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乔倪欢起了个大早，妆造师在衣帽间替她打扮。
程家的人大部分都虚与委蛇，不过既然作为程聿怀的新婚妻子，该有的体面总要拿出来。
乔倪欢一袭烟灰色鱼尾裙，长发松松挽起，身姿窈窕走出衣帽间，刚好撞见遛狗回来的程聿怀。
昨晚他说好，以后她不用那么早起，遛狗的事儿可以交给他。
乔倪欢从楼上俯视，程聿怀正穿着运动装，像个帅气阳光的青春男大。
手上牵着狗绳，微微喘息，汗水从棱角分明的下颚坠落。
“早上好啊——”乔倪欢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提着裙摆缓缓下楼。
注意到乔倪欢穿了双细高跟，程聿怀来不及放下狗绳，快步走到楼梯口扶她。
努比在一旁“wer～wer～”寻找存在感。
手自然而然地搭在程聿怀有劲儿的胳膊上，乔倪欢打趣。
“怎样，见识到比格的超强运动量了吗？”
程聿怀唇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见识到了。”
他有早起跑步的习惯，今天带着努比一起跑，确实努比的体力更胜一筹。
程聿怀拿毛巾擦汗的时间，阿姨已经把早餐摆放完毕。
“你先吃，五分钟时间，我去洗漱一下。”
程家的家族聚会不同于平常百姓的亲人团聚，不过是族谱上有名字的人，聚在一起高高在上地攀比。
家族的产业很多，每个人管理着分给自己的产业，归根结底，话语权还是在家主身上。
没什么感情，不过要在世家面前展示个团结的形象。。
有权的享受别人羡慕的目光，大肆讲述自己是如何经营，没钱的到处巴结，渴望通过这一丝丝血缘一飞冲天。
其间地位最高的，当然是家族正式的掌权人—程老爷子。
而这次聚会，虎视眈眈的主菜，当然就是乔倪欢。
毕竟在众人看来，都嫁到程家来了，自然也算半个程家人，捞点好处也是理所当然。
聚会的地方一个漂亮的庄园，前几年程老爷子买下的度假山庄。
种了一大片花海，四季都有烂漫的色彩，若不是不喜欢那群人，乔倪欢还挺喜欢这个地方。
不过刚下车，大大小小的目光皆落在她的身上。
他们这群人，这种场面经历的不算少，乔倪欢早就对类似的目光毫无感觉，程聿怀倒还体贴询问句。
“还好吗？”
“还好。”
在场的大部分，说实话眼神不算友好，乔倪欢无所谓，只是觉得他们家族人多得有些离谱。
“这些都是你的亲戚？”
程聿怀点头，叹了口气：“他们挺烦的，要是让你不舒服，不用顾及那些人面子。”
乔倪欢挽着程聿怀的胳膊，被他带到正厅。
参加聚会的人很多，能说的上话的也就那几个人，坐在正厅等着他们。
乔倪欢晃了一眼，正厅坐着的也就程老爷子，还有程父程海和他的妻子白梅。
金丝楠木的桌上，放了套价值连城的茶具。
旁边站着程聿怀的弟弟程易升，还有几个堂叔。
乔倪欢抿嘴。
这架势，是要让她敬茶？
程聿怀皱眉，气压极低。
左侧占了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是程聿怀的堂叔程政。
程政主动站出来，笑着给乔倪欢解释。
按照程家传统，乔倪欢作为程聿怀的新婚妻子，应该先向长辈敬茶，得到长辈认可后，才正式算作程家的儿媳。
倒茶就倒茶呗。
乔倪欢单纯觉得这奇妙诡异的氛围有点好玩。
在场旁人，除程老爷子心情不错外，其他人笑得真的很勉强。
她正欲倒茶，被程聿怀抢先一步。
程聿怀执壶注水，琥珀色茶汤落入茶盏，端起茶盏递给乔倪欢："倪欢，向爷爷敬茶。"
敬茶前的所有准备，皆应交给乔倪欢全权负责，程聿怀这番无疑在告诉周围人，对这位新婚妻子的珍视。
在场众人心思各异，程聿怀的行为在他们眼中也是合理。
毕竟没人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哄着这位乔大小姐愿意嫁他为妻，原本在程家还算个边缘人物，今后想必极受家主重视。
乔倪欢稳稳接过茶盏，屈膝半蹲，不卑不亢将茶递到老者面前：“爷爷，请喝茶。”
在商场上混迹多年的老狐狸，自然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待这位背景不小的孙媳妇。
他接过茶盏，目光透过袅袅茶雾细细打量眼前人，咽下一口茶：“不错。”
言语间是对乔倪欢的喜欢
这哪是对乔倪欢的满意，是对乔家的满意。
知道程老爷子对自己的喜欢大概率是装得，那有怎样？谁不是呢，成年人的世界，不都带着虚伪的面具？
