷,盖过了飞鱼服沉重的脚步声。
声音来自庭院正对着大门的那堵高墙——一道供仆役、车马出入的沉重边门。
没人知道那扇门是什么时候打开了一条缝。此刻,那两扇厚重的木门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慢却坚决地推开,刺眼的阳光一下子从那缝隙里泻入,投在地面一道拉长的、带着清晰尘土飞扬轨迹的光路。
光路的尽头,映出一个缓步踏入的身影。
来人一身赤金色飞鱼服,连带着初晨的阳光都变得刺眼起来。阳光落在他身上,非但没带来暖意,反而像是在他周身镀了一层流动的、近乎实质的寒霜。风尘仆仆的痕迹深刻而冷硬,沾染着塞外的黄土与霜雪的气息,靴筒上干涸斑驳的深色污迹,透着铁与血的生腥味。
他腰间没有悬着象征权势的绣春刀,右手随意地提着一根尚未放下、鞭梢缠绕、略显沉重的熟牛皮马鞭——仿佛刚刚勒停了疾驰的骏马,踏尘而来。面容英俊得近乎锐利,却被长途跋涉磨砺出的疲惫覆盖,然而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扫过庭院时,却像冬日冻结了整个湖面的寒冰骤然龟裂,露出底下足以吞噬一切漩涡的墨黑深渊。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沉重得让人窒息。
门口林辉魁梧的身影猛地一僵。即将抓住杨瑜的两名锦衣卫的手像被滚烫的烙铁烫到一般,骤然缩回,脸上血色褪尽,“噗通”、“噗通”两声,膝盖重重砸在滚烫的青石板上,溅起两蓬微尘。
“属下参见太子殿下!”那声音带着刀刮般的颤抖,惊慌已刻入骨髓,不是说陆泊云还在关外么?怎的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