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安宁接到圣旨,奉命去皇陵驻守,为期半年。
安宁到皇陵后从后山绕到官道上,皇帝的暗卫已经在等着他了。
“江北广陵月音坊和江南姑苏仙草镇。”暗卫说完把缰绳给他,消失在了树林里。
安宁早在出皇陵的时候就打扮成了一个江湖游客,拿着一把破剑就上了马,还不忘把马鞍卸了。
这马鞍怎么说也有二十几两银子,这么光明正大的去江南,说是江湖游客鬼才信。
为了保险起见,安宁走的是陆路,水路虽然快但容易暴露,陆路路程慢,但沿途还可以打听一些事情,在快进入淮南时他终于舍得买了一个马鞍。不过途径淮河的时候他好像看见了楚少飞。
楚少飞也看到了他,安宁虽然易容了,但楚少飞还是一眼认出来了,这让安宁心里有点没底。
这都能认出来,那岂不是去了广陵分分钟被人明杀。
“将军不是在皇陵吗?”楚少飞问。
安宁反问:“六皇子也应该在皇宫里才是。”
楚少飞瞬间变了脸:“你替狗皇帝做什么我不管,你也别管我。”
“正有此意。不过,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安宁道。
楚少飞疑惑的看向他。
“钾钠氢银正一价,下一句是?”
楚少飞的脸从疑惑转为震惊再转为激动。
“你也是?”
安宁点点头。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我就说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楚少飞道。
安宁摇头:“我也很莫名其妙,掉下楼梯后就到了这里,这原主还是威风凛凛的将军。”
“我整个身体都来了!我来的时候还穿着短袖短裤呢。”
两人交换信息,当即就成为盟友。
安宁不想被皇帝猜忌束缚,楚少飞不想被困在皇宫,两人决定做点什么把自己和家人摘干净。
首先,两人得卧薪尝胆,搞清楚皇帝到底为什么这么忌惮这两个见不得人的江湖势力。
而且玄哀帝在位时这两个江湖势力在抵御外族上立了大功。
俗话说得好,哪有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啊。
两人再次乔装打扮,把马匹卖了改走水路到广陵。
“你是怎么出来的?”安宁问。
楚少飞道:“他们把御剑山庄灭了后没有再限制我的自由,我这次跟太子说出来散心。”
安宁想起来之前楚少飞说他来自御剑山庄。
“等着吧,迟早有一天我要为御剑山庄的人报仇。”楚少飞冷冷道。
楚少飞转头看安宁:“你真的决定好了吗?我孤身一人无所谓,但你可是有家人的。”
安宁笑道:“我只是不想被猜忌。”
他从小无父无母,来到这里才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老皇帝猜这猜那的,父亲天天唉声叹气,作为儿子他也行分担一些。
“那你最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楚少飞道。
“我对家人没什么概念,我从小就在孤儿院,毕业工作后突然有个有钱人说我是他儿子,当时我还挺开心的,没想到那个有钱人还领养了个女儿处处跟我作对。不过,我来了这里就不一样,家里的妹妹乖巧可爱,看着都舒心。”安宁解释道。
楚少飞道:“我可没有你这么幸运,我也是孤儿院长大的,高考结束出考场就被一辆摩托车撞飞了,醒来就在这里了。”
“那你比我惨,我好歹在现代过了几个星期的富人生活。”
两人聊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到了目的地还多丢了几两银子给船夫。
倒不用担心这两人大声密谋被人听到,这会儿才下了几场秋雨,河水正是湍急的时候,船夫在船头忙着撑船,他们交谈声音小,加上流水声根本没人能听到这两人在说什么。
广陵的秋风没有京城那么刺骨,反倒是吹得让人舒爽。
两人刚进城就看到了繁华热闹的主街道,和京城不同,广陵城是依水建造的城,整个广陵城都靠着水,这里有人撑船卖货也有行走的小商贩,姑娘们个个都水灵灵的,杨柳腰鹅蛋脸。
他们来的正是好时候,正是重阳节。街上摆满了各种菊花,路上的行人也佩戴着茱萸。楚少飞没了之前的阴霾,又回到了安宁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只见楚少飞一个少女面前搭话,时不时问人家姑娘的荷包是什么味的,有什么功效。那姑娘低着头红着脸,细声细语的介绍着,最后楚少飞大手一挥,把荷包都买下了。
“买那么多做什么?你腰上挂的了这么多?”安宁不解。
楚少飞瘪嘴:“直男。”
“我当然是直男了,难不成我是弯的?”安宁道。