程海和白梅坐在旁侧，也同样等着儿媳敬茶。
程聿怀将乔倪欢扶起，“既然爷爷见过倪欢了，其他亲朋还在外面等着，长宴也该开始了。”
这话，无疑是将程海的无视。
没有一个人，不被程聿怀此番惊住，除了乔倪欢。
昏睡的孤狼睁眼，或许一开始，它就在假寐。
程父怒拍椅子，大声质问程聿怀什么意思，白梅则虚情假意哄着程海，装出和事佬的懂事样子。
程易升双手插兜，对这些场面毫不在乎，其他几个堂叔则是一旁小声议论。
程老爷子轻咳几声，面露不悦，压迫感瞬间充满整个正厅。
他清楚程聿怀的心思，也知道这个孙子并不简单。
暗地里较劲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无论怎么斗，损的都是程家的利益。
程家的脸面，也不可以受损。
今日乔倪欢在场，程老爷子还不清楚她的态度究竟如何，最优的方法就是把此时翻篇。
程老爷子眼神示意程海不要闹事，便吩咐下人准备长宴。
——
先前正厅里的人，正好是有资格坐上主桌的。
桌上菜是不动的，话是不停的。
每个人言辞热络，桌下暗较劲，虚情假意聊着生意合作。
其他几个堂叔与程父也存在竞争关系，他本来就对程老爷子看中程海水这个长子有诸多不爽，自然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程家二叔是个长满胡茬，大着肚腩胖子，笑眯眯道：“昨日我在生意场上，偶然听到易升打人进了局子，我不信，还和我那合作伙伴吵了起来。”
“他竟然说易升是钱不够拍下地契，才发疯似的打的人，大哥这谣言你也不管管。”
程易升有狂躁症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如今提起，也是想让程海难看。
程聿怀刚刚在敬茶时把自己脸面丢到地上踩，程海本就不高兴。
现在又有个讨厌的二弟阴阳自己的儿子，程海彻底暴怒。
程易升的事情有诸多疑点，程海私下调查过，拍走白水的地契的人，正时自己这个不听话的大儿子。
谁不知道程老爷子最是在意程家的名声，这个不孝子，故意想要毁掉自己的亲弟弟，那也别怪他告黑状了。
程父伪装出失望的模样，隔着桌子问程聿怀：“我也不知道，聿怀为什么要哄抬白水地价，聿怀的工作也不需要矿石地契，他楞是要将一片普通的地契被炒到三亿美金。”
“故意和弟弟作对也没什么，可惹得易升发病，损的还是我们程家的脸面啊。”
现场气氛瞬间沉闷，一个两个默不作声，程老爷子表情终于有些不悦。
乔倪欢放下碗筷，双手抱胸：“程叔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和他弟弟作对？”
“白水地契是我想要的，价高者得。”
“好，易升弟弟拿酒瓶砸人这事都怪我抢了他东西，行了吧？”
刁蛮闹脾气被乔倪欢拿捏的惟妙惟肖。
程老爷子眼睛像利刃，就差把程海和程易升活剐了。
程海只好尬笑：“......倪欢，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女孩还是刁蛮任性的样子，把头侧过去不看他。
他气得头大，又没办法发火。
程海咬咬牙：“白水那块地，叔今晚让人把钱打给你，就算是叔送给你和聿怀的新婚礼物了。”
乔倪欢轻笑，这还有意外之喜呢。
她收起故意挤出的眼泪，真挚着说：“谢谢叔——不，应该是谢谢爸。”
程海心在滴血，在场地叔伯也是。
都有人送礼了，他们也不能不送。
一个两个后悔惨了，偷偷抱怨哪个杀千刀的提这事。
程聿怀眼眸略暗，也不知又在思索什么。
程老爷子哈哈大笑，顺着话聊了起来：“倪欢突然要那块地做什么？”
“白水的雅安绿很漂亮，公司最近要推出一个新系列，雅安绿是我们的主推设计。”
程老爷子颔首：“倪欢喜欢设计，我保险箱里两块的塔菲石，你们离开时拿去，就当是我给你们小两口的新婚礼物了。”
白梅酸得不行，那两块塔菲她听程海说过，也就两块小石头，比白水那片矿权地契都贵。”
——
回去的车上，程聿怀歪头偷看闭眼休息的女孩。
长宴结束，一旁观望的贵太太见状涌了上来，吵着说自己多么喜欢她的作品，应付这些想必也是极累的。
此时的女孩睫毛像蝶翼垂落，呼吸平缓，发丝安静吹落在肩头。
程聿怀就这样看着她，不知不觉过了很久。
久到女孩睁开眼睛，刚好撞到他躲开的视线。
乔倪欢本来就没有睡着，只是假寐休息而已，偶然发现他看了自己很久，微微翘起嘴角。
“有什么事儿吗？”