“所以你这么多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楚少飞拎着一大串荷包,看着安宁的眼神不免嫌弃。
“我太优秀,她们不配。”安宁不要脸道。
楚少飞当即就是一个呸。
逛了许久,他们还是赶在日落前找了一间客栈歇息。
晚上两人再次开了一个会。
“我觉得干大事,资金很重要。”楚少飞说。
安宁点头表示同意。
“可我们哪来那么多钱?”楚少飞说。
“抢啊。”安宁道。
“当强盗?我可不干,我正经人!再说你一次抢一点得抢到什么时候?大货你抢了抬得动?放哪里?”楚少飞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好问题,先找个风水宝地存放物资。抢东西还不简单?咱俩都多少学过点功夫,你知道的有些地主的钱不干不净,咱抢了造福百姓啊。”安宁的眼神充满向往,还真把自己当侠盗了。
楚少飞无语了。
“那你说怎么办吧。藏京城?”安宁问。
“那怎么行!这可是武侠世界啊,那个大黄狗肯定有很多高手,连小小的江南江北都有大黄狗都想灭的势力。”楚少飞道。
安宁很久才反应过来大黄狗说的是皇帝,可真是个大孝子啊。
“京城不行,那这里肯定也不行。那你说哪里好,我来这三年都在京城,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知道什么啊。”安宁理直气壮道。
楚少飞道:“御剑山庄吧,他们肯定想不到御剑山庄有个暗道,这可是只有我义父和我知道的。不过御剑山庄早就被烧的残破不堪,也不知道暗道能不能打开。”
“找个时间去一趟吧,不过我记得御剑山庄在剑南?”安宁道。
“是这样没错,现在大黄狗对你还是比较信任,咱们找个由头去剑南,首先得把风啸谷的老巢揪出来,让他忙着去对付风啸谷。”楚少飞道。
安宁道:“说的简单,哪里去找?”
“那你来广陵做什么?”楚少飞再次无语了。
“划水摸鱼吧,等时间到了回去说敌人太狡猾,没找到。”安宁道。
楚少飞翻了个白眼:“有点出息吧!我都怀疑我是不是跟错队友了。”
广陵月音坊。
一个黑衣少年悄悄从后门进入了月音坊,到了后院后进了一个房间。
“守皇陵的人不见了。”一个女人道。
黑衣少年紧皱眉头:“不悔已经到了南疆,我来是为了拿不悔的药。”
“难诲,你来晚了,我二师兄回仙草镇了,七日后便回来,姑姑那边还有一点药,应该能坚持到你回去。”女人道。
“也行,那我先去躲几日,七日后我再来。”岩难诲点点头。
女人拦住了他:“你等会儿,让衍儿带你去。你们也好久没见了,这几天正好说说话。”
安宁和楚少飞在广陵城里逛了一天,自称是江湖游客,有些好心人还给他们推荐去月音坊里听曲。
这不是巧了吗,正好想找个由头去,既然有人指路那就去吧。
月音坊不愧是江南第一乐坊,刚走进去两人就被古代的艺术迷了眼,要不然怎么就有人喜欢听小曲呢?人好看,曲好听,前院相对来说比较热闹,后院就是清净的地方,越是清净的地方消息最多。
两个乡巴佬在后院里东看看西看看,一不小心安宁就撞到了一个人。
安宁的下巴被一个**的头给撞了。
低头一看,是一个黑衣少年,剑眉星目,清秀却不带娇,倒是有一种少年的气性,不过这张脸怎么看都觉得好骗。
“抱歉两位公子,这是我们乐坊的一位姑娘的远方表弟,他没见过世面,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见谅。”那个婢女把少年拉到了身后,眼神示意他快走。
安宁和楚少飞没多想,笑着说没事。
婢女见状也道:“多谢公子不计较,如此那便让这小子的姐姐来向你们赔礼道歉了。”
这个少年便是岩难诲,只不过他并没有什么会乐器的表姐,倒是有一个医术精湛的堂姐。
两人坐下没多久,一个少女就抱着琵琶进来,为之前的事道歉后就开始弹唱了。
楚少飞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这位少女被楚少飞哄的晕乎乎的,好在也是受过专业的训练,三言两语就绕过去了。
是的,月音坊就是朝歌夜弦的一个点,之前在姑苏的泠音阁也是,当初外族来犯暴露了点,早在皇帝刚上位时就被皇帝端了,泠音阁的人也就退场了。
此时安宁和楚少飞还没有确定这里是不是朝歌夜弦的点,只能小心谨慎。他们在探月音坊的同时也被月音坊监视。
江湖势力那么多,能收集情报的也不止朝歌夜弦一个势力,就算两人知道从进门起就被监视也不能确定这是朝歌夜弦的分部。
从月音坊出来已经是晚上了,两人又到夜市逛街,所谓最大的卧底就是融入其中,有些时候都差点忘了正事。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被吵醒了。仔细一听是有人到官府报案,说是有人在捞鱼的时候捞到了一具死尸。
“哎哟,那叫一个惨啊。”
“是啊是啊,这人真是心狠手辣啊,杀人沉尸!天理难容啊!”
“是谁家的啊?有人去认了吗?”
“认出来了!是李村的,家里还有老的小的要养,你说说这都是什么命啊!”
“可怜了他家的老母亲,听说眼睛都哭瞎了,还有尚在襁褓的儿子。”
“哎呦呦!他娘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简直就是雪上加霜啊。”
两人大概是听懂了些,对视一眼,决定去吃瓜,万一和想找的人有关呢。
衙门早就挤满了人,县令一脸怒色,下令去追查,有线索者重赏。
衙内有两个妇人哭得死去活来,任凭怎么劝都听不下去。
“我可怜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这天杀的为何要害我儿!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相公!相公!谁害我相公啊!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安宁和楚少飞退出来看热闹的行列,他们看到了大堂里的尸体,是那天给两人撑船的船夫。
在四下无人的时候,两人才开始谈话。
“巧合?”楚少飞道。
安宁面无表情:“不知道。”
“不管怎么说,也是和我们有一面之缘的,多少关怀一下?”楚少飞问。
“怎么关怀?要是让人看到了怎么说?”安宁道。
楚少飞点点头:“也行吧,现在还是低调的好。”
五天后,两人离开了广陵,临走前还是放了一百两银票在受害者家,只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两天前那位年迈的老母亲为了不拖累媳妇上吊了,而在他们放完银票后,那个妇人把银票撕了抱着孩子跳河了。
姑苏,仙草镇。
仙草镇,之所以叫仙草镇是因为这里草药遍地都是,这里的人都以种草药、卖草药为生。这里没有广陵城的繁华,倒是多出了一种静谧,多了一份安乐。
镇子不大,人却很多,有外来采买药材的,有卖药材的,不管是地摊还是店铺有一半的都是在卖药材,只不过都是一些普通的药材,没什么珍贵的。
两人找了一间客栈,因为这里没什么娱乐场所,他们只好到楼下喝酒,听别人怎么说。
好在这里有很多外乡人,对于两人的到来并没有人怀疑,镇子就那么大点地方,安宁根本不知道哪里能藏风啸谷的人,再说月音坊也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回去要怎么交差?”楚少飞问。
安宁沉思了一下,回道:“就说敌人太狡猾,每次拿到一点线索就断了。”
“你没少干骗人的事吧?”楚少飞震惊。
“我良民一个。”安宁回他。
楚少飞嘴角抽搐,这人真的是狡猾的很啊。
在仙草镇待了几天真的没发现有什么,两人只好再次回到广陵。
广陵城还在讨论杀人沉尸的事,从人们口中两人得知一家人都没了,现在城内百姓人心惶惶,就怕突然有一天自己也成了这样,在这秋收时节,愣是没人去打鱼。
安宁和楚少飞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那个船夫,若是和他们没关系还好,要是和他们有关系那就危险。首先是皇帝那边,要是皇帝那边的人那可能安宁和楚少飞没得跑了,要是风啸谷和朝歌夜弦那绝对没理由杀那个船夫,最多把安宁嘎了走人,这两个江湖势力在江湖上名声还可以的。
安宁干脆不想了,万一是贪财的呢?
“别多想了,大黄狗没理由要这个小百姓的命,虽然他非常不是人。”楚少飞耸肩道。
安宁紧皱眉头:“朝歌夜弦和风啸谷更没理由,他们虽然来无影去无踪的,但在江湖上评分很高。”
“那就是那个船夫露财了。”楚少飞道。
很有可能,那天安宁给船夫丢的钱袋子最少也有十几两,对于平民百姓来说是好几年的开销,盖栋房子都够了。
安宁深吸一口气:“是我害了他?”
“别那么想,我们都不是有意的。”楚少飞安慰道。
两人平复了心情,打算在广陵租一个小院子,慢慢打听,如果朝歌夜弦的人在这肯定早就知道这两人,可能正在调查呢。
好在原主安若素自上战场以来就戴着面具,这么多年来见到他的样貌的人很少,也断了朝歌夜弦找人的路。不过安宁很难不怀疑现在的绘画水平能不能画出他来,因为他在现代的时候经常有大善人带他们这些孤儿去博物馆看文物,那人像真的是一言难尽啊。
两人一般高调,说是游侠,倒不如像是哪家公子哥偷摸跑出来玩的。晚上还会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房檐上响起。
假装没听到的两人:……
“古人都这么傻的吗?”
等人走后,楚少飞吐槽道。
安宁摇摇头:“不是很懂。”
两人走猫步还可以,当场就给这些探子表演了一个反侦查。果然月音坊不简单,那些黑衣人大多数都在月音坊附近消失了,这下可以给皇帝交差了。
安宁当晚就写好了密信交给了广陵分区的暗卫。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这里还有暗卫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让我来?”安宁不解。
楚少飞把双手搭在自己脖子后面,笑道:“这不是明摆着嘛,这些暗卫跟个明卫差不多吧,你看看月音坊那些。”
“有道理。”安宁点点头:“那咱们去蜀地一趟,再回广陵把消息交给月音坊。”
楚少飞不理解:“为什么?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嘛。”
“提前一炷香告诉他们,这还得交给你办,我和广陵暗卫交代过了,等我们一起行动,你一个皇子不参加暗卫的事也正常。”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楚少飞道。
安宁道:“我觉得这两个江湖势力是好人,红衣女盗听说过没?”
“知道,我义父义母说过,此人乃是江南江北一带的侠盗,行盗的时候一身红衣,盗走了不少乡绅老爷和贪官的银子。”楚少飞道。
“那就对了,这人是风啸谷的。”安宁把暗卫列的名单给了楚少飞。
楚少飞接过看了看,都是玄哀帝在位时江湖鼎鼎有名的大侠,自打北夷来犯后就销声匿迹了。
其中就有江北名伎穆如烟、前江南富商之子云澈、江湖医仙弟子徐有怀、风啸谷谷主方七叶、朝歌夜弦主人林伊人还有前朝将军白珏。
“这些人可都是大好人啊。”楚少飞道。
安宁点点头:“先不说这些江湖人,你看白珏,你在京城待上一个月就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头。”
白珏,出身武将世家,世世代代都在为玄国征战,其中就出过一位女将军,后来与爱人殉情。这白珏十岁上战场,十五岁就能把北夷打得连退百里,后入京更是同朝歌夜弦之主林伊人平定京郊外的瘟疫,让京城零感染瘟疫。玄哀帝是十分信任白珏的,不过后来白珏叛国让玄哀帝暴毙宫中,明德皇后心力衰竭肚子里的小皇子也胎死腹中。
安宁是不信后半段的,首先已知白珏和朝歌夜弦还有风啸谷是一伙的,再已知玄哀帝遗孤是被朝歌夜弦和风啸谷保护的,现在是玄武帝想要先帝遗孤的命。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这可不就出来了。
“这大黄狗的位置是染了亲哥的血啊。”楚少飞听了故事以后感叹。
安宁道:“你不也是大黄狗名义上的儿子?我记得太子对你很不错啊。”
“那是他的事,我可没把他当哥哥。”楚少飞无语道。
“我也就说太子对你很好,没说其他的啊。”安宁笑道。
楚少飞不想搭